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掛,大廳,酒過三巡,賓客笑鬧,喧嘩不已。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乃是你大喜之日,可不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一片起哄聲中,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官裝扮的男子被大家推到中門,趕將出去。
「良辰美景?」男子笑嘻嘻的,已然被灌得不知天南地北,不太清醒,「我告訴你們,只要本少爺願意,哪天都是春宵逍遙……」
眾人皆笑,當他在說胡話。
「少爺——」小廝見男子站不穩,忙扶住東倒西歪的他,「我扶你回房。」
「回房?」男子迷迷糊糊,眼眯成一條縫,轉向小廝,「也對,我該去看看我的新娘子。」
言罷,他掙月兌小廝的手,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又有人在笑,小廝無奈,連忙跟上,提著燈籠引路。
前廳的喧鬧聲逐漸遠去,夜深了,四周微有涼意。
「少爺,這邊——」到了一個台階,小廝伸手攙扶男子,低下頭,拿燈籠照亮地勢,「小心。」
「我知道。」男子不耐煩地嘀咕,伸手給他,抬腳踏上台階,忽然感覺誰在身後重重拍了一下,使他身不由己向前一個趔趄。
「誰?」他惱怒地回頭,卻是黑漆漆的一片。有片刻的錯愕,他問身邊的小廝,「你方才看見有人推我嗎?」
「沒有。」小廝搖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少爺,你沒事吧?」
後脖頸處有涼意,沒來由地,男子忽然打了一個寒顫,酒醒了一大半,匆匆加快了腳步,不敢再作停留。一直走到了貼著「喜喜」字的房門前,再無其他異樣,他松了一口氣,留下小廝在門外,自己走進去,又掩上門。
紅燭快要燃盡,新娘端坐床前,喜帕覆面,規規矩矩,乖巧得如同一只貓兒。
男子笑起來,走近,拿起桌上的如意挑頭,掀開新娘的喜帕,「娘子,久等了——」
喜帕翩然落下,小小的臉龐,蒼白的容顏,並無驚艷之處。
男子皺了皺眉,但只片刻,他便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拿起酒壺,斟滿了兩只合歡杯,遞了一只給新娘,「娘子,今日是我倆大喜之日,待喝了這杯合歡酒——」
「你背上,有人。」
沒等他說完,新娘忽然開口。她沒有接過男子遞給她的酒,只是仰高了臉龐,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直勾勾地望著後面。
「你說什麼?」對她沒頭沒腦的話,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的背上,有個女人。」新娘頓了頓,游移的目光慢慢與男子對視,「她脖頸處有一道紅痕,是被勒死的。」
「 當!」
合歡杯落地,酒灑了一地,男子神志全然清醒。他踉蹌地後退,只覺周身不寒而栗。他死命地盯著穩坐的新娘,終于發現她的一只眼瞳中,居然出現了兩個自己。
「重瞳……」他用發顫的手指著她,聲音不可遏制地在發抖,「妖人,你是妖人!」
他失聲尖叫,驚惶失措地拉開房門,撞到在一旁等候的小廝,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
新娘蹲,撿起地上的喜帕,抬眼望了一眼桌上的紅燭。
蠟燭成淚,已到盡頭;燭火燃盡,房內頓時陷入黑暗。
外面傳來連哭帶喊的叫聲,在寂靜的夜里听來尤為突兀——
「來人!來人啊!少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