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難眠除了在臉上留下兩個黑眼圈外,還讓黎明霓猛打呵欠。這個葉恪央真害人不淺,連夢里都來騷擾人。
「明霓,收拾一下,跟我去找葉律師簽合約。」于弈交代道。
「啥?」她不要!
「我們還沒簽署正式合約,正好他今天不忙,現在過去可以順便接他一起去參加張律師的送別PARTY。動作快些,免得待會遲到了。」
黎明霓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坐在駕駛座的旁邊,目的地正是葉恪央位于市郊的住所。此時的她一心只想下車,才說了不希望再見到他,偏偏不見都不行。
「待會一塊跟我們去參加PARTY,恪央少個女伴。」于弈不忘交代著。
她連不都來不及說出口,于弈用一句話就堵住她的口——
「當作加班,不準說不。陪老板應酬也是秘書的職責。」
她以前可沒盡餅這種職責,況且葉恪央也不是她老板。黎明霓在心頭暗自嘀咕。不過她也知道于弈說一是一的個性,她要敢回個嘴,明天就回家吃自己了。
車子停在一扇雕花鐵門前,里面有一片碧綠的草皮,石板路的盡頭是一棟歐式建築,環境看起來很清幽。
老天爺!這男人住這麼好!想想自己住的破舊套房,這男人果真是「貴」族。黎明霓暗忖。
于弈推開未落鎖的鐵門,走到屋子門前按下電鈴。
不一會兒,葉恪央頭發凌亂,睡眼惺忪的出來開門,再慵懶的走回房間。
「你們自便,我梳洗一下。」低啞的聲音從他房里傳出。
坐在質地柔軟的米白色小牛皮沙發上,黎明霓細細地打量屋里的擺設。她不得不說這男人的品味真的很不錯,屋如其人,布置得很優雅,卻又簡單俐落令人激賞。
不過,他一臉睡意迷蒙倒令人覺得挺可愛,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失笑。不是前一刻還萬分不願意見到他嗎?怎麼這會兒竟覺得他可愛起來。
黎明霓忍不住搖搖頭。
于弈看著她奇怪的舉動深覺不解,打從昨天中午她慌忙離開餐廳後,就變得怪怪的。
葉恪央梳洗完畢,換上一襲白襯衫黑褲子,將自己拋進柔軟的沙發里,把合約書推到于弈面前。
「這是合約,看一下吧。」為人賣命還得自己擬合約,當律師還真命苦。
于弈看也不看,簽了字就交給黎明霓,交代道︰「帶回去歸檔。」
「這麼信任我啊?」葉恪央似笑非笑地問。
「你辦事,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這麼多年的交情,于弈自然是相信他的。
「走吧,免得遲到了。」
※※※
黎明霓一個人坐在後座,車內沉悶的氣氛讓她有些尷尬,但她一向不是多話的人,自然沒打算起個話題。
最後是于弈先打破僵局。「我找明霓當你的女伴。」
「我以為你會找個性感尤物給我。」葉恪央口氣涼薄。
「抱歉,你臨時說沒有女伴,要我上哪找給你,有秘書借你就不錯了。」這家伙真愛挑剔。
「你身旁鶯鶯燕燕這麼多,隨便找一個也不是難事吧。」于弈女伴眾多不是新聞。
「做人何必舍近求遠呢!」于弈不悅地瞥了他一眼,大有再多說連秘書都不借的意味。
黎明霓干脆把頭轉向窗外,就是不看前座。
這男人也太傷人了吧!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仙大美人,勉強說得上是清秀可人,但他也用不著語帶嫌棄吧。
于弈從後視鏡中自然也看見她不悅的神色,卻沒說什麼。
很快地,他們到了張律師的別墅。宴會在庭院里舉行,眾多男女在泳池旁談笑,燈光投射在池面,反射出耀眼的波光,映著池邊的人,更顯得光鮮熱鬧。
「你好慢喔!害人家等了好久。」于弈的女伴早就等著他了。
「不就來了嗎?」女人就愛夸大其詞,他們不過遲到幾分鐘。
黎明霓認得這個女人,好像是最近小有名氣的模特兒,只是那嗲勁教人受不了,男人大概都愛這種美人吧!斑挑的身材穿著一件暴露的禮服,看了令人血脈僨張。
看著宴會里的女人一張張精心描繪的臉龐,打扮得花枝招展,反觀自己一身樸素的套裝,臉上化著淡妝,加上清湯掛面的發型,和這場合格格不入,也難怪葉恪央會嫌棄她,就連她自己也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不屬于她的世界。
于弈和葉恪央去和主人打招呼,一群人聊了起來,把她和那名模特兒扔在泳池邊。
「你這樣也敢來這里,真是可笑!」那女人輕蔑的眼光掃過黎明霓身上樸素的黑色套裝,語氣里有明顯的不屑。
黎明霓聞言雖然生氣,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你是聾了嗎?沒听見我在問你啊!」見她理都不理自己,女人的口氣不禁凶惡起來。
「我陪我老板來應酬,你有什麼不滿嗎?」
「你老板眼光可真差,挑你這種人陪他應酬。」于弈剛剛沒多做介紹,她一心以為黎明霓是跟葉恪央來的,枉費那男人生得那麼好看,竟挑了個其貌不揚的女伴。
黎明霓冷笑一聲,「我老板的確眼光不好,挑了個差勁的女伴。不巧的是,我老板正是你的男伴。」她巧妙的反將對方一軍。
那女人愣了一下,這才明白自己被諷刺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在知道她是于弈的屬下後,又不好當場發作,只好陪著笑臉。
「哎喲!人家剛剛是開玩笑的,你別放在心上。」嘴里說著好听話,企圖從黎明霓口中挖出一些消息。
「你老板最近有沒有和其他狐狸精在一塊?」
她真想教這位小姐低頭照照泳池,包準她馬上看到一只狐狸精。
「做屬下不能過問老板的私事。」她說的可是實話。
她雖知道老板花名在外,但這種風流情事,他從未交給她安排,她甚至不知道他現任女伴是誰,想從她這里問出些什麼可真是為難她了。
「他都帶你來應酬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該不會就是你吧?」于弈難不成換口味了,說是應酬只是掩人耳目?
「請你不要妄自揣測。」黎明霓不想多說,轉身就要離開這無聊的女人。
「喂!你別走!話還沒說完呢!」那女人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她。
「你做什麼?放開……」話還沒說完,黎明霓腳下一滑,整個人跌進一旁的泳池里。
撲通!物體落水聲,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葉恪央盯著水里慌亂的人影,突然嘆了口氣。
「你的秘書掉下水了。」
于弈看到站在泳池旁的女伴一臉錯愕和心虛,明白黎明霓的落水和她一定有關聯。
看著在池里一下浮出水面,一下又沉下去的人兒,他不解的問︰「她怎麼還不上來?天氣有點涼,在水里待太久不好。」
現在雖然已經是四月,可這露天泳池的池水溫度仍算低,一不小心是會著涼的。
「她不會游泳。」葉恪央說完,一個縱身躍下泳池,搭救那名二度溺水的女人。
即使穿著筆挺的西裝,仍無礙于他救人的英姿,不一會兒就抱著幾乎被嗆昏的黎明霓上岸。
于奔見狀趕緊上前,見到黎明霓沒事,只是受了驚嚇,便商請主人借了個房間,讓一身濕的兩人換上干爽的衣物,也讓黎明霓好好休息。
※※※
葉恪央輕柔的將黎明霓放到床上,沒想到他竟會救了她兩次,是他太倒霉?還是她在太不自量力?
好好的站在泳池邊也會落水,他真是無法了解。
看她低垂著頭,披散的發絲遮住她的臉,肩膀不時一聳一聳的,他以為她嚇傻了。
「旱鴨子,以後小心點,別再隨便掉下水了,救人很花力氣的。」
見她一只手緊緊捂著嘴,他干脆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抬起她低垂的臉,赫然看見一張淚痕斑斑的臉,慘白無血色,沒來由的,他心里竟覺得有點疼痛。
「你哭什麼?」上次溺水也不見她哭得這麼慘。
黎明霓覺得自己從沒這麼丟臉過,在這麼多人面前出盡洋相,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嚇人;臉上的淡妝肯定是糊了,濕漉漉的頭發黏在兩頰,怎麼看都是一副女鬼樣。看著其他人打扮得光鮮亮麗,穿著套裝的她好像誤闖了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上流世界,結果被人奚落,還出了大糗,她甚至覺得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都帶著嘲笑的意味,仿佛在笑她一身的狼狽不堪。
見她默不作聲,葉恪央只好輕輕拉開她的手,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衣服也是濕的,捉起衣袖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別哭了。」他放緩了聲調,會不會是他的口氣不好惹哭了她?
「你……你的衣服濕濕的。」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嚇得暫時忘了哭泣。
「你的也是。」他苦笑的看著兩人濕答答的衣服。
「為什麼哭?第一次救你的時候,你可沒哭成這樣。」沒預料到她會哭,她的淚水嚇著他了。
她心情平復了一些,緩聲道︰「我覺得很丟臉,尤其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掉下泳池,偏偏我不會游泳。」
「人沒事就好,哪管得了丟不丟臉,況且大家又不認識你,一會兒就忘了。如果今天是我或于弈掉下去,不會游泳,偏偏大家又認識我們,那才叫丟臉。」
她想著他們兩個大男人溺水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謝謝你。」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她也許該對這個男人改觀,其實他還不算太惡劣。
※※※
自從上次宴會後,黎明霓在公司里見過葉恪央幾次,但每次她都是微笑點頭,無意和他攀談,她對他的印象是改觀了,但她始終記得她在他面前出了不少次糗,讓她覺得尷尬。況且兩人之間並無交集,她也不想象公司其他女同事一樣,看到帥哥就黏上去問東問西,或是借機攀談。
今天葉恪央又來了。看著桌邊圍著一群嬌媚的女同事,不時向里頭張望,黎明霓不禁失笑,每次他來都會耽誤她處理公事的時間,因為這群鶯鶯燕燕吵得她沒有辦法做事。
不過這男人魅力可真大,連櫃台小姐都偷溜上來。
「總經理要出來了!」帶頭的人一喊,眾人紛紛做鳥獸散,唯恐被于弈逮到。
于弈和葉恪央步出辦公室,于弈環顧四周一遍。
「那票娘子軍都跑了啊。」他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該笑,這種情況在他剛進入公司時也遇到過,他實在受不了被一票人盯著看,最後只好嚴令禁止閑雜人等進來,沒想到現在那群女人為了貪看葉恪央這個美男子,再度重施舊故。
「嗯。」黎明霓笑笑的點頭。那一票娘子軍早就練就一身好功夫,知道如何避風頭。
「你跟葉律師去皇室企業一趟,處理合約的問題。」
黎明霓起身收拾好桌上的公文,然後拿起皮包,尾隨在葉恪央身後。
站在電梯前,兩人仍舊沒有交談。叮一聲電梯門開了,葉恪央率先走進去,修長的手指按下停車場的樓層和關門鈕,電梯門將兩人與外界隔絕,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讓她有些不自在。
懊說什麼嗎?還是什麼都不要說呢?黎明霓心里不斷在考慮著。
「你似乎不太喜歡我。」葉恪央突然出聲,他習慣了女人傾慕的眼光,而她對他總是閃閃躲躲,讓他產生了好奇心。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尤其他那一雙狹長的眼正直勾勾的盯著她。
「呃……啊!」尖叫聲從她嘴里冒出。
她還來不及回答,電梯突然怪異的搖動兩下,接著啪的一聲燈全都熄滅了,電梯向下墜了一些後便靜止不動。
在第一時間內,她直覺的抱住旁邊唯一的人。
「沒事、沒事,只是電梯故障。」葉恪央出聲安撫她。
「怎麼回事?我們會不會掉下去?」她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顫抖。
「我看看能不能跟管理員聯絡。」他伸手按下電梯里的緊急通話鈕,和管理員交談起來。
「電力系統出了點小問題,已經派人去修了,等修好後我們便能出去,你別緊張,不會有事的。」希望他的話能減輕她的緊張。
「啊……對不起。」黎明霓這時才發現自己死命抱著葉恪央的手臂,臉頰頓時發熱起來,還好在一片黑暗中看不出來。
「沒關系,如果能令你心安,這只手就先借你。」他邊說邊模索著口袋里的東西。
片刻後,他模出了身上的打火機,微微的亮光驅走了黑暗帶給人的恐懼,也讓兩人能看到對方。
「這樣好多了。」他笑著說,又露出唇邊小小的酒窩。
「你的酒窩好特別,只有一邊才有。」她說出在微光中的發現。
「是嗎?」他伸手模模臉,「我自己倒沒發覺,在哪一邊?」
看見他的動作,黎明霓覺得很有趣,難道他都不照鏡子嗎?連自己的酒窩長在哪邊都不知道。
「在這里。」她伸出食指輕輕點著他的唇邊。
兩個人因為這曖昧的舉動,一時間都愣住了。
黎明霓發覺自己的動作太過輕浮,急急忙忙收回手指。
葉恪央則是被點在臉上軟女敕冰涼的觸感電到了,那麻麻的奇妙感覺一路通到心里。
無形吸引力彌漫在密閉的電梯里,沉默了好半晌,黎明霓才鼓起勇氣開口。
「呃……還好你有帶打火機。」她不自在地說,將話題轉移。
「我戒煙很久了,沒想到這件外套里,放著以前忘了拿出來的打火機,剛好派上用場。」
「你看起來不象會抽煙的人。」抽煙和他的形象搭不起來,總覺得會破壞他一身優雅的氣質。
「我看起來像哪種人?」
「你像是那種事事追求完美的人,容不得有一點小小的暇疵。」
葉恪央笑了笑,她說得沒錯。他的確是事事都要求完美,不論是他的外表、住家、工作態度,甚至是女伴,他都希望是無可挑剔的。
「何以見得?」他想听听她的說法。
「嗯……就是感覺吧!你總是把自己打里得很整齊,連笑容也幾乎是同一角度,甚至連泳姿都是標準完美。」而且還嫌棄女伴的長相!不過這句話她沒說出口。
「說到游泳,你真的該學好游泳。」他可沒忘了曾救過她兩次的事。
「不會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現在想到游泳就怕。
「要是你下次再發生意外,又沒人在身邊怎麼辦?」
「我再也不會接近任何水多的地方了。」這總不會出問題吧?
他冷哼一聲,「治標不治本。」
「隨你怎麼說,我不想年紀一大把了,還跟小朋友一起上游泳課。」她想到去學游泳的多半是些小孩子,她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混在孩子堆里,光想就覺得丟臉。
「你可以找朋友教你,不一定要去上什麼游泳班。」他建議道。
「抱歉,我生性孤僻,沒什麼朋友。」反正她就是不想學,也覺得沒有必要學。
「我教你!」這句話不經大腦就從他口中迸出,八成是被她的態度激得有些惱火了。
黎明霓嚇了一跳,這實在不像是他會說出的話,橫看豎看他都不像是個熱心的人,他怎麼突然迸出這句話呢?
「你是認真的嗎?」
葉恪央理不清白己為何突然變得這麼熱心,這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則,但他說出口的話是不輕易收回。
「當然。」
她沒想到他竟是認真的,只是這樣好嗎?她和他還算不上是朋友,可是他都說得一派認真了,她若說不的話,似乎有點糟蹋人家的心意。
「那……好吧。」一番思量後,她點頭應允了。
听到她的回答後,葉恪央不禁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為自己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
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他的完美傾向更嚴重了嗎?連對周遭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要求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