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一直跟在後面!冷雲亦不必轉頭看就已經猜到了。
好些天了,杭啟梅一直不死心地跟在冷雲亦的身後,原本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會找到他的;但是因為她舊傷未愈,又沒有多休養就拚命地尋找他的下落,導致她昏迷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而冷雲亦只好又再度好心地救起了她。
冷雲亦輕嘆,這個麻煩是自己找來的,怎麼甩也甩不開,要怪就怪自己太輕忽她的決心了,而面對她的堅定,他只有無奈地采取放任的態度嘍!反正他也認定了她不會真的一直跟著他,只好由著她啦!
可是這次冷雲亦猜錯了,杭啟梅非但一路跟到現在,看起來一點也沒放棄的跡象,這下可真讓他頭痛了!
冷雲亦漫不經心地望著眼前的樹林,精神卻全放在身後的人身上。
這一路上,他三番兩次的心軟,這已經無關她有沒有毅力跟隨他,而是冷雲亦自己的問題。他確實有過幾次加快步伐、使上輕功,就為了避開杭啟梅的追尋,可是每當她不在身後,他又開始擔心她的安危,她一個弱女子獨自走在路上危不危險?況且,她回不了家鄉,今後一個人的生活又要怎麼過?
冷雲亦擔心杭啟梅挨餓受凍,擔心她遇上壞人,擔心她孤苦無依,擔心她舊傷復發……為什麼會對她心軟?他自己也不明白……冷雲亦瞧了眼陰沉沉的天色,燥悶的空氣透著一股即將下雨的氣息,冷雲亦看這情形,不覺加快了腳步。
「得找個地方躲雨才行……」冷雲亦一邊低喃著,一邊尋望著四周。
離開先前停留的那個小鎮時,他已經打听過下一個最近可以落腳的城鎮,約莫要走上一天半的路程才會到達,如此一來,在外野宿是無法避免了。只是早上天氣仍是好得不得了,誰知到了下午,突然烏雲密布,林子里也起了薄霧,看來的確快要下大雨了。
此時已接近黃昏時刻,冷雲亦一面得注意林中有人走過的足徑,以便走出樹林,一面還得顧及後方的杭啟梅是否有跟上。
就在這時,突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冷雲亦瞧見前方不遠處似乎有一間小屋,想過去借宿躲雨,跑到了屋前,才發覺這是一間沒住人的空屋,似乎是來劈柴的樵夫所暫時休憩的地方。
冷雲亦趕緊躲進屋內,拍掉了身上的雨珠,他巡過屋內,順手撿了些干柴,不一會兒就生起了一堆火。
杭啟梅努力讓自己跟上冷雲亦,遠遠地瞧見他進了間小屋,她不敢大膽地進去躲雨,因為她明白冷雲亦不喜歡她跟著他,而且她也不想給他帶來麻煩,所以她決定在屋外的樹下站著,只要他不離開她的視線就行了。
豆大的雨珠拍打著樹葉,也將杭啟梅全身淋得濕透,冷雲亦這才想起他身後的小苞班,看見她在外邊兒淋得濕答答的模樣,他又興起了惻隱之心。
「喂,你!進來——」冷雲亦雖是對著那團火堆說,那股渾厚的內力,卻已將話清清楚楚地帶向樹下的杭啟梅耳中。
冷雲亦發覺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叫她進來,因為他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虧她還跟了他那麼久,連問她一聲叫什麼名字都沒;雖然他曾叫過她小烏龜,卻是因為戲弄她之故,何況後來自己借機尿遁,亦非光明正大,若真叫了她小烏龜,那他不也是個縮頭烏龜嗎?
她有沒有听錯?他是要她進去嗎?杭啟梅一臉訝異地呆愣在原地。
「我叫你進來躲雨,你還杵在那里干麼!」明明都叫她進來了,她還一副傻呼呼的模樣,也難怪冷雲亦要不高興了。
杭啟梅不敢多猶豫,立即躲進了屋內,她一進門便直愣愣地看著冷雲亦光果著上身烤著他的衣衫。
「怎麼,沒看過男人月兌衣服嗎?」他戲謔笑道。
杭啟梅遲疑了幾秒,知道他話里的取笑後,羞愧地旋過身站在門邊。
冷雲亦瞧了她一眼,她看來全身上下無一處是干的,真是的!下這麼大的雨還不先找個地方躲雨,居然就這樣站在外面讓雨淋得濕答答的,要是著了涼,搞不好還得要分神去照顧她,誰說救了她一命就該一直照顧她下去的?他可沒那義務去費心對她噓寒問暖!
說巧不巧,杭啟梅就在冷雲亦心里正好這樣想的時候,打了個比雨聲還大的噴嚏。
「哈啾——」她這一聲雖不致驚天動地,卻已足夠讓冷雲亦心中燃起一把無名火了。
真是會給旁人找麻煩!冷雲亦揚起了眉,惡狠狠地瞪著杭啟梅。
接收到冷雲亦所投射過來的冰冷眼神,她不禁微微瑟縮,她突然覺得,或許出去淋雨可能還比較安全……就在她決定實行她的想法之際,冷雲亦喊住了她。
「站住!你又想去哪里了?」冷雲亦不悅地問。
「我想我出去外面待著就行了……」杭啟梅囁嚅地說道。
雖說待在這屋子里邊,既可以躲雨又可以取暖,但是她那救命恩人的脾氣就如同狂風暴雨掃過一樣,她實在不敢恭維!還是像先前跟著他那樣,離遠一點兒,會比較妥當些……「誰準許你出去了?你給我乖乖待在里面!」她給他找的麻煩還不夠多嗎?讓她待在外面只是增加自己的困擾,可是讓她進來,她又挺不願意的樣子……還有,他長得很嚇人嗎?為什麼她總是一臉驚恐的模樣?他又不會吃了她,有什麼好怕的!冷雲亦又興起一股氣憤的情緒。他不喜歡她這麼怕他的樣子。
「可是……」杭啟梅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她害怕一旦說出口,又會惹他不高興了。
「可是什麼?」冷雲亦質問道。
「你好像很討厭我。」她一吐心中疙瘩。
「你為什麼這麼認為?」他有這樣對她說過嗎?冷雲亦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說過這種話,因為他的的確確不曾討厭過她,只是覺得她有點麻煩而已……「因為你都好凶喔!看到我也都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所以我想你大概很討厭我……」
杭啟梅怯怯地站在門口,她打算要是等他又開始發火的時候,她會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避免被火勢波及。
「我哪里對你凶了?」冷雲亦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吶!現在就是啦,講話那麼大聲……還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呢!」事實證明她說的話一點也不假!
「你……」他這是干麼?給自己找罪受嘛!本來還挺同情她的,誰知她還挺伶牙利齒的。
「我?我怎麼了?」杭啟梅睜著水靈靈的眸子,無辜地望著冷雲亦。「這是你自己要問我的唷,可不能隨便發脾氣……」她像是洞悉他不隨便殘害無辜的性情,不怕死地把話頂回去。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再說孔夫子也曾說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他如果以後還是要讓她這樣跟著,非得在肚子里邊兒撐條船不可!冷雲亦吐了口大氣,借以舒緩自己快要爆發的脾氣。
「我不會跟你計較的。」冷雲亦有點不甘願地說道,他勉強當這是種額外施舍的仁慈。
「哈、哈、哈……啾!」門口的風大,杭啟梅的生理機能再次提醒她,她似乎有點著涼了。
冷雲亦心知,這樣放著她在一邊讓冷風吹襲她濡濕的身子也不是辦法……「喂!你過來。」冷雲亦翻弄著他那已經干得差不多的衣服,而杭啟梅好像完全沒听到他的話似的,她還是像根木頭一樣,呆呆地杵在原地不動。
「我不對你凶,這樣總行了吧!你可以過來這邊了嗎?」冷雲亦好心地保證。
看著她已濕透的衣裳緊緊地貼附在她的嬌軀之上,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線,讓他有著幾分心猿意馬的遐想。冷雲亦無意義地揮著手,想要趕走那樣的念頭。
知道他沒有生她的氣,杭啟梅這才緩緩地步向冷雲亦,只是她仍舊留下了兩步的距離,不敢靠他太近。
「站那麼遠作啥?去我對面坐下。」他再怎麼控制自己的脾氣,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而已。
雖不懂他的用意為何,杭啟梅還是乖乖地來到冷雲亦的對面,撥了撥地上的泥草,弄得比較干淨之後,選擇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好溫暖唷……柴火燒得正旺,杭啟梅不禁又自動朝火堆移近了點兒,更加賣力地搓揉她那雙略顯冰冷的小手。
炳——啾!忽冷忽熱的變化,讓她又打了個寒顫。
在她還沒發覺前,冷雲亦微微皺起粗黑的劍眉,隨即又馬上隱藏不快的情緒,以平淡的口吻說︰「把衣服月兌下來。」
「你……想要干麼?」杭啟梅緊張地將衣裳拉得更緊,一臉防備地緊盯著冷雲亦。
「你的衣服都是濕的,先月兌下來烤干,待會兒再穿上。」真是的,連這個道理還要他多費一番唇舌解釋。
他不是在關心她,只是怕惹麻煩而已。冷雲亦仍努力試圖說服自己。
听他這麼解釋,杭啟梅偷偷松了口氣,還好……她還以為他想做什麼哩,幸虧不是她想的那樣,還好她的恩公為人光明磊落,才不會有什麼「不良行為」呢!
看她一點也沒要動作的樣子,冷雲亦以威脅的口吻說道︰「你要再不月兌,我就親自動手幫你月兌下來。」他這麼說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擔心她再穿著濕衣服會著涼,那自己還要照顧她這個專惹麻煩的病人,他才沒有這麼多余的時間,他還得趕路去洛陽呢。
絕對也不是因為她美妙的曲線,雖然她的確很誘人,很難讓他不去注意到……「能不能請你轉過身去,我……」杭啟梅回過神,面對這個有些尷尬的場面。
對喔,男女受授不親,冷雲亦差點給忘了,他立刻站起身,順勢套上已烘干的白衫,待整裝完畢,筆直地朝門口走去。「我去門口守著。」
杭啟梅怔怔地看著冷雲亦瀟灑的動作,迷失了一會兒。
真是……他就是有這種能耐讓她忘了自己是誰,連心跳都漏了好幾拍;她又再偷偷望了他一眼,看著他那深刻嚴正卻又俊秀的五官,她發誓她今生從未見過比她救命恩人還俊帥的臉蛋,加上他那不時流露出的懾人氣勢,不怒而威,她還曾為此誤將他當作河神膜拜呢!
听不見身後傳來聲響,冷雲亦再次語帶威脅。「如果你比較希望我動手的話,我可以毫不費力地幫你月兌得一絲不掛。」盡避他是這麼說的,可是卻不敢讓她曼妙的少女胴體闖入腦海中。
屈于他的威嚇之下,杭啟梅迅速地卸下外衣,不敢怠慢地把衣服往火堆前一擺,讓烈火烤干它的水氣,門邊的冷雲亦則滿意地勾起了嘴角。
「喂,你叫什麼名字?」一陣沉默之後,冷雲亦首先打破寂靜。
「杭啟梅。」她興致一來,滔滔不絕地向冷雲亦自我介紹。「我娘懷胎生我時,正巧是我家門前種的梅樹開了花,所以就替我取名叫啟梅了……「听我爹娘說那棵梅樹很少開花的,從我生下後,每年寒冬總會開滿一樹梅花呢!
你說奇不奇?」杭啟梅津津樂道地說。「連住我們對面的李家大娘都說那些梅花生得特別,就像為我而生一般。」
「你們村子里的人好嗎?」冷雲亦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麼一句。
「嗯,還不錯呀!怎麼了?」杭啟梅像是奇怪他為何有此一問。
「如果真的不錯,那又為何會將你推到河中,非要置你于死地呢?」這點一直是令他百思不解的地方,如果他沒記錯,她可是被村民們推入河中祭拜河神,那她又為何說他們待她不錯呢?這未免太矛盾了吧。
聞此,杭啟梅神色不禁黯淡下來。「這不能怪他們的,大家都怕再過苦日子,擔心河水又毀掉我們的家園……」
「難道沒人質疑過那道士的所作所為嗎?」冷雲亦懷疑事情不單純,何況如此草菅人命,這不是很不公平的事嗎?
「有過幾次吧,但後來都讓村長給壓了下來,所以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了……」她也曾試著去改變悲劇,卻依舊成了悲劇下的犧牲品。
「地方官府呢?他們也不管麼?」私自濫用刑權,罔顧律法,而且還害人民饑荒困苦,難道這些地方父母官也不理會嗎?
「算了吧!奢望官府出面的話,我們全村的人早就都餓死了,而且我曾听外地的人說過,其他村子也有不少是跟我們一樣情形,這是天怒,官府管不了的;我們村人就是因為想了許多辦法都沒用,才會相信那鬼道士的話,白白犧牲了許多條人命……」她感嘆地說道。
「算了,我們不說這了。」想起那時候的情形,杭啟梅感到有點心灰意冷,她試著轉移話題,不願再談傷心事。「我還不曉得公子如何稱呼呢?」
一開始是叫他恩公,但他又不喜歡她叫他恩公,只得改口叫公子,可是完全不知道公子的姓名也不是辦法,要是哪天在路上叫了一聲公子,結果整條街的公子都回頭看她,那不就糗大了?就算是不想報上姓名,給個姓氏總行吧,這樣要是改天要叫喚他的時候,也會比較方便些。
「冷雲亦。」他沒什麼好介紹的。
「那你在哪里出生的?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呀?」杭啟梅又好奇地接著問。
「龍羊谷,一個我出生的地方。」他的說明既簡潔又有力,卻不是她所想要得到的回答。
「我知道,我是問你龍羊谷是個怎樣的地方?」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卻眼尖地看見側著臉的他蹙起眉頭、不願多作解釋的表情之後,宣布放棄。
「算了,你就算不說也沒關系,我只是隨口問問。」她像個悶葫蘆一樣閉上了嘴巴,訥訥地盯著眼前的火堆。
「你一向這麼多話的嗎?」冷亦雲問。
她思索了一下。「大概是,有話不講不是很難過嗎?我不喜歡那樣。,」雖然他沒問,杭啟梅還是說出了理由。
是嗎?他倒沒這樣想過,而且他一向話不多,所以冷雲亦從不覺得講話是一件重要的事。
「呃……我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當他在沉思之中,杭啟梅已將烤干的衣裳迅速地穿上,接著她又在他的注視之下,添了幾根目柴火,晃動的焰火將屋內照得更明亮。
兩人對坐在火堆邊靜默無語,空氣中彌漫著暖暖的氣息,躍動的火舌在木柴上跳著亮麗的火舞,頻頻發出啪啦聲響,杭啟梅濕冷的身體也漸漸暖和了起來。
火光閃動,亮光將杭啟梅的雙頰烘托得粉艷動人,酡紅色的粉臉誘惑著冷雲亦的凡心;他透過光影凝視著她的美麗,她像是火中的精靈,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讓他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她的嫣霞之中。
發覺到投射在自個兒身上的視線,杭啟梅轉頭奇怪地望著他。「你在看什麼?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嗎?」她認真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檢視了一遍。
沒怎樣呀!那他在看什麼?杭啟梅不解地搔搔頭,又疑惑地望向冷雲亦。
「沒……」冷雲亦心虛地趕緊撇過臉,避開了她的視線。
除了她的美麗,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在客棧時,她雙眼含淚的模樣讓他心疼,他以為她就跟其他女子一般軟弱,是株不堪一擊的嬌弱花朵。然而後來她鍥而不舍的執著,始終不放棄地跟隨在他身後,這種毅力及勇氣令他對她另眼看待;而她的單純不做作,更是她另一項優點……天吶!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呀?竟然滿腦子都是她?冷雲亦驚訝地發覺自己現在所想的一切,全和杭啟梅有關,他刻意地想忽略這個事實。
「是嗎?」杭啟梅疑惑地問道。雖然屋外的雷雨不斷,卻無法掩蓋這一刻奇怪的氣氛。
「早點睡,明天還得趕路。」冷雲亦不帶任何感情地對啟梅說道,卻沒發覺他這麼說,無異是默許她跟著自己了。「嗯!」杭啟梅高興地點頭,開心他終于肯接受她了,雖然他還不當她是奴婢,但她相信,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真正的收留自己,讓自己來伺候他的。
隨後,杭啟梅便開始忙碌地整理出一塊小地方,在上面堆放了在屋里面努力收集而來的枯草,以充當床鋪之用。
「你在做什麼?」冷雲亦望著她怪異的舉動。
「這是要給你睡的。」杭啟梅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她認為睡在草堆上面,總比睡在冷硬的地上好;而且他是她認定的主子,她當然得好好服待他、照顧他才是。
「那你睡哪?」冷雲亦看著那堆活像鳥巢的干草,似笑非笑地問道。
「我睡地上呀!」她說得理所當然。
「你不能睡在地上,那堆草給你自己用。」他拒絕了她的好意,起身移往牆邊坐了下來。
「那怎麼可以!哪有僕人睡得比主人好的道理?」她夸張地大叫。
「第一,我從沒把你當成僕人看,你也別當我是你主人;第二,要是讓你睡地上,萬一你染了風寒,帶給我的麻煩就不只是堆個草如此簡單,所以你得乖乖听我的話!」
冷雲亦一副沒得商量的口氣。
何況剛剛她才淋點雨就已經噴嚏連連了,可見她的身子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這會兒要真讓她在地上躺一晚,不睡出病來才怪!
「既然你都說你不是主子,那為什麼我非得乖乖听你的話?」杭啟梅反問,她就是有點不服氣他總是把她當成是個麻煩,說得好像她完全不會照顧自己似的。
知道她有張伶利的嘴,冷雲亦懶得爭辯。「是嗎?那還真是抱歉了,是我不該強迫人,不過……這位姑娘,既然你與我毫無瓜葛,今後也請你別再一直跟著我,在下會感激不盡!」他的話里多半摻了些意氣用事的味道。
這不是擺明了要她離他遠一點嗎?杭啟梅心想不對勁,連忙解釋。「公子,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嘛!不然我跟你賠禮嘍——」
杭啟梅立刻陪上笑臉。不是有句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嗎?她這樣做他應該會消消氣,不會又想趕她走了吧?「哼!」他冷哼一聲,對于她的話不願多作表示。
「那……好嘛,我就听你的話,去睡草堆上,你可不許再生氣了喔。」她像只听話的小狽般乖乖地往干草上一躺,一雙水汪大眼卻仍沒合上的打算,只是一味地盯著冷雲亦猛瞧,想看看他是否還生她的氣。
「還不快睡!」冷雲亦佯裝凶悍地對她喊道,在杭啟梅不情願地閉上了眼之後,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
不一會兒,杭啟梅在過度消耗體力的情況下沉沉睡去,倚靠著牆的冷雲亦合上了眼,側耳听著外面的雨打聲,也漸漸地入眠了……???
一聲巨大的雷鳴敲響了大地,層層的黑雲將夜晚覆蓋得更為深沉,只有那未曾停歇的雨勢,沖刷著夜晚的寧靜,譜出自然的樂章。
冷雲亦因那聲雷響而醒了過來,黑暗中他發亮的雙眼巡視著四周,熊熊的火堆如今只殘留一縷輕煙仍在裊裊喘息著;而在離它不遠的另一頭,杭啟梅正蜷曲著身子睡在草堆之上,她的眉間鎖著痛苦與不安的情緒。
作噩夢?正當冷雲亦將視線集中在沉睡中的杭啟梅時,細微的聲音隱約地傳入他的耳中。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推我下去……」那斷斷續續的話語,正是杭啟梅的夢囈。
他挪動了身子,想要將她看得更清楚些。
「放開我!」杭啟梅的囈語已轉為清楚的低喘,短促的呼吸引動了胸脯劇烈的起伏。
「你這個大騙子……」
冷雲亦心頭微微一緊,走近了她的身旁,細心地替她拭去額間的汗珠,為她所受的磨難感到心疼與不舍。
心疼?不舍?冷雲亦因自己產生如此的念頭而略微吃驚,只不過是個和她相處了幾天,並無什麼瓜葛的丫頭,他怎麼會對她有這種特殊的感覺?
「爹、娘,救我——」她的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著,像是要抗拒些什麼,又像是急欲尋求一個安全的依附憑借,而正替她擦著汗水的冷雲亦,此刻卻恰巧被她揮動中的雙手,牢牢捉住了手臂。
「救救我……不要……我不要死……」她的喉嚨似是梗住了什麼,痛苦與害怕的表情更加明顯,連開口說話都顯得如此艱澀難言。
「我在這里,你不會死的。」他反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像給予她支撐的力量般地輕聲說道。
「我好怕,我不想死……」她嗚咽低泣,眼角滲出晶瑩淚滴,那是潛藏她心底深處的夢魘,平時是不易被察覺的,而冷雲亦也以為她早已不再害怕了,誰知在沉睡中,那一雙噩夢的手又將她的恐懼揪了出來。
「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伸出右手輕撫她的臉龐。
「嗯……」不一會兒,冷雲亦的話起了安撫的作用,她嚶嚀一聲,相信了耳畔傳來的溫柔話語,信賴地往他的懷里偎近,而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轉為平緩,留下一抹滿足的笑容。
她居然連在睡夢中,都還是對他那麼放心?看著她對自己的完全信賴,冷雲亦心中些微震撼。
她溫軟的嬌軀此刻正在他的懷抱之中,專屬女人的淡淡幽香侵蝕著他的嗅覺,令他不禁有些心神蕩漾,不由自主地將她抱得更緊,低頭凝望著她滿足的睡容。
她沉靜的模樣和他第一次正眼打量她時一般,清麗淡雅,雖非絕美艷容,卻是深深吸引了他;而當她清醒時那股迷人的嬌俏模樣卻也在此時竄入他的腦海中。
她就像是個麻煩,也許是一個值得他去疼惜、呵護的麻煩,也許是吧……他的手指輕畫過她標致的五官,勾勒著她漂亮的容顏,想象著她平時的巧笑倩兮,美目流轉的動人神情,此時他與她是如此地貼近,他感覺到她的心跳和他的一起平緩跳動著,是那麼地和諧、平靜。
她在他懷中的這種真實感,牽動了他心中某種情緒,隱隱撥動了他的心弦。
在這沉沉的夜里,他深深地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