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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請歸還我的愛 第2章(1)

「什、麼?!你要結婚?!今天晚上還要在裴英倫家里開訂婚派對慶祝?!天哪,災難哪……」小泵姑在客廳里發狂跳腳。向莞爾怯怯地望著面前這位顯然情緒過于激動的長輩,「怎麼……小泵姑你不高興嗎?」和她之前預想的有差距哦,小泵姑人品很壞呢,根本沒在祝福她。

「啊……」小泵姑哀叫一聲,整個身子倒入充氣沙發中,耍無賴地翻滾,「莞爾你還年輕,你才二十六歲啊,為什麼要這麼早急著結婚呢?結婚就算了,你低調一點嘛,開什麼訂婚派對啊……」

莞爾呆愣地瞪著在沙發上拼命打滾的小泵姑,拜托,她在發哪門子的瘋啊?听她這樣嘰哇亂叫的,好像……她比較在意的不是結婚,反而是那個訂婚派對?

「小泵姑,你別這麼緊張嘛。訂婚派對一點兒也不正式,就是找一群同事朋友在一起聚一聚,大家樂一樂嘛。」莞爾好聲好氣地向她解釋。

听她這麼一說,情緒爆棚的向小姐驀地用雙手捧住頭部,表情很驚恐︰啊……她就是怕這個!「找一群同事朋友在一起聚一聚」?那樣的話,老板肯定也會出席吧?

到時候若是兩人在派對上打了照面,那可怎麼辦好?

不行,不行!在這個大學城里,有「他」的地方就不能有她!向小姐霍然彈起身來,上前一把按住佷女的肩膀,一本正經道︰「莞爾,你要結婚我好高興,我一百萬個祝福你,我梳妝台上那些首飾和化妝品隨便你用,銀行存折全給你也沒關系,可是,訂婚派對我不參加。」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連婚禮也不打算參加——但是此刻不敢這麼說,怕被莞爾打死。

「不參加?為什麼?」莞爾不解地擰起眉毛,好失望。

「因為……」小泵姑「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抱著肚皮哀號,「因為我肚子很痛,好像有條蛔蟲在里面爬,啊……痛死了……救命啊……」

「啊?」向莞爾徹底傻掉,不是吧大姐?這演技太爛了啊!前一秒鐘還生機勃勃在客廳里上蹦下跳,後一秒鐘立刻委頓在地上蜷起身子做蝦米狀——拜托,誰會信她?

「好疼啊……快死了啊……」小泵姑繼續哭天搶地。

「那……」莞爾抓抓腦袋,怯聲提出建議,「離派對開始還有兩個小時,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索性陪她一起演。

「耶?」這麼有愛心?小泵姑的臉色當即黑了一半,「不、不用了,我只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就會好。」她的表情很虛弱,「我看我鳳體欠佳,應該是沒有辦法參加你的訂婚派對了。我、我心意有到就好,你玩得開心點噢,不要想念我。」她渾身軟綿綿地倒入充氣沙發,閉眼裝死。

向莞爾沒轍地看著她,說穿了,就是不想去參加派對而已。搞什麼,還裝得要死要活的,她的訂婚派對有那麼恐怖嗎?

「小泵姑,你到底是在躲誰啊?干嗎不去啊?你是我親姑姑耶!」向莞爾上前搖搖小泵姑的身體,「我還指望你在派對上燒菜給我吃呢。」

「你一搖我,我肚子就疼。」小泵姑眼也不睜地道。

唉,真是個無賴。向莞爾扁了扁嘴,放棄和這個白痴級別的長輩溝通了,「那我自己去準備了哦。你那條銀色小禮服要借我,還有香水和粉撲。」

「唔,隨便拿……」向小姐翻了個身,將臉龐埋入充氣沙發內。全副家當都借給莞爾也沒關系,只要不去派對就成。

佷女嘟嘟囔囔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想必是鑽入她房間挖寶去了。向小姐從沙發墊里抬起臉,輕輕吁一口氣︰唉,這種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只是,她還沒準備好要見「他」。

夜幕逐漸降臨,一牆之隔的裴英倫的公寓里人聲也是越來越響。看來,這派對開得很是熱鬧,激昂的音樂聲此起彼伏,歡笑一陣接一陣。

棒壁的向家公寓里,孤單的向小姐窩在孤單的充氣沙發里頭,雙手抱膝,百無聊賴地看電視。電視上演了什麼,她完全沒有看明白。只是雙眸一眨不眨,像個瞎子似的盯住閃爍屏幕。

她有意無意地豎起耳朵,聆听著隔壁傳來的歡笑聲,那里面,可有老板的聲音?他今天晚上過得開心嗎?

這麼多年都一個人過,他……開心嗎?不覺得寂寞嗎?

啊躁的念頭襲上心頭,向小姐再也沒心思看電視了。「啪」的一下丟開遙控器,她起身抓了件外套披上,心里好亂,干脆出去散散步好了。

她坐在玄關穿好鞋子,輕輕地拉開房門,探頭朝外張望。

走廊里一片黑暗寂靜,對門裴英倫公寓里的嬉鬧之聲听得更清楚了。

向小姐吐了吐舌頭,回身關上自家房門,躡手躡腳地在黑漆漆的走廊中匍匐前進。為了某個原因,她心里「咚咚」跳個不停,其實,她離「他」很近,只一牆之隔而已……

只要鼓足勇氣推開那扇門,那麼,他們便可以相見。她已經有很多年、很多年沒和他說過話了啊……

但是,她不能見他,不管多想都不能。意識到心底脆弱的渴望,向小姐心慌地加快了腳步。突然之間,腳下踢著了什麼不軟不硬的東西,她驚呼一聲,身子向前飛撲而去,重重跌在走廊地面上。

「痛!」她哀號,小巧的下巴重重磕在地上。

與此同時,方才那絆倒了她的「障礙物」也發出一陣低低的申吟,「……誰踩了我的膝蓋……很痛呢……」

原來,這歪歪斜斜坐在走廊里、脊背靠著牆面的……竟是個男人?

撲倒在地的向小姐赫然愣住,她永遠、永遠不會錯認這一把嗓音。

她驚訝地、慌亂地撐坐起身子,急急轉頭望向那黑暗中倚牆而坐的清瘦人影。

下一秒鐘,那人影發出不可置信的低沉喚聲︰「……薄荷?」

死氣沉沉的黑暗走廊中,向小姐好似被雷劈中,呆坐地上無法動彈。

就在一分鐘前,那絆倒了她的男子分明喚了一聲「薄荷」。

「天啊……」她欲哭無淚地用雙手捂住臉,低低申吟。

是了,薄荷就是她,她叫向薄荷。這古怪的名字並不是她的本名,是她滿二十歲以後自己改的,很少人知道。

可是,「他」知道。

即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全然黑暗中,「他」——仍是把她認出來了啊。她沮喪地垂下雙手,呆呆望著走廊另一端面目模糊的男子——

他見她不答話,于是坐起身子緩緩朝她的方向爬過來。他一直爬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薄荷,你現在……眼楮看得見嗎?」他用她所听過最溫柔的聲音詢問。

向小姐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六年前,某大學校園。

二十五歲的向薄荷是一個超齡的大學一年級新生。

一年前,她曾是新天地某家知名法國餐廳的主廚,手藝超群。有不少客人紛紛慕名而來品嘗她做的菜,她名氣很響,每天收小費收到手軟。

可是,就在這數不盡的與鍋碗瓢盆為伍的日子里,漸漸地,她發現自己的視力開始模糊。原本有五百度的近視,可是如今即使佩戴了度數相稱的隱形眼鏡,卻還是看不清楚十米開外的東西。

她去咨詢眼科大夫,大夫很嚴肅地對她說︰「你戴隱形眼鏡的時間太長了,又沒有注意保養,導致角膜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磨損。從今天起,你不可以再戴隱形眼鏡了。」

那天大夫對著她說了一長串令人費解的醫學名詞,可薄荷只記住一個詞,叫做「干眼癥」。怪不得她近來總覺得眼楮干澀難受,還以為是天天待在廚房油煙燻多了,沒想到是患了眼疾。

于是,她辭去了在法國餐館的工作,回到菁菁校園,想重新選讀一門將來可以坐辦公室的專業,最好是比較不費眼的。

開學第一天,她捧著從教務處領來的一大摞書本走在校園寬敞的街道上。近來已經習慣不戴眼鏡的她,兩眼望出去是一片混沌;她可以看見五顏六色,卻看不清那些五顏六色的究竟是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跨過了腳下突起的石階,走上校園里最大的一塊草坪。兩腳踏在綿軟草地上,感覺舒服而踏實。她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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