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明曦永遠忘不了,大四的那一年,她是怎麼熬過去的。
所有人都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楚江風這麼優的人愛著她,連海濤都退出讓他們兩人能在一起,她卻拿喬不肯接受。
幸好四年級的課不多,她才能撐過這一年。從她和楚江風攤牌那天,她再也不想見他,任憑他怎麼找、怎麼說,她就是硬著心腸不理,就這樣,從某一天之後,他再也不出現了,也帶走她的愛情。
豈料四年後,他以突然的方式現身,並且用各種事實證明了,他始終在她身邊,始終愛著她。若說她對他徹底消失的行徑沒有一絲怨懟,那是騙人的,可這一切都是她的態度所造成,所以她無話可說。
「Sunny,過去的就過去了,做人最重要的是展望未來啊!」菲利浦听完了他們的故事,對楚江風的堅持,有了大幅的改觀。
「我知道,謝謝你。」她由往事回到當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藉此抒發心頭的窒悶。此時叮鈴鈴的風鈴聲響起,有人踏入店里。
兩人轉頭一看,楚江風含笑走近。「我就知道妳會約他在店里,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嗎?」
「Wind,在客人面前說著他听不懂的語言,是非常不禮貌的。」菲利浦刻意笑著靠近畢明曦。「我方才才和她達成一個共識。」
「什麼共識?」楚江風覷著畢明曦不自在的表情。
「我知道你們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她也答應接受我的追求,所以我們的機會是一半一半。」語畢更勢在必得地想將手搭上她的肩,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
楚江風仍是直視她,笑容漸漸轉化,轉化至一種自嘲的境界。「妳全告訴他了?」
輕輕地點頭,她居然有種罪惡感,不敢抬頭看他。
「此外,她等會兒要和我出去,介紹介紹台灣風光,而你,不在受邀之列哦!」輕輕松松地以玩笑的方式說出,菲利浦巧妙利用他們之間的嫌隙,替自己制造機會。
「小畢,妳要和他去嗎?」楚江風淡淡地問。
「我……」剛才听菲利浦自作主張約她出游,一時也反應不過來。直覺轉頭過去看他,只見他投來一個無辜的笑,好像她不答應就是偏袒楚江風,當下陷入兩難。
「Sunny,妳剛才答應我的!」菲利浦這麼大一個人,居然撒起嬌來。
「有嗎……」低聲咕噥,看看沉默的楚江風,又看看賴皮的菲利浦,她猶豫得頭都痛起來。
楚江風觀察菲利浦許久,他直覺不喜歡這個外國人,不管是面對一個情敵,或者是一個普通朋友,心里不忍看畢明曦如此為難,也因她一些微小的舉動而放下心,他恢復了微笑,走到她身邊撫撫她的頭發。
「去吧!妳避著我約他我都不介意了,這麼一會兒我還可以忍受。」
她訝異地望著他,因他這番話感到有些失落。他不介意嗎?他已經不介意了嗎?她將兩人的距離愈拉愈大,會不會最後他就放棄她了?
「我會等妳回來的。」楚江風將她落在額前的頭發攏至耳後。「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本來想和妳西線無戰事地度過一天,不過被這麼一打岔,可能只剩半天了。」
「什麼重要的日子?」她反問他,卻沒撥開他的手。
菲利浦的眼光沉了下來。他記得她稍早前才說過,不喜歡別人模她的頭發。
「妳慢慢想吧,考考妳的記性,晚上我再揭曉。」楚江風仍是溫柔地笑,但這種笑法在畢明曦眼前是一回事,到了菲利浦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要好好照顧她!」楚江風注視他的眼神,是尖銳的。
「還用你說嗎?」菲利浦介入他和畢明曦之間,拉著她就走。「我們走了,或許很晚才會回來,我看你不必等了。」
楚江風看著他們的背影,只看到畢明曦回頭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後風鈴聲響,兩人已然出門。
此時遠觀已久的畢老從計算機後冒出頭,遲疑地問道︰「老江,你這麼做好嗎?」
「放心,我不會讓她離開太久的。」
開車徜徉在台北市最大的干道上,道路兩旁及分隔島中間是一片旗海飄揚,有藍有綠有橘有黃,直教菲利浦開了眼界。
「我一直不明白,你們台灣人插這麼多旗子在路邊做什麼?」他笑指著其中一面旗幟︰「還有人像呢!」
「現在正好是台灣選舉的時候,所有候選人用盡鎊種方法宣傳自己,插旗子只是最普遍的招數,這應該也算台灣的特殊文化之一吧!」她也笑著回應,彷佛一掃方才的陰霾。
既然都和他出來了,就放松心情狠狠地玩,不要去想楚江風的事。
對,不要去想他一個人孤伶伶被她丟下的事……
轉個彎繞到著名的觀光景點前,兩人下了車,菲利浦用手遮在額前,呼地吐出一口氣︰「來了這麼多天,還是不習慣這里的天氣,台灣真熱啊!」
「可是我喜歡這種天氣,你知道嗎?我所有值得回味的回憶,全都是發生在這個季節,它令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她拉著他到路邊,幫他買了杯冰檸檬紅茶。
抬頭看看陽光--熟悉--是啊,這是她和楚江風那個排在她身後領便當,總帶著疏離笑容的學弟相遇的季節。
如果現在身邊陪的是他,或許他們能一起沖進選舉造勢場子里,大聲地吼兩聲「當選」,重溫那時的記憶。說不定還可以劫掠一兩個便當,她幾乎可以想象事後兩人一起捧月復大笑的樣子。
「Sunny,那群人在做什麼?」揮汗如雨地喝下飲料,菲利浦又不懂了。他看的方向有一大群人圍著一個舞台,說是演唱會又不太像,台上的人只抓著麥克風站在原地講個不停,但台下的人顯然如痴如狂。
「台上的是候選人,這是他們用來公開打知名度的方式,選舉的時候,這種場子到處都有哦!」她偏頭想想,興致一起,拉著他便要過去。「這次選的好像是市長吧?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
「噢!不!妳饒了我吧,這麼熱的天氣,我一點也不想和一群人擠在一起。」
「真可惜,說不定有車馬費和便當呢!那我們中午就省一頓了。」她搖頭笑笑,耳邊還傳來群眾高喊著「二號當選」、「陳邦昌當選」的熱情聲音。
不是那個人,一切都不一樣了。
沿著樹蔭,她帶他散步到廣場比較安靜的一邊,其間菲利浦已經喝掉三大杯冷飲及一支冰淇淋,但還是滿頭滿臉的汗。看著她好像絲毫不受艷陽影響的樣子,他求饒地望著她,順便幽了自己一默。
「我都快融化了,妳怎麼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熱的樣子?」
她看他汗流浹背,登時噗地一聲失笑。「我這是訓練有素啊!以前,我曾和Wind兩人頂著大太陽在馬路上發傳單,曬久了自然不怕。」
「喔哦,Sunny,妳犯規嘍!」他搖搖手指。「我們兩個人的約會,不準提到他。」
「我很抱歉。」可是她無法不想啊!深呼吸,露出比太陽更璀璨的笑,曾幾何時,連這麼笑都開始吃力了。
她對菲利浦感到愧疚,因為她從頭到尾心里掛著的就是另一個人,所有的笑,全是勉強。
「快傍晚了,我帶你到河堤看夕陽?」不如獻給他更好的景色算是補償吧!她想起那片滿是芒草的堤岸。
他一臉敬謝下敏的樣子。「你們不會連夕陽都熱吧?」
「不會啦!」他總是能用各種方法逗她笑,畢明曦頓感心里的郁悶去了大半,領著他慢慢走回停車處。「現在開過去剛好趕上夕照的時間,黃昏的風很涼呢!」
河床上一整片的芒草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修過的河堤公園,一群年輕人在球場上打著藍球︰晚風,還帶著溫暖的氣息,不過已經收斂許多炎熱。
餅往的記憶就這麼簡單被刷去了,那坐在阻石上的兩個談笑的人影,只能在模糊的記憶里尋找,畢明曦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多愁善感,望著夕陽,竟有種想哭的感覺。
「唔,你們很會利用土地。」菲利浦終于覺得逃過太陽的茶毒。「這里是個好地方,規畫得很整齊。」
「不過,我還是喜歡它以前的樣子,以前干涸的河道上長滿了……呃,我不知道那種植物的英文怎麼說,反正整個看過去白茫茫的一片,非常美麗。」她凝望著河堤下打球的人影,那個有許多美好回憶的年紀。「菲非利浦,你有夢想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菲利浦笑問。
「好奇嘛!」她好像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光,頑皮地朝他一笑。「我有哦!我的夢想就是把我家的古董店企業化、計算機化,然後國際化!听起來很棒吧?」
「是很棒,不過也挺不切實際的。」菲利浦想到她家那個小店,忍不住提醒︰「據我的觀察,你們家的店雖然歷史悠久,但缺乏宣傳,且沒有足夠的資金擴充應有的設備。許多真正有價值的古董需要適合的溫度及濕度保存,妳的店缺乏這些硬設備。」
「你真是殘忍啊!」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笑開。「你說的我都知道,不過沒有什麼事是能一步登天的,只要立定目標,一步一步來,總有一天會達成目標。」
「要我是妳,最快速達成目標的方法,就是賣了那條『傳家之寶』,它的價值,絕對足夠妳再開一家古董店。」他立足在現實的觀點,不陪她作好高騖遠的夢。「而且,妳的那種想法,我想沒有人會支持的,那要花多少時間和精力啊,更不用說大概不可能達成。」
誰說沒有人支持?畢明曦很想反駁,可是礙于先前與菲利浦的協議,她只能咽下滿月復苦水。
她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夢想遙不可及,但她總是要試試看。有一個目標訂在遠方,才會讓她有追尋的動力及勇氣,就算始終達不到,至少她努力過。她不想多年後的某日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已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生。
而有一個人陪著總是好的,那個人支持她、鼓勵她,甚至以她的目標為目標,所以她才會矛盾到覺得痛苦,想逃離又不願放手。
「因此,菲利浦?沃夫先生!」她俏皮地行了個童子軍禮︰「你既然知道敝店小到很難成功,這次展覽就要麻煩你多多幫忙,讓我的店有個出鋒頭的機會。」
「這是當然。」他也學她回了禮。「我們的展覽一定會成功的。」
兩人相視大笑,畢明曦放開了胸懷,享受著迎面的涼風。迎向夢想的感覺真好,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展覽開始的那一天,尤其他們小店的「傳家之寶」更是展覽的主項目之一,在踏出這一步後,她又離目標近了一點。
靜謐的一刻,手機鈴聲響起,菲利浦擺出了一個「不是我」的滑稽姿勢,畢明曦笑著送去一個白眼,徑自接起手機。
「喂?老爹,什麼事?」
「明曦,那個老江……老江那個……」畢老支支吾吾的聲音由電話彼端傳來。
「江風?他怎麼了?」听到畢老的語氣,她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他……唉,電話里說不清楚,妳能不能回來一趟?」
「我馬上回去!」掛斷電話,她抱歉地朝菲利浦頷首。「對不起,菲利浦,我有急事要回去一趟。」
「唉,美好的時刻總是短暫。」他攤手聳肩,而後打趣地瞄向她︰「別告訴我妳回去是為了Wind。」
「我……」確實是這個原因。縱然已慚愧得不太敢直視菲利浦,但只要關系到那個人的事,她無法不在意。
「算了,妳不要說出來,我會傷心的。」她一整日的心神不定,他又怎麼看不出來?「不過,我要和妳預訂明天的約會,看看關于我們展覽會的規畫--嘿,這妳應該無法拒絕我吧?」
「菲利浦,你真是個大好人。」她感動地擁抱他一下。「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那就不要回去?再陪我一下?」
畢明曦當下僵住,尷尬地一笑,既不能做出急于擺月兌菲利浦的態度,又無法答應他的要求,想到人家這麼幫她,她卻一心想著另一個人,不禁打心里內疚起來。
「哈哈哈,妳真是容易上當,回去吧!我的Sunny,期待明天和妳的約會!」
畢明曦走進古董店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傻眼。
店里的擺設做了大幅更動,變得整齊寬敞,整個顧客動線也隨之改變。她不解地巡視了一圈,總覺得這種擺設似曾相識,好像在哪里看過這樣的設計……
啊!這個規畫,不就是她以前和楚江風做團體報告時所做的嗎?那時,他們還熬了兩天兩夜才把報告趕出來,拿到全班最高的成績,本來當時就想把店面改變,但因畢老反對而作罷,怎麼現在還是變了?
「楚--江--風--你給我出來!」靜悄悄的室內,她霍地拉開嗓門大叫。肯定是這家伙搞的鬼。
「妳不必叫這麼大聲,我就在妳後面。」楚江風像幽靈一樣貼在她身後,已經站了不知道多久。這丫頭一進門就呆呆看著店里所有沒生命的東西,而他這個有生命的東西卻被她完全忽略。
「哇!」被他嚇得往前一跳,幸虧有他及時拉一把,否則整排櫥櫃大概會形成壯觀的骨牌效應。「你你你,是不是你把店里……」
「畢老終于答應了,花了我好幾年的時間,和游戲網站一年免費會員的資格。我還保證,如果換了擺設他不喜歡,就要全部恢復原狀。」拉住她後就下放了,他領著她參觀每一處當時天馬行空的創意--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還好妳的想法他還頗能接受。」
「不只是我的想法。」很有良心地回答,也代表著她仍記得兩人的心血結晶。靦腆抽回了手,怕再牽下去心就跟他走了。
他不以為忤,溫柔地莞爾。「這間店,愈來愈符合我們兩人的夢想了。」
「可是,你……你怎麼能記得這麼清楚?」連一些小細節都不放過,他的腦子究竟是什麼做的?
「別那麼驚訝,我也不是什麼都記得,一切只因為那本報告現在在我家。」他有趣地看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妳當初嫌它重,懶得帶回宿舍,放在我這里,我就一直保存到現在。」
口張得更大了,她早八百年前就當成垃圾的東西,他卻留存到現在?
「蒼蠅要飛進去了!」手掌挑上她的下巴,替她合上嘴,他很想忍住不笑,但笑意卻從眼角泄出。
畢明曦看出他的調侃,一下子窘到最高點,往他身上胡打一氣︰「你還笑!我家才沒有蒼蠅……對了!我還沒問你,你干嘛叫我老爹騙我回來?」
「『騙』妳回來?」他故作深思狀。「小畢,這是個很嚴重的指控。店里換了新的擺設,而這些事電話里說不清楚,一定要妳親自看到才知道,所以我請畢老打電話叫妳回來,哪有『騙』這回事呢?」
「可是我老爹他明明就……明明……」
明明什麼都沒說啊!她回想起方才電話的對談,畢老確實只開個頭,其它都是她自己想象的,她到底在緊張什麼?
「你們好討厭!」她又搥了他一拳。「老爹那種語焉不詳的語氣,任誰都會擔心的嘛!」
面不改色地再被她打一拳,從以前他就被打習慣了。其實他很清楚,身為女籃隊長的她,力氣絕不僅如此,但每回無論是氣極或是樂極,她打他的力道始終有所保留,在他眼中,這跟撒嬌沒兩樣。
「妳這麼擔心我?」甚至,他還有余力逗她。
劈哩啪啦!又是一陣亂打伺候,他笑著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不鬧妳就是了。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妳想起來了嗎?我們還要留著力氣做別的事。」
「想不起來。」一接近他,心跳速串又加快了,可是這次她掙不開。
「今天是我們相遇五周年紀念。」他俯視她,額幾乎要踫到她的。「記得嗎?那個夏天,十五號的選舉造勢大會,妳還送了我一個便當。」
「你……你怪胎啊!這種事也記得?」這應該就沒寫在報告里了吧?她想的果然沒錯,他腦子的構造肯定異于常人。
「只要關于妳的,我每件事都記得。」他一步步進逼,深不見底的黑眸就像要將她吸納進去。「妳的生日是八月三十日,妳最欣賞的歌手是唐?麥克林,妳的身高一六八,體重五十,三圍是三十四C……」
「不要再說了!」紅著臉打斷他,她不斷後退直至背靠上古董唱機,再也無路可逃。
他的手從她腰側穿過,傾身挑出一張黑膠唱片放上唱機,唱針擺正,她卻因這一瞬間身體的相貼戰栗起來。
「小畢,讓我們和平地過這一晚好嗎?」沒有過去的齟齬,沒有爭吵和猶豫,只有單純的他和她。往後一步,楚江風有禮地朝她伸出一只手︰「願意賜我一支舞嗎?我的公主?」
直直看著他半晌,那副真誠、期盼的神色,她像中了魔法一樣,不自覺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燈打暗了,只留壁邊幾盞古老的油燈,如詩的音樂流瀉整個室內。
「AndIloveyouso……Thepeopleaskmehow……HowI'velivedtillnow……ItellthemIdon'tknow……」
頎長的身影擁抱著縴細的身影依偎在音樂之中,隨著緩慢流暢的旋律輕輕擺動,昏暗的燈光下,相互凝視的眸子幽暗深邃。
「這是妳最喜歡的曲子,也是妳介紹我听的,我還記得妳說過,一定要听unplug的版本,才有味道。」他輕吻她光潔的額頭,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訴說︰「見不到妳這幾年,我搜集了唐?麥克林的所有唱片,幾乎每天,反復地听著,只有藉由音樂想念妳,我才不會感到害怕寂寞。」
這番話,恐怕只會在她面前說。她認識的他,對旁人一向孤僻冷漠,原來他也有寂寞,也會害怕。
而當她孤身漫游在異國街頭的時候,當她品嘗著一個人的咖啡的時候,總會不住回想著往事美好的那一面,然後,她就能帶著微笑度過一天。這和他反復听音樂的原因,應該是相同的。
沉浸在他的味道之中,音樂是一道纏綿的封印,網住了他和她,她只能被動承受他親密的動作,無力反抗。
「Iguesstheyunderstand……Howlonelylifehasbeen……」
他的吻來到她的鼻尖。「遇見妳之前,我的生活毫無目的,是妳改變了一切。這首歌,道盡了我的心情,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活到現在,我也會回答不曉得。但這並非是因為我的生活仍是一片空白,而是因為妳給我的太多了,我不曉得該怎麼用言語表達。」
畢明曦將臉埋在他的肩窩,小心翼翼地不讓滿腔感動溢出來。他真的愛慘她了,她開始猶豫,是否該拋下自尊和偏見接受他,也解放自己。
「……Butlifebeganagain……Thedayyoutookmyhand……」
他雙臂摟得更緊,感受擁她在懷里的溫馨。「當妳在河堤邊第一次牽住我的手,我知道--就是妳了,因為,我真的有人生重新開始的感覺。」
在他的擁抱之中微微地搖頭,是他改變了她才對。他支持、鼓勵她追求夢想,他讓她嘗到了思念的感覺,還有愛情的苦澀與扎掙,這些人生的酸甜苦辣,在認識他之前,她從來不曾體會。
「Andyes,Iknowhowlonelylifecanbe.Theshadowsfollowme,andthenightwon'tsetmefree……」
慢慢地,他抬起她的小臉,深深注視著她迷蒙的眼神,俯下頭去,極輕柔、極輕柔地覆上她的唇。
「只是一個吻,不要拒絕我,小畢,只要一個吻……」他合上眼,用心去呵護她,將四年來的情意,溫溫柔柔,不帶一絲侵略地傳遞給她。
幾乎是本能的,她隨之閉上眼,放縱自己去享受這份溫存。這種備受寵愛的感覺是深刻的,與夢中那種虛幻的接觸截然不同,然而,她的意志,卻比作夢時還渾沌,還迷惘。
「ButIdon'tlettheeveninggetmedown,nowthatyou'rearoundme……」
四周的溫度瞬間高了起來,楚江風有力的手掌,順著她的曲線來回輕撫,而後解開她束緊的發,沿著披散而下的柔順細密向下延伸,火熱的觸感點燃了她身上每一條敏感的神經,她軟弱地攀著他,只靠他腰間的擁抱站立。
一個吻結束了,又另是一個吻。
熱度的源頭在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上游移,燙得她神魂恍惚,漸漸地,侵入了她衣服的下襬……
「Andyoulovemetoo,yourthoughtsarejustformeYousetmyspiritfree.I'mhappythatyoudo……dodododo……dodododo……」
音樂突然停滯在某個節拍,無意義地不斷重復,跳針的唱片像一道雷,讓兩個陶醉在親密互動的人頓時僵住。
「dodododo……dodododo……」
「啊--」畢明曦霍地一聲尖叫,將楚江風往後一推,臉紅地將雙手環在胸前--剛才的意亂情迷,她等于讓他模遍了!
「dododododododooooo--」
*楚江風皺眉听著走調的音樂,再看看她防備的姿勢,暗嘆功虧一簣。突然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滑稽的畫面,忍不住啞然失笑。
「怎麼會這樣呢?居然讓這台爛唱機毀了這麼美好的時光?」他朝她苦笑,拿起了跳針的唱片,室內恢復寂靜。
「剛才,剛才我……」她顯然激情未褪,雙腮緋紅,本想說方才只是被浪漫的氣氛沖昏頭了,可是又無法解釋她完全的投入。
「唉,真可惜,本來想在今晚和妳更進一步的,沒想到壞在這台古董唱機上,以後再也不相信畢老的推薦了!」他遺憾萬分地走向她,重新摟上她的腰。「要不到我家來?我家有全套立體環繞音效的音響設備,保證不會跳針!」
「你……」她突然想通他的話,還有今晚一切的舉動,氣憤踩他一腳,月兌離他的懷抱。「你可惡!原來你只是想拐我和你……和你……哼!虧我還差點就……就……」
沒有一句話說得完整的,她真的差點就被他拐上床,也差點就拋下自尊接納他了,沒想到,他仍是在耍她。
她現在的臉紅,百分之百是因為生氣。
「小畢,方才我倆的動情,妳一定有感覺到,為什麼又退縮了呢?」他不禁有些泄氣。
「你……你少來!是我笨,才會差點又被你騙了!」她一跺腳,轉身往樓上跑去︰「以後不讓你踫我了,色魔!」
听著木制樓梯咚咚咚的響聲遠去,而後是巨大的甩門聲,他長喟了一口氣,連自嘲的笑也僵在嘴角,化為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