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陸雲歌趴在大廳的窗前,百無聊賴。
南宮燁生意繁忙,每天早出晚歸,當他的丫鬟根本沒事做,無聊透頂的她,只好每天數雲打發日子。
掰起手指頭算算,進府已經五、六天了,她真想早些回解劍山莊,可師父、師娘吩咐的事一點進展也沒有。
這也不能怪她,南宮燁不在的時候,她曾很用心地翻遍整座小樓,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而南宮燁除了脾氣蹈一點,架子大一點,其它都很正常。
唉,真是難為死她了,陸雲歌揉揉太陽穴,哀嘆一聲。
「我的小祖宗,不是讓妳多跟莊主親熱嗎,妳邋里邋遢趴在窗口干什麼?」
見自家佷女不修邊幅、無所事事的樣子,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來看她的陸廣茂嘔得只差沒吐血。
「二叔!」陸雲歌眼楮一亮,立刻將腦袋探出窗外,旋即又忍不住埋怨。「都好幾天了,你怎麼現在才來看我,是不是把我給忘了?」若不是初進南宮府,人生地疏的,她早就自己殺過去了。
陸廣茂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妳還說呢,莊主大概懷疑我了,這幾天看我的眼神真叫人發毛,我能來已經不錯了!」
想了想,他又比出一根手指強調。「記住,不許叫我二叔!」
「好嘛,好嘛,陸總管!」
陸雲歌吐了吐舌頭,心里千萬個不以為然,她那些破綻百出的話,南宮燁都信以為真,二叔的膽子真比老鼠還小,膽子小也就算了,偏偏又想謀人錢財,叫她說什麼好?
看著陸雲歌一副長不大的孩子樣,陸廣茂很想嘆氣,都到嫁人的年紀了,還這麼得過且過、渾渾噩噩,真是的……
不過,他現在更想知道她身上的衣服為何陳舊得不象樣,他記得每年都寄銀子給她做新衣裳,難不成是送銀子的人手腳不干淨?
「妳還沒說,怎麼穿成這樣?」他指著陸雲歌的裙子,口氣相當嚴肅,彷佛知縣老爺在審人犯。
「這個啊……呵呵……這次來得匆忙,忘記帶了。」陸雲歌傻笑幾聲,揮揮手搧搧自己的臉蛋。
她才不敢讓二叔知道,那些銀子全被她分給師弟、師妹們祭五髒廟了--听小輩們「師姐,師姐」叫得勤快,渾身舒暢不說,在門派里威望也越高啊!
「真的?」陸廣茂將信將疑,總覺得佷女臉上的笑有點假。
「當然是啦!」陸雲歌信誓旦旦地點頭,生怕二叔再問,連忙拋出另一個剛冒出來的理由。「而且做丫頭的,總不能穿得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還好吧,那樣的話,南宮……呃、莊主會起疑心的。」
「也是。」陸廣茂點點頭,但又覺得說不出的怪,雲歌什麼時候考慮問題也這麼仔細了?
瞅了陸雲歌一眼,陸廣茂決定暫且相信她。
「話雖這麼說,妳也不用穿成這樣吧?做女人講究的是三分相貌七分打扮,難不成還要我這個老頭子來教妳?看看府里面,那些根本不及妳漂亮的女人,都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一個勁往莊主跟前跑,妳這樣拿什麼吸引莊主?」
說來慚愧,他跟著莊主也有些年了,居然沒模清莊主到底喜歡哪類女人,但以他一個正常男人的心來揣摩,是美女總沒錯。
嘻嘻,二叔好笨喔!陸雲歌暗自偷笑,當然是因為她不想惹南宮燁注意,才不打扮的啊!
「是,是!總管大人說的對。」她扶著窗框,臉上雖然帶笑,口氣卻不正經,巴不得陸廣茂馬上走人,和剛才看到他的喜悅完全相反。
好矛盾喔,沒看見二叔悶得慌,見到了又煩得慌。
「妳還嫌我!」陸廣茂冷哼一聲,繃起臉還想再教訓幾句,忽然瞧見有個僕人匆匆跨進院門,連忙將話題轉開。
「雲歌,這是老夫人從水月庵求來的藥,妳別忘了睡覺前煎給莊主喝。」陸廣茂說著,一迭整齊的藥包又落在陸雲歌面前的窗沿上。
怎麼又是藥?陸雲歌一愣。
「這……呃、陸總管,莊主究竟生了什麼病,每天都要喝藥?」她轉著眼珠子問。
憑她的直覺判斷,南宮燁根本沒有病!像他那樣生龍活虎、來去如風的人也叫生病?
在她看來,生病的人應是骨瘦如柴、風吹就倒,躺在床上連腳都沾不了地,那才對啊!
陸廣茂腦袋一晃。「妳少管這事,該妳知道的,自然會告訴妳!」
嘖!南宮燁前幾天也有說這樣的話!
欺負她是新來的啊,陸雲歌覺得自己不受重視,立刻氣嘟嘟地噘起了嘴。
「陸總管,悅東茶行的馬老爺求見。」瞧見陸總管和莊主的新丫頭好像有事商量的樣子,那僕人沒敢走近,遠遠的站著喊話。
「就來,你讓他到西邊小廳里等一會兒。」陸廣茂打發走來人,自己也跟著走開,忽然想起這個不受教的佷女,又不放心地回身。
「妳一定要想法子做好我交代的事,听見沒有?」見左右無人,他張開右手五指,又惡狠狠地一握。
陸雲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都說自己不是那塊料了,二叔怎麼還一直要她勾引南宮燁啊,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
陸廣茂自然明白她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也懶得跟她多費唇舌,直接撂下狠話。
「我給妳一個月時間,要是到時候還沒進展,我就直接把妳嫁給東門外的吳老爺做妾!」
反正話都說到這兒了,輕重緩急就讓雲歌自己去想。他衣袖一甩,轉身走人。
看著二叔漸漸走遠,陸雲歌一張小臉愁得擰成一團。
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看樣子二叔這次是鐵了心……
她就知道,自己剛進聚雲莊時,二叔就像吃了蜜似的笑開臉,準沒好事!
嗚……她不要嫁,不要啊!
至于南宮燁,她很確定,勾引他不會比嫁給吳老爺做小妾好多少。
那人陰陽怪氣,狂妄自大不說,一雙眼楮亮得跟大灰狼似的,看了就讓人毛骨悚然。何況她還說過狠話--
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絕不會爬上他的床!
有些木然的站在窗前,陸雲歌不知道自己今後該何去何從--
二叔交代的事……干不來!
傍人做妾……不願意!
解劍山莊……回不去!
逃之夭夭……嗚,沒銀子!
或者,打著師父的名號行走江湖應該餓不著吧?但,那跟招搖撞騙又有什麼差別?
還有啊,行走江湖,風吹、日曬、雨淋,苦不堪言不說,萬一踫上窮凶惡極的歹徒,就憑她那點三腳貓功夫,大概只能做孤魂野鬼了,別到時候連上柱香的人都沒有。
陸雲歌歪著腦袋,泄氣地用手撐住下巴。
她知道,從現在起,伴隨她十七年的悠閑生活將徹底與她告別,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南宮燁!
沒事他是那個姓雨的……喔,,就是雷通元的二弟子雨無涯的佷子干嘛?害她被師父派來!
沒事他這麼有錢干嘛,惹得二叔眼紅,叫她勾引他!
「討厭!討厭!」為什麼不是她的錯,到最後責任都要她挑?
想著想著,陸雲歌細巧的肩頭不禁垮了下去,鼻子酸酸的,嗚……好想哭!
「混蛋南宮燁,我跟你誓不兩立!」
陸雲歌恨死了自己的無能為力,用手拍打著窗框,腳跺得更厲害,幾乎把地面當南宮燁踩了。
「我好像听見有人在罵莊主?」遠處有個嬌女敕的女聲飄來。
「我也有听見。」
「我也是。」
「我怎麼沒听見?」
參差不齊,有五、六道不同的女音附和著。
陸雲歌一愣,抬起頭才發現庭院里多出了十幾個丫鬟打扮的人影,而那些人也恰巧看見站在窗前的她。
「是妳在罵莊主?」一個身穿淺綠色花裙的丫鬟站了出來,聲音尖刻地指向陸雲歌。
這人好面熟,啊!是前幾天拿鳳釵賄賂她的女人!
這些人……眼楮飛快地掃視一圈,陸雲歌驚訝地發現,都是那些想來接近南宮燁而被她轟出去的婢女。
她之所以會趕人,不是因為听從南宮燁的話,而是日子過得有夠無聊,每天就這麼點樂趣。
而現在她心情不好,沒工夫跟這些人嗦,她直接關窗走人。
「別走!」她剛伸手,幾個丫鬟便跑過來,隔窗扯住她的胳膊。
「好大的架子,居然不層和我們說話!」其中一個紅衣女子開口了,拔高的聲音中帶著一股怨恨。
陸雲歌下意識後退一步,用手抵住窗框。「妳們想干什麼?」她戒備的問。
「不干什麼,就是想找妳算帳!」
先前那個綠衣女子冷聲回答,手有意無意模向腰間,陸雲歌這才注意到,她那兒纏著樣東西,露出烏黑的把柄,像是鞭子,隨時隨地都會抽出來似的。
「算帳?妳們找錯人了吧?這兒的規矩又不是我定的。」她坦白地說,旁人听起來卻諷刺味十足。
「妳這女人,死到臨頭還那麼囂張!」
「別以為拿莊主壓我們,就了不起!」
「不要臉,就知道自己霸住莊主不放,一點機會都不讓給別人!」
一時間叱罵聲四起,其它人趁著這個機會跑進小樓將她圍住,圈子越縮越小。
站在風暴的正中心,陸雲歌有些吃不消了。
她是有武功的,才不怕這些人,也不擔心自己會吃虧,但好阻擋不住人多,萬一這些女人發起瘋來,誰輸誰贏可就難說了。
就在她失神的時候,也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陸雲歌踉蹌了下,撞到邊上的綠衣女子身上。
「啊,這個臭女人撞我!」綠衣女子故意尖叫一聲。
「妳們評評理,她竟敢動武,別以為當了莊主的貼身丫鬟就高人一等!」幾個女人齊聲嚷嚷,趁陸雲歌沒站穩抓住她的手腕。「香琳,我們捉著她給妳出氣!」
陸雲歌被那些女人合力擠到窗邊的牆上,一時間掙月兌不開。
「妳們到底要干什麼,放開我!」她扯著嗓子叫,兩條腿亂踢。
「這個時候妳還敢踢我!」叫香琳的綠衣女子氣得眼楮都紅了,手一抬,扎扎實實給了陸雲歌一記耳光。
陸雲歌被打得暈頭轉向,火辣辣的感覺沿著半邊臉頰一直燙到脖子,連眼楮都睜不開。
「叫啊!妳不是很了不起嗎?求我啊,求我饒了妳啊,哈哈!」香琳美麗的臉上露出泄憤後的暢笑,她使勁抽打陸雲歌一個耳光,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在陸雲歌身上。
陸雲歌整個人都昏了,長這麼大,她還沒挨過誰的耳光呢!
「香琳,她好歹是莊主的貼身丫鬟,這樣打不好吧……」不知是誰害怕了,輕輕說了一句。
「哼!」被人阻了興致,香琳憤憤一哼,聲音卻有些遲疑,顯然對陸雲歌臉上紅腫的摑痕也感到有些後悔。
應該沒關系吧……莊主從不關心女人,這女人要是敢在莊主面前告狀,她就讓大家幫著證明是這女人先動手的。
「放手!妳們給我放手,再不放我可要還手了!」陸雲歌得了個空,忍不住叫了起來。
她是武林前任盟主易冰寒的弟子,被一群不會武功的女人欺負,簡直丟人丟到家了!
「還敢嘴硬!」被她一叫,香琳立刻將心中的那一丁點害怕拋到九霄雲外,手一揚,又想賞她一記耳光。
真是欺人太甚!眼看那記耳光就要落下,陸雲歌整個人幾乎要氣炸了,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攥緊手臂猛地一抽,抓著她的那些女人便紛紛驚叫著向外彈出,尤其是香琳被她一掌擊中胸口,跌出去撞到對面的牆上。
「唉唷,我的腿不能動了!」香琳軟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不住哭叫。
那些女人不明白出了什麼事,莫名其妙從地上爬起,有兩個去扶香琳,另外幾個合圍過來,想再捉住陸雲歌的手。
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啊!
陸雲歌當然不會再客氣,化掌為刀,連助威的喊殺聲也省了,運起在解劍山莊所學的拳腳--雖然只是些粗淺皮毛,但對付這些身上沒半點功夫、偏偏又喜歡欺負人的家伙已經足夠。
不過一盞茶工夫,小樓里一片狼藉,樓外的空地上也好不了多少,七歪八倒躺著十幾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不說,唉唷、唉唷的慘叫聲也隨處可聞。
哼!她還算好心了,點到為止,沒見南宮燁直接把喜月從二樓扔下去嗎?
陸雲歌抬起下巴,傲然掃視一周自己的杰作。
「今天我手下留情,下次有人再敢這樣,別怪我出手傷人!」她雙手環胸,面色冷凝地開口,想了想又撿起一塊碎石片,用力一捏,那石片頓時變成粉末從指縫中散出,彰示她可不只嘴巴說說這麼簡單。
那些女人目瞪口呆,連呼吸都差點停止。
「妖法,這女人會妖法!」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倒在地上的女人一個個飛快地爬起,爭先恐後逃出院子,就連那個香琳,在憤恨地捶了幾下地後,也拖著扭傷的腿,從陸雲歌的視線里消失。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些女人一走,陸雲歌緊繃的神經不禁松弛下來,她搖搖頭,轉身走進小樓,她也不想用暴力手段,但那些人不知死活,居然用暴力對付她!
草草收拾一下大廳,陸雲歌忽然覺得臉好痛,湊到銅鏡前一看,臉上除了紅腫之外,還多出幾道火辣辣的五爪印。
也是嘛,被人圍攻之下哪能毫發無損?她自嘲地笑了笑,又發現身上也有幾處疼痛,撩起衣服一看,才知道手上、腿上也有好幾塊青紫的掐痕。
老天,她居然被一群不會功夫的女人傷成這樣!
這個認知讓她很不高興,悶悶地在桌前坐了好半天,直到天色漸暗,才想起南宮燁快回來了,連忙開始行動。
這些天幾乎沒同南宮燁說過什麼話,她可不想這副樣子引起他的側目。
陸雲歌趕緊打了盆水,重新坐到桌前,放下滿頭的秀發,拿起一把木梳對著銅鏡輕輕梳理起來……
頭發太亂,不先梳好不行,等會兒再把臉洗干淨,她身上帶著特效藥膏,涂上後很快就能消腫。
她估計著時間,心思不自覺又飄回到南宮燁身上。想起他時常掛在臉上的嘲諷表情,她的心愈加煩亂。
經過這場折騰,更堅定了她的決心,對南宮燁這種大瘟神,以後能躲多遠就躲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