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小藍嘟著嘴,很不悅地坐在易逸波的駕駛座旁。
「因為妳是小多的代言人。小多死了,無法為自己發言,我爸和我媽在討伐我之際,不免罵到小多,妳身為她的姊姊,難道不肯出面捍衛她?」
「喔。」听起來有理,可為什麼她有種反被設計的感覺?
瞧他一臉很愉悅的模樣,就好像在享受一個獨自才能領會的秘密。
鮑司同仁今天還問他,「老板,昨晚很快樂厚?」
而他笑得極曖昧。「是啊,很快樂。」眼光直瞟向她。
可惡,竟讓他騙走了一個吻!
「怎麼,想到昨天的吻?」
吼--他有透視眼不成?!「誰、誰說的,」小藍臉紅心虛的趕緊轉過頭。
沒想到他笑得更猖狂。「妳一定是在回味昨天晚上的吻,對吧?雖然那不是妳的初吻,可卻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個,對不對?」
「無恥!自大!」奇怪,她滿腦子罵人的字眼,怎麼到頭來只能蹦出這麼簡單的?她強大的攻擊火力到哪里去了?
「妳可以跟小多報告和我接吻的心得。」
吼,他臉上的笑容有夠礙眼!
「小多想不想知道我那方面的功力?」
「什、什麼?」
他突然湊近她,提醒她昨晚的吻,而他驟然低沉的聲音,讓她想起他說的那句話︰小藍,我不僅要妳體驗和我接吻的感覺,我還要和妳。
「你你你……無恥!」
嚇!猛力推開他,她喘息不已。「下流、低級、齷齪!」
這個滿腦子念頭的爛人,他是不是一天沒有女人就會死啊!可是,她今天要向他報告行程的時候,他竟然說不必了。
不必?當時她問他,「是因為你爸媽要你回去?」
「No。」他搖頭。
「那是為什麼?」
「我發現了更有趣的事。」他一副很享受的眼神看著她。
她被瞧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哈哈哈!」他為她受驚的模樣狂笑不止。
莫、莫名其妙的男人。
結果易家二老還是派管家打了電話。
豪宅在望,易逸波問她,「妳怕不怕?」
「有什麼好怕的!」小藍的戰斗力又全數回籠。「和小多生活了二十二年,我的皮練得很厚,嘴也夠毒。」
易家的車庫,有她家三分之一大,里頭各停了易祥容和張夙汶的專用車,現在再加上易逸波的。「我們家這方面算很節儉。」
是,听說更多有錢人,家里的車足夠開展示會,而她爸爸的車開了十幾年還沒換呢!
見兩人來到,易祥容和張夙汶堆出歡迎的笑容。
「哎呀,逸波果然把錢小姐一起帶回來了。」張夙汶又恢復她高雅雍容的氣度,臉上的笑容和精致的妝一樣完美無瑕。
「不好意思,錢小姐,昨天沒有好好招待妳,都怪逸波跟我們開了那個不好玩的玩笑。」
「玩笑?什麼玩笑?」小藍故做無知。「噢,是說要娶我妹妹小多的玩笑啊!」她高舉手中的布包,害得再度造訪又分據兩方的兩位佳麗皮皮挫。
大家都知道布包里是什麼。
「可易逸波跟我說他是真心想娶小多的啊,對不對?」她朝易逸波眨眨眼,意思是︰怎樣,我的表現不錯吧?
易逸波忍著笑意,木然地點頭。
張夙汶的笑容有了第一道裂痕。「呵呵,那是因為逸波在生我們的氣,我們老早就說好,逸波的結婚對象要由我們決定,他是因為我和他爸爸兩人意見分歧,所以不高興了。」
說得好像易逸波不在現場似的。
「不會吧!伯母。這種奉父母結婚的事是古代才有,我不相信妳的頭腦會這麼迂腐。」
吼吼--張夙汶快要氣死了!可她還得顧及形象。
此時,大家長易祥容開口。「說這麼多,大家先坐下來吃飯要緊。」好歹他貴為財團總裁,泱泱風範還是得維持。
「是啊,易伯伯,我們快吃飯吧,人家肚子都餓了,易大哥也是吧?」李雲倩不甘被冷落,趕緊搶了台詞,順便巴著易逸波。
張夙汶暗地推了董資茹一把。
「對,逸波,昨天我們聊到我的演奏會。」
兩人順理成章地分佔了易逸波的左右手,而小藍則直接被請到對座。
好吧,真要斗?
小藍沒說什麼,卻是大搖大擺地把布包放到桌上,默默打開,接著中氣十足的說︰「小多,吃飯嘍!」
嚇嚇嚇、嚇死人,竟然把牌位端上桌!
「易逸波,還不快盛碗飯來伺候你的準新娘!」大伙驚魂未定,她又喊道。
「哦,是!」易逸波忍著笑,配合她作戲。
「伯父、伯母,可以開動了吧!」一瞬間,她又擺出鄰家女孩般親切的笑容。
「易伯伯。」李雲倩驚嚇地瞪著牌位。
「沒關系。」易祥容要她按兵不動。「開動開動,不要客氣。」
「哇,好棒,開動了!」小藍大呼一聲,隨即開始動手。
是你叫我不要客氣的喔!左手一根雞腿,右手一匙銀耳鮮翅。哦,好好吃喔!有錢人的確不同凡響,這些菜色,怕只有五星級飯店才吃得到。
「嗯嗯,好吃!」
張夙汶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非但沒有女性的自覺,還像個沒教養的人抓起雞腿就啃。
噗!易逸波忍俊不住,差點得內傷。
「咦,你們怎麼沒人動手,都不餓哦?」奇怪,有錢人光看食物就飽了啊?「喂,易逸波,你家廚子真贊耶,是不是從大飯店挖角過來的?」
嘴里含著食物說話,嗯,既不衛生又不禮貌。
「是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他若看到妳這麼捧場,一定很高興。」
幾分鐘不到,她已經把一碗飯吃得精光,還把手伸得又直又長。「喂,再幫我盛碗飯!」
他們的寶貝兒子向來只有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命,怎麼可以去服侍別人、替人添飯?然而張夙汶想喝止兒子的念頭被丈夫用眼神攔了下來。
易逸波微笑,再起身為她添飯,笑著看她狼吞虎咽,像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吃慢點,小心噎著。」好像這些菜色都是國宴、滿漢全席,看她吃東西的樣子似乎真的很好吃。
「吼,怎麼能慢慢吃,你不知道,在我們家如果手不夠快,馬上就沒東西吃了!」
听起來就是窮苦人家,嘻。李雲倩忍不住在心里譏笑。
「錢小姐,妳府上哪里?父母親在哪高就啊?」易祥容還是滿臉笑容,看起來好親切。
可小藍卻識破他心里的詭計。
想叫我自卑然後知難而退?門都沒有!「我家啊,我家就住在欣欣社區,我爸他是個公務員,我媽在工廠上班。」
呵,果然。「易伯伯,我爸答應我,要是我和易大哥結婚,他要在信義計劃區買一棟房子送給我。」李雲倩忍不住炫耀起家世。
「哇,妳家好有錢哦,買得起信義計劃區的房子,我們家的公寓已經有三十年屋齡,外表破舊,還沒有電梯,哦,我們家住四樓。」
「什麼?!沒電梯還能住人?」李雲倩驚恐地說。
「當然可以!沒電梯也有沒電梯的優點,像我每天爬上爬下,就當仿是在運動。妳知道爬樓梯是最好的減肥方式,而且是免費的哦,所以我食量這麼大也不怕胖。」
在這些養尊處優的人當中,小藍的想法可真謂奇特。
「那妳是哪所大學畢業的?」久未開口的張夙汶終又按捺不住,開始嚴厲地拷問。
在問小多是吧?!「文化大學。」小藍抽了空,動了動嘴,隨即,又塞進幾片蜜汁火腿。
哼,就知道是土制品。「人家董小姐是茱莉亞學院畢業的,她的專長是鋼琴和長笛。錢小姐,妳在這一方面該不會什麼都不懂吧?」
「我啊,我當然什麼都不會,但是小多會吹一點口琴哦!」小時候听她吹過最簡單的童謠。
看吧,完全找不出一點足以匹配他家的條件。
「錢小姐,我希望妳能知難而退,我們家逸波要背負的是整個財團的興亡,像妳這樣的身家背景,實在不適合當我們家的媳婦。」直至此刻,張夙汶仍是很有風度,婉轉地勸小藍。
「伯母,妳弄錯了,易逸波要娶的不是我,是我妹妹小多耶!」小藍提醒著她牌位的存在,還打了個好大的嗝。「呃!」
張夙汶簡直快瘋了。「不行,我不答應,不管逸波要娶的是妳或妳妹妹,我都不答應!」
「媽,我的決定不會更改。」易逸波沉穩地開口。他至今難得為自己說上句話。
「你瘋啦,你若真的娶個牌位,我們易家不就從此絕後?!」
「媽,這點妳不用擔心,我若娶了小多的牌位,生兒育女的事當然由她姊姊代勞。」他微笑看著小藍瞪大兩眼,眼珠子幾乎快掉下來,而剛送到嘴邊的珍珠丸子,就這樣滾到地上。
就、就、就知道被他設計了!
「代你的大頭啦!」出了易家,小藍還是怒不可遏。「我就說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還說要幫小多完成心願,其實是別有目的,你這個爛人!」
易逸波隨她罵,臉上還是那個令人光火的笑容。
「妳總不能讓我真娶個鬼新娘,一點福利都沒有吧?」
「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就只想著那件事!」
「沒辦法,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他聳聳肩。
「呸,我就不相信每個男人都像你一樣!」起碼她爸爸就不會!
「那是妳根本就不了解男人,男人會願意親近一個女人,通常只有一個理由。」易逸波的眼神看起來好曖昧。
「你簡直和動物沒什麼兩樣!」她快噴火了。
「耶,好歹我還看得起妳,錢小藍,妳怎麼反倒罵起我來?」
「你本來就欠罵,沒誠意!」
「好吧好吧,就當是妳在幫我的忙。」逗她實在很有趣,但也該適可而止,看她發怒的程度,他再不澆澆水恐怕要冒煙嘍!「妳看到我爸和我媽的態度了。」
是啊,提起他爸媽,她不禁有點小小的可憐他。
身在那種家庭,一定很沒自由吧!
「妳妹妹眼中看起來富麗堂皇、美不勝收的豪宅,里頭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他的聲音有一抹不可錯認的自嘲。
王子不見得都很快樂。
「不要同情我。」
耶,他怎麼能讀出她心中的想法?
「我一出生就沒有選擇的余地,我的人生早已被規劃好,我的結婚人選也必須是對我有幫助的,這樣妳懂了嗎?」
「嗯。」好像不用力點頭,就無法傳達她心里的認同。她錯怪他了,原來那無所謂的態度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痛苦。他必定很渴望自由吧!
「我只是想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對我爸媽開個小玩笑。妳願意幫我吧,小藍?」
她陷入那一對眼眸中陌生的憂郁,那是先前從未在他身上看到的,她彷佛窺見他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靈魂。
「小藍。」他眼神專注的傾身向前,用眼楮她的嘴唇。
她知道,他又要吻她了。
難以置信的是,她已做好準備,垂下眼簾,等待他的吻。
「如果妳不願意,那些福利、那個生兒育女之說就只是唬我媽。」
他的嘴唇沒有落下,沒有吻。
她听到他的笑聲在頭頂響起,好像識破她的想法,知道她為何要閉上眼楮。
呃,好丟臉!
「當然,或許妳覺得來點福利也不錯,譬如說我熱情的擁抱、深情的吻,還有……我高超的技術。」
「易逸波!」會錯意也就罷了,她同情心泛什麼濫啊,干麼相信這種人!
「我們倆互取所需,誰也不欠誰,好嗎?」他又凜神正色,看起來再正經不過了。
「其實,你可以離開那個家啊!」她相信,在他不願承認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份落寞,
「開什麼玩笑,妳要我放棄那一大片家產啊!」
吼,她決定放棄他了。這個易逸波,簡直是無藥可救!
「嘿,小藍,妳回來啦!」黎惠玲剛洗好澡,蹺著二郎腿邊吃泡面邊看電視,待見到小藍身後的易逸波,嚇了一大跳。「老、老板,你怎麼也來了?」
兩條蘿卜腿趕緊放下,擺出親切歡迎的笑容,心想,房間不會太亂吧!
易逸波可不是來檢查她的房間。「我陪小藍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小藍,妳要搬走啊?」
「嗯、嗯。」奇怪,她本來就不打算長住在這,可為什麼臨別的話,反倒說不出口。
「小藍要搬到我家。」易逸波幫她回答。
「你、你--家?!」黎惠玲大為震驚。
「哎,是小多的意思啦!妳知道她一直想嫁進豪門,體會住在豪宅的滋味,易逸波答應幫忙,就這樣。」小藍趕緊接話,免得那家伙又要說出什麼曖昧的話來。
是這樣子嗎?
丙然,易逸波臉上的笑容是那種不用多說,也鐵定叫人誤解的--曖昧。
他勾著唇角,笑得好愉快。
「吼,笑什麼笑啦,我說得不對嗎?」
易逸波可沒搶話,但瞅著她,瞅得她臉都紅了。
「不管你了,我要收東西。」
她的行李很簡單,又不太有收拾原則,只見她將所有衣物掃進旅行袋,一切便妥當了。
「可以走啦!」
黎惠玲觀察他們之間確實有點曖昧。
「走吧!」易逸波順理成章接過她手中的旅行袋,非常體貼。「黎惠玲,謝謝妳這幾日對小藍的招待,我在此鄭重地向妳道謝。」
他點頭致意,很有禮貌,像是以家屬的身份謝謝黎惠玲照顧他的女人。
「走了啦!」反倒是真正叨擾的人極為粗魯地拉著他快定。「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存心想叫人誤會。」小藍走在前面,不忘回頭狠狠罵他。
「呵呵!」他的笑聲听起來很是愉快。
听到樓梯間傳來兩人嘻笑怒罵的聲音,黎惠玲更加肯定,這個錢小藍和老板之間一定有什麼!
一路上,兩人陷入沉默,小藍寧可瞪著車窗上反映出的自己,也不願去面對那個愈顯擴大的事實。
他似乎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是一個夜夜笙歌、玩世不恭的繼承人,而是把自己隱藏得太好,她先前所認定的他,似乎不是真的他。
她愈來愈不懂他了。
「怎麼突然變得安靜?」快到家時,易逸波開口。
「我又不是只會聒噪的女人,」被他打斷的思緒更顯凌亂,她埋怨,順帶瞪他一眼。
人家也是有氣質的一面咩!
「是啊,妳跟我一樣,都擁有自己的秘密。」他突然說,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她。
犀利、坦白、直接,卻又帶著溫柔,一舉射穿她的心。
「你、你……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沒正面回答,停好車子,打開車門。「歡迎妳來到易家城堡,小藍公主,請妳代小多好好地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