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因為一夜無眠,他滿眼紅絲,一大早便到了公司。
將車子停放好,他疲憊地閉眼休息,順勢揉著眉心。
咚、咚、咚!
車窗的敲擊聲驚醒了他,他睜眼,就見夏易蓉手提紙袋,一身清爽的休閑打扮,在車外對他欣喜地搖搖手。
沒有憔悴的面容,老實說,關耿一松了口氣,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但又立刻不爽了起來。「干什麼?」他降下車窗,神情冷淡又下耐地問。
「我做了早餐跟午餐,」夏易蓉將紙袋遞給他。「記得吃喔。」
「我不吃。」他升上車窗,夏易蓉卻忽然將手伸了進來,嚇得關耿一趕緊停手。「妳干什麼?!」他不客氣地吼她。「想用苦肉計?別以為故意傷了手,我就會照顧妳!」
夏易蓉笑容不變地將手又伸出來。「我沒有要你照顧我的意思,只是拿餐點給你而已。」她又把紙袋遞給他。
「都跟妳說了,我不吃!」
「可這里面都是你愛吃的菜……」
「哼!夏易蓉,妳也太高估妳自己了吧?我想吃什麼沒有?妳會煮的那些菜也不過是些小兒科罷了,難道妳以為只有妳能滿足我的胃口嗎?」
這話說得一語雙關,夏易蓉失去了笑容,垂下眼眸。「反正東西都已經帶來了,我把它放在這里。」她將紙袋放在車頂上。「你不吃就丟掉好了。」說完,她轉身快速地離去。
必耿一出了車子,表情僵硬,按了遙控器鎖車門,然後連看也不看車頂上的東西一眼,就往「標竿」大樓走去。
八點,陸續有車子駛進停車場,看見總經理車頂上的紙袋時,只是多看一眼而已,誰也不敢擅自挪動。
九點,停車場已停滿了車,紙袋仍孤伶伶地待在那兒。
十點,保全人員走上前,毫不猶豫地取走袋子,便走回「標竿」大樓。
夏易蓉情緒低落地自公園里的樹後離開。原來那些食物最終還是讓保全人員給丟入垃圾桶里……
夏易蓉,振作起來!她立刻鼓勵自己。妳傷他如此,要再讓他重新接納妳,若連這點挫折妳都受不了的話,那又怎有資格回到他的懷抱?想到此,她拍拍自己的臉,褪去沮喪。是了,她愛他,所以她要親自縫補兩人身上已經斷裂的紅線。他既然愛吃她煮的菜,或許終有一天,他會改變心意的……
保全人員將紙袋拿上十一樓。「總經理,這是您放在車頂上的袋子。」
必耿一早站在辦公室門口外,急急地將紙袋取了過來。「謝謝。」他迅速地走回辦公室,打開紙袋,看見久違的總匯大三明治,內層的餡料全是他愛吃的,忍不住大口一咬,沈浸在幸福的表情里。
接掌夏易蓉職位的鄭秘書是位年約四十五歲、身材微微發福,育有一子的中年婦人,她好奇地從玻璃窗瞧著總經理異常的舉動,這跟幾個月相處下來,他不苟言笑的作風簡直是判若兩人。
「總經理,」她假藉拿檔案夾給他,走進辦公室里,沖動地調侃起這位年紀比她小十五歲的老板。「吃早餐啊?很少看見您上班吃東西呢!」
必耿一瞪她一眼,譴責她打擾了他的享受,卻也有些尷尬。「什麼事?」他口齒不清地問。
鄭秘書見老板不像平時般地板起臉,童心忽起。「總經理吃什麼?好像很好吃,還有沒有?可不可以分一點給我?」
必耿一以閃電般的速度將紙袋收至桌下。「快回去上班!鮑司請妳是要妳來跟我要東西吃的嗎?」
必耿一敢發誓,轉身走回辦公桌的鄭秘書,臉上閃過樂不可支的笑容!他懊惱地咕噥著,卻仍口齒不停地咀嚼。
澳天要把這玻璃窗貼上不透明的貼紙,這樣就不會有人來覬覦他的食物了!他暗自地盤算著。
在夏易蓉精心的喂養下,關耿一身上的肉又一點一點地長回來了。
可憐夏易蓉並不知情,不曉得每天讓保全人員拿進大樓里的紙袋,不是入了垃圾桶,而是進了關耿一的肚子里。
這天一大早,出門前天空已籠罩著烏雲,夏易蓉趕著出門搭公車,所以忘了帶傘,在「標竿」大樓的站牌前下車後,天已不起毛毛細雨。
她如往常般地在公園里等著關耿一的車,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看看表,快八點,知道他一向準時,應該快來了。
必耿一啟動雨刷,半路上不起雨,連帶的交通也受了些影響。雖說公司是九點上班,但自從知道夏易蓉會在一大早到公司等他後,無論如何,他就是硬不起心腸讓她傻傻地久等到上班的尖峰時刻,承受「標竿」的員工發現她而露出奇異的眼光。
雨勢變大了,他的心有些浮動不安。這個笨蛋該不會今天也傻呼呼地來吧?……嗯,有可能。那她該不會蠢得不帶雨傘吧?……嗯,他的結論有點不樂觀。
他的疑慮很快地就有了答案。車子一進停車場,夏易蓉果然濕漉漉地跑了過來,他氣得忘了恩怨情仇,降下車窗正準備好好地開罵,但或許是下雨,也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從不曾理會她,因此她已認命,將紙袋放在他的引擎蓋上,朝車里的他柔柔一笑後,她揮了揮手便轉身離去。
必耿一望著她縴瘦的背影,覺得她似乎又更單薄了些,心中百味雜陳,真想狠狠地傷她,卻又不舍地想將她圈緊在懷里好好地疼愛。對她,總在這種反反復覆的矛盾中掙扎著。
最後,他只能如往常般地下車,但這次,他沒有一走了之,而是順勢取走了紙袋。
棒日,不見夏易蓉的身影,關耿一知道她定是生病了--而且依她的性子,定是嚴重到無法下床,所以才沒來。
他無法專心地上班,甚至開始坐立難安。最後,他向自己催眠,覺得吃了她的伙食這麼久,探望一下她有無大礙,其實也算是人之常情。
有了這個理由後,他立刻離開辦公室。「鄭秘書,我今天不進公司了,所有的會議能改期的就改期,不能改期的,找相關單位的主管替我參加。」
鄭秘書見老板心神不寧的模樣,瞧瞧時間還不到十點,有什麼事情會使老板放下一切地走人呢?過來人的經驗使她直覺地認定是為了女子,她輕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希望這個幸運的女人,會是『標竿』所有員工的救星啊!」
必耿一按了舞清影家的門鈴。
「誰啊?」門開了,舞清影訝異地望著來者。「耿一?你來找韓的嗎?他在公司呀!」
「妳怎麼在這里?」關耿一月兌口而出,沒料到是舞清影應的門。
「這是我家耶!」舞清影瞪了他一眼,開門讓他進來。「為什麼我不能在這里?」
必耿一像做了錯事被逮的小孩,欲言又止,手足無措,最後他假裝環視屋內潔淨的擺設,狀似不經意地悶聲開口。「她勒?」
舞清影豁然明白,露出取笑的表情,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她住這兒?」
「她勒?」關耿一板起臉,不想回答她,因為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告訴她是利用與韓清風小酌時,不露痕跡地拐彎抹角套出來的。
「好好好,」舞清影立刻投降。「別對我凶,全世界只有易蓉不怕你這副冷漠樣,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凍得滿身是傷……噯,好好,我不數落你了,別氣別氣。易蓉感冒了,昨晚去醫院吊點滴,一大早才回來,兩個小表要上課,所以只好由我來照顧她。你來了正好,她一直昏睡著,叫也叫不醒,所以藥都沒吃,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必耿一隨著嘮嘮叨叨的舞清影進入房里,看見層層的厚被下,微微隆起的一個蜷曲人影。
「易蓉一直喊冷,」她解釋。「所以我只好把所有的被子全往她身上蓋。」
必耿一走到床前,對那蝦球般的身影,涌出深深的愛憐。在床沿坐下,他伸手就想探探夏易蓉額上的溫度。「妳沒事干了嗎?」他及時握起拳頭,轉頭瞪向一臉興致盎然的舞清影。她的模樣好像正在看一出演到高潮階段的好戲似的。
舞清影頓覺掃興地咽了咽口水。「呃……我是想……呃……要不要我幫忙呢?」她絞盡腦汁想找理由留下。
「妳不是接了『標竿』的機型?Layout好了嗎?」關耿一也知舞清影的Layout個人工作室在業界的評語頗優,因此自己公司的機型,偶爾也會發包給她Layout。
嚇!這種小事,一向都只是研發部的一個小環節,他堂堂一個總經理竟也知道?「快好了、快好了,只剩下易蓉Layout的部分就OK了!」
「那妳還不趕快去接手?」
「咦?」
必耿一耐著性子曉以大義。「她病了,怎麼工作?」
「可還有三天的時間……」
「她不用休養嗎?」
「唔……好嘛……」舞清影一臉失望地朝外走。「那你要負責照顧易蓉喔!」
「這妳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任何事延誤到我公司的業務的。」
「是是是,」舞清影心有不甘地消遣他。「所以關大總經理親自來照顧易蓉,全是為了公司,嗯?我說的對不對?」
必耿一根本不響應,當著她的面便直接把房門甩上,然後立刻回到床前,翻開那些厚被。「蓉?蓉?醒醒。」
夏易蓉听見那久違了的溫柔呼喚,很想大聲地回答,最後卻只是輕吟了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被擁在熟悉的懷里,雖然已夢過千百回,但卻沒像此刻這麼真實過,淚水不自禁地汩汩流下。
「蓉?」關耿一吻去她的淚水。「哪里不舒服嗎?」
近在耳邊的低語真是他嗎?她想張眼探個究竟,卻無能為力。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扣上她的下顎,迫使她的唇微張,接著,他的唇印上她的,夏易蓉正想嘆息地承受時,一道苦汁卻落入她的喉里。
「不……不要……苦……」她閃躲。
鎖著她唇的那張嘴卻固執的不願放棄,迫使她一口一口地吞咽,最後忘情地開始吸吮探索。
恨啊!恨她如此待他!氣她、惱她、怨她……但,為什麼仍舊無法自拔、日復一日地更加愛她?「妳真是該死!」憶起執法人員銬上她的那一幕,使他怨恨地咬牙切齒,卻仍拚命地貪戀著她的味道。「妳該死的,竟敢就這麼離開我!妳竟敢當著我的面再一次地離開我!」
夏易蓉承受著他的怨氣,只要能化開他對她的不諒解,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身上的寒氣因他的熱情點燃而消退,她軟軟地依偎在他的懷里,雙手環繞著他的頸項,任他緊緊地摟著。一室的寂靜,兩人心靈合一。
這遠比藥物的治療更具療效,她是如此想念這樣的親近,每每在午夜夢回時,總是因奢望而驚醒,但這一次,她再也不放手了……
再一次地醒來,夏易蓉發現自己孤伶伶地躺在床上。他呢?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屋內安靜極了,她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猜想關耿一應該早已離去了,于是慢慢地走出房間,卻听見廚房有輕微的聲響,她好奇地邁步靠近,只見他背對著她,袖口卷起,正手忙腳亂地煮著粥。
似乎感覺到身後的目光,關耿一回頭,見夏易蓉一身睡衣褲,雙唇白無血色,卻滿臉欣喜,笑盈盈地與他對望。「妳怎麼起來了?」他壓不想沖向前擁抱她的,掃她一眼,淡淡地指責。
「我……我以為你走了。」
那眷戀的語氣使關耿一的胸口一暖,卻仍硬著語氣,彷佛她只會惹麻煩似的。「清影在替妳趕那塊『標竿』的板子,沒時間照顧妳,所以我只好接手。」
原來是怕她延誤了時間……「對不起。」她眼神黯淡下來,語氣透著濃濃的失望。
「吃吧。」關耿一端了粥放在桌上,也替自己盛了一碗。
夏易蓉見糊了的粥里面,放了一些切得奇奇怪怪的佐料。「這一點一點白白黑黑的東西,是什麼?」
「吻仔魚……及它的眼楮。」關耿一狼狽地解釋。
夏易蓉睜大眼,望著碗里的斷臂殘尸,食欲全無。
「奇怪,」關耿一倒是不介意地大吃一口,接著百思不解地嘀咕著。「怎麼沒有鮮味呢?」
他的自言自語使夏易蓉腦中靈光一閃--為了補回他身上消失的肉,她送去給他吃的早餐里偶爾會準備粥,而其中之一的口味便是吻仔魚粥,只不過她是用昆布熬的湯頭與米粒炖煮,因此口感自然比他用清水煮粥來得潤口。
這麼說,那些讓保全人員收走的紙袋,是受了他的指令?打量著他比前些日子來得健壯些的身材……原來……原來她的心血並沒有白費。
「妳……妳干麼哭啊?」關耿一微微慌亂地問,他的手藝雖遠不及她,但也沒這麼難以下咽吧?
「沒有。」夏易蓉抹去淚水,拿起湯匙,忽然覺得這碗粥好吃無比。
必耿一靜靜地望著她故作堅強的面容,她的眼角仍含著淚珠,似在幽幽地傾訴她的苦,無聲地祈求他的原諒,他心緒突然一陣煩躁。「吃完了粥,順便吃藥。」他冷聲吩咐,而後徑自走出廚房。
半晌後,窗外雷聲隆隆,開始下起雨來,夏易蓉走進客廳。
「粥吃完了?」他看也不看她,拿著遙控器不停地切換頻道。
「嗯。」
「藥也吃了?」
「嗯。」
「回床上休息。」
夏易蓉見他寒著張臉,知他尚未軟化,因此安靜地回房。
「對了,妳明天不用再送吃的給我,反正我是不吃的。」
夏易蓉身形一頓,沒有響應,繼續往房里走。
「我叫妳別送東西來了,听見沒有?」關耿一不滿她的反應,跟著進房,想得到她的承諾。
她干脆用被子蒙住自己。
他氣得翻開被子。
她翻身將臉埋入枕頭。
他動手又翻回她的身子。
她順勢一摟,攀上他的頸項一扯,吻上了他。
這個吻點燃了引爆點,彷佛天雷勾動了地火,關耿一忘了自己的堅持,感官上的渴望已眩暈了他的心智。
他兩手一扯,她睡衣上的扣子呈放射線般地進落,他粗魯地吃著身下的女人,吸吮、輕咬、舌忝舐、啃噬……
夏易蓉任由他予取予求,感覺出他對她無力反抗的絕望,偏又放不下那高傲的心。她只能柔順地抱緊他,心中輕嘆,只求自己能有機會撫平他受創的心。
疼痛的侵入使她不由自主地申吟出聲,她還沒有準備好,可仍咬著牙承受他的悸動。
必耿一急切地釋放了第一次,卻仍不想離開她,他還想要,也知道她並沒有享受到,于是,他放慢了腳步,開始補償似地挑逗她的敏感處。
他一向知道她喜歡什麼,不只是床第之間的情愛,還包含著她的個性、她的喜好及她的習慣,那是在她身上用了心的證明。但可悲又諷刺的是,他當初所設定的愛情游戲,純粹只是希望跟她來場毫無負擔的男歡女愛,是你情我願,再沒有其它牽絆的。
他曾經擔心過,如果跟自己的秘書扯上男女關系,所演變的後果可能會相當棘手,也曾猶豫萬一這女人最後對他死纏爛打的話,他該怎麼辦?
但,看看他現在的模樣!彼時那些一廂情願的顧忌,在此時看來是多麼的荒謬!原來會死纏爛打的是他!不願意放了對方的是他!掙月兌不了情網的還是他!早知道遇上她會讓他吃這麼多苦的話,他真希望自己從沒認識過她!
身下的女人咬著唇,別扭地維護著矜持,卻仍忍不住逸出低吟,關耿一喜歡看她波動的容顏,每當挑起她的熱情時,他總有股滿足的感覺。
不想她的貝齒傷了她的唇,那會使他心疼,于是,他再度捕獲她的唇舌,察覺她的濕潤後,又一次地進攻她的領地。他敏感地感覺到夏易蓉的感官已經蘇醒,于是更加把握良機,奮力地沖刺。呿,剛才還信誓旦旦地希望自己從沒認識過她,此刻卻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只有她與他最是契合,在攀上雲霄的剎那,他佔有欲十足地認定--她永遠是他的!
相擁的男女心跳漸漸地回復了平穩。
就在夏易蓉快睡著時,關耿一起身驚動了她。「要去哪里?」見他著衣,她睡意濃濃地問。
「回家。」
那懊惱憤怒的語氣,嚇走了她的瞌睡蟲,她迅速坐起身。「阿一……你不留下來?」
「不要!」他賭氣地回答。「妳明天不要送吃的給我,听到了沒有?」
「……」
必耿一瞪向她,見被子滑落到她的胸口,隱約出酥胸及整片的香肩,他上前,粗魯地用被子將她裹緊。「妳要是又著涼的話,休想我會再來照顧妳!明天不要送吃的給我,听到了沒有?」
「……」
「妳干什麼?」他開始跳腳。「以為我會因為這樣就舍不得妳嗎?」
「……」
「我告訴妳,對付妳這種糾纏不清的女人,我方法多得是,妳不要搞得自己身敗名裂,所以識相的話,就別自取其辱!」
「……」
她始終沉默以對,關耿一拿她沒辦法,他告訴自己可以不理她,反正她愛這樣做干他何事?可一想到這幾天鋒面過境,她又生著病……「妳到底想怎樣?」
「……」
「好!」他發狠,咬牙切齒地說︰「妳想煮飯給我吃是吧?我一個月五萬雇妳,去我家煮!」
夏易蓉驚訝地望了他一眼,臉上終于有了不同的表情。
必耿一將家中的鑰匙丟到她的床上。「一天三餐,早上八點過來,晚上等我回家了才準走,明天就開始。」說完,他氣呼呼地甩門而出。
一直等到听見大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後,她才伸出手,拿起安靜地躺在被子上的那串鑰匙。
阿一家的鑰匙……
她嘴角泛著笑,回味著他剛剛不打自招的那些話。原來他還是舍不得她的,這……是不是兩人復合的前兆呢?
第二日,她七點就拿著提籃,撐著傘,來到他家樓下。
或許是關耿一已先向保全人員知會過了,因此她毫無阻礙地上了樓,進了他家。
入眼所及的景物依舊,但卻已人事全非。此時屋內一片寂靜,那半合的房門里光線陰暗,顯示關耿一仍在熟睡。
幾個月前,她也曾佔據他那張大床,擁有著他全部的寵愛,可如今,她只求他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願用此生來回報他的愛……
持續飄來的飯菜香叫醒了關耿一,他不自覺地扯嘴一笑。這種平淡的居家感覺,有種淺淺的幸福味道。
這是哪家人的廚藝?不知道是昨晚胡亂地在家吃了冷凍水餃的關系,還是這香味真的太吸引人了,他肚子餓得咕嚕咕嚕作響,真想去敲人家的大門,拜托對方好好地請他大吃一頓。
翻了個身,他繼續作著大啖美食的夢。
「阿一?」夏易蓉進房搖了搖他。「起床了。」
飯菜香、女人香還有那早已烙印在他心里的、軟聲細語的輕喚,讓關耿一以為他還在夢中,他反手一拉,在嬌呼聲中抱住軟玉溫香,覺得自己彷佛置身在天堂。
「阿一?」夏易蓉無奈地拍拍他的臉。「快八點了,你還不起床嗎?平常這個時候你都已經到公司了。」
咦?這好像不是夢中所應該出現的正經話。關耿一睜眼,發現自己正像只八爪章魚般地將夏易蓉鎖在身下。「蓉?」他忘了該表現生疏,只是不解地皺眉。「妳怎麼在這里?」
夏易蓉瞋他一眼。「是你讓我今天開始來幫你煮飯的,忘了?」
那種女子特有的風情在夏易蓉的臉上展現,偏偏一大早正是關耿一最無招架之力的時候,極迅速地,他的竄起。
夏易蓉感覺到了,雖與他早有肌膚之親,但他的反應如此直接,仍使她臉上一陣赧紅。「你起來啦!」她推他。
必耿一只是無聲地瞧著獵物,眼神轉換得更為深沈。
「你還不快起來?」
似乎掙扎了一會兒,最後,他才訕訕地放開她。「好了,快來吃早餐吧!」她趕緊從床的另一側溜下,邊出房門邊交代著。
他眼神不離地望著她穿著圍裙的身影,自在地在他家里走動,不知怎地,他的心情竟愉悅得想笑。
跳下床,他快速地梳洗一番,一想到原來夢境里的食物香味是出自于他家,便忍不住猛吞唾液。
夏易蓉將早餐遞給他後,自顧自地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鋪放便當。
必耿一大口一咬,邊吃邊瞧著他的午餐菜色,就見精致的餐盒區分成好幾個不規則的小盒,每一個小盒里放著不同的菜色,既好看、又好吃。「這餐盒是妳買的?」
「嗯。」夏易蓉順口回答。「昨晚臨時跑出去買的,記得吃完要拿回來,別扔了。」
必耿一進食的動作停頓,板著臉。「妳昨晚去買的?」
啊?慘了!「呃……」夏易蓉表情心虛。「我的意思是說……是說……」
「是說妳病好了,所以想出去透透氣?」
「對啊!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妳找不出借口,幫妳個忙而已。」
夏易蓉見他一臉不爽,先是傻傻地瞧著,然後忽然朝他憨憨一笑。
「干麼?」關耿一心跳漏了一拍。
「下次不敢了啦!」她俏皮地吐吐舌。「別生氣了,好不好?」
就這樣,一直到關耿一出了家門、進了公司、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還是百思不解她是哪兒來的能耐,怎能三言兩語就撫平他的怒氣?
兩人開始了曖昧不明的相處關系,關耿一明白自己心里的矛盾,因此,對夏易蓉的態度,他常常徘徊在懊惱與心疼之間。
夏易蓉知道他的掙扎,也不逼他,她的個性本就是極具韌性,否則也不可能帶著兩個孩子,與她叔叔周旋這許多年。
如今可以在每天一早為他烹煮,喚他起床;在晚上七點他準時回家時,陪他一起用餐,(不曉得是公司的業務量減少了,還是他也喜歡她的陪伴?總之,他不再像個拚命三郎似地將時間都耗在公司里。她倒是一廂情願地猜想應該是後者,因為他總是拿著檔案回家),這種平淡中的幸福,她已覺得滿足。
必耿一從不主動邀請夏易蓉留不過夜,自她介入他的領地開始,兩人的關系似乎停頓下來,不再有任何進展,他對她的態度總是忽遠忽近,使夏易蓉常覺迷惑,有種不知如何自處的感覺。
「我回去了。」九點整,她拿起背袋後,走向大門時知會他。
「我送妳回去。」如同以往的每一晚,他跟著起身走向門口。
夏易蓉對這些日子以來,他堅持每晚送她回家的習慣也早已接受。她將背袋遞給他接手,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頭。
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上了平面道路後,關耿一卻突然煞車。
夏易蓉來不及應變,身子向前一傾,關耿一本能地伸出右手護著她往前的沖勢,卻沒看她,只是表情訝異地瞪著前方。
隨著他的視線,夏易蓉發現車燈前站著一名女子,她打著赤腳,臉上一片紅紅綠綠的,模樣看起來慘不忍睹,正可憐兮兮地與他們對望。
「紫柔?」關耿一喃喃地自語,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拉起手煞車後連忙跳下車。
紫柔?好熟的名字……夏易蓉眼睜睜地看著那名女子投入關耿一的懷中,她震驚不已;心,幾乎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