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晨五點鐘左右醒過來,天色已有些蒙蒙亮,黑暗的海面也逐漸轉為明亮的寶藍。
枝頭上的小鳥,以它們優美而清亮的歌聲,揭開了一天的序幕。
昨晚睡得很不錯,一覺醒來,但覺神清氣爽,心頭上的重擔仿佛卸下了不少。我下了床,稍稍梳洗過後,便輕松榆快地出了門。
我走出旅店,站在寂靜的街道上,欣賞著四周自然的景致。清晨的墾丁,像是一個嬌羞的少女,正緩緩地卸下她臉上臉朧的輕紗,展露天真美麗的臉龐。
不遠處的大尖山以一種傲然的姿態突立在平坦寬闊的草原上,翠綠的山色在曙光之中,逐漸染上一層金黃。
這樣的良辰美景,應該及時把握;這樣的山光水色,應該盡興邀游。
站了一會兒,便進入餐廳,享受一頓豐盛的早餐。按著,我租了一輛吉普車,開始我的墾丁之旅。
沿著海岸線往東而行,飽覽了沿岸的美麗風光。夾帶著腥味的海風,猛烈地吹拂著我,吹走了我滿心的疲憊。經過帆船石,看過香蕉灣,在正午之前,到達了鵝鑾鼻。
當我站在岩石上,瞭望海天一色的壯闊雄偉,以及湛藍海面上的點點銀光,我的沮喪和倦怠,逐漸地、一點一滴地消失了。那一大片的藍,是如此閃亮耀眼,天邊的浮雲,又是那麼地潔白,在這一刻,我竟興起了創作的沖動,我渴望將這樣的景致,重現在畫布上。這已是很久以來未曾有過的現象。我的生命力又復活了,大自然撫平了我的煩躁,消除了我的膀徨,在我灰敗的心靈里,終于又出現了色彩。
裝載著滿懷的感動與欣喜,我自鵝鑾鼻往回走,在森林游樂區以及社頂公園消磨了一整個下午。當我高高興興地帶著滿身被太陽光曬紅的皮膚回到旅店時,已是黃昏時分。
我作夢也沒想到,羅小倩竟會守候在旅店門前!
「趙大哥!」她奔向我,欣喜的表情里帶著幾分薄慎,「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我等了你一整天,又到處找你,你到哪里去了?」
我一愣,心中暮然產告一種怪異復雜的感受,「小倩,你為什麼在這里等我?」
「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她委屈地說︰「我要陪你到處走走,你忘了嗎?」
我勉強笑了笑,說︰「我記得我並沒有答應你,不是嗎?」
「原來你不歡迎我。」她的眼里竟浮上了一層淚光,「我還以為你不討厭我,我一大早就來了,我以為你會讓我和你在一起……」
天哪!她竟哭了起來,我頓時慌了手腳。
「小倩,別哭!」我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想想不妥,又放了下來。「我不是不歡迎你,我根本忘了有這件事了。拜托你,別哭!我最怕女孩子掉眼淚。你為什麼要等我呢?我不是要你跟同學在一起嗎?」
「我不要和他們在一起。」她執拗地說︰「他們個個無聊透了。趙大哥,你為什麼不等我?」
她淚眼蒙朧的模樣,令人感到既心疼又心煩。
我按捺住啊躁的情緒,安慰她說︰「好了,別哭了!我陪你到海邊去走走,好不好?」
「好!」她立即破涕為笑,但隨即又憂心地問︰「你真的不討厭我嗎?」
這孩子!我在心中搖頭。她的悲喜竟表現得如此直接而單純,絲毫沒有隱瞞。
「真的不討厭。」我笑著說︰「快把眼淚擦干,你不是一直不承認自己是孩子嗎?怎麼動不動就掉眼淚呢?大人是不隨便哭的。」
她的臉頰暮然涌上一陣紅暈。「我只是……只是有點難過……」
「好了。」我盡量將語氣放得溫和,「我們走吧!」
她跟在我身旁,小心翼翼地、討好似地說︰「趙大哥,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來煩你的。如果你不喜歡我說話,我可以一句話都不說。我很安靜,絕不會吵你的。」
「傻瓜,我怎麼會生氣。」我說︰「你這麼可愛,我相信誰都不忍心生你的氣。」
「真的?」她笑了,笑容燦爛如初升的旭日。
「當然是真的。」我問︰「你早上幾點來找我的?」
「七點鐘。」她那清澈的眼楮里仍帶著年少的稚氣。「可是櫃台的人告訴我,你一早就出去了。後來我到處去找你,沒找到。只好回來這里等。」
「你到哪裹去找我?」
「森林游樂區、社頂公園、南灣,我都去了。」
「我們錯過了。」我說︰「我往鵝鑾鼻的方向去,下午才到森林游樂區和社頂公園。」
「早知道我也先往鵝鑾鼻去。」她懊惱地責備著自己。
我的心逐漸地煩躁不安起來,直覺告訴我,這個小女孩對我來說,是個麻煩人物。
當我們並肩走上沙灘,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小倩,為什麼你喜歡和我在一起?」
「因為你比我所認識的任何一個男生都要來得成熟穩重。」她仰起瞼來望著我,臉上一片坦率純真,「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因為你讓我有安全感。」
我沉默了,她對我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執拗。我不懂她的心理,也不想去探究。
海灘上,羅小倩月兌掉腳上的鞋子,任由潮水淹沒她雪白的足踝。當海水退去的時候,留下無數白色的心泡沫在她的腳背上。
她向著大海伸出雙臂,似要擁抱整個天地。「啊!好美好美的海,好藍好藍的天!」她贊嘆著,眼里充滿了感動。「趙大哥,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在南台灣的海邊遇見了你。這一切是多麼地美好,我要永遠記在心里,永遠不會忘記。」
我默默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她凝視著我,眼中逐漸發出夢幻般的異彩,「趙大哥,你真好看,比任何一個電影明星都要的。」
我帥嗎?我打量著自己,頭上一頂自鵝鑾鼻買來的鴨舌帽,身上一件米色T恤,配上及膝的牛仔褲,腳上穿著白色布鞋,滿臉的風霜,滿心的疲憊,哪里帥?
「你太夸獎我了。」我笑著說。
「真的!」羅小倩比畫著,「你長得這麼高,我的頭頂只到你的下巴,你像是一個健壯的籃球選手。」
「可惜我不是。」我搖頭說。
她又說︰「當你嚴肅的時候,看起來很剛硬、粗獷;但是你笑的時候,卻又很溫柔、細膩。趙大哥,你有一種藝術家的特質。」
「哦?」我淡淡她笑著說︰「藝術家的特質是什麼?」
「浪漫!」她認真地說︰「你有一種浪漫的氣質。」
浪漫?我不禁連連苦笑。面對一個年輕女孩熱切愛慕的眼神,我無論如何也浪漫不起「對不起,小倩,我不能答應你。」我拒絕它的請求。「我喜歡一個人去玩,一個人的感覺比較輕松自在。」
她失望地低下了頭,久久沒有說話。
「小倩,」我接住她的肩膀,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搖搖頭,眼里泛著淚光,「既然你不喜歡我跟著你,我就不跟。」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我沒有喊她,也沒有留她。隔天一早,我匆匆離開墾丁,回到台北。
我不願再繼續面對羅小倩,這女孩令我不解,更令我不安。她固執地跟隨著我,像是影子依戀著它的實體。她破壞了我輕松優閑的心情,使我徒然變得沉重起來。無論如何,我不願成為她年輕的心中那個夢幻般的偶像。
為了不讓我們日後再有任何的瓜葛,我悄悄地不告而別,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絡的方法。
我想,不消幾天,她就會把我忘得一干二淨了。回到台北,我又恢復了創作,將在墾丁所得來的靈感,全部揮灑在畫布上。我逐漸地淡忘了離婚所造成的傷痛。規律的生活、七彩的顏料,使我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半個月後,張凱文打電話給我。
「喂。老兄,」他開門見山地說︰「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
「麻煩?」我笑了起來,「你今天怎麼突然客氣起來了?」
他話鋒一轉,說︰「你最近畫得怎麼樣了?下一次畫展打算什麼時候舉行?」
「還早呢,過一陣子再說吧!」我笑問︰「到底是什麼事?你就直截了當地說吧!吧嘛吞吞吐吐的?」
「事情是這樣的,」張凱文說︰「我們基金會有個繪畫班,上課的對象都是一些需要輔助的青少年,因為繪畫不但可以達到舒解身心的目的,並且從圖畫當中,我們還可以看出他們心里的癥結,以做為我們輔導的參考。這稱為繪畫療法。」
「我知道你們有個繪畫班,卻不知道它的功用有這麼大。」
「我們繪畫班的老師因為生病請假,已經停課一個星期了,我們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上課,所以找想請你擔任繪畫班的老師,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當老師?」我立即搖頭,「我沒興趣。」
「拜托,幫個忙吧!」張凱文說︰「我們一星期才二堂課,每一堂只有兩個小時,應該不會影響你作畫。我想,請你代課的時間不會太長,等原來的老師回來,你就可以立刻辭職。就算是幫我的忙吧,拜托拜托!我們好不容易才為這些孩子建立起正當的興趣,如果你讓他們半途而廢,他們很容易就會再度誤人歧途了。」
「有這麼嚴重?」
「事情可能比你想像的更嚴重。」張凱文繼續嘗試說服我,「每個孩子都像是一張白紙,白紙上有了污點,就會造成終生的遺憾。但是如果我們在這個污點旁輕輕加上幾筆,這張白紙很可能就會變成一張美麗的圖畫。」
「嗯,很有道理。」我笑著說︰「你說得我心動了。」
「來吧!」張凱文說︰「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雖然這些孩子曾經誤人歧途,或者遭受虐待等種種傷害,但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仍然渴望著陽光和溫暖。如果花少許的時間,就能夠幫助他們培養正當的興趣,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我猶豫著,「我從來沒受過這方面的練,恐怕做不好這樣的工作。」
「你只要做好一個繪畫老師,其余的問題留給我們來處理就可以了。」
「可是我沒什麼耐性,」我仍然遲疑,「脾氣也不是很好,萬一他們不听話,我火大起來,可是很凶的。」
「這點你更不用擔心了。」張凱文笑著說︰「每個孩子所須要的管教方式不同,有些需要愛的教育,有的則需要鐵的紀律。我知道你這個人,可以溫柔似水,也可以暴烈如火,正合適到我門基金會來工作。」
「好吧!听你說得天花亂墜。」我終于答應,「就沖著你的面子,我答應去上繪畫課。」
「我就知道你會答應。」他十分欣喜。「其實找你來代課,並不是我出的主意。」
「那是誰?」我好奇的問。
「我們董事長。」張凱文說︰「听說他很欣賞你的畫,久仰你的大名,就是沒機會和你見面。這次我們為了代課老師的人選傷透了腦筋,還是他提醒了我,我才猛然想起,你就是最適當的人選。」
「你們董事長也認識我!」我笑著說︰「看來我只好全力以赴了。」
「我們董事長想見見你,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們基金會來一趟?」
我想了想,說︰「星期二吧!」
「好!」張凱文說︰「那就這樣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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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依照約定的時間,到了「向陽基金會」。
張凱文一見到我,便忙不迭地站起來說︰ 嗨,你來了!」
「很準時吧!」我看了看腕上的表,「我這個表雖然老舊,卻是分秒不差。」
「謝謝你答應幫這個忙。」張凱文說︰「我們董事長今天本來打算親自見你,但是他的身體不舒服,沒有辦法來,等等我帶你去見唐秘書。」
「唐秘書又是誰?」我問。
張凱文解釋︰「唐秘書,她叫唐菱,是我們基金會的執行秘書兼輔導組組長,也就是我的上司。她是董事長的妻子,最近才來上班不久。現在她正在會計組開會,等她開完了會,我就帶你去見她。」
「不用了。」我看看他桌上那一大疊資料,說︰「你忙你的吧,告訴我,她的辦公室在哪里,我自己去等她。」
「也好,我正忙得暈頭轉向,沒空陪你。」張凱文伸手一指,說︰「你順著這條走廊一直走,向右轉第二個辦公室就是了。」
我循著他的指示,走到唐秘書的辦公室前,敲了兩下門,沒有回答,于是我推門進去。
辦公室里收拾得非常干淨整齊,桌上整理得一塵不染,有條不紊。在適當的角落里,擺放著幾盆綠色植物,盆栽下的木架,個個質樸而典雅。右面牆上有一幅繡著兩個小頑童的十字繡,使得整個單調刻板的辦公室,看起來活潑又富有生趣。
看來,這位唐秘書有一雙善于布置的巧手。
我在窗戶旁的沙發上坐下來,靜靜地等候著。
十五分鐘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來,一個身材高姚、穿著一身墨綠色套裝的女人走了進來。
我連忙站起來。當我的眼楮接觸到她時,心神突然一震,仿佛有一道強烈的電流通過全身一般,令人麻木而窒息。
她有一張十分清麗的臉龐,曲線柔和而細致,彎彎的細眉下,是一對深潭般的眼楮,烏黑而清亮︰柔軟的紅唇,有著美好的弧度︰瞼上的肌膚猶如絲緞般光滑,毫無瑕疵。她就像是一尊雕像,一尊以細雪雕作的雕像。這尊雕像,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她將它們梳成一個漂亮的發髻,露出自留的頸項,那小小的耳垂上,別著兩顆光滑潔潤的珍珠耳環,這是她身上僅有的飾物。
她看起來三十歲不到,卻自然流露出一股成熟迷人的風韻、古典優雅的氣質,這種氣質毫不嬌柔,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她的眼神,溫柔而沉穩︰她的舉手投足、她的顧盼神采,在在充滿了美感,這種美,發自她的靈魂深處。這世上竟有這樣美的女人,美得令人屏息,令人亮炫神馳,她就像是一朵清麗而潔白、開放在幽谷中的百合花。
我的目光緊緊地被她吸引,一時忘了要自我介紹。
她見到我,似有一剎那的呆愣,但隨即恢復鎮靜。「這位想必是趙先生吧!」她首先開口,聲音細柔悅耳。
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如此直愣愣地盯著一個陌生女子,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你好,我是趙振剛。」我欠身說。
「很抱歉讓你久等了。」她大方地伸出手,嘴角微彎,綻出一朵美麗的笑容,「我是唐菱,歡迎你加入向陽基金會。」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感覺到那柔軟的手掌在我手中輕顫了一下,隨即很快抽了回去。
「請坐!」她在沙發上坐下來。
「謝謝!」我坐回原來的位置。
「久仰趙先生的大名,您願意擔任我們基金會的教師,是我們的榮幸。」她客套地說著,「董事長本來要親自見您,不料身體臨時不舒服,所以不能來。」
「哪里!張凱文是我的好朋友,這點小忙算不了什麼。」我說︰「況且貴會所從事的是很有意義的工作,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能夠參與。」
她又對我一笑,接下來說了些什麼,我竟然沒有听清楚。天哪!她笑起來真美,我像個傻瓜似的注視著她,怎麼也無法將視線移開,我完全忘了自己應該有的禮貌和態度。
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令我薰然欲醉。這個女人必定是魔女,在我們視線相交的那一剎那,便奪去了我的魂魄,使我茫然不知所措。
「趙先生……」她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您听見我說的嗎?」
「哦,對不起!」我干咳雨聲,以掩飾自己的失態,「能不能請你再說一遍?」
我是個背德的男人,竟如此大膽地凝視一個有夫之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方才張凱文說她是董事長的妻子。對于這樣的女人,我應該保持一段適當的距離。
「我的意思是,」唐菱再度開口,語氣不若方才穩定,「如果你沒事的話,我想現在就向你介紹一下我們的工作性質。」
她似乎有點不安,縴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翻弄著膝頭上的文件。
「哦,我沒事。」我試著不去看她。
她站起身,在辦公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遞給我。「這是我們基金會的基本資料,包括成立宗旨以及服務對象,都有詳細的介紹。」她又將另一疊文件交給我。「這些是繪畫班的名冊,你可以COPY一份,再把正本還給我。」
我動作僵硬地在她對面坐下來,听她詳細地說明我的工作內容。
在接下來約三十分鐘里,我的注意力一直難以集中。我無法正確地捕捉她的話夸,只是失態地望著她。對于這種前所未有的糟糕情況,我感到十分懊惱。
我從來不曾如此失去自制,即使是在十五歲那年,乍見生命中的初戀情人,都不曾這般心慌意亂。如今,我已是個三十三歲的男人了,為什麼竟會產生如此幼稚的行為舉止?
「趙先生,我這樣說明,不知道你是否能夠了解?」她輕柔的聲音再度喚回我迷亂的心「我了解。」我注視著她長而濃密的睫毛。
「如果你有任何問題,可以提出來,我們互相溝通。」她刻意回避我的目光。
「應該沒有問題。」我只想趕快離開這里。
「既然沒有問題,趙先生什麼時候可以過來上課了?」她詢問著。
「隨時都可以。」
她看了看課表,「我們的上課時間是每個星期二、四、六的下午三點到五點,如果您沒有問題的話,那就請您後天星期四開始上課,這樣可以?」
「沒有問題。」我站起身,說︰「我會準時前來,再見!」
我離開向陽基金會,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唐菱給我的資料。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們的董事長究竟是誰,是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夠擁有這樣的女人?我想,他必定是個昂藏七尺、容貌俊秀,與唐菱足堪匹配的魁梧男子。
資料一打開,我很快找到了自己所要的。那幀照片上印著一行小小的鉛字︰董事長羅漢我定楮一看,不禁大為驚訝。但見照片上的男人頭發灰白、形容蒼老,看起來大約有五十歲左右,更重要的是,他竟坐在輪椅上,他是個殘廢!
這就是唐菱的丈夫!她的丈夫竟是個這樣的男人!
事實不但不如我想像,甚至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這樣美麗的女人,為什麼會嫁給這樣又老又殘廢的男人呢?這樣的配對,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我翻了一下資料的內容,大略了解羅漢欽創立向陽基金會的經過,以及他的中心意旨。
他是個十分關心青少年問題的社會工作者,為了讓所有的孩子都能夠擁有美麗的青春歲月,他在民國七十年創立了這個基金會,幫助許多在歧路上徘徊的青少年,挽救了許多自暴自棄的生命,更安慰過許多受傷的心靈,使他們得以重建信心,擁有健康的人生。
看來這個羅漢欽倒是個熱心漢子,為遭遇困難的青少年付出過不少心血。資料上說,他是在民國七十五年發生車禍,以至于造成下肢殘廢的終生遺憾。雖然如此,對于輔導青少年的工作,他從來不曾放棄。向陽基金會在他的堅持下,走過了無數艱苦的歲月,成為歧路上的一盞明燈,挽救了許多迷途恙羊。
我放下資料,陷入了沉思之中。
唐菱的臉龐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我心中細細地描繪她的五官。這樣美麗的女人,為什麼會嫁給羅漢欽?這是一段什麼樣的婚姻?看來他們至少相差二十歲。
照片里的羅漢欽回望著我,仿佛在責備我的多事。我猛然驚覺自己的不該,他們的婚姻干我什麼事?我憑什麼去胡亂猜測!
唐菱,是個美麗的女人,也是別人的妻子;美麗的女人,人人可以加以欣賞,但是「妻子」的身分卻必須獲得尊重。
我自認為是個冷靜而又理智的男人,方才在基金會的失態是個嚴重的錯誤,這樣的錯誤絕不容許再發生。
我放下資料,走進畫室,將唐菱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