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恰好不必打工,楚江風陪畢明曦沿著河堤走回她外宿的小房間。
帶著涼意的風吹來,雜草在尚未整地的河床上搖曳,橙紅色的夕陽吊在半空,她調皮地沖下陡坡折下一枝芒草,暈黃色的光線映在她笑意盈盈的臉上,楚江風不經意偏頭看到了這一幕,神智有些恍惚起來。
「喂,聊一下。」她率性地在陡坡的阻石上坐下,拍拍身旁另一塊石頭。「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他順應她的手勢坐下,眼光舍不得離開她的臉。
r《下天上課的時候,教授突然問到大家為什麼要念企管,結果你知道嗎?幾乎
一半以上的同學都傻眼,說不出個所以然。其實也是嘛,企管大多是理論性的東西,
實務上,哪一家公司會請一個大學畢業的菜鳥去管理啊?所以說嘍,很多同學都是
念心安的,要下也趕快培養些實用的一技之長,免得大學都白念了。」
她將散到頰邊的頭發撥到耳後,轉過頭看他,與他深沉的目光對上時,彷佛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竄過心頭,帶起微微騷動。她輕咳兩聲掩飾這一瞬的不自在,偏過頭去玩弄手中芒草。「咳,所以我想,你們資工系的東西超專門,你一定有很大的理想吧?」
「妳錯了。」他從她的反應中看出了什麼,嘴角帶起笑容,卻是有些落寞的笑。
「我會念資工,純粹是分數到了就念,沒什麼特別規畫。我爸媽去世之後,我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時間想那麼多。」
垂下眼簾沒去這一陣低迷,抬起頭後的他,又將心事深深埋了起來。
「妳呢?妳念企管,難道也是隨波逐流?」
「嘿!你也錯了。」她得意地揚眉,芒草在他面前揮動了兩下。「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家開的是西洋古董店?我現在拼命打工,就是為以後多存點旅游尋寶基金,總有一天,我要把我家的古董發揚光大,讓它企業化、國際化,所以我才要念企管,日後才能把理論應用在實務啊!而你--」她不懷好意地瞥著他,然後一手往他背後重重拍去︰「這個胸無大志的家伙,干脆就以做個厲害的計算機工程師為志向好了,以後免費幫我的古董店計算機化,這個交易如何?」
「妳隨便說說就把我的未來決定了嗎?」很奇怪,他竟然不覺得反感。
這種有人關心的感覺很獨特,她只是簡單一句話,卻解決了他的孤獨與彷徨。
忍住背上的痛,他淡淡笑著看她甩動的馬尾,無意識伸出手拉掉了她束發的發夾,一頭黑幕般的長發飛散而開。
「哇……你干嘛!這很難整理耶!」搶不到發夾,她手忙腳亂地抓著自己亂飛的頭發。
「妳的頭發這麼漂亮,為什麼老是要綁起來?」不顧她的抗議,他一手撫上她亮麗的秀發,如絲般的觸感滑過指尖。
「這說來就話長了。」她突然拉下臉,卻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先問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呃?乍然被這麼一問,楚江風的手頓時停在她頭上,不知如何回應。
「喂!你干嘛一直按著我的頭!」目光隨著他的手由頭頂到發梢,又停在發梢處把玩不停,她在斜坡上躲也躲不掉,氣嘟嘟地抿嘴。「算了,交情好才讓你模的哦!要是換了別人敢這樣踫我的頭發,一定先海扁他一頓……快說啦,你有沒有暗戀或喜歡的人?」
「或許……會有。」別有深意地望她一眼,像是釋然地微笑,他張開五指穿過發瀑,順流而下。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麼叫或許會有?你這個人真不干脆!」她用芒草敲了下他的頭,朝著天空吸一口氣。「我倒是有一個喜歡的人,我綁頭發,可以說是為了他。」
「妳有喜歡的人?」楚江風臉色微變,放下了她的發。
「當然有!人家也是女孩子嘛!」她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嗎?我費了千方百計接近他,結果好不容易讓他注意到我了,結果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
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聲音也低了八度。
「居然是--妳的頭發好漂亮。」
「他並沒有說錯啊。」雖然內心里不斷泛起對那個人的忌憚,但他也不得不認同那個人說的話。
「錯!簡直大錯特錯!」又用芒草敲了他十幾下,男人都是一樣的鈍!「他第一個注意的,應該是我可愛的臉蛋啊,怎麼可以是頭發呢?到時候他只記得我的頭發,其它名字、長相什麼都記不起來,人家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啦!」
「所以妳從今以後就綁著頭發?」到底是何方神聖能這樣就讓她改變造型?楚江風失去笑容,抑制往上直冒的酸氣。
「對,我決定以後不能讓頭發搶了我的光彩!」握緊拳頭,她一臉堅決。
「妳別告訴我妳打算剪了它。」心里一緊,他直視她的眼。「我、不、準。」
挑眉瞧了他嚴肅的模樣好一會兒,她猛地笑出聲音,芒草對準他的頭打到芒花都快掉光。「閣下哪位啊?說不準就不準?放心啦,我老爹說,頭發是我唯一像女孩子的地方,所以家規早就規定我不能剪了。」
微微放下心,但一想到她口中暗戀的對象,他又攬起眉頭︰「妳喜歡的人是誰?」
「這……」眼珠左右轉動,猶豫片刻,才慎重地丟下手中芒草,抓住他的肩。「你先答應我不能告訴別人?」
沉重地點了點頭,他等著她吐出那個可惡的名字。
「那個人就是,就是……」她把音量降到最低最小。「企管二B的海濤啦!」
「海濤?」沒听說過。
「喂喂喂,你怎麼可以好像不認識他一樣?」手中芒草已經丟了,她干脆直接用手敲他的頭。「他可是我們學校跆拳道社的社長耶!長得超性格、體格超好,當時才一年級就拿了校際杯跆拳道比賽的冠軍,這種超級風雲人物,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只注意我有興趣的東西。」這句話,意有所指,就是不知她听出了多少。
「唉,你這孤僻的小子。」當然是什麼都沒听出來。「告訴你,海濤很少笑,看起來有點凶,不過,男人就是要這樣才有個性嘛!」
「我也是個男人,妳怎麼就不考慮考慮我?」他十分認真地說。
「你?」冷靜注視他半晌,驀然她毫無氣質地大聲狂笑︰「哈哈哈……你真會說笑話,我要真的考慮你,你怕不馬上跳河潛逃,哈哈哈……」
「……」他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對于她的不解風情。
「走!」她抓起他的手,硬拉著他沿著河岸走回學校。「我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男人!」
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楚江風就這麼被帶走。一路上,他只是盯著她牽著他那只細白的小手,恨不得這段路永遠都別走完。他瞬時有種錯覺,彷佛他的生命里,除了自己和妹妹,又加入了一個人。
縱然這一去,見的是一個他從此顧忌非常的人。
躲在體育館的側門外,只探出了兩顆頭,畢明曦指著館內一個特別威武的人影,眼中射出湛湛神采。
「就是他。」
楚江風舉目望去,夜晚的體育館有一半是跆拳社練習的場地,她手指的海濤,在場內走來走去指導其它人。他穿著道服,看得出來身材高大健美,虎背熊腰,五官深刻有型。以楚江風同為男人的眼光來評斷,海濤算不上俊帥,也沒什麼親和力,但的確十分有味道。
這項認知,讓他心里的警戒度驟然提高到百分之百。
「欸!你看你看,他一腳把那個矮個子踢倒在地上耶!真帥啊!」目不離門,她的雙眼閃著光,抓著楚江風直搖晃。
「他有什麼好的?」也不過就長得比別人大只,飯吃得比較多罷了……
詛料她听清楚了他的咕噥,迅速轉過頭來,用一種「你不識貨」的眼光看著他。
「拜托,那麼迅捷有力又流暢的動作,你做得出來嗎?」她白眼掠過,又馬上將目光聚焦回海濤身上。「好厲害啊……光是看著他,我就好緊張好緊張,話都不太會說了……」
「他到底什麼地方吸引妳?」橫看豎看,楚江風就是覺得海濤很不順眼。
「哎呀,人家就是覺得他孔武有力的樣子很帥嘛!」確認海濤不會看往這個方向,她才轉頭面向楚江風︰「告訴你喲,我猜呀,我家那只仿羅丹青銅時代的人像雕塑,搞不好只有海濤抬得起來。」
「只因為這個原因妳喜歡他?」他簡直啼笑皆非。「那我也可以好不好?」
「你?」質疑的視線在他身上瞟了又瞟。「你抬得起那只雕像?和真人一樣大耶!我看光雕像就比你重了。」
「妳……」這下徹底被瞧扁了,一輩子從沒這麼乏力過。眉間緊繃,他克制不住酸溜溜地冒出一句︰「那麼喜歡他,妳不會加入跆拳道社?」
「不愧是我兄弟,這麼了解我!」沒察覺他的異樣,她因他的「忠告」重重點頭。「我很想很想很想加入,可是我已經是女籃隊的隊長,再加入跆拳道社,比賽時間會相沖突的!」
「那妳躲在這里看又有什麼用?」
「呃,我還在找機會嘛!」
「妳的意思是,妳會倒追他?」
「嘿嘿嘿,要是他不排斥的話……」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地斗起嘴來,完全忘了來偷窺的目的。直到一個龐然黑影拔山倒樹而來,遮住了路燈的光線,他們才順勢往那巨大的屏障看去--
「你們兩個在這里干什麼?」是海濤。
說話聲音響起的同時,楚江風感覺一只細滑的小手忽然偷偷地握住他,手心還微微冒汗。
「學長,我們在觀摩跆拳道社的練習。」反手握緊了她,彷佛在叫她不必緊張。楚江風從容回答,看著海濤時,他必須微微仰首,本以為自己已經不矮了,但還是差了他半個頭。
「觀摩干嘛鬼鬼祟祟的?」黑暗中的海濤,有種凌人的氣勢。
「因為怕影響你們練習。」感受到身旁的人漸漸放松,他有效安撫了她。
對這番解釋半信半疑,海濤挑眉不語,微微側身讓光線能照亮眼前兩人的臉。看清楚了來人,他臉上繃緊的線條瞬間緩和下來。
「是妳?」他記得她,一頭美麗的長發。
「你認得我?」她放開楚江風指著自己,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容。
「我們都是企管系的,認識不奇怪吧?」他微扯嘴角,因她夸張的反應莞爾。「妳不是女籃的?來觀摩跆拳社做什麼?」
「我……嗯,這個……」總不能說是來偷窺他的豐采吧?
楚江風正因她松開的手感到些許失落,卻又不忍見她受窘。想到她正在和暗戀的人說話,忽然眼鏡後的眸子精光一閃,他知道怎麼回答了︰「是我想加入跆拳社,叫小畢帶我來看的。」
「你想加入?」他上下打量了一陣。「好,你到社辦填一下資料,我們是星期三晚上練習,下星期你來報到。」而後向畢明曦輕輕點頭,轉身離開。
等到他走遠了,畢明曦霍然吐口大氣,笑嘻嘻地使勁一拍楚江風︰「太好了!你真是太夠義氣了!以後我就可以借口來找你,光明正大地看海濤練習!嘻,你怎麼想得出這種好主意?」
硬生生受了這天外飛來一掌,楚江風早就麻木了。他收起開玩笑的態度盯著她,眸子里只有專注。「我這麼說,不是為了方便妳偷看,而是我不希望妳被海濤迷倒,所以我要守在旁邊,免得讓他把妳搶走了。」
這番話令她一怔,也說不上來心里那股悸動是什麼。緩緩迎視他,一踫觸到他正經八百的表情,她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哎喲!你不要開玩笑了,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走走走,我帶你到社辦去填數據,看看你這是什麼表情,以後我對海濤展開攻勢的時候,你可不能扯我後腿哦……」
四年前,她還當他是講義氣的兄弟;四年後,她卻避他如蛇蠍。
迸董店里,楚江風憾然讓她溜出懷中,畢明曦狠狠盯著他,離得遠遠地,被他嚇呆的畢老則杵在兩人之間,幫誰好像都不對。
空氣好像凝結住,店門的風鈴響起,適時破除了這種僵滯,一個長相俊偉、褐發綠眸的外國人推門進來,帶著和善的笑意。
「對不起?我是菲利浦,請問這里是……噢!我親愛的Sunny,我找到妳了!」
听不懂英文的畢老還呆在當場,畢明曦見到來人眼楮一亮,早已笑著飛奔過去,把和楚江風的恩怨及身體的不適全拋在腦後。
「菲利浦……你干嘛?」才跑到一半,她忽然被身後一道黑影摟住了腰,在距離菲利浦兩步遠的地方被攔截住。
楚江風不動聲色地抱著她,彷佛一對熱戀的情侶。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帶著她朝菲利浦走去,率先伸出手。
「菲利浦?是菲利浦?沃夫嗎?你好,我是Wind。」
他怎麼會認識菲利浦?畢明曦一邊用力想拉開他的手,一邊疑惑地看著他。沒想到,菲利浦的回答更令她傻眼。
「你就是Wind,Sunny的未婚夫?」臉上出現了一絲遲疑,菲利浦僵笑著握住楚江風的手。
「未婚夫?等等,我應該沒听錯吧,菲利浦,你說的是『未婚夫』?」上禮拜人還在美國,她英文應該沒有退步得這麼厲害吧?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菲利浦也茫然回視。
待在楚江風懷中,她停止掙扎,思考了幾秒種後,極緩慢、極緩慢地將微慍的臉轉向他。「是你?」
他淡淡一笑,沒有否認,親昵地靠向她耳邊︰「等一下再跟妳解釋。」之後,對著完全進入不了狀況的菲利浦說︰「你特地從紐約來這里,有什麼事嗎?」
他又知道菲利浦來自紐約了?畢明曦被圍得緊緊的,一氣之下恨恨踩了他一腳,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就像懷里的是只不安的小貓,被抓被咬也不痛不癢。
菲利浦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對未婚夫妻的互勁--或許他們感情不太好?「我這次來,是代表國際古董基金會。Sunny,記得我去年曾說基金會準備在台灣開一個世界古玩珍品展覽會嗎?我們已經開始籌辦了,所以想借妳的『傳家之寶』來展示。」
「你怎麼會知道她有那東西?」他大手輕輕松松包覆住她的拳頭。怎麼她揍人的力道好像退步很多?
「是她告訴我的。」
「我明白了。」馬上由英文轉為中文,楚江風溫和的氣質變得嚴厲,對著畢明曦就是一段訓話︰「這麼多年了,妳怎麼還是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妳和他不過萍水之交,妳就這麼相信他?」
「他又不像壞人!」不甘被罵,她想大聲頂回去,可是生理痛令她達不到高分貝的氣勢,反而像在呢喃一樣︰「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小鼻子小眼楮,老是在算計別人!而且,去年我在紐約那一整個月,都是菲利浦帶我到處跑,他好心告訴我會有這個展覽,還邀請我一定要參與,我們交情很好,才不是你說的萍水之交!」
「我跟妳說過幾百次,不要太容易相信別人……」
「你們兩個先暫停一下好嗎?」一直被當成壁花的畢老終于找到機會說話。「老江,明曦是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不高興?那個外國人又是來做什麼的?」
楚江風尚未答話,畢明曦連忙揪緊了他的衣角,睜大眼楮死盯著他,眼神里透露出強烈訊息--你、不、準、說!
「沒什麼,畢老。」他接到了她的暗示,無奈撤兵,只意思性地還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反正他對她始終也凶不起來。
「是嗎?」畢老仍是狐疑地看看他們,又看看菲利浦。「可是你們看起來不太像沒什麼的樣子?」
「老爹,真的沒什麼啦!」她趕忙加油添醋了一句,強笑著在背後拉楚江風的袖子,讓他低下頭來。「喂!你不準出賣我!」
「誰教妳老是口無遮攔!」
「反正你不能說!」那傳家之寶可是畢老的命,生人勿近啊!
「我不說,菲利浦還不是會說?」就算畢老听不懂英文,再繼續談下去,免不了露出馬腳。
「不會的,我等一下提醒他……」
儼然成為另一朵壁花的菲利浦,愣愣看著這對依偎著講悄悄話的未婚夫妻,始終搞不清楚到底他們感情好是不好。
rSunny?你們那個傳家之寶……」那兩人的耳語告一段落,應該輪到他發言了吧……
「不要講!」
「先等一下!」
小兩口異口同聲叫他閉嘴,他愕然住口,大惑不解地回望他們,最後,楚江風站出一步,無奈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
「菲利浦,關于你提到的問題,Sunny必須和她父親商量看看,所以,我們改天約個時間再談,順便請你吃個飯?」
「你們一起?」好像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奇怪,菲利浦無所謂地笑笑,雙手一攤。「沒問題。我住在晶華飯店七○五房,在台灣有一支電話號碼,記得和我聯系。」
目送他一頭霧水地離開,楚江風這才松開手,讓懷中的人兒紆緩一下緊繃的身體。豈料畢明曦一點也不領情,惱怒地站離他三大步,在他準備責備她方才的行為以前,先聲奪人質問他︰「你為什麼會認識菲利浦?我又為什麼變成你的未婚妻?」
她覺得,她不只月復部不舒服,連頭都隱隱作痛起來。
對于她這個問題,楚江風沒有立即回答,但在一旁的畢老卻像做了什麼壞事,偷偷模模地想逃離現場。
「老爹!你給我停住!」利箭般的目光射向畢老︰「你是不是和他合謀了什麼?」
無可奈何,他苦笑著轉過身,面對怒氣沖沖的女兒。「什麼合謀,說得那麼難听。我們只是互相流通信息罷了……其中詳細情形,妳問老江好了!」
一句話將球拋給了楚江風,他不禁感嘆這對父女的個性還真是一脈相承。「妳每次出國,總會結交幾個好友,可是,依妳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個性,根本不去分辨對方是好是壞,所以舉凡有人寫信或卡片給妳,畢老會先提醒我,我便以妳未婚夫的名義回一封信……」
「等一下!你偷看我的信?」她氣憤打斷他。
「我格調沒這麼低好嗎?」他為她的不信任皺眉。「我只是看一下地址,依樣畫葫蘆地寄信回去,說我是妳的未婚夫,很高興妳交了好朋友,歡迎他們到台灣來玩而已。這樣的信,相信對男女老少都不會失禮吧?」
「那……那你也不用假裝我未婚夫啊!」她差點氣得跺腳,不過想到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這個動作,又忍了下來。
「假裝妳未婚夫有兩個好處︰第一,可以阻絕對妳有不良企圖的人,讓他們知道妳有保護者。」說到這里,他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第二,我要守在妳的身邊,不讓任何人把妳搶走。」
這句話似曾相識,畢明曦仔細回想,突然想起他過去說這句話時的情景,整個腦袋突然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地呆在當場。
她一直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一直認為他只是隨便說說,卻沒想到他說這些話時是那麼認真;而當她以毫不在乎的態度響應時,他心里的感覺究竟……
「妳怎麼了?今天妳真的怪怪的。」端詳她許久,他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了,現在是月底吧?時候差不多……」
「你!」她由冥想中回神,內心既慚愧又不甘心,末了,只能氣虛地插話︰「你以後不要再假裝我未婚夫了!」
「好啊,反正妳認識的人,我也認識得差不多了;而那些收到我的信後就再也沒回信的人,妳同樣不需要再對他們費心。」瀟灑聳肩,他一點愧疚之色都沒有。
「你你你……氣死我了!難怪有些人寄過一次信就石沉大海,都是你害的!」她一方面氣他自作主張,可是這方式確實過濾了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另一方面,又氣自己對他心境上的變化,臉色忽青忽白,不知該把怒氣發泄在哪里。
「別氣了,從我們重逢開始,妳看見我就沒好臉色,我真的這麼令妳討厭?」總是掛在唇邊的那抹笑,忽然變得苦澀,溫和的目光也變得索然。「我們不能再回到以前那種快樂的時光嗎?」
「我們……」滿心的內疚漸漸浮起,她就是禁不住他受傷的神情。可是,回頭一想他狡猾的個性,對他舉止之間表現出的自憐又開始產生懷疑。
想安慰他,又想痛罵他,芳心矛盾至極,不依地哼一聲,驟然轉身跑上樓梯。「我們沒法子和以前一樣,還不都是你害的!我不想理你了啦!」
踫!樓上傳來巨大的關門聲,留在當場的畢老和楚江風都震了一下。
「看來我惹火她了。」楚江風吁了口氣,仍盯著她離去的方向。「不過這樣也好,總比她不理我來得強。」
「喂,老江,雖然我站在你這邊,但她畢竟是我女兒,別讓我知道你欺負她。」畢老語重心長地說。
「你放心。」此刻的楚江風,笑得無比溫柔,雙眼載滿了畢明曦絕對無法想象的愛意。「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