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平玨和安劍兩人離開雪山堡後便分頭行事。安劍照原訂計劃前往慕容山莊追查索;言平玨則決定先回忻親王府取血玉瓏,再到松林莊找莊主谷長松幫忙,請他道上雪山。谷長松即是谷青芩之父,他畢生鑽研岐黃之術,不僅醫術了得,更精通解毒之道江湖上人稱「續命丹」,若能邀得他同上山,言兒體內之毒便有法可解。
言平玨馬不停蹄地趕到松林莊,方才下馬,忽听得一道女聲詫異呼道︰「王爺你怎麼在這里?」
他轉頭一瞧,見是谷青芩心中大喜,她跟言兒情同姐妹,有她在的話,必能邀得谷前輩前往雪山走一趟。
「我有事找谷前輩幫忙,不知谷前輩在不在莊里?」谷青芩道︰「我也是剛到,尚未進門呢!」她說完後便朝著前方正向她走來的門房喊問︰「福伯,我爹在不在啊!」
那福伯年紀一大把了,耳不聰目不明,自個兒听不清便以為別人也听不見,人都已經走到谷青芩面前了,還同樣扯著喉嚨喊道︰「在啊!小姐,老爺在煉藥房里!」
他偏過頭瞧見了言平玨,又喊道︰「有客人啊?要不要我去通報老爺?」
比青芩想了想,心知言飛近來為柳絮一事多所煩憂,又見言飛風塵僕僕的模樣,不必問也知他有急事,便道︰「王爺,你跟我來。」接著一提裙擺,快步走進莊里。
她帶著言平玨直奔莊里後院的煉藥房,人未到聲先到,一路叫嚷,「爹——我回來了!爹」到了煉藥房外,她停也不停的一推門便闖了進去,言平玨雖覺不妥,卻也只能跟在她後頭。
房里一個人背對著他們,正低頭在桌上一堆藥草間翻找,想來便是續命丹谷長松。他听到女兒叫聲,也不急著回頭仍續手邊工作,嘴里念道︰「芩兒,你幾時變得如此勤快,昨兒才回來,今兒個又見到你。爹雖然年紀大了,可也還沒老到要你三天兩頭探視的地步。」
其實見到女兒他心里也很歡喜,但她畢竟已嫁作人婦,有夫家的規矩要守,哪能再像以前一般恣意妄為。說話間,谷長松手上工作也告一段落,這才轉過頭來——
「啊,王爺也來了!」他見到言平玨,連忙拱手行禮,「未及迎接,請王爺恕罪。」
他趕緊將他扶起,「前輩不用多禮,我今日來是有事想請前輩幫忙……」他躊躇了下,不知如何開口。
「王爺但說無妨,我若能幫上忙必不會推辭。」谷青芩亦在一旁道︰「是啊,王爺你就直說吧,我爹最熱心了,一定會幫你的。」還不快說,她可真好奇究竟發生何事。
「嗯,是這樣的——」言平玨將事情始末很快地了遍,最後道︰「為防言兒有意外,我想請前輩陪同我上雪山一趟,不悄之請還望前輩答應。」
「原來是這樣……」谷長松沉吟道︰「那雪山獨老沒騙你們,百足蝕毒性確實如他所說,不過中毒者若沒立刻解毒,只是以少量解藥延緩毒物發作,過了三天,那毒性便會侵入體內髒腑,此時就算服下解藥也是無法根除,勢必終身受害。」
他這麼一說,從方才就一直啊啊叫的谷青芩更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上雪山救言兒啊!」
比長松沒好氣的對她說︰「是要快,不過不是我們,是我和王爺,你快些回尚書府去吧!」唉,這小妮子成了親個性還是一點都沒改,仍是像以前一般好事喜歡湊熱鬧。
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在後方木櫃上挑了數種藥石放人袋中後,朝言平玨道︰「王爺,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爹、王爺,我也一起去嘛!我很擔心言兒,再說,我跟夫人也有數面之緣,也許能勸動她,女人跟女人總是比較好說話。」就因為邢大哥長日在宮中保護皇上,她待在尚書府里無事可做,這才會三天兩頭往娘家跑,現在她又知道了言兒有危險,若不能同去,一個人在家胡亂揣測,只怕更要心煩意亂。
言平玨听她這麼說心中一動,若真能勸得絮兒罷手就再好不過。他豈不知機會渺茫,但總是個機會。不過能不能讓她去並非他所能決定。
比長松察言觀色,知道言平玨心中所想,也知道以他立場不便開口,便問女兒,「你跟我們走了,不怕尚書府找不到人?」
比青芩听爹爹語氣,知道自己去得成了,高興地道︰「那簡單,我讓小刁回去跟爹、娘一聲就行了,他們知道我和爹爹、王爺在一起,必定不會擔心。」
當然,邢大哥回來後若發現她不在,肯定會大失所望,哼,這回她可管不了,誰叫他讓她夜夜獨守空閨,無聊透了!
※※※
雪州
安劍和言平玨分手之後,來到了位于雪山之南的慕容山莊。偌大宅院早已不復往日景況,如今頹圮一片,荒煙蔓草,猶如廢墟一般。
安劍彎身在一堆灰燼中翻找,但他心里也清楚,事隔十多年,就算當初有什麼東西遺留下來,只怕也已腐朽殆盡,此舉無異是緣木求魚。
丙然,如此這般搜尋了一個時辰,什麼也沒發現。他信步走到院子外,臉上未顯失望之色,畢竟這結果他早已料想到,他只是思索著該從何處著手——
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當初慕容山莊除了柳絮外,雖無一人逃過一劫,無法告訴外人事情真相,但也許莊外有人看到或听到什麼……他來的時候便注意到,慕容山莊雖建于郊外,但附近還是有幾戶農家,種蔬檀果、養雞畜,想必當日亦有人送食材來供應山莊所需。
一思及此,他立刻走出山莊往回走,大約一刻鐘後,一間茅草屋便出現在他跟前,外頭有名老漢正滿頭大汗地劈著柴。安劍走上前,抱拳問道︰「大叔,請問您在此住多久了?」
那老漢抬起頭來,先揩了揩汗後,這才眯起眼打量他,「公子是外地人吧?老漢在這里住了二、三十年,未曾見過公子,公子是來找人嗎?」
安劍心想,若直言自己想查十六年前慕容山莊滅門血案一事,只怕他會以為自己是官府中人,為免多惹是非便不肯明言,于是道︰「是,老家父跟慕容莊主相識多年,不過由于兩家距離遙遠,二十幾年來都未曾聯系,此番因我有事前來雲州,家父千叮萬囑要我一定得代他至慕容山莊拜見莊主,豈知我方才到了慕容山莊,竟只見廢墟一片,不如究竟發生何事……」他故作不知,探詢地問︰「那慕容夫婦是搬家了嗎?」
「唉!」老漢長嘆一聲,無限惋惜,「公子來晚了,十六年前的一個夜里,慕容山莊不如怎地起了大火,全莊二十幾個人都給燒死了。」
「怎麼會這樣?」安劍裝出詫萬分的模樣,「就算失火,也不致沒一人逃出啊!慕容山莊這麼大個宅子,要燒光也不是一瞬間的事,怎麼會沒人發現、沒人救火——大赦,莫非這中間另有隱情?」
他搖搖頭,「那我們發現慕容山莊著火時,火已經燒得半天高,連靠近一點都沒辦法,更別說進去救人,你看,我手上的傷疤就是那回給燒著的。」他舉起手臂給安劍看,上頭果然有燙傷的痕跡。
老漢放下手臂後,突地壓低聲音道︰「慕容山莊燒了後,衙役也來查過,大家都說莊主他們是遭人殺害,不過衙役查了些時日沒有結果後,也就當宅子失火結了案。」
「世事多變,生死難測,沒想到家父昔日和慕容莊主一別,竟再無相見之日。」安劍不勝欷吁。那老漢見他如此難過,便道︰「我看你不妨到莊主墳前祭拜一番。由于莊主夫婦生前對我們這幾戶農家很照顧,我們也不忍見他們曝尸荒野,所以當時大伙合力出了些銀子,將他們安葬在山莊後坡上。不過由于尸骨已燒得焦黑,根本分不清準是誰,我們只能將所有尸骨合葬在一塊。」
「多謝大叔,不知慕容莊主的墳在何處?如何走法?」安劍問道。他雖不認為能從慕容下葬之處尋得任何線索,但以他和柳絮的交情,前去祭拜一番也屬應當。
听老漢說明墳墓所在之處後,安劍便照他所指來到了慕容山莊後坡。可沒想到,原本該是荒涼無人的山野竟傳出陣陣低泣聲,遠遠地,他便看到有人先他一步跪倒在墳前,從背影可知是名婦人。
此人是誰?哭得如此哀戚,莫非是山莊中僕婢的親人?他邊猜測邊走近,並放輕腳步仔細听婦人口中喃念之語︰「莊主、夫人、小姐,嗚……你們要原諒我……嗚……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才會害得你們枉死……嗚……可是、可是我也不敢啊……對不起……再過十日便是你們忌日……嗚……我特地來祭拜你們,你們一定要原諒我啊……」她越說越傷心,安劍越听越心喜——一這下有眉目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
淵冰厚三尺,素雪復千里。
才不過三天光景,雪山已從細雪輕飄轉至大雪紛飛,除了終年積雪不溶的山頂外,現在連雪山堡周遭也復蓋上皚皚白雪,舉目所及,淨是一片銀白世界。
地牢里,言兒衣衫單薄,凍得直打哆嗦,她雖數次運氣御寒,仍抵不過透骨寒氣,牙齒不住喀喀作響。
慕容雁原本低頭想事情,見她如此,一言不發地走出地牢,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件白毛大衣。她打開鐵欄門,將大衣遞給言兒,「披上吧,雪山堡的冬天寒意刺骨蝕人,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她也是在住了好多年,內功漸強後,才逐漸習慣這種幾乎要把人凍成冰雪的嚴寒天氣。
言兒早冷到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一看到來了救星,忙不迭起身接過,但因為實在太冷,手腳僵硬不听使喚,費了一番工夫才將這件救命大衣穿上身。不多時,她便感覺全身氣血活絡,身子也跟著暖和起來,「哇,嫂嫂,你這件寶衣好厲害,我才穿上一會兒身體便熱了起來!」
慕容雁淡淡答道︰「那是我搜集雪貂的毛所制成的,它們終年生活于雪山之巔,其毛風雪不透。」那時她剛被獨老帶到雪山,初秋乍起的寒風已刮得她椎心刺骨,後來偶然問見到居住在雪地里的雪貂,它們一身銀毛白絨柔密,在雪地上行走完全不覺寒冷的樣,便興起動手做一件雪貂衣的念頭。
但貂兒那麼小,制一件衣服少說也得十數只雪貂的皮毛才夠,更何況她根本不忍捉貂活取,所以只得揀拾雪貂月兌落之毛,等到她終于拾夠,制成一件衣服後,已然習慣這種冰天雪地的生活。
「那可真是珍貴,謝謝嫂嫂!對了,那嫂嫂你呢?你把這件雪貂衣給了我,自己怎麼辦?」她見她不過加了件外衫,不禁為她擔心。
「我習慣了,不覺得冷。」那倒是,像今天她冷到渾身打哆嗦,覺得全身血液都凝結了,嫂嫂卻依然神色自若。唉,她的內力果然仍差嫂嫂差得遠呢!
見慕容雁完話後便又盯著燭火瞧,言兒小心翼翼地道︰「嫂嫂,你連凍都不忍我凍著,更何況是要殺我,你不要再說違心之論了,你愛哥哥,也疼言兒,你跟我回去忻親王府,讓我們再像以前一樣生活好不好?」那日嫂嫂當著人的面,要每日拿少許解藥總她延緩毒性發作,但她並未這麼做,可她也沒毒發身亡,她才知道原來嫂嫂騙了大家,她根本就沒讓她吃下什麼百足蝕。
只不過這些天不論她怎麼說、怎麼問,嫂嫂就像沒听到般,完全不搭理她,後來是她冷到不出話來才閉了嘴,現在好不容易嫂嫂願意開口了,她可得把握住機會。
可惜慕容雁雖然听見了,沒有回答,此刻她心里矛盾不已。言兒說得沒錯,因為她愛平玨,所以絕不了情,因為她疼言兒,所以下不了手;她恨自己的兒女情長、恨自己的懦弱,更恨自己為何不能鐵石心腸!她愧對爹爹和娘親,無法手刃凶手為他們報仇,現在甚至連奪取血玉瓏慰借爹爹在天之靈她也做不到,日後九泉之下,她有何顏面去見爹娘!但是,往後的日子若無乎玨相,那麼她活在世上不過是徒具軀殼罷了。是平玨讓她知道什麼是愛,什麼叫幸福啊!她甚至曾許下願望,不只今生,來世她仍要當他的娘子,而今……是的,現在她也只能待來世了,今生她同平玨已經緣盡情絕……
「嫂嫂,我不懂——」言兒見慕容雁沒回答她,鍥而不舍又開了口,只是才說了幾個字,就叫突然站起的慕容雁嚇了跳。原來慕容雁發覺自己眼眶中蓄滿淚水,她不欲言兒見到自己的軟弱,便想起身到外頭,豈料一站起便覺一陣暈眩,幸好她及時扶住桌緣才支撐住身子。
言兒焦急問道︰「嫂嫂你沒事吧?是不是太冷了?這件雪貂衣還是你穿好了。」說著,便解下方才慕容雁拿給她的大衣。
她擺擺手,「不用了,地牢里太悶,我到外頭透透氣即可。」她走到地牢外,抬頭迎向漫天飛雪,雪花一片片落在她頰上,她一點也不覺得冷。此刻還有什麼會比她的心更冷?終于,她閉上眼楮,一滴淚悄然自眼角滑落臉頰,滴在雪地上消失不見。然後,是更多更多滴……
※※※
六天限期已至,言平玨、谷長松、谷青芩三人如期到達雪山堡。大廳里,雪山獨老、慕容雁、言兒依次站立;慕容雁表情冷漠強硬,但整個人看起來卻較之前憔悴一些,相較之下,被囚禁的言兒氣色反倒紅潤許多。谷青芩一見到言兒,顧不得四周緊繃氣氛,忙不迭問道︰「言兒,你覺得怎麼樣?你別怕,我爹也來了,他有辦法幫你解毒。」
言兒原就是想告訴他們她根本沒中毒,只是慕容雁早有防範,點了她穴道。此刻她全身動彈不得,嘴巴也不能話,能動的只有兩顆眼珠子,可惜她在那骨碌碌地猛轉,轉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還是沒人猜得出她的意思。
比青芩歪著頭看了半天,心中納悶不已,對著谷長松小聲問道︰「爹,這是中了百足蝕後的癥狀嗎?」沒想到這種毒藥這麼厲害,她從爹爹習醫到現在,還未曾听爹爹說過這種癥狀呢!
比長松以眼神示意她別多言。哦,她吐吐舌頭,乖乖地閉上嘴,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言平玨伸手入懷,掏出一方木盒,「就是你要的血玉瓏。你先為言兒解毒,我放在桌上,你帶言兒過來後再取回血玉瓏如何?」
慕容雁點點頭,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數顆藥丸——
「慢著!」雪山獨老出聲阻止,「哼,我們怎知你盒中所放是真的血玉瓏還是假的,先打開看看再說。」
言平玨斜睨他一眼,動手開盒蓋,立時,一塊手掌般大小,通體殷紅如血的玉瓏出現在人面前,其質晶瑩剔透,光彩奪目,一下子便吸引住每個人的目光。
站在言平玨旁邊的谷青芩不自覺的啊了一聲。真是奇怪,她看著看著,竟覺得跟前血玉瓏好似活的一般,仿佛人體內之血源源不絕流轉著。從其他人神情看來,可猜出心中亦都如她所想,看來這便是它珍奇之處。
雪山獨老雙眼直直盯住血玉瓏,一雙手幾乎要伸了出去——不行!他不能功虧一簣,他懸念十多年的武功秘笈就在跟前,有了它,他便能成為武林至尊,天下無敵,這次他絕對不能再操之過急。
喀的一聲,言乎玨將盒蓋蓋上,大伙這才移開視線。慕容雁捏起一顆藥丸喂言兒吃下,她此舉除了做給言平玨看外,還要做給雪山獨老看。反正解藥無害,就算吃下一整瓶也沒什麼關系。
見言兒已服下解藥,言平玨依言將木盒放到稟上。慕容雁伸手解開言兒四肢穴道,帶著她走到言平玨面前,然後伸手一推,將言兒推向他懷里,同時伸手取走木盒。
在她退回當日,言平玨已解開言兒啞穴。「你們走吧,但別忘了我仍會去取言兒性命。」慕容雁看著言平玨道。
雪山獨老也道︰「沒錯,你們還是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快些離開,雁兒答應了你我可沒有,你們再在雪山堡逗留,我一個不順眼便通通將你們殺了。」他現下腦中所想淨是血玉瓏中的武功秘笈,當務之急便是盡快從雁兒手中拿到秘笈,這些人早些離開也好,免得節外生枝。
言平玨擔心的正是雪山獨老,此人老奸巨猾,心毒如蠍,他一心想要得到血玉瓏中的武功秘笈,為了那本傳說中的秘笈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然而血玉瓏中根本沒有秘笈,一旦他見不到秘笈,絮兒恐會遭他毒手。
「我知道你想要血玉瓏中的武功秘笈,但血玉瓏中根本沒有東西,那不過是江湖人士以訛傳訛的誤會罷了。」
雪山獨老臉色大變,「哼,你別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其中若無秘笈必是你先一步取出——雁兒,拿過來我看!」
「不,當初我們說好了,我只需將血玉瓏中的東西給你即可,待我將它帶至爹娘墓前敲碎,里頭若藏有東西我自然會交予你,沒有的話我便將其焚毀于爹娘墓前。」
他勃然大怒,手一拍將身旁一張椅子擊得粉碎,「反正你要的是血玉瓏,我先拿秘笈又有何關系?」他現在只怕秘笈不在里頭,哪還有閑工夫跟她回慕容山莊。
慕容雁亦不退讓,「我爹因這塊血玉瓏而死,我發誓要拿它祭他,當然要讓他見到完好如初的血玉瓏。」
雪山獨老冷笑一聲,「哼,如今也由不得你——拿來!」他大喝一聲後便欺近她身邊動手奪取木盒。
她左手出招化解他的攻勢,同時腳下掃攻向他下盤,逼得他後退一步後,趁隙施展輕功掠過人離開了大廳。
雪山獨老亦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這一下兔起鶻落,兩人離開皆不過瞬間之事,但除了言平玨外,其余三人皆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一時間都傻了眼。
言平玨心中記掛慕容雁的安危,他吩咐三人留在此地並請谷長松診視言兒身體是否無礙後,也隨之消失在門外。谷長松這才想起自己所為何來,轉身對言兒道︰「郡主,我先幫你把個脈——」
言兒直到現在才得以開口明此事,她著急地道︰「哎喲,別忙了,嫂嫂給我吃的不是什麼百足蝕,我根本沒中毒。我們快點跟過去吧!」
※※※
慕容雁和雪山獨老一前一後來到了雪山堡後頭的山崖頂。她知道以自己現下功力跟雪山獨老對峙雖未必會落敗,但要打勝也非易事。她不欲久戰,便仗著輕功勝過獨老,想取道下雪山最險惡之途以躲過其追逐。
幾個飛縱下來,眼見雪山獨老已落在後頭,難以再追上她,誰知就在此時,她突覺一陣心,腳下一個跟蹌,步伐便緩了下來。奇怪?怎麼她這幾日老覺暈眩、惡心,莫不是離開雪山太久,再不適應高山上的冰寒天氣!
就這麼一耽擱,雪山獨老已來到她身後。他運掌出招,掌風直逼她後背,她素知雪山派武功,知道他掌中厲害的並非內力而是毒性,一沾上身便是中毒,只得向旁避開,迥身面對他。待言平玨趕到時,雪山獨老和慕容雁已交上手,只見兩人攻得快避得也快,皆不敢讓對方踫到自己身子。原來雪山獨老見慕容雁所使招式仍是他所傳授之雪山派武功,心中亦存戒心,並不知其實她早棄絕此等旁門左道,自己另闢蹊徑。兩人招式一般,慕容雁贏在快,雪山獨老贏在穩。慕容雁固然尋不到空隙抽身離開,雪山獨老同樣也找不到機會下手奪取血玉瓏。一時間,兩人平分秋色,你來我往斗得難分難解,分不出孰高孰低。
言平玨素知慕容雁功力,見她今日出手雖快步伐略顯凌亂,雖不知她因何如此,但知再打下去她必然會為雪山獨老所傷,于是腳下連番輕點,欲上前分開兩人。他點地時每卡皆順勢以腳尖帶起雪,踢向雪山獨老周身大穴令他得不退身避開,而同時他也來到慕容雁身旁,手一攬腰將她帶開。
他施展輕功、雪點穴及救人三個動作一氣呵成,武林中輕第一名號果非虛傳。
慕容雁因身體不適,也感到自己越打越吃力,言平玨此時前解危正好讓她松了口氣。不過待她平穩氣息,見他一只手仍牢牢環在自己腰上沒有絲毫松手打算,便使力將他推開。
雪山獨老見兩人親昵模樣,不禁有些擔心,于是出言挑撥,「雁兒你別忘了他是你殺父仇人所收義子,世襲了忻親王之位。」
慕容雁不語,但又向後退了一步。她此舉不啻劃清自己和言平玨關系,令他一陣氣結,狠狠瞪了雪山獨老一眼。
此時,一陣雜聲聲傳來,大伙全到齊了。除了言兒、谷青芩、谷長松外,安劍也來了,後頭還跟著一名作村婦打扮的中年婦人。
安劍大聲地道︰「你還在風點火!柳絮,你千萬別被這只老狐狸騙了,他才是殺害你爹娘的真凶。」
慕容雁心頭一震,不知道他何以出此言。雪山獨老倒是鎮定,他冷哼一聲道︰「現下死無對證,你們要怎麼說都成,不過好在雁兒自個兒心里清楚。」他們話間,站在安劍旁邊那名中年婦人一直盯著慕容雁看,瞧了好一陣子後,突然放聲大哭,嘴里也喊著,「沒錯,您就是我的好小姐啊……嗚……真是謝天謝地,老天有眼……沒想到小姐已經長這麼大了……嗚……還好小姐您沒死,真是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慕容雁見她抽抽噎哭得懇切,不知此人是誰,只得皺著眉頭看向安劍。
安劍反問她道︰「你不識得她嗎?她便是從小帶你的女乃娘。」這女乃娘便是他那日在慕容夫婦墓前遇到的中年婦人,那日他問明緣由後,便要她同他一道上雪山見慕容雁。方才兩人到了山上,正好遇見言兒等三人,這才一道尋來。
見慕容雁搖搖頭,他繼續道︰「我根據你所私下查訪,得知你爹便是十多年前武林上人稱百面書生的慕容琛;你爹一生醉心于鑽研武學,在听聞血玉瓏中藏有武功秘笈便前去盜取,後來知道這不過是江湖傳聞,又遇老王爺前來明原委,當下原封不動將其奉還。
「沒想到老王爺前腳力走,雪山獨老後腳已至,沒過多久,山莊便起了大火,想來是他找不到血玉瓏因而痛下殺手,這些皆是你女乃娘親眼所見。」
言兒听他明來龍去脈後,怒不可遏,氣得大罵,「原來都是你這老妖怪搞得鬼!殺了人又嫁禍給我爹!」
那女乃娘此時也瞧見了雪山獨老,臉上盡現恐之色,「就是他!小姐,那晚我回家探視孩兒,在路上見到他騎著馬、帶了幾個人往山莊去,心里還覺得奇怪,怎麼剛剛才走一批現在又來一批,我怕夫人忙不過來,便想回去幫忙,結果還沒到山莊就看到山莊起了火。
「跟著他們又騎著馬從山莊里出來,我怕他們看見我便躲了起來,直到听不見馬蹄聲我才敢出來,可是等我回到莊里那火已燒得漫天高,我根本沒辦法救火,又怕壞人回來看見我,只得偷偷跑回家。當時我害怕極了,也不敢去報官,怕壞人要是知道我看見了他們會殺了我,真是對不起啊,小姐!」
她當時因為害怕惹禍上身,跟相公商量一番後,便帶著孩兒回到鄉下過生活,前幾日因有事去雲州,想起過些日子便是慕容夫婦的忌日,便至他們墳前祭拜,誰知那麼巧就正好叫安劍遇上。
言平玨亦道︰「我原就懷疑是雪山獨老利用你喪失記憶欺騙你,如今看來果然不假。絮兒,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雪山獨老急道︰「雁兒,殺你爹娘的是忻親王,你親眼瞧見的不是嗎?」哼,沒想到他當日所為竟讓人看見,不過只要雁兒想不起所有的事,他就能將黑的說成白的。
丙然,慕容雁半信半疑地道︰「我怎知不是你們隨意找個人來,教好了她另一套詞前來騙我。」
她此話一出,那女乃娘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小姐您忘了嗎?您都喊我福娘的啊!」
她心中一動,她好像想起來了——她記憶里好像有個福娘,對她很好的福娘……她努力回想,想記起所有的事,但覺得頭越來越疼,好像有人在她頭里不停打著鐵似的。她忍不住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
雪山獨老怕她真的記起一切,那麼他要得到血玉瓏就更加困難,便在一旁要她不要相信他們為前忻王所編造的月兌罪之詞。
只是他每說一句,言兒便反駁一句,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雙方毫不退讓。
天啊!為什麼她想不起來所有的事?慕容雁在心中吶喊著,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到底誰的才是真的,殺害她爹娘的,凶手究竟是誰?
她這些日子糾葛在愛恨情仇里心力早已交瘁,全憑著一股復仇意志支撐著,而現在連仇人是誰都起了疑問,她還有什麼可以憑借?
耳旁不斷傳來雪山獨老和言兒兩人爭辯的聲音,搞得她越加心煩意亂,幾度發狂。終于,她受不了地雙手往兩旁雪地一擊,大喊道︰「你們不要再說了!」
言兒被她一喊馬上乖乖噤了聲,但隨即又尖叫出聲,原來慕容雁正好站在一塊突出的山崖山,方才一擊又用盡全身力氣,故她腳下的雪地竟應聲而裂,整塊崩塌了下去。
眼看站在上頭的慕容雁、言平玨及雪山獨老就要跟著掉落山崖——
眾人驚呼中,安劍一個跨步沖上前,可也已來不及抓住離他最近的言平玨,三人連著雪塊消失在眾人眼前。
「大哥!嫂嫂!」言兒焦急地跑上前查看,谷青芩則是嚇得住眼楮不敢看,這麼高的山崖,除非會飛,否則掉下去恐怕要粉身骨……
安劍心中亦是萬分忐忑,他探出頭往山崖下看去——原本緊張的表情瞬間轉為欣喜,「快來幫忙,他們沒有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