酣醉,悠澤,浮生半日
正月十六,祿存文曲,廉真武曲,大吉。宜婚嫁,正娶,祭祀;忌,遠行。財神正東,喜神西北。
焚心谷。
張燈結彩,描紅掛綠。因為,這大便是蕭蝶樓與花非離的大喜之日了。
「啊啊,忙死了!忙死了!為什麼蕭蝶樓那個禍水的婚事要人家來幫忙操辦?為什麼這麼大個兒的焚心谷里人手這麼少?為什麼!為什麼事事都要本姑娘親自出馬才能辦得好!啊!為什麼要陷害我……」一路叫囂著飆過種著各式花草的小路,梅心大叫大喊以泄心頭怒火。早知道那個禍水來給她好處準沒有好事,還傻傻地應了他的要求!伸手敲了下自己的頭,「下次,不管他有什麼理由都不要再相信!切記,切記!」
正要去張羅喜宴的梅心,忙得早就是天昏地暗南北不分了,猛地一個沖勁讓她向後倒去。尖叫沒來得及出口,一只手臂及時拉住要跌倒的她。
定神看向出手的人,竟是——蕭蝶樓?
「不對……不對……」蕭蝶樓已經是銀發了,而且他的手也已經殘廢了!眼前的人不光是有蕭蝶樓的臉,還黑發及肩,身著紅衣!突地嚇得出了身冷汗,梅心抖著身子問道,「你是誰!」
摘下人皮面具的蕭書御聞言眉頭一皺,完全忘記自己從未在她面前以真面目示人過,還想梅心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啊!媽呀!鬼啊……」
確認了事情真相後,梅心更加快速地跑掉。
瞧了會兒消失在小路盡頭的俏麗人影,回神的蕭書御模模自己的臉,嘆息一聲,苦笑起來,「原來如此……不過,見了我的真面目,竟然嚇得她逃走?蝶樓,你還真是個禍水!」
「咳,大哥,你說誰是禍水?」背後傳來冷冷淡淡的聲音。
「沒,我什麼都沒說。」
轉身看過,在花非離扶持下慢慢走來身穿大紅喜服的男子。一樣的臉龐,一樣的眉眼,除卻那黑白分明不同的發色,二人竟是一模一樣的長相。
「在這種日子里,還說我的壞話?」閑閑笑道,蕭蝶樓心情大好地看著大哥愁眉苦臉的模樣。「別忘記了,你比我先從娘胎里出來,要說是禍水的話也是你連累我才對。」
「咦?你說娘的壞話,不怕被爹听去嗎?」回給弟弟驚訝的笑意,蕭書御見招拆招地擋過壞心眼的弟弟丟來的打擊。他是很懊惱梅心在看到自己與蕭蝶樓長得一樣後被嚇得逃走。
「咳,咳,」在听到蕭大家長的名號時,蕭蝶樓也不禁干咳了兩下,「大哥,你確定他們——要回來?」
「你大喜之日,他們若再不回來就說不過去了。」難得看蕭蝶樓頭痛,他這個做大哥的竟然有種心情不錯的感覺。
「好啊,那,老頭兒回不回來?」揚起淡笑,蕭蝶樓冷到至極的嗓音叨念著那讓他記得刻骨銘心的人,「我很是想念他呢!」
「呵,」想到那個打蝶樓回谷之後再也沒有露過面的天機老人,蕭書御也不由笑出口回道,「不會……」
見蕭蝶樓挑起眉頭,他好心地告訴弟弟︰「因為,他找了沐夜聲來當代表。」
「……」忍下將要爆發的怒氣,蕭蝶樓忽然轉頭問著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花非離,「非離,我們先成婚,是不是對大哥不敬啊?我們這麼幸福,會不會讓人嫉妒?」
「不會。」原本冰冷的臉色,在看到心愛的男人時就化作溫柔如水的神情,花非離淺笑地說,「他是你大哥,不會怪你的。」
「可是……梅心她……見著大哥就被嚇跑了。」假假地煩惱著,蕭蝶樓欲言又止。
「嗯,那只好讓他——輩子戴著人皮面具了。」順著話接了下來,花非離哪能不知道這對兄弟又在玩什麼游戲。
「你真細心,已經幫大哥想好了呢!」
「因為……我愛你啊!」附在那白玉般的耳邊,花非離忍住羞澀說道。
不出所料地,蕭蝶樓的臉上迅速染上抹飛紅……他只要听到她說的情話就會臉紅,連花非離自己,都很享受看蕭蝶樓臉紅的樣子︰
「你還真是近朱者赤。」
「錯,是近墨者黑……」
相親相愛的小兩口不再搭理獨自立在風中的蕭書御,卿卿我我地閑聊著離開。
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蕭書御信手拈過身邊半開的茶花苞,曲指彈向躲在假山後頭偷听他們談話的家伙。
「哎喲!」偷听者躲也沒躲地受了花苞攻擊。邊報怨邊走出假山。「蕭老大,太不夠意思廠吧!這麼久沒見我,難道不能用溫柔點的方式來打招呼?」
「日使……」玩心大起,蕭書御擺出與弟弟同樣的神態冷眼看著莫辰旭,「怎麼這麼沒規矩!」
「啊!屬下失儀了!」
像是裝了彈簧,莫辰旭看到那令人發毛的微笑後就顧不得眼前是不是他最怕的那個人,立刻曲膝跪地來個大禮參上。
「哈哈哈,你還真是直截了當呢!」止不住大笑,蕭書御伸手拉起聚蝶樓的日使莫辰旭,「怕蝶樓怕成這樣子?」
「我不怕不成啊……」苦著張臉,莫辰旭向蕭書御大吐苦水,「我說老大,你不要再嚇我了好不好?公子他愛捉弄人也就算了,反正我不常在谷里呆著。怎麼听說新上任的月使不來分擔樓內事物,跑到你那里去當生意人了?您知不知道我這半年來的日子全是在公子的惡作劇與西傾閣的灰塵的荼毒下過來的呢」
「報歉,真是對不住你。」不怎麼誠心地認了錯,蕭書御笑著道,「可是,你不也把樓內的事物整治得很好嘛!」
「那是我付出了許多的心血和與生俱來的才干……」
「不單是我要獎勵你這分心血,連老谷主和夫人也要獎勵你喲!」
「真的嗎?」猛听得蕭家家長要給自己獎賞,莫辰旭喜歡地大叫起來,「老爺和夫人要回來了?」
「啊……」蕭書御沒底氣地回答,他可是只啊了下,沒說——定會回來。
「那町太好了!我能有幾天太平口子過了!」
「你要繼續把樓內的事物打理好,叫他們二老放心呢!」
不疑有它地使勁點著頭,莫辰旭只念著終于有人來管管他的克星,孰不知又把自己賣了出去。
蕭書御暗笑在心.岔開話題︰「晚間,來逐風園,我會給你介紹那個新上任的月使。」
此時,作為蕭蝶樓與花非離新房的清心小榭里有位不速之客在來來去去地轉著圈子。待蕭蝶樓與花非離回來,正瞧見梅心心急火燎地沖過來。
「花姐姐!我來求你指點迷津!」
幾乎是哀求地拉著花非離,梅心快被嚇倒的神情也著實讓花非離心軟。
「有什麼事?非要讓非離來指點迷津?」從背後輕摟住愛妻,蕭蝶樓不懷好意地等著梅心出糗。
「禍水!」嚇了好大一跳,梅心捂著心口怒罵道,「不要蹦出來嚇人!會死人的!」
「啊,看來你還知道我是活人嘛!」笑嘻嘻地瞧著生氣的梅心,蕭蝶樓有點確信自己的大哥是肯定要走長長一段路了,「怎麼?」
「啊,對了,今天你有沒有離開過花姐姐?有沒有戴過假頭發?」
「沒有,我和非離沒有分開過!」給了梅心肯定的回答,蕭蝶樓看著梅心刷白了俏臉。
「難道說……」不可能吧?不可能吧?梅心想哭地看著眼前那仿若天人般的面容。
「我就那麼像鬼?」
「不是……而是你大哥為什麼要長得和你一樣啊!」委屈地喊完,梅心奪路而逃似的沖出清心小榭,「我會做噩夢的!」
最後一句話,成功地叫以不動聲色聞名的夫妻兩人笑到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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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晚餐都沒有吃,梅心獨自一人坐在房間里懊惱,她實在是無法消化下午的所見。本來,她以為蕭書御忘記了有她這個未婚妻便算了,反正她也沒決定要非他不嫁,長得美丑都與她無關。可自從見了蕭書御後發覺這個男子並不似從禍水那听來般的無趣無害……他是做大生意的,況且又是個武林中人,哪里無害來著?相處久了,總是看他波瀾不驚地處理事務,暗暗地,總有種他在布下什麼局似的錯覺……蕭書御在享受著等到終盤收子前的過程,而結果,仿佛都會照他的計算實現。
比起詭計多得要命卻不讓她感到意外的蕭蝶樓,他更讓她有些無措。
包何況,蕭家兄弟長著同一張臉……
「還在煩惱嗎?」推門而入的花非離,看到的便是這麼張苦惱不已的臉。
「花姐姐,」梅心坐在床邊,有點接受不了地問,「我是不是……已經栽了個大跟頭?」
「噗哧,」終于笑出聲,花非離拍拍不安的梅心道︰「怎麼會呢?」
「嗯,花姐姐,你——好像會常常笑了呢!」梅心有些意外地說,花非離以前的那種冷若冰霜的感覺已經不復存在了,她感受到的是溫柔與幸福。
「是嗎?」
「是啊!和禍水……啊,是蕭蝶樓在一起,你真的很幸福吧!」
「嗯,能和蕭相守到老不離不棄是我最大的幸福,」花非離拉過梅心.把她按坐在梳妝鏡前,「以前,這種生活是難以想象的︰蕭給了我一切……」
「真好……」看著從銅鏡中映出花非離滿足的笑意,梅心喃喃地說道︰「咦?花姐姐,你干嘛?」
繼續擺弄著梅心的頭發,花非離不著痕跡地說︰「幫你整理下頭發,晚上的樓內聚會你不能頂著這頭不倫不類的發型去參加吧?」
「這倒是。」安靜下來,梅心被撫弄得極為舒服地閉上眼楮,「好舒服呢!」
滿足的神情在花非離看來就像是吃飽的貓兒,手上動作雖是溫和卻是迅速地改變了梳法……
「好,睜開眼看看。」
「呃……」梅心撫了撫被藍色絲帶綁好的辮子,還別了珍珠發簪?「這——」
「換上衣服,快點嘛!」拿出早就備好的衣服,花非離也顧不得許多就往梅心身上套去。
「停停!」忙不迭地叫苦,梅心大叫道,「花姐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盯著輕飄飄的女裙,她有被陷害的感覺。
「沒,」忍下想笑的沖動,花非離一臉正經道,「剛剛是姐姐太高興了,好像是真的在為妹妹梳妝呢!」
半刻後,梅心呆看著鏡中的自己,「花姐姐,我還是穿以前的衣服好了……」
「真美!」
抬手攔下梅心想要撥下珍珠發簪的動作,連花非離自己都感嘆面前人兒的風情,含著笑意反問︰「你不喜歡姐姐為你梳的頭發嗎?」
紅著臉,梅心不好意思開口︰「不是……只是……不習慣。」瞧著身上月白色的流蘇羅裙,左看右看頭上的絲帶與珍珠簪子,她就是不自在。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難看,快一年沒有穿女裝的別扭還真讓人懷念男裝的便利。
「還是不滿意嗎?」花非離對蕭蝶樓的主意發出點失望的語調。嘆,她還真是近墨者黑了!
「唉!唉!唉!」大嘆三聲,梅心最怕這種場景,「罷了,罷了,我認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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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值十五月圓,華彩滿大,逐風園里擺滿—廠茶點瓜果,四個男人正在烹茶閑話。
換下新郎服的蕭蝶樓又穿上平日里的白衣,懶散地靠在軟榻上,邊聚精會神地剝著桔子皮,邊問著趕來參加自己婚禮的沐夜聲︰「那個老頭兒真的不會回來嗎?」
「他不敢。」
短短三個字,向來少言的沐夜聲就點出天機老人為何不肯參加惟一弟子的大喜事了。
「嘖,我又沒說要報復,真是沒膽……說起來,我還是很想念他老人家的。」
身為大哥的蕭書御聞言差點沒把口里的茶噴出來,干咳一聲放下茶杯後發現身旁站著的莫辰旭也是副受不了的樣子,「蝶樓,你確定?」
「是啊!」笑著點頭,蕭蝶樓保證,「大哥,你相信我嗎?」
「當然——」蕭書御才不會上當,「不相信!」
「呵呵,」淺笑逸出口,蕭蝶樓也不做狡辯道,
「是啊,我是想念到想把他抽筋扒皮呢!」
「這倒是實話,我信。」
閑在二旁喝茶的莫辰旭眼尖地瞧見花非離走進逐風園,趕緊上前招呼︰「夫人,這邊坐!」在看到站在花非離身邊的梅心時,馬上呆住……
他長這麼大,頭一次看到這麼有味道的姑娘。照理說,常常看公子那張落花芙蓉臉,再瞧其他的女子都覺得沒什麼不同,可是——梅心不一樣。
清新如春的氣息圍繞在她的周圍,不似梅的冷傲,不若玫瑰的嬌艷,仿佛在她那淡妝的俏顏下隱藏了無盡的心智,聰慧。
心跳不能自己。
「喲,頭一次看你這麼有女人味。」挑高眉梢,蕭蝶樓笑道。「看來,我的眼光還真不錯……月白色很適合你。旭,這就是接下非離月使職責的人。」
彼不得流口水,莫辰旭馬上放下茶杯沖到梅心的面前,抓起她的手問道︰「姑娘貴姓?我對你一見鐘情了!我叫莫辰旭,是樓里的日使!今年二十出頭,年輕英俊,聰明能干!姑娘,我——唔!」
捂住莫辰旭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嘴巴,連帶拍開不規矩的毛手,蕭書御滿臉不悅地把礙事的人丟到一邊。
「哇!蕭老大,你干嘛?」雖是被扔到椅子上,也是很痛的!莫辰旭趴起來就大叫道。
身後看戲的蕭蝶樓拉住他的衣服,道︰「她可不是你能踫的人哦!」
「為什麼?」看她未梳發髻,一定還沒有成親,為什麼他莫辰旭不可以踫?
「因為——她將成為我的大嫂啊!」笑眯眯地看著听到消息便石化的莫辰旭,蕭蝶樓接著說,「他們兩個是指月復為婚的呢!」
至此仍未能說上句話的梅心听到蕭蝶樓如是說,馬上回過神.指著蕭書御的鼻子發話︰「我才不要嫁給你!」
好像早就知道梅心會如此說,蕭書御倒也沒有急,「哦?為什麼呢?當初可是你拿著信物來找我的……」
「那是我不知道你和禍水長得一樣!’’
「呵,我記得你還以幫我工作作為條件讓我拿掉面具給你看,怎麼?現在我自動摘了,你不滿意我的長相?」
「我——」
「好好,此事等到你們兩個人自行去解決,還有正事要說呢!」眼見梅心吃虧.花非離忙攔過話頭,提醒眾人還有要事。
「咳,老頭在逃難前曾留下字條告誡要留心朝政時局,想想四樓之中惟有我們聚蝶樓與朝中糾葛最多吧!他會如此說,不是沒有道理的。」蕭蝶樓呷品著茶,慢慢說道,「我與大哥早就在籌劃.要讓敘雅園逐步淡出世面。」
「……這個決定,你早就下了吧!」沉默許久的沐夜聲突然發話,眉間帶著些許困惑。「敘雅園風平浪靜地過了這麼長時間,而且生意穩中有升。撤了不可惜嗎?」
「我又何嘗想,畢竟是大家一同守衛下來的產業,可是——天命不由人吶!」
「你不是連天命也敢違嗎?」想起以前的事情,沐夜生忍不住打趣道,「孟婆湯都拿你奈何不得!」
「這次不同,攸關樓中兄弟生死大事,就算是我肯……大哥也不會應的!」轉頭看向蕭書御,他滿眼的嘆息也在看向自己,「我說干脆把敘雅園就這麼散了,他不干!」
「說得簡單,你可以一走了之。樓中數千人要如何生活?我不幫你收這個爛攤子還能有誰這麼能幫你?總之,我會盡快讓兄弟們都退出來的。」
听著听著,莫辰旭不禁被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喃喃問著︰「蕭老大,公子……你們該不會是要解散聚蝶樓吧?」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給了他莫名所以的回答︰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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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立春。
送的人,與被送的人,依依不舍。
出了焚心谷後的景物也已經多少有些變化,泥土松軟,河邊的淺灘也泛起點點草色。雖不似谷中溫暖,倒也不會很冷。
闢道上,一行三騎,正在話別。
「好了,你們也別送了。」停下腳步,蕭書御攔下自家弟弟送丁一程又一程的馬車。「你身子骨不好,還是回去休息吧!」
「大哥……」
「我知道——」回給蕭蝶樓安心的笑,蕭書御拍拍有點躁動的馬匹,「蝶樓,非離,你仃,就送到這里吧!這次,日使也會跟隨我一起去,谷里的事情你們要多擔待些。」
「好,你們也要小心。」扶住丈夫的手,花非離不舍地目送蕭書御、悔心、莫辰旭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漸行漸遠的身影,終于消失在視線中。
還站在官道上的蕭蝶樓也長長地嘆了口氣,挽過花非離縴細的腰,安心地放下全身的力量輕靠在這溫柔卻堅強的身體上。
知道他在煩惱些什麼,花非離淡笑道︰「他是你大哥,能夠明白你想說什麼……你記掛他,擔心他,他都知道……否則,他不會在那年答應來聚蝶樓當個影子般的星隱……也不會任勞仟怨地為聚蝶樓拼命,只因是你在;他才在。」
「他是不是個傻哥哥?」
「在你面前,他是啊!」
相攜手,同白頭,但願此生無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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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城中,金鑾殿上。
當今天子端坐于龍椅之上,堂下百官均是肅穆之情,早朝已經沉默了半個時辰。
「怎麼……朕不說話,你們也不說話,這早朝之上都要比三更半夜安靜啊?」趙光義狀似無心,卻是暗藏怒氣的聲音響起,把滿朝的官員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既然你們都不說話,朕就當你們沒有意見!反對的話也不必說了!退朝!」
重重地哼了下,趙光義拂袖而起。
「皇上,武功郡王與德王求見!」
滿肚子怒火地回到御書房,趙光義還沒有停下歇口氣,便聞自己的兩個佷兒分別來問安。雖然,這兩個孩子全是已故先帝的骨血,也是他的親佷兒……但同樣是他兒子元佐繼承皇位的心月復大患……德昭心胸寬大又深得民心,德勛聰慧果敢也是將相之材,他不得不防。甚至,他想遏止這些讓他心神不安的源頭,在還沒有讓他們變得更危險的時候……
被突然冒出的念頭嚇廠——跳,趙光義為自己心中的想法感到自責……但他不想讓元佐有任何負擔地接過帝王之位。
像是下了決心,趙光義吩咐近身侍從道︰「見,先讓武功郡王侯—會兒……朕先見見德王。然後,去太子太保府請趙普過來……」
待近侍退下,趙光義的臉上已經完全沒行剛剛混合著無奈又不甘的表情,正當壯年的他渾身散發著王者的威武與雍容,眉眼間也是乎和而親切的笑意。
「皇上金安。」步入御書房的趙德勛上前便是大禮參上。
「快快起來!」笑呵呵地拉起跪在地卜的青年,趙光義道,「這里又沒有外人,不需如此!德勛,有什麼事嗎?」
「皇上,微臣有事啟奏!」躬身行禮,德王趙德勛上前一步道。
「若是你也來反對朕出兵,就不要奏了!」見著佷兒還是鄭重地向自己答話,趙光義也沉下臉色。
「微臣不敢!」惶恐地雙膝點地,趙德勛忙澄清道,「皇上,微臣並不是要皇上收回出兵高梁河之事!而是另有他事稟告。」
「哦?你不是來反對朕出兵嗎……」聞言,趙光義有點驚訝地說。「是什麼事情要與朕說?」
「微臣覺得皇上在出兵攘外之前,必先安內。」
「安內?此話何講?難不成我朝還不夠平和嗎?」挑高聲音,趙光義反問道。
「請听微臣一言,皇上久居朝堂之上,忙于治國,可是民間卻不似表面看來得平靜……」斷了斷話頭,趙德勛暗自揣摩著叔叔的表情,「近來,流傳于街坊之間的傳言也漸漸地變得——變得似假還真了。」
「怎麼講的?」
「說是……在表于天子,在民于江湖。」
「江湖?」
「就是那些所謂的大俠,豪杰。微臣已經稍稍得到些消息,才來說與皇上知曉……江湖人士也是能人輩出的地方,特別是四樓……」
「四樓?給朕解釋清楚!」
「這四樓乃是江湖中的個中翹楚,勢力龐大聚眾而驕!百姓似也忘記是皇上救他們于水火反而受到四樓頂點兒照料便感恩戴德!」趙德勛義正言詞,激憤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說來,他們是朕江山的一塊大患了嗎?」沒有馬上下定結論,趙光義又問道。
「是不是大患,微臣並不敢妄言……只是,防患于未然才不怕萬一吶!」自小就被養在趙光義的身邊,趙德勛相信自己了解這個叔叔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沒錯,他是人就會有身為人的種種情緒與缺點。
況且,他也有自信比那個溫厚的哥哥要更能抓住趙光義的信任。
「朕記下了!」沉吟不過一會兒,趙光義笑道︰「有你這麼記掛著。是天下也是朕的福氣呢!來,去陪陪元佐如何?他也許久沒有見到你的面了,很是想念。」
「那,微臣竹退」
倒也不急著追問結果,听到此言.趙德勛也就順勢退出房門。只是,掛在他臉上的笑意.卻讓候著門的侍衛打了個冷戰
「宣武功郡王進見!」
「日新參見皇上……」躬身行禮,武功郡正趙德昭,字日新。
「不用那麼見外,日新。近來可好?」馬上起身拉過趙德昭坐在身邊,趙光義笑道,如果拋開趙德昭是有力的皇位爭奪者不談。他還是很喜歡這個佷兒的內斂與正直。
「多謝皇上,日新一切都奸!」趙德昭回道。
「其實,微臣這次來是為了皇上出兵之事……」
「怎麼?你反對?」
「不,早上已經頒了聖旨.豈能收回?」溫和地安撫似乎有點不高興的趙光義。趙德昭接著說,「只是,微臣想舉薦存能之士來為我大宋建功立業,另,聖體安康也需要人保護啊!」
—席話,成功地叫趙光義展顏而笑。「難得你有這份心!說吧,朕听著呢!」
列舉朝中重臣,趙德昭心思細密叫趙光義即喜歡也煩惱。若是他日,元佐與日新同時爭帝位,怕是沒有勝算……
「嗯,朕很滿意你推薦的人選,明日就宣旨讓他們參戰。」
「微臣在此先恭祝皇上武運昌隆!」
「好好!」笑著接受,趙光義思索著問︰「日新,朕听到個傳聞,你說說看法,如何?」
「微臣惶恐,皇上盡避問便是。」
「你,可听過江湖?」
心中一顫,趙德昭沉聲答道︰「微臣……不明聖意,望皇上明示。」有種不好的預感,慢慢在他的心中成形。
「好,朕也不打誑語。近日听說,江湖有四樓,這四樓風評如何?日新你有什麼看法?」
「這,皇上——江湖不同于朝堂,四樓不同于朝臣,本是沒辦法比的事情。皇上既是問了,臣就說點淺見吧!」
「朕听著,你說。」
「四樓雖是江湖中的翹楚,他們均是不問朝中事的閑人,偶有幫助百姓也是出于義舉。大宋現下太平和樂,江湖也是風平浪靜」
「沒有人說他們聚眾而傲,有不軌之跡?」
「皇上是不是听到什麼消息了?」趙德昭反過來試探地問道,「據臣所知,四樓並沒有什麼不規矩的舉動。」
「咳,只是有些不放心罷了!倒也沒什麼重要,日新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只要專心籌備戰事便可!」
「微臣告退」
送走趙德昭,趙光義的心已經不再平靜無波。
「傳朕密旨,德王趙德勛明門進見。」吩咐近侍,趙光義忽又想到些什麼,「傳口渝,密旨之中內容由德王親自處理,讓他見機行事、,」
此時這邊,趙德昭行色匆忙地趕回自己的郡王府,急急修書一封差人送至敘雅園。
馬雖快,快不過等候已久的伏擊。
信差在遠離官道的小路上.被伏候在此的人馬劫殺。
沾了血跡卻依然能夠看清的信件,被送到德王趙德勛手中。含著冷笑,他緩緩望向窗外的晴空.道︰「皇兄,這可是你自己找的……不能怪我……」
把信重新裝到信封內,趙德勛招來侍衛,把已經寫好的回信交于他的手中。那人的臉皮——正是剛剛把信差的臉皮剝下後做的人皮面具。
「二天之後,把信送回郡王府,你就呆在那里做內應吧!」
換好朝服,趙德勛喚來隨從——
「備馬,我要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