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老天耍個小陰謀 第6章(1)

睡意朦朧中,有急促的鈴聲在耳邊不停地響。

煩,大清早的,誰這麼不識相,打電話像催命一樣擾人清夢?不耐煩地反手一揮,鈴聲戛然而止。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繼續蒙頭大睡。

沉寂。

「糟了!」

魯頓突然彈坐起來,抓過被自己掃到一邊的鬧鐘,見指針已指向八點五十分,她立刻睡意全無,掀開被子跳下床來。

遲到了,要遲到了!

沖進衛生間胡亂抹了一把臉,匆匆套上衣服,跑了幾步,發現自己還光著腳丫。于是又折轉回來,順便拿起梳子在頭上刮了兩下,又向外奔。

堡作這麼久,遲到的記錄還不曾有過,今天之所以反常,應該歸之于昨天那場人禍。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她零零散散的夢里,全是飛車驚魂的鏡頭,弄得她一晚上驚醒了幾次,輾轉難以入睡,直到天快亮了,才有了片刻安寧。

結果,不可避免的,她睡過頭了。

再看一次時間,八點五十三分。不知道現在沖下樓去,能不能正巧抓到一個計程車司機,超速連闖五次紅燈,而且安全將她送到目的地?

大腦略做簡單分析,數據立刻出來——可能性幾乎為零。

算了,听天由命吧。

這麼想著,魯頓從水果籃中拿了一個隻果,狠狠咬了一口,拉門——

額頭正中一記,她直覺去捂,充當隻果的早餐就這麼落在地上。再抬眼,瞧自家門前杵著一尊門神,口中的果肉也不自覺地掉下來。

「我想敲門的。」商磊舉高了手,以示自己的清白無辜,「是你時間抓得太準。」

那就是說,她自討苦吃了?「你不去上班,來我家干什麼?」忘記了喊痛,魯頓彎腰去拾隻果,結果發現,商磊的腳邊還有一個大大的旅行袋。

原來是要外出,怪不得不用準時去公司。

對了,上班!

她忽然想起還有正事要辦,沒時間跟他?嗦,忙拍了拍商磊,示意他往旁邊閃,「拜托讓讓,我快遲到了。」

商磊非但沒有讓道,還很輕描淡寫地送她一個消息,「不用了,我已經替你請假了。」

魯頓瞠目結舌,「你怎麼會?」大仙嗎?未卜先知,知道她今天要遲到?

「打你電話沒人接,打到你上班的地方,人家說你還沒去。于是我大膽猜測,你應該是睡死了才對。」所以直接幫她請了假,然後直接上門找她。

「嗯,那你找我,有什麼事?」見商磊拎著旅行袋旁若無人地走進來,作為主人,詢問他有何目的,這點權力還是有的吧?

「是有事要和你商量。」商磊將旅行袋放在牆角,轉身看她,以一向簡約的風格開章明義,「我想搬過來住,你不介意吧?」

魯頓的眼楮睜大再睜大——開什麼玩笑,她當然介意。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引來閑言碎語不說,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定的危險系數。

「那個,我覺得不太合適。」她考慮了一下,盡量婉轉,希望他能听出其中的拒絕意味。

「為什麼不合適?」商磊反問,順手拉過她,撥了撥她還來不及整理妥帖的頭發,瞧她緊張無措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魯頓,我是你男朋友,我們在交往,你忘了嗎?」

他說得基本正確,只不過,她覺得有必要在他這段話前面加上幾個限定詞——到目前為止,他只當了她「一天」的男朋友,確切地說,他們也只正式交往了「幾個小時」而已,而且,其中「三分之二」的時間是浪費在一場誤會上。

莫非現在的快餐愛情真的很流行,所以男人都這麼直接,喜歡直奔主題?

「房間在哪兒?」冷不防,商磊忽然開口問她。

這句話,駭著了魯頓。她忙不迭地向後退,避開他的觸及範圍,隨時準備奪門而出。

見她突然逃開,商磊挑眉。

「我說……」魯頓舌忝舌忝唇,猶豫地看了商磊一眼,「我這個人,其實很保守的……」

商磊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見他笑得這麼猖狂,活像听見了什麼大笑話,魯頓有些不樂意了,「你認為我的觀念很好笑?」

「不,很可愛。」商磊好不容易止住笑,瞅一旁警惕盯著他的魯頓,「我的意思是問你客房在什麼地方。」

「那有什麼區別?」明白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魯頓的臉紅了紅,對他的居心仍有懷疑,「你非要住進來,就算睡在客房,還不是一樣算是同、同……」

「同居是不是?」見她結巴了半天也沒結出下文,商磊好心接話,換來魯頓的一個白眼,他也不介意,「你睡一間,我睡一間,放心,我絕對不會半夜爬上你的床。」

「我們家很傳統的。」種種理由被他一一駁回,魯頓不甘心,垂死掙扎,「要是我爸媽發現我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非打死我不可。」

都說得這麼嚴重了,他應該會動惻隱之心了吧?

「你就說是你請來的男保姆好了。」商磊果真很「善意」地給了她一條建議。

這樣也行?請他這樣的男保姆,她很容易被別人指責為暴殄天物的吶。見商磊已經開始自動搜索房間,魯頓急急上前,拉住他,不放棄地問他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非要住在我家?」

如果沒記錯,他之前好像用的是「商量」這個詞吧?可他現在這種專橫的態度,足以用死皮賴臉來形容,根本不把她這個正牌主人放在眼中,哪里體現了以人為本?

「你真的不知道嗎?」瞧她弄不清狀況的模樣,商磊決定給她一個大大的震撼,讓她這一天都處于精神亢奮的狀態。捧起她的臉,他迅速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在她呆若木雞的同時,「深情款款」地開口︰「因為你闖的禍,我的房子被游總拿去抵債了。」

這是一個多麼不爭的事實啊。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作為最後一級負債人,她是連半個「不」字都不敢說,不但任由商磊登堂入室,而且還被他奪去了一個純純的吻。

很好奇他的工作忽然輕松了下來,每天泡泡網,然後就是足夠的閑情逸致做飯。不過想想,可能因為觸怒了游奇動那怪胎,所以被流放,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從商磊入住之後,早晚兩餐,小到擇菜,大到下廚,都被他一手包攬。那廚藝,真不是蓋的,短短一星期,害她的胃都被養刁了,以至于現在每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望著色香味都不俱全的工作餐,她就反胃沒有食欲。

丙真不能想,人性貪婪,她忍不住就開始幻想今天晚上的主打菜是什麼,無比期待下班時刻趕快到來。

「魯頓,你最近的胃口是越來越小了。」路依雲已將午餐消滅完畢,見魯頓還在望著面前的食物發呆,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得拿勺子敲她的飯盒,「你已經很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了,不會真想要當神仙姐姐吧?」

「不是,我只是沒什麼食欲。」

「又沒有食欲?」路依雲掃了一眼那盒不見少的飯菜,目光在魯頓臉上梭巡,眉頭打了個結,質疑的味道甚濃。

「怎麼了?」被路依雲的明眸大眼盯得不自在起來,魯頓模模自己的臉,問她。

「真奇怪……」路依雲盯著她瞧,伸出手捏她的臉頰,「你天天嚷著吃不下東西,怎麼反而長胖了?瞧瞧,臉上比以前有些肉了。」

「是嗎?可能是我最近心寬體胖吧。」魯頓干笑,生怕路依雲追問下去,暴露了商磊目前「暫居」她家的行蹤。

雖然不是自願,但內中曲折,潛意識里覺得不怎麼光彩,還是少說為妙。

「啊,對了,你和商磊最近怎麼樣?」路依雲很感興趣地問她。

「嗯,啊……還好。」魯頓很含混地回答,心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盡往槍眼上送。

「喲,還不好意思呢。」路依雲拿胳膊肘捅捅她,擠了擠眼楮,「心寬體胖?我看,發展得不錯嘛。」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如果一個幾乎算不上熟識的男人強行搬進自己的家,佔據私人半個空間,理所應當地負責起她全盤的生活飲食,甚至還把她養胖起來——這樣的話,他們算不算發展得不錯?

「我知道了。」商磊一手舉著鍋鏟,一手拿著分機接听,「我都記得,你不用一天到晚定時問候。」見火候差不多了,他迅速將鍋里已經炸得金黃的茄餅翻了個轉,「行了,你答應過給我時間,就這樣,到時候再聯系。」

不理會那頭的哇哇大叫,他果斷收線,同時听見外面有響動。探出頭去,與正在關門的魯頓打了個照面,「休息一下,馬上就可以吃了。」

「哦。」魯頓應聲,見他又縮回廚房,空氣中,滿滿的,是說不出來的茄餅香氣。放下包,她往臥室走,經過客房的時候,不經意地發現床上放著一台手提電腦,正對著她的屏幕,顯示的是游戲界面。

他真的清閑到了如此地步?堂堂一個大助理,居然無所事事起來,靠打發游戲度日?

游奇動還真狠,不僅讓他無家可歸,還將他徹底封殺冷藏起來教訓。

正在想,電話很不合時宜地響起來打斷她,幾聲之後,又沒了動靜,依稀听見商磊在廚房里說話。

快走了幾步,走到客廳,不多時,商磊出來,看到了她,開口說道︰「我出去一會兒,你先吃,不用等我了。」

「商磊……」見他要走,魯鈍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叫他。他回頭看她,她卻一時忘記了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大眼瞪小眼,有沒話說,感覺怪怪的。

情急之下,她瞟到一桌的豐盛,找到了話題,訥訥地開口︰「菜太多,我一個人吃不完。」

說完後,又覺得有些後悔,總覺得這句月兌口而出的話底下,很容易讓人產生諸多曖昧的聯想。

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從商磊臉上閃過,他點點頭,「放心,我盡量早點回來。

開門關門的聲音,目送他離開,魯頓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拿了一塊茄餅塞進嘴里,茄肉魚香,糯滋滋的,正合她的口味。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麼東西。

盛了一碗飯,吃了幾口,又停下來,她對著碗里的白飯發呆。

想起商磊每晚押著她上飯桌,不斷地給她夾這夾那,直到她碗里堆得像小山冒尖,引來她的不斷抗議,他才住手,而後監視她吃得一點不剩,才算滿意罷休。

一個人吃飯,是孤單了些。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她就嚇了一大跳。以前也是一個人終日應付,不覺得有什麼異樣,怎麼才過了短短一個星期,自己的心理居然有了微妙的變化?

莫非,商磊的存在,不僅僅是影響她的胃這麼簡單?

這種認知有點像觸電,振蕩她的神經中樞。她慌忙扔了碗筷,站起來,兩手各端了一個盤子,快步走到廚房的垃圾桶前站定,手微微傾斜,看著佳肴一點點地向盤子邊沿滑動,心也一點點地在掙扎——

手一抖,盤子便擺正,又被端出來放回原位。

太難了,要她硬著心腸就這樣丟掉,實在違背良心。

忍不住嘗了一口差點奉獻給垃圾桶的雞塊,麻辣鮮香,爽口得連眼楮也不由得眯縫了起來,一時間,她感激起自己及時的懸崖勒馬。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這麼安逸的生活,很難再回到當初那種一碗泡面果月復也能滿足的日子。

趴在桌上,魯頓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習慣,本身就是可怕的習慣。

有人敲門,他還真信守諾言,回來得真快。

她走過去,隨手拉開門——

「嗨,我說——」

她反射性地一甩門,然後愣了三秒,深吸了一口氣,又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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