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樂平似乎變了。
在喪失記憶的這幾個月里,他像是睡了長長的一覺,做了個好夢,當他從夢里醒來,他發現自己多了一份渴望。
他渴望風鈴陪伴在他身邊,渴望听見她的笑聲,渴望看見她的笑臉。
在耿家莊听見她被人擄走的消息後,他所有的偽裝立刻崩潰,連他最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都瓦解了。他狂奔而出,在大街小巷里沒命地尋找她的身影。
當他在山洞里發現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她時,那種極度的恐懼感是他生平從未感受過的。看來他再也不能否認風鈴對他的重要了。
他是否該正視這份感情了?
將風鈴帶到客棧療傷的這幾日,他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靜靜地等待伍驍之將她救醒。最後雖然挽回了她的一條命,但他不禁擔心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她是否能撐下去?
想著想著,耿樂平已走到風鈐的房門前,他輕輕地將門打開,就看見她半躺在床上,對他露出甜笑,臉上已有紅潤的色澤。
「平哥。」她開心地叫喚。
「怎麼不躺著休息?」他的口氣雖然冷淡,但眼里的關切表露無遺。
雹樂平走進房,順手拿起桌上剛熬好的補藥,走到床邊,打算親自喂她喝藥。
風鈴哀怨地瞪著他,「又要喝藥?」
從她清醒之後,從早到晚不是喝藥就是喝補湯,害她現在滿口苦味,光聞到藥味就想吐。
「你需要多補補身子。」
雹樂平沉默地舀起一湯匙的藥,湊到她唇邊。
「我其實已經不……咕嚕……咕嚕……」話還沒說完,就被灌了兩大口,苦得她趕緊掐住鼻子。
待風鈴喝完整碗補藥,五官巳經皺成一團,還不停地吐舌、呵氣,試圖消除嘴里的苦味。
咦?舌尖怎麼甜甜的?
她這才發現耿樂平在她張大嘴時,將一顆糖塞進她嘴里。
「吃顆糖壓壓苦味。」
「嗯!」風鈴覺得心里也甜甜的。
雹樂平不發一語,動手調整她身後的枕頭,讓她坐得舒服點。
雖然他的表情依舊冷漠,但舉止之中充滿了呵護之情。
「平哥,你找到君大哥了嗎?」風鈴拉拉他的衣袖。
她恢復體力以後,便把君寒達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訴耿樂平。
「沒有。」
「那你回耿家莊有探听到其他消息嗎?」
雹樂平沒有回答,只是為她蓋好棉被,怕她再受風寒。
「平哥!」風鈴著急地喊,「其實君大哥是個可憐人,他心中充滿苦悶,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他不該把你丟在陰冷的洞里。」耿樂平原本冷漠自持的表情起了變化,蹙緊的濃眉說明了他的怒氣。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風鈴用手覆住雹樂平緊握的拳頭,柔聲安撫他的情緒。
雹樂平不認同地輕哼。
「以前不管你和小寶離我多遠,最後你們總是會找到我,回到我身邊。」風鈴笑著回憶當初。
听她這麼一說,耿樂平這才了解,為何當他出動大匹人馬依舊找不到她時,腦中會閃過帶小寶去找人的念頭,想不到當真奏效,順利地找到風鈴,原來在他的記憶深處還藏著他們之間原有的默契。
只是,他好心疼她,原本就嬌弱的她經過這番折騰,整個人又瘦了一大圈。
「你的小伍師兄說已經找到解你體內的劇毒的方法,他一早就出發去找你大師兄了。」他故意轉移話題。
「這個我知道。」風鈴知道他很擔心潛伏在她體內的劇毒,「小伍師兄早上送藥來時跟我提過,大師兄在山上找到了續命果樹。呵!有兩個大夫照顧我,還怕我不長命百歲嗎?」
她笑著安慰他。
「不過,你若有事瞞我,我可是會不開心的。」她語帶威脅地道︰「人要是不開心,病怎麼會好得快呢?」
她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無非是想從他口中套出些什麼。
雹樂平專注地看了她一會兒,而後起身走出她的房間。
「平哥?」她大感意外,「不說就不說,何必離開呢?多陪陪人家說說話嘛……」
她委屈地扯扯被子,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不一會兒,耿樂平再次踏進房間。
當她看見耿樂平手上拿的東西時,不由得驚叫出聲。
「我的天……」她不敢相信地叫著。
令她發出慘叫的,正是耿樂平手上端的補湯。
「這……應該不會又要給我喝的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天啊!剛才那一碗還在肚子里呢!
「你不是想知道些什麼嗎?」耿樂平喜歡看她臉上豐富的表情,因為她一向藏不住心事,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
「我的確想知道你回耿家莊是不是有調查出其他線索?是不是有君大哥的下落?」風鈴怯怯地問。
她總覺得端著補藥的耿樂平不懷好意。
「來。」耿樂平捧起還冒著熱氣的補湯。
「什麼?」她想裝傻了事。
「喝了這碗補湯,我們再來談。」耿樂平把碗端到她面前,擺明她得喝完湯,他才會回答她的問題。
「我的病好了,不用再喝藥了!」她苦著一張臉,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沒病補身體。」他淡淡地回了她一句。
看來是沒得商量了。
風鈴不由得撫著發脹的肚皮,困難地咽了咽口水。
「真的得喝?」
「嗯!」他的態度不容置疑。
她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那碗補湯,一口氣喝完,喝得一滴也不剩。
「嗝!」她把空碗遞給他,忙不迭地掩著小嘴打嗝。
雹樂平滿意地接過空碗。
「平哥現在可以說了吧!」風鈴拍拍胸口順氣,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補湯全吐出來,雖然如此,她還是不忘爭取應有的回報。
「那天我回去,奎叔一見到我便對我全盤托出整件事的始末,包括君寒達是幕後指使人一事。」耿樂平如她所願地道出他所知道的。
「嗯!」風鈴仔細聆听。
「他要我不要傷害君寒達,留他一條活路。」
「看來奎叔也知道自己做錯事,對不起君大哥。」
「不是,他有其他理由。」耿樂平搖搖頭。
「其他理由?是什麼?」
「他說君寒達是他的親生兒子。」乍听到這個事實,他也很訝異。
「怎麼可能?」風鈴驚詫地叫道,疑惑地問︰「君大哥怎麼可能是奎叔的兒子?」
她睜大眼,呆了半響,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雹樂平知道她心思單純,必定想不透其中的曲折。
他猜想那位將軍夫人在嫁人之前已非完壁之身,應該是經過一番巧妙的掩飾才沒被發現,而她的情人大概就是奎叔吧!
「詳細情形我來不及細問。」耿樂平打斷她的沉思,「我原本打算和奎叔一起去取‘玲瓏玉珠’,卻在動身時接獲你失蹤的消息,于是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至于‘玲瓏玉珠’,就只好請奎叔自己去取了。」
「那得趕快叫奎叔去向君大哥解釋清楚呀!」她驚駭的神情全寫在臉上,「君大哥已經失去所有了,如果再讓他親手弒父,那可就糟了!」
雹樂平只是凝視著她不說話。
「平哥,你會幫忙的對不對?」風鈴期盼地看著他。
她的善良和熱情吸引著他,望著她毫無防備的信任眼神,耿樂平輕柔地哄道︰「奎叔是看著我長大的,他有難,我自然會全力幫助他,只不過,我希望你能遠離這場是非,專心接受醫治,如何?」
風鈴忍不住抱怨,「平哥,我每天都很听話地把湯藥一碗一碗地往肚子里灌,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我真的沒事!」
「但這些藥卻無法救你的性命。」耿樂平的語氣中透露出擔憂。
「所以你要相信我的師兄們,只要有了續命果,我就有救了。」風鈐要他放寬心。
記得當時平哥中毒,她也是以續命果救回他的。
「不,我想,我們明天就起程去找你的兩位師兄。」耿樂平突然做出決定。
「可是,小伍師兄要我在這兒等他的消息。」她不懂他為何那麼心急?
雹樂平搖了搖頭,神色堅決,他無法忍受一直待在這里等待消息。
「那君大哥和奎叔的事呢?」風鈴問道。
「我請箏妹在這兒等奎叔。」望著她猶豫的表情,耿樂平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放心,我會打理好一切的。」
他以風鈴的性命為重,至于歐陽奎父子之事,他也只能加派人手去尋找君寒達,並保護奎叔的安全,而他們父子之間的誤會,也只有讓當事人自己去面對面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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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吹拂,寬敞的石子路上有輛馬車緩緩地行駛著。
顛簸中,車里的人掀開簾子探出頭,對著駕車的人說︰「平哥,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里頭坐的人正是風鈴。
他們已經趕了兩天的路了,耿樂平刻意駕馬車趕路,讓風鈴坐得舒適一些,同時也帶齊了藥材讓她按時服藥。
只是,一路上她老是掀開簾子和他說話,要不就是跑出來和他擠在一起,說要欣賞沿途風光。他雖然懊惱她的不听話,但這一路有她相伴,卻也讓他暫時忘卻凡塵俗事,心情變得開朗。
「我才駕車一會兒而已,怎麼會累呢?」耿樂平出聲提醒,剛才他們才停下車喂她吃藥而巳。
「是嗎?我怎麼覺得有好一陣子沒見著你了?」
「你不多睡一會兒嗎?」耿樂平輕揮馬鞭。
她搖搖頭。
「大約再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會到你師兄那兒了。」才說完,耿樂平便蹙起眉,低喊道︰「快進去,有人來了。」
他側耳細听,有人正騎馬朝這個方向奔來。
雹樂平跳下馬車,表情冷冽地迎接來者。是敵?是友?
馬蹄聲漸近,兩匹駿馬由遠麗近地奔來,他定楮一看——
「是奎叔與箏妹!」
聞言,風鈴連忙掀開簾子要下馬車。
雹樂平扶她下來,心中一陣疑惑。為何奎叔與箏妹會策馬前來,莫非出事了?
終于,兩人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躍下馬。
「樂平!」歐陽奎氣喘吁吁的。
「發生了什麼事嗎?」耿樂平見他們一臉的疲憊,看來是趕了不少路。
歐陽箏順了順氣,才道︰「昨天我在客棧里等爹時,小二哥交給我一封信,那封信是我哥留的,信上寫著要我和爹一塊兒上山,所以,等爹一到客棧,我便一路趕來。」
歐陽箏的話讓耿樂平心中的不安擴大。
「這麼說,君大哥也會來羅!」風鈐開心地笑著,「那奎叔就可以把誤會解釋清楚了。」
雹樂平像是警覺到了什麼,不發一語地為馬套上馬鞍,並解下馬車的束縛。
「平哥?」風鈴不明白他的舉動。
「上馬!」耿樂平雙手環住她的縴腰抱她上馬,而後也跳上馬背,向歐陽奎與歐陽箏使個眼神要他們也上馬後,他一扯馬韁,往前奔去。
「怎麼回事?」風鈐因為他突來的舉止而感到心慌。
雹樂平只是拼命地揮著馬鞭,沖得極快。
這條路直直通往樹林,馬兒跑了好一段路後,遠遠地,他們看見遠處濃煙沖天,耿樂平更是快馬加鞭,想趕上前一看究竟。
在那兒等著他們的是一片火紅,懸崖邊的一小片樹林著了火,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奇怪的是,火勢並沒有蔓延開來,只在那數十株樹木間竄燒。
而站在那里等候多時的正是君寒達。
「你們來啦!」他出聲打招呼,「箏妹,咱們又見面了,還有你——」他殺氣騰騰地瞪向歐陽奎。
「君大哥,奎叔是你的親爹,你對他有些誤解——」風鈴急急地幫歐陽奎解釋。
君寒達怒瞪狂吼地截斷她的話,「什麼親爹?你別再胡說八道了!」君寒達睨她一眼,「我已經一把火燒了你的救命樹,你還是想想怎麼救自己的命,別管別人的閑事了。」
「你……」眾人驚訝失聲。
雹樂平則是呆視著燃燒的火焰,剎那間只覺得胸前空蕩無物,全身發顫,心中又是傷心、又是悲憤,他以微顫的雙手抱著風鈴下馬,眼中充滿哀慟,神情恍惚。
「你這孽子!」歐陽奎也下馬上前,通紅的臉顯現出他的激動,「你要報仇就沖著我一個人來,我人在這兒,你一刀砍了我啊!為何連一個小泵娘也不放過?」
「你放心,你的命是我的,時間一到,我自然會要你命的。」君寒達信誓且且地說。
「平哥,不要!’風鈴驚叫。
只見耿樂平手中持劍,凌厲地攻向君寒達,勁力之大,招招足以致命。
君寒達凝神回擊,兩劍交鳴之聲在山谷間回蕩。
餅招片刻,君寒達節節敗退,只能勉強抵擋。突地,他腳步一晃,一個不穩,耿樂平的長劍往前一送,劍尖就耍刺入他的喉頭——
倏地,歐陽奎的大刀一擋,隔開了耿樂平的劍。
「樂平,請看在奎叔的面子上,饒他一命。」歐陽奎老淚縱橫地懇求。
雹樂平的劍仍點在君寒達胸前,不肯撤離。
「平哥,殺了他又有何用?」風鈴走上前,伸手握住雹樂平持劍的手,聲音哽咽。
緊繃的氣氛在空氣中凝結。
「 當!」一聲,耿樂平手中的長劍落地,他的身體微顫,將風鈴攬進懷里,緊緊抱著。
「別難過,平哥。」風鈴的心中萬般翻騰。
續命果樹被燃燒殆盡的確給她帶來了震撼,可是,當她看見平哥絕望恐懼的眼中竟泛著淚光時,她心頭更是猛然一震。
原來她不想離開,一點也不想和平哥分離!
一直以來,她總是順其自然地生活,總覺得現在開心最重要,就連身中劇毒她也以平常心看待。
但現在的她,心里覺得既甜蜜又酸楚,因為她想活下去,也深刻地了解她有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大火已吞咽了她所有能活下去的機會了。
「你不該有事的……」耿樂平收緊雙臂將她圈在懷里。
歐陽奎氣惱急了,「啪啪啪!」的數聲,用力地打了君寒達幾個巴掌。
「既然謊言讓你喪心病狂,我就告訴你真話!」他扯住君寒達的衣襟,「你是我的兒子;我親生的兒子!」他吼出事實。
「不可能!,不可能的!」君寒達掙扎著退開數步,「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你這個殺人凶手!」
「是真的,我和你娘本是同門師兄妹,我們彼此相愛,但是,師父卻在我外出修煉時強迫你娘嫁人。」歐陽奎越說越氣,怒焰更加狂熾,「因為這件亭,我憤而離開師門到處流浪,幾年下來,我始終找不到留根處,所以返回故鄉,沒想到竟然與你娘再次重逢。」
歐陽奎抬頭直盯君寒達,眼中滿是悲痛。
「雖然經過這麼多年,我發現自己依然深愛著你娘,更讓我驚訝的是,你娘還為我生了個兒子。這次意外的相遇使我們的愛情再度被點燃,而後你娘又為我生了箏兒,她才下定決心要與我私奔,但是,這事卻被你那個將軍爹給知道了。」
歐陽奎激動不己。
「那天我依約去接你們時,他已殺光所有家僕,還逼你娘上吊,我及時救了箏兒,卻尋不著你,悲怒交加之下,我憤而與他交戰,最後砍死了他。沒想到,這一幕卻讓你看見……」
「不可能!我不相信!」君寒達的眼神狂亂,胡亂揮舞著雙手吼叫,「是你!是你殺了我爹、我全家!」
「你不信也得信!」歐陽奎淒楚地狂吼,「我先前一直沒對你說實話,是因為事隔多年,也為了顧及你娘的名節,所以我不敢承認,也不敢認你,但我現在說的全是事實!」
君寒達震驚地呆住了,他的身形搖搖晃晃,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面色憔悴、一頭白發的老人。
「在你找上我時,我心里真是又震驚又狂喜,可是,當我看到你眼中燃燒的仇恨,我真是恨我自己,為什麼上一代所造的孽要讓你來承受……」歐陽奎老淚縱橫,「對你的心疼,讓我蒙蔽了自己的良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你惟命是從,做出對樂平下毒,對不起耿家的事……如今我不能再錯下去了,我也不能讓你繼續活在仇恨里……」
歐陽奎伸手想要踫觸君寒達,可他卻一臉驚恐地避開。
他的神志恍恍惚惚。殺父仇人是他的親爹,這怎麼可能?
「是你!是你玷污了我娘,又殺了我爹,還搶走‘玲瓏玉珠……」君寒達喃喃自語,仿佛想要說服自己。
歐陽奎眼神熱烈地看著他,「不,孩子,你相信我吧!」他懇求著,「孩子,我是你的親爹,而你娘;當年我把她和‘玲瓏玉珠’一起葬在我們互許終身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啊——」
君寒達居然趁歐陽奎沒有防備之時,舉起手中的長劍刺入他的月復部,當場血如泉涌。
「爹!」歐陽箏見狀,驚慌地奔上前去。
她的叫聲引起了君寒達的注意。
「你們父女都該死!」他已喪失理智,瘋狂地沖向歐陽箏。
雹樂平拾起地上的劍,順勢拉住歐陽箏避開君寒達的攻擊,而後挺劍刺去,與他過招,但是,由于君寒達已喪心病狂,出手雜亂無章,以致耿樂平一時也難以取勝。
「爹……」歐陽箏見歐陽奎血流不止,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風鈴和她一起將歐陽奎抬到較遠的地方,隨即鎮定地為他的傷口做緊急處理。
「鈴兒,小心!」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吼。
兩人抬頭一看,滿身是傷的君寒達竟然擺月兌了耿樂平,狂奔而來。
不知哪采的勇氣,當風鈴看出君寒達的目標是歐陽箏時,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她。
君寒達撲了過來,他們兩人在地上連滾幾圈後,眼看著就要掉落懸崖——
在後追趕的耿樂平見狀,顧不得一切地飛身而去,伸臂攬住了風鈴,可風鈴的另一只手被君寒達死命地抓住,三人雙雙落人懸崖。
雹樂平及時抓住沿著山壁生長的樹枝,奮力地攀住,另一只手則緊扣著風鈴的腰。只是,他們三人的重量又豈是樹枝承受得住的?
再這樣下去,他們三人都會沒命!
「哈哈哈……沒想到到了最後,還有你們兩個陪著我死,這黃泉路上有個伴,想必也不會太寂寞啊!」
君寒達露出一抹獰笑,隨即開始扭動身體,大力地搖晃,想加速樹枝的斷裂。
「停止!」耿樂平咆哮著,更加緊攬住風鈴。
就在君寒達不停地擺動時,突然覺得臉上一片濕意;
他抬首向上看去——
只見風鈴淚流滿面地俯頭看他。
「你哭什麼?害怕嗎?反正沒了救命果,你橫豎都是要死。」
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他臉上。
風鈴眼眶泛紅,低啞地說︰「我是醫者,看見有人生病,便想為他看診治病。」她望著君寒達詫異的神情,語氣哽咽,「我看見你的心千瘡百孔、布滿傷痕,卻無法幫你醫療救治,我一點也幫不上忙……」
她聲淚俱下的悲傷表情讓君寒達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許久、許久——
君寒達才眼神復雜地開口,「醫治我?怎麼醫?」他的眉心打結,「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我綁架你時,你不曾開口求饒,現在就連吊掛在這個危險的地方,你還有心思掛念別人心中的傷口……」
君寒達緊蹙著眉,許久才舒展開來。
他單手自腰間拿出個東西,抬起手臂將它塞進風鈴的手心,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遠的笑容。
「你說得對,或許失去了記憶,我會活得比現在快樂……對不起,為我所做的一切……」
慢慢地,他扳開風鈴想耍抓牢他的手,直直地落入了萬丈深淵……
「不!不要!」風鈴眼睜睜地看著他墜落深崖,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鈴兒?」聲音從崖上傳來。
「我們在這兒!」耿樂平大聲地響應。
崖上的任無敵與伍驍之其實一直在山中,直到他們听見兵器交鳴聲才前來一探究竟,沒想到,到了這兒卻听歐陽箏說耿樂平和風鈐掉了下去,他們抱著一絲希望喊叫,听到了響應,急忙找來樹藤,順利地將他倆救了上來。
上了崖邊,風鈴全身發抖,牙齒直發顫,臉色慘白嚇人。
「鈴兒,有沒有傷到哪兒?」任無敵與伍驍之緊張萬分地問。
「鈴兒,沒事了,都過去了。」耿樂平滿臉關心地柔聲慰撫。
風鈴緩慢地張開手掌,看見了君寒達交給她的東西——
「這是——續命果!」伍驍之說出風鈴手中之物為何。
「哇!」的一聲;風鈴痛哭出聲。
「為什麼?平哥,為什麼?」風鈐投入了耿樂平的懷中,將所有的悲傷與遺憾哭喊出來。
雹樂平只是輕輕摟著她,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說著安慰她心靈的溫柔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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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因誤會而引來的殺機,因君寒達掉落懸崖而宣告終止,雖然歐陽奎曾抱著希望,派人到崖下找尋,不過卻一無所獲,耿家莊也因此恢復以往的平靜。
而風鈴因君寒達的死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腦海中,雖然身子已無大礙,但精神狀態十分不穩定,夜里常常因為作噩夢而尖叫驚醒。
任無敵與伍驍之不忍見她受折磨,堅持將她帶離耿家莊,不讓她留下。
他們這一走就是半年。
這天一如往常的,耿樂平在事情忙到一個段落後,便回房喂食小寶,並帶著它出外散心。
當他經過別院,看見站在廳里的歐陽箏似乎是刻意在等他,他停下了腳步。
這半年的等待並沒有沖淡他對風鈴的思念,反而與日俱增。
他已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意,而這也代表了他將辜負另一名女子。
「箏妹。」他走上前。
歐陽箏抬起頭,臉色蒼白而憔悴,看見耿樂平坦然地望著她時,她心里已有了底。
懊來的,終究是得面對。
「什麼事?」她伸手撥弄著花,心不在焉似的響應。
「對不起。」冷峻的面孔布滿他最誠心的歉意。
歐陽箏凝視著眼前的耿樂平,雖然已有心理準備要面對,但小手仍忍不住輕顫。
雖然他的的確確是自己所認識的耿樂平,只是,他深邃的雙眼卻是為另一個女人而燃燒發亮。
她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不想爭,因為她明白,這段感情從來也不屬于自己。她只能說遺憾,老天爺給了她十幾年的時間與耿樂平相處,他們之間卻擦不出一點熾熱的戀情,也許命中注定他們是有緣無分。
「別說抱歉!」歐陽箏努力調適自己的心情,「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被未婚夫妻的枷鎖套住,如今你已找到生命的伴侶,我為你感到高興,並且誠心祝福你。」雖然眼里含淚,但歐陽箏仍堅強地道出心中所想。
是的!她不應該再自艾自憐,爹娘的例子難道還不能給她警惕,作為借鑒?她的人生道路應該要自已開創,不該再空等待。
她轉身離開,將所有悲傷、哀愁、糾纏、仇恨都拋向腦後。
「哦!對了!」歐陽箏沒有回頭,「剛才你那個一生的最愛把你房里的那匹狼給帶出去了。」
「鈴兒?」耿樂平猛然一驚。
「好像是往……」歐陽箏隨手一指。
她話還沒說完,耿樂平身形晃動,已沖了出去。
等人跑遠了,歐陽箏的嘴角才露出惡作劇笑容,將未完的話說完——
「不過,後來她又帶著那匹狼回你的房間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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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耿樂平在外頭不斷地打听,卻始終沒有人見過那一人一獸,他在失望之余,打算先回耿家莊去找歐陽箏問個清楚。
一路疾奔而回,無意間看見自己的房內閃著燭光,里面似乎有人。
他念頭一轉,轉個方向回到自己的臥房。
一推開房門,一個人影飛奔而來,把他抱了個滿懷。
「平哥!」
雹樂平緊緊擁著日夜思念的人兒,生怕一個松手,她就會消失無蹤。
餅了良久,兩人才稍稍分開。
雹樂平凝視著風鈴,她一如他記憶中的嬌柔甜美,他伸手輕撫她的臉,想感覺她是否真實存在。
半年前,他忍下留她在身邊的沖動,只為了讓心思單純的鈴兒去體會分離後的相思,才能真正了解她對他的感情和對一般人的不同,如今她回來了,是否表示……
「平哥,鈴兒回來了。」風鈐望進他的眼底深處。
兩人久別重逢,風鈴笑嘻嘻地對他訴說這半年來發生的種種趣事。
那日兩位師兄執意要帶她離開耿家莊,她心里雖萬般不舍,但是,死腦筋的她一想到她與平哥遲早得分離,也只有依了師兄們的意思。
兩位師兄履行承諾帶她四處游山玩水,到處行醫救人,踫到了許多病例,讓她了解原來君寒達是屬于久病卻無處發泄悲憤的病患,需要長時間的鼓勵、打氣,才能走出陰霾,這才使她從那個事件中慢慢地走了出來,不再噩夢連連。
而後的日子雖然過得多彩多姿,但她對平哥的思念卻始終有增無減。原來分離並不能把人遺忘,是她太天真了。
現在她鼓起勇氣,決心再次回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在門口徘徊了好久,始終不敢進來,恰巧箏姊姊要出門買繡線,她告訴我說,你們已經等我很久了,就帶我進來,要我待在你房里等。」風鈴懷著一顆慌亂不安的心,滿臉煩憂地問︰「平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罷才她也有問箏姊姊,可她卻笑而不答。
「你問。」耿樂平眼神專注地看著她。
「你和箏姊姊……成親了嗎?」她可憐兮兮地問出她最在意的事。
「你那兩位師兄人呢?」耿樂平不答反問。
「是小伍師兄帶我來的,可是一到這兒,他就把我丟在門口,自己走了。」她一臉非常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平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雹樂平嘴角一揚,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他雙唇一開一合,說出風鈴最期待听到的兩個字。
望著她眨呀眨的雙眸,晶燦發亮的嬌顏,耿樂平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生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