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谷底的景致出乎意料的美,花香撲鼻,無數只彩蝶兒翩翩飛舞其中,谷旁還有道涓涓細流,延伸至谷底,形成一泓深潭。
距深潭不遠處有幢木屋,木屋的四周被各式花草包圍,繁花似錦,一旁還建造了座小涼亭,供人休憩乘涼、欣賞美景,只要微風輕吹,花香陣陣撲鼻而來,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此時,木屋內外都貼著大小不等的雙喜紅字,梁上裝飾著彩球珠花,門前懸掛著鞭炮,像是在辦婚事。
房內——
圓桌上有對紅燭,而床上坐著一個身穿喜衣、頭戴鳳冠、蓋著喜帕的新娘子,她靜靜地坐在那兒,等著……等著……
「鈴兒,你這是在做什麼?」走進房間的男子,語調中夾雜著一絲無奈。
新娘子听見來聲,立刻掀開喜帕,露出一張嬌艷無比的容顏,一雙剪水秋眸眨呀眨的。
她嘟囔著,「大師兄,你怎麼這麼慢才來?我的脖子都快被鳳冠給壓斷了!」
男子不理會她的埋怨,徑自轉身離開。
「大師兄!」她連忙追出門,擋在男于面前,「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難道劉伯、劉嫂沒跟你說嗎?」
劉伯、劉嫂是看著他們三個師兄妹長大的,雖然名為僕人,但對他們而言卻親如家人。
「鈴兒,別鬧了。」任無敵無奈地嘆息。
「別鬧了?」風鈐雙手叉腰,「大師兄,你忘啦?我娘死前是怎麼交代你的?」她眼眶一紅,指責道︰「娘生前就一直希望我能嫁給你或小伍師兄,可是,自從娘死後,你和小伍師兄就避著我,一個出谷去行醫,一個到處去采草藥,把我丟給劉伯、劉嫂照顧!我也學會了娘的醫術,我也想出谷行醫、采草藥啊!為什麼你們總是不準?」
看著她盈滿淚水的雙眸,任無敵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心疼地輕拍著她。
回憶從前,他第一次見到風鈴時,她還是個襁褓中的小娃兒,而他只是街角的小乞兒,是師父收留了他,並帶著他定居于忘憂谷底,教他醫術及武藝。
而他的師弟伍驍之和劉伯、劉嫂都是之後幾年才來的。
「婚姻不是兒戲。」任無敵道。
風鈴認真地答道︰「我是真的想嫁給大師兄,不是鬧著玩的。」
任無敵沉默的望著她一會兒,才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你喜歡小伍嗎?」他又問。
風鈴又點了點頭,「嗯!還有娘、劉伯、劉嫂,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
聞言,任無敵無奈地嘆一口氣。
「鈴兒,我不會和你成親的。」
風鈐愣了愣,見任無敵轉身又要離開,她再度擋在他身前。
「大師兄!」她賭氣不讓他走。
難道她就這般討人厭?
「鈴兒,你對我的感情和對劉伯、劉嫂是一樣的,你只是把我當家人罷了。」任無敵輕聲道。
「家人?」風鈴重復。
「小伍一定也因為你年紀還小,不懂得分辨何謂男女之情,不希望你因為師父的話,而硬要在我們兩人之間做個選擇,所以才會避著你,讓你想清楚。」任無敵分析給她听,「我想,你之所以決定嫁給我,應該只是為了想出谷去玩吧?」
「不對!不對!」她雙手直搖,心虛地否認,
「鈴兒,你是我最心疼的妹子,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任無敵無限柔情地對她說,「感情的事,等你大一些便自然會懂,至于你想出谷一事,我答應你,下次回來,一定帶你出谷去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嗯?」
「大師兄,我……」
風鈴還想說些什麼,任無敵卻點了她的穴。
他扶著風鈴到亭里,讓她坐下,順手幫她解下沉重的鳳冠,放在一旁。
「下次別再玩這種游戲了。」說完,任無敵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風鈴呆呆地看著四周的景致,悶悶地思索著任無敵所說的話。
「大師兄穩重、正直,小伍師兄瀟灑不羈,他們都對我很好……」她黯然地垂下眼,「可是,我真的好寂寞啊……」
正因為她的年紀小,所以備受呵護,凡事總有人幫她打理好,而她也因此變得無所事事。
呆坐了許久後,風鈴輕嘆一聲,感覺到四肢漸漸能動,她站起身,動了動僵直的頸子,這才離開了亭子。
她意興闌珊地走著,嘴里忍不住叨念,「哼!下回我就嫁給劉伯,那大師兄和小伍師兄兩人就不用再把我讓來讓去了。」
她繞著木屋走,來到了寒潭前的花圃席地而坐。
「可是,如果我嫁給劉伯,那劉嫂怎麼辦?」風鈐又嘆了口氣。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突然發現有個東西漂浮在寒潭之上……
「劉伯、劉嫂,你們快來!」風鈴喊道,人也隨之站起,走近寒潭前細瞧。
「小姐,怎麼了?」劉伯和劉嫂聞聲趕來。
「你們瞧!寒潭中有個人,大概又是輕生投谷的,咱們得趕緊救他上來,否則潭水這麼冷,只怕他承受不住。」風鈴說著就要月兌下嫁衣,下水救人。
劉嫂急忙將她攔住,「讓劉伯下去吧!以你的力氣,怕是拉不動那麼一個大男人。」
在潭中載浮載沉的,顯然是名男子。
「嗯!」風鈴順從地點頭,「怎麼谷外一年到頭都有人尋死?難道谷外真的這麼不好玩嗎?」
「小姐,你可是答應過夫人,絕不獨自出谷的!」劉嫂听見她那充滿好奇的聲音,趕緊抬出她答應過夫人的承諾。
風鈴安撫道︰「劉嫂,你別擔心,我知道自己答應過什麼。更何況,我又不會武功,要出谷談何容易?」
「小姐知道就好。」听她這麼說,劉嫂才安下心來。
「小姐!」劉伯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怎麼了?」
劉伯已將那名男子救上岸,並將他放在潭邊。
只見他面容剛毅,眉間隱隱泛黑。
風鈴俯身為他把脈,「糟了!」她低呼,隨即抬起他的頭,撩開頭發。他的後腦勺擅破了,傷勢不輕。
「有救嗎?」
「他身受劇毒,又撞破頭顱,再加上浸泡于寒潭中許久……」風鈴也沒有把握,「總之,先把他抬進屋里,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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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
北方耿家莊里,眾人聚集在前廳,各個面色凝重。
「爹、娘,如今我們該怎麼辦?」耿樂安語氣焦急地道。
數月前,他听從大哥的指示,將爹娘請回來共商大事,可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大哥不過是去杭州視察新設的布莊,竟然會平白無故地失蹤!
「現在情形如何?」耿清風一接獲兒子的飛鴿傳書,立刻火速地返家,今天傍晚才剛抵達耿家莊。
雹樂安答道︰「我已派人到處搜查,只是至今仍沒有大哥的下落。」
「大哥會不會是故意躲起來,讓大找不著?」說話的是耿家的ど女耿樂樂。大哥武功高強、頭腦冷靜,怎麼可能輕易被人暗算成功?所以她如此猜測。
「平兒不會這麼做的。」
「娘說得是,做事嚴謹的大哥絕不可能故意躲起來,讓我們擔心。」耿樂安也點頭道。
「那大哥究竟為什麼會失蹤?」耿樂樂依舊不相信大哥會遇難,她轉頭問坐在她身邊的娘,「娘,你可以幫大哥卜上一卦,看看究竟是吉是凶啊?」
眾人的視線同時轉向方瑾。
方瑾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
「哦……看來大哥應該沒事。」耿樂安從他XX的表情中得知。
方瑾可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佔卜好手,能按八卦的卦象斷定吉凶。
雹樂樂恍然大悟地道︰「難怪爹娘听見大哥失蹤後還能這麼鎮定,我還以為大哥失寵了呢!不過,我看大哥這次失蹤,最著急的人大概就是箏姊姊了。」
眾人默然不語。
「娘,咱們不告訴箏姊姊有關大哥平安之事嗎?從我們回來至今,她一直躲在房里暗自傷心,挺可憐的。」耿樂樂又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耿樂安嘆口氣,「為了避免大哥再招致危險,越少人知道這件事越好……」
雹樂安雖未挑明,但是,大家都明白不讓歐陽箏知道此事,目的就是為了防歐陽奎。
「卦象顯示,平兒今年將有此一劫,吉凶參半,如遇貴人,必能逢凶化吉、否極泰采,不過……」她停頓了下,「平兒此凶中牽附紅鸞。我猜想這個貴人極有可能就是平兒命中注定之佳人。」
雹樂樂驚訝地道︰「娘的意思是,大哥將會帶個嫂子回來?」
方瑾點頭微笑,「嗯!是有這個可能。」
「那……箏妹怎麼辦?」耿樂安問。
「對呀!」耿樂樂為歐陽箏抱不平,「箏姊姊等了大哥這麼多年,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豈不是太可憐了?大哥真不應該!」
「這一切都只是猜測,說不準的。」方瑾安撫道,「何況姻緣天注定,老天爺自有安排,眼前最要緊的就是要先找到平兒。」
「我想,平兒應該還在杭州附近。」耿清風沉吟道。
「嗯!」方瑾點頭。卦象也如此顯示。
「我們只要沿著路找,必能有所發現……」
在眾人商討之際,一陣敲門聲響起。
「耿伯伯、耿伯母……」歐陽箏進入前廳,紅腫的雙眼更凸現了她憔悴的容顏,「我想到杭州去找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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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碗平哥吃,這碗鈴兒吃。」
微風吹拂,彩蝶飛舞,寒潭旁坐著一男一女,兩人相對而坐,面前各有一個泥女圭女圭。男泥娃兒掛著一塊寫著「平」字的玉佩,而女泥娃兒則戴著鈴鐺。
「好不好吃?」風鈴假裝喂男泥娃兒一口花草。
她對面的男子呆呆地坐著。
「好吃是不是?那再吃一口。」她又喂了一口。
「小姐。」劉伯拿著一件外衣走了過來。
風鈴開心地抬頭,「劉伯,有什麼事嗎?」
劉伯將外衣披在她的肩上,疼愛地說︰「劉嫂怕你著涼,要我幫你送件衣服過來。」
「謝謝。」風鈴甜甜地笑了。
「玩得開心嗎?」
「嗯!」風鈴笑得燦爛,「以前大師兄他們才不會陪我玩這種游戲,他們兩個只愛玩騎馬打仗。」
「男生玩這個不是太沒男子氣概了。」劉伯不覺有些好笑。
「哪會?」她不依,「平哥,你會陪我玩的,對不對?」
那男子呆呆地點頭。
「看吧!」風鈴得意地說。
劉伯見狀,只有搖頭的份。
「對了!小姐,他的傷勢如何?自從我們將他從潭中救起後,算算日子也有幾個月了,他怎麼還是一副痴呆的模樣?」
「他體內的毒已被我驅出體外,但是,由于先前毒已深入經脈,加上他摔落潭中時撞破頭,雖然他靠著深厚的內力撿回一命,不過,壞血仍留在腦中,讓他的智力回到了幼兒時期。我為他調配一些活血養神的藥,幫他滋養身體、補充元氣,他應該很快就會痊愈了,至于要花多久的時間,這我就說不準了。」風鈴的面色有些凝重。
「他失蹤這麼久,家人一定很擔心。」
•嗯!」風鈴點頭。
「由那日他摔落谷中所穿的絲質衣裳,和他隨身攜帶的精致玉佩看來,他家應該非富即貴,只怕這時他的家人已經到處在找他了。」劉伯笑道︰「不過,小姐,有他陪著你,你也就不會整天胡思亂想,急著想把自己嫁掉了。」
「劉伯!」風鈴臉紅了。
「來!讓劉伯看看泥女圭女圭做得美不美……」劉伯伸手欲拿泥女圭女圭。
未料,劉伯還沒拿到手,耿樂平就一把將泥女圭女圭捉到胸前,嚷著,「這是我的!」
「糟了……」風鈴懊惱地輕呼,「平哥,你看看你,把泥女圭女圭給壓扁了,連衣服都弄髒了。」
「哦?’耿樂平低頭看看自己,然後把泥女圭女圭輕輕拿開。他似乎不了解衣服為何會變髒?
他的呆樣倒是惹得其他兩人笑了開來。
「不打緊,待會兒換件衣裳便是。」風鈴微笑著,拿出手絹為他拭去污泥,再將凹陷入泥女圭女圭身體里的玉佩取出擦干淨,收在自己懷中,「平哥,這玉佩很重要,先放我這兒,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得靠它才能找到你的家人呢!」
「咦?」聞言,劉伯怔愣了下。
「沒有、沒有!」風鈴的眼神閃爍不定,急忙轉開話題,「啊!劉伯,劉嫂好像在叫你呢!」
「哦!」劉伯轉身,果然看見妻子正在對自己招手,他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玩吧!」
待劉伯走遠,風鈴才吐吐舌,小聲地說︰「好險,差點就露出馬腳。」
「馬腳?」耿樂平傻傻地重復。
「是啊!」她起身走過去牽起他,笑道︰「摔落忘憂谷的人幾乎沒有人能存活,只有你幸運地獲救。」
「獲救?」他又重復。
「嗯!」風鈴順著涓流往上看,「我記得大師兄他們都是沿著這兒一路上去的,你已經在這里待了好幾個月,家人一定十分擔心,所以……」風鈴很有義氣地說︰「這會兒換我送你上去。」
雹樂平抬頭看了看,「上去?」
「對呀!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出谷過,因為我答應我娘不能一個人出谷,不過,現在有你陪我,我就不算是一個人出谷了。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回家和家人相聚,而我也不算違背對我娘的承諾。」她笑彎了眼,得意地問︰「你說我聰不聰明?」
「聰明、聰明。」耿樂平十分配合。
風鈴拉著他到山壁的角落蹲下,共商大計。
「不過,我們得等劉伯、劉嫂都睡了才能走。」
「走!」
「嗯!我已經計劃好了。」風鈴慢慢地說給他听,「入夜後,我會在劉伯他們的房里撒入迷暈香,讓他們昏睡過去……雖然這樣做有些對不住他們,可是,現在我管不了這許多了。」她突然皺眉,「不過,迷暈香的藥效非常強,即使我先服下解藥,還是會被迷昏半個多時辰,所以,平哥,這時只有靠你了。」
「靠我了!」耿樂平瞪大眼,跟著緊張了起來。
「我被迷昏時,你一定要好好地陪在我身邊保護我,不可以拋下我一個人先走喔1」風鈴要求道,她很怕他會丟下她不管。
「不會!不會!」耿樂平趕緊搖頭。
「嗯!」風鈴滿意地露出笑臉,「等出谷後,我就帶你去找你的家人,我也可以開開眼界,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兩全其美!」
「美!」耿樂平開心地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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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
雹樂平乖乖地躲在風鈴交代他躲藏的地方,雙手緊抓著包袱,一動也不敢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額頭和背上的汗珠也越冒越多,全身已然濕透。
「平哥?」
雹樂平一听見風鈴的呼喚,立刻起身往她沖去。
「鈴兒?」
風鈴步伐凌亂地走向他,「我在這兒。」說完,她不支地靠在他身上。
雹樂平將她穩穩地接住。
「怎麼?外頭下雨了嗎?」風鈴的意識雖然有些恍惚,卻仍感覺得到耿樂平全身濕漉漉的。
「沒有。」
「沒有?那你怎麼一身濕?」她抬起微顫的手,用袖子輕輕地為他擦拭,「這樣會感冒的。」
「哦!」耿樂平認真地應了聲。
「快!」趁著意識還算清醒,風鈴連忙拉著他離開,「咱們得快些離開,劉伯、劉嫂應該會昏睡到明天晚上……」此時,她已覺得頭重腳輕,趕緊交代,「平哥,等會兒你便背著我,沿著涓流一路向上爬,能走多遠是多遠……
恍惚間,風鈴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接著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