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磊做恍然大悟狀,「這麼說,是游小姐下的狠手了?」
「喂喂,我沒有說過哦。」這話她絕對沒提,「是你自己猜的。」
「當我猜的好了。你當時,為什麼不自己先逃呢?」從警方的描述中,他著實佩服她的勇氣。敢在那種生死關頭,挺身而出,見義勇為地去對付一個手持利器、體重一百八十斤的殺手,以卵擊石,沒散掉她一身骨架,算她幸運。
問這個問題,純屬好奇,沒想到,她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好一會兒,終于給了他一個答案︰「我比較有除強扶弱的傳統美德,那時候要是先跑了,會很對不起自己的良知……」
「以這種思想,你能活到今天簡直是個奇跡。」沉默片刻,商磊很感慨開口。除強扶弱,她當自己是希瑞還是超人?「你難道一點都不怕自己莫名其妙被殺了?」
「怕,當然怕。」天知道她當時怕得有多麼厲害,但是,總不能因為害怕,就有理由放縱自己見死不救吧?「而且,也不能說是莫名其妙。至少,我知道那個人要殺的是游小姐……一把尺來長的刀,他當自己殺豬宰羊啊,有夠狠的……」
她實事求是地敘述自己當時的感想,表情認真,令商磊好氣又好笑,卻又覺得她的講述很有意思,不想打斷她的滔滔不絕。
突然,一陣奇怪的響聲傳來,魯頓忽然住嘴,看了他一眼,飛快地垂下眼簾。
這個聲音,有點熟啊,像是在某種狀態下,自我發出了警告信息——
「咕嚕……」
又是一聲響,魯頓的頭垂得更低,手按在月復部,連耳根也紅了,
原來如此——這一回,商磊算是明白了。
「我不知道,原來醫院的飯菜也這麼香。」
魯頓狼吞虎咽的吃相,引得醫院餐廳內的人紛紛側目,唯有商磊鎮定自若,望著桌上一大堆的空碗碟,面不改色。
「唔……」魯頓含混答應,埋頭繼續專注眼前的食物。香不香她是不知道了,只是覺得吃下去之後,空空的胃在滿足地嘆息。這也難怪,幾乎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她的味覺神經恐怕早已麻痹,不會在乎食物的美味程度,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還要什麼?」見她已經開始喝最後一碗湯,商磊粗略估算了一下——只用了十分鐘,她就干掉了所有的東西,可見餓得很徹底。
「謝謝,不用了。」一大碗素湯,頃刻間被她喝了個底朝天。不滿了很久的胃終于偃旗息鼓,不再對她這個主人抗議不休。
「害怕吃多了,再撐壞肚子,又要進醫院打點滴?」沒忘記他們初次見面她打點滴的理由,商磊開起玩笑來。
「我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魯頓撇撇嘴。這人,怎麼八百年前的陳年舊事都還記得?「那次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對她的措辭很感興趣,商磊還想繼續發掘她的小秘密,卻看見游奇動正從她的身後走過來,便住了口。
「我說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人影。」游奇動望著一桌子的「盛況」,嘖嘖出聲,「原來是有冤大頭報到,跑來海吃海喝了。」
「口供錄完了?」見魯頓抿緊了唇不說話,商磊開口問游奇動,權當發言人。
「差不多了,只不過警官還想找魯小姐談談。」游奇動瞥了魯頓一眼,又看看商磊,手一指,「我說,這一頓,你打算如何處理?」
「是我私人請客。」商磊回答,「游總,不會找你報銷的。」
「算公賬吧。」游奇動模模下巴,「魯小姐危急時刻助人一臂之力,我好歹也要所表示,請你吃飯,也是理所應當。」
魯頓迅速掃了他一眼——他是故意逗她,還是說真的?哪有人這麼表示謝意的?雖說她根本就沒計較要什麼報答,但是吃到最後,主人家才露面,還很「大方」地算「公賬」,也虧他好意思。
「我看,差不多了吧?」游奇動敲了敲桌子,「魯小姐,那就請你……」
「我餓了。」魯頓瞪了他一眼,「法律沒有規定必須要餓著肚子錄口供吧?」回敬完畢,她不等他說話,就自動舉手,高聲叫道,「再來一份大盤炒雞!」
算公賬是吧?好,她就吃給他看!
賭一口氣的結果是為難了自己。胃痛、胃酸、胃脹,這種感覺,令她想起了一種很著名的胃藥廣告詞。
這個周末還過得真是沒有水準,兩天時間,一天用來驚魂歷險,一天用來安撫自己的身體。
胃部又是一陣抽搐,雖沒有上次來得猛烈,但也不輕。她現在只想喝粥,除此之外,其余一概免談。
淘米,加水,擱在電磁爐上慢慢熬,然後自己縮在沙發里,看著電視里千篇一律的肥皂劇消磨時間。
電話鈴響,魯頓從沙發里支起半個身子,有氣無力地開口︰「喂?」
「魯頓嗎?依雲哪。」電話那邊瞬間傳來路依雲風風火火的聲音,「我才到家,一看新聞,說昨天你住的那幢樓里發生了殺人未遂案件。你有沒有看到?好驚險的。」
「我當然看到了。」魯頓翻了個白眼——好家伙,自己外出暢游得歡,到現在才把她記起來,「而且我很不幸恰巧就是報道里面被追殺者之一。手破了、腰扭了,不過命大,托你的洪福,還沒有掛掉。」
那邊傳來一聲尖叫,刺得耳膜生疼。魯頓忙不迭地把電話拿開,隔著一手臂的距離還能听見路依雲 里啪啦的聲音,「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待在家里別走,我馬上就過來……」
電話立刻被掛斷,連她拒絕的權力都沒有。
魯頓搖搖頭,換了幾個台,從沙發里爬起來,走進廚房,粥還沒有熬好。她懶懶地又走出來,挑了本雜志正要翻,卻听見有人敲門。
這麼快?她愣了愣——依路依雲與她家之間隔著的距離,這種速度,恐怕只有坐飛機才能趕來吧?
她有些驚訝地去開門,結果發現,門外站著的人,不是路依雲而是商磊,
她頓時瞪圓了眼楮,不敢置信地質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里?」
現在的社會治安也太差勁了吧?閑置的房子住進了殺人犯,咫尺之隔她居然毫不知情;現在更夸張,居然有人可以隨隨便便就找到她家。
「我查了醫療卡,希望你不要介意。」
先斬後奏,她還有說介意的余地嗎——等等,她還沒有同意他進門。
見商磊已經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根本就沒有詢問她這個主人家的意見。沒辦法,魯頓只得關門,跟在他身後,心里揣測他今天上門的目的。
「一個人的環境,還不錯。」商磊轉身,瞧一直盯著他瞧的魯頓,半開玩笑,「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不會是昨天吃多了的後遺癥吧?」
「誰說的?」魯頓逞強嘴硬,打死也不肯承認自己又胃痛的事實,很沒面子的。
商磊笑了笑,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藥,也不多言,直接遞到魯頓面前。
死鴨子嘴硬。親眼見她與游奇動斗氣,吃到最後撐圓了肚子,連走路都困難,不胃痛才怪。
什麼東東?魯頓接過,看清包裝之後,一張臉當即垮了下來。她的演技真這麼差勁,居然預先被他戳破,送她胃藥,而且好巧不巧,正是她之前想到的那個牌子。
不至于這麼體貼入微吧?他這不是存心要她下不了台階嗎?
「據說療效很好,你大可試試。」
好吧,反正她也是怕痛的人,三番兩次進醫院扎針打點滴,還真不好受。既然有人義務送藥上門,看在他這麼有誠意的分上,她也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好了。
「你今天來,是專門給我送藥?」她一邊拆包裝一邊試探性地問商磊。
「不。我來看你,順便送藥。」商磊回答得很爽快。
魯頓愣神。拜托,有必要這麼直接嗎?他這麼說,她會產生很多的聯想;更何況,商磊本身就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
「先吃藥吧。」
她的心跳跳,胡思亂想之間,只听見商磊在耳邊跟她說話,也搞不清狀況,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鬼使神差地倒好水,將藥片服下。
「吃飯了嗎?」
她下意識地開口︰「我在熬粥。」
「白米?」商磊已走進廚房,揭開蓋子,拿鍋勺攪了攪,忽然問她,「有荷葉嗎?」
「要荷葉干嗎?」入秋時節,連蓮藕都已經下市,到哪里去找新鮮荷葉?
「做荷葉粥,很好吃的。」他回答,將鍋蓋合上,順道關了火,轉身瞧站在門邊的魯頓,「荷葉的清香融進米粥,很有味道——想吃嗎?」
「听你這麼說,應該很不錯。」她這個人,一向很務實,「但是遺憾得很,這種季節,恐怕找不齊制作的原料。」
「不一定。」商磊慢慢朝她走近——不是她誹謗,他真的是在用很蠱惑的語調在跟她說話,「我們出去逛逛,說不定真的有。」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一口否定。超市講究物美價廉,哪家願意大虧本,花費數倍來保存過季的荷葉?入不敷出,誰會這麼傻?
「你不去,怎麼知道?」商磊堅持,毫不退讓。
奇怪了,怎麼沒發現他還是這麼固執的一個人呢?魯頓想了想,找到一個很正當的理由來推拒︰「依雲待會還要過來,我得等她。」
話音才落,電話鈴就好像跟她心有靈犀一般催命響起來。
她走過去接听,還沒開口,就听見路依雲氣急敗壞地在那邊叫︰「有沒有搞錯,又堵車?我都換了幾條路線了,怎麼還在堵——喂,魯頓,交通系統大癱瘓,我被堵在路上了,前後無路,掉頭都困難。你別急,再等等,我馬上就過來了……」
她一點都不急。拿著听筒,魯頓看站在一邊似笑非笑的商磊。
「你的朋友看來一時半會是趕不過來了。」商磊的反應,是直接走到大門前,拉開門,挑眉,朝她伸出手,彬彬有禮地開口,「而我的請求,只不過是佔用你至多一個小時的時間,不會不給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