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黎一飛听完宋知然完完整整的細述,立刻勃然大怒地跳起來。「這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我去宰了他!」
就算沒有宋知然的好身手,他一樣能叫那個薛植安滾到西伯利亞去。
「等一下。」戴仲禹可不像他毛毛躁躁,一听就悟出了問題所在。
「老大,我告訴你,這次你怎麼攔都攔不住我,我要去殺了那個家伙,他竟然敢欺負我的好伙伴!」黎一飛像過動兒、像有滿腔熱血的漢子,十頭牛都拉不住。
「我叫你等一下。」無所謂,戴仲禹用眼神示意,有個國家級跆拳道的教練非常願意暖暖身子。
「喂,宋知然,你是不是搞不清楚敵人的方向,干麼攻自己人?」被宋知然鐵一般的拳箝制住,黎一飛哇哇叫。
「坐下。」
他身不由己,被人像拎小雞般的乖乖坐到椅子上。
會議室里,只有他們三個人。
「我若不能攔你,老頭行不行?」戴仲禹冒出令人頭昏的話。
「老頭?他怎麼攔我?他都已經到極樂世界去了。」這老大,有毛病喔!
「我是說若他生前就安排好的呢?」
咦?他生前?彷佛感受到空氣中有個老人在注視他們,他雞皮疙瘩全起,打了個哆嗦。「喂,我不是怕老頭喔,只是想到人死了還能『陰魂不散』,就有點毛毛的。」黎一飛搓搓手臂。
「哈哈!」宋知然大笑。「老頭的確有可能『陰魂不散』,他有很多事早布局好,卻等不及親眼收尾呢!」
「你也看出來了嗎?」戴仲禹精鷙的眸光射向伙伴之一。
「嗯,若我猜得沒錯。」
「喂!」這兩個家伙,打什麼啞謎啊?「你們如果知道什麼,就麻煩吐點來听听,好嗎?」
誰教他資質駑鈍。「唉。」嘆了一口氣,戴仲禹和宋知然雙雙搖頭,奇怪老頭聰明得很,怎會挑到一個笨徒弟?
「喂!」鄙夷的眼神,讓人看得極為不爽。
「好吧。」宋知然善心大發,給了他一點明示。「我和老大都認為,薛植安是老頭欽點的另一個駙馬。」
「什麼?駙馬?」呸,那種人。「老頭眼楮瞎了。」
是,才會看上他這個蠢蛋!宋知然懶得糗他。
「他那個人……」
「老頭很精明,薛植安是個好男人。」
「咳!」一句話被堵住,尤其是那麼可笑的話,讓黎一飛咳個不停。「他、他算什麼好男人?」
「從上次事件可以看出來,老頭若不是全然信任薛植安的為人,怎敢將親手簽下的一億元借據質押在他那里?」
聞言,黎一飛單純的頭腦開始動了,鮮少啟動的齒輪雖走得慢,可勉強生效。「所以你的意思,他不是真的玩弄若晨?」
「相反的,他很愛她。」
「可是……」
「我們只能旁觀若晨執著在老頭無心犯下的錯,卻無力為她做什麼,只有薛植安,他直搗虎穴,為的就是打敗若晨的心魔。」
老頭生性善良,斬不斷三個女人的情愛,可他對女兒的關心卻也是無庸置疑,但梁若晨從不願正視這點。
「那是我們錯怪他嘍!」經過戴仲禹再一點化,黎一飛似懂了。
「什麼我們?是你。」
「哦?」他睞著宋知然。「那是誰把人家好好一個帥哥打成了大豬頭?」
「噯。」宋知然哂然,良心小小愧疚。
「你們兩個誰也別糗誰。」看來他這個「監護人」的身份,是永遠都卸不下來。
「那現在怎麼辦?老大,我們要不要點化若晨?」
還渡化她咧!
「不,我們什麼事都不要做,就在一旁觀察,必要的時候再幫她一把。」
「你來做什麼?」同樣一個人倚在門邊,徒然勾起她更多的傷痛。
「看妳啊!」豬頭臉腫得讓人看不清五官的位置,還說得出這種話!
「謝謝你,我很好。」來看她是不是一蹶不振?不!她好得很,雖然她簽核的報表一再出錯,可她活下來了,不是嗎?
「有必要對我這麼冷淡嗎?我還記得不久之前,妳在我身下的熱情模樣。」
「你是嫌你那張臉還不夠腫嗎?」強壓住心頭的不悅,她恨他也恨自己,他的言語曖昧輕易喚起她不願回想的纏綿鏡頭。
「妳不會再打我了。」他有把握。
「滾開!」她嘶喊出聲。
「我不滾、不走、也不逃,不像妳。」
他真的很欠扁。「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她冷冷地說。
「不再看到我就能讓妳走出心里的痛嗎?」他怒視;雖然眼楮腫得有點看不到。「那個大雄在不在?我要叫她出來說話。」
喝!她抽氣,摀著嘴。「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罷手?」顫抖的語調泄漏了心里的難受。
「沒有把妳的心魔除掉,我不可能罷手。」
「你這麼恨我?」所以要一再折磨她?
「不,我愛妳。」
他淒涼心痛的聲音讓梁若晨瞪大眼楮。「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因為我真心想和妳交往,我希望和妳共度美好的未來,我要妳為我穿上白紗禮服,生下我們的寶寶,我還要和妳一起變老,將來發白齒落,甚至執手共赴下一場人生。」
梁若晨抖著下唇,不願相信他的話。
「妳不相信我,是吧?」薛植安苦笑,那張臉顯得更丑,「縱使我說出心里話,妳也拒絕相信,所以我若以真實的薛植安出現,妳會看我一眼嗎?」
他倒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什麼真實的薛植安?什麼意思?
「在妳心里,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看著迷惑的水眸,他又問︰「老頭他又是什麼樣的人?」
他為何一再提到唐育漢?他們半斤八兩,花心的程度都差不多。「你以為這樣幾句就可以撩撥我?我看到你那些情婦,難道也是假的?」
罪證確鑿,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呵!」他笑了。「看,妳是以妳的角度在看吧,以妳的方式在解讀一切,包括我、包括老頭。」
她握緊拳頭。
「妳肯听老頭好好解釋過嗎?妳願意認真追究我那些情婦的由來嗎?」
她不懂,她為何要懂?
「若晨。」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在她的發際印上一吻。「求求妳,重新認識我吧!我是真的愛妳。」
「財務長,妳簽核的這份報表……有誤。」秘書怯怯地把公文夾送到梁若晨的面前。
「是嗎?」她無力的嘆息。「抱歉,妳擱著吧,我待會重看一遍。」這是她犯下的第幾個錯?
她都懶得數了,甚至考慮是不是要遞辭呈。
都怪薛植安,說了一串她不想听的話。
又聞嘆息聲從她嘴唇傳出,「唉。」漸形消瘦的臉頰更顯蒼白,她沒有一天睡好覺,沒有一天不夢到大雄!
「財務長,妳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啊!」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慘。
「不需要,謝謝妳的關心。」她淡淡扯動唇角,完全沒有笑意。
秘書憂心忡忡地走出去。
「若晨在嗎?」宋知然和秘書在門口相遇。
「唉!」秘書也學會嘆氣了。「你救救她吧!她的樣子讓人看了好心痛。」
「別擔心。」宋知然安撫秘書道,隨即在梁若晨辦公室門上輕扣。「哈!」門推開,和靄的臉湊了進去。
「嗨。」看到好朋友,她終于勉強笑了。
「要不要去老Jack那里,他說好幾天沒見到妳了。」
「也好。」她應該可以出門見人了,這幾天她匆忙來去,不願意看見太多關懷的眼神。
不久之後,他們轉移陣地。
時間還不夠晚,老Jack的地盤沒半個客人,就他一人在廚房忙。
「你們自己動手。」老Jack把兩人慣喝的酒擺上吧台,當他們是自己人,也不特別招呼。
「來。」宋知然為梁若晨添了酒。「干杯。」
「干杯。」這酒又澀又苦,就像她的心。
「妳還好嗎?」好友間毋需刻意掩飾,他能看出她全身散發出來的哀愁。
「還好啊!」偽裝出來的笑容其實不是要騙他,而是騙自己。
「還愛他嗎?」
咚!心一沉,他真直接。
「我看不下去了。」現在是老大說的,該幫她一把的時候。
「什麼?」水眸眨動。
「妳不要再愛他了,看看妳的四周,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啊!就像──我。」他擅長戴面具,演戲也難不倒他。
「你?」听起來像玩笑話。「你別鬧了。」為了逗她笑,這好友也太犧牲了。
「我不是開玩笑,我已經愛妳很多年了!」宋知然大喊。「妳知道我把感情藏得多辛苦?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我寧可看妳快樂也不願被妳拒絕,而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多謝未未,這些話被他拿來當台詞。
「你……」她大驚,為什麼從來沒察覺?
「我不行嗎?」宋知然露出滿臉愁容。
「不是不行。」她慌了。「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一直是好朋友。」
「就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彼此都已經很熟悉,再晉級為情侶不是更好嗎?」
他的說詞和未未一樣。「不、不!」察覺到自己的拒絕太過傷人,梁若晨試著緩和下來。「你听我說,知然,」
「我保證比薛植安更愛妳。」他發出強而有力的告白。
薛植安?那張揮之不去的臉又浮現上來。「我……不行。」慘!即使他讓她心碎,她還是愛他。
沒想到感情掉得又急又深,她拚命警告自己也沒用。
「妳不用現在就回答我,妳可以仔細地想一想,我願意等妳。」令人安心的大掌隨之覆上她的柔荑。
她覺得溫暖,可未曾心跳加速。
突地,手機鈴響。
不是薛植安,是未未。「喂!」突然竄升的心跳褪了去,梁若晨掩飾期待又失落的心情。
「今天我媽生日,我們要在家里慶祝,戴仲禹和黎一飛也來了,就缺你們兩個,妳來不來?」
「好。」她喜歡朱采微,也感謝唐未未近來給她極大的空間,沒來煩她。
「有件事,」唐未未頓了下。「我跟我媽說了。」
「喔。」梁若晨听懂她的意思。
「對不起。」她是不是又多嘴了?
「沒關系,我不介意。」確實,事實就是事實,任誰也改變不了。
唉,「姊,有的時候,我覺得妳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可有的時候,我又覺得妳對某些事情太嚴苛了。」
「什麼意思?」她听不懂。
唐未未沒說明,任她一個人胡思想亂。
「生日快樂!」
吹了蠟燭,眾人起哄要朱采微許下心願。
「好。」朱采微一如往常軟軟地笑道,接著闔上眼,心里沉吟了數秒,然後,她公開最後一個心願。「我希望大家都能有個幸福的未來。」
「YA!太棒了!」
「棒什麼棒!」唐未未心有不甘地敲了下黎一飛的頭。「以前沒認識你們,我媽的心願都我一個人獨佔,現在要給你瓜分,呿!」
「未未,不準小氣。」朱采微出言警告女兒。
眾人高高興興的吃起蛋糕,伴隨不斷的笑語聲,時間過得特別快。
「我幫妳。」在看見朱采微準備收拾殘局的時候,梁若晨照例站了起來。
「好。」這次朱采微沒有推拒。
兩人端著狼藉的杯盤進了廚房,竟也很有默契,朱采微負責洗碗,梁若晨則站在一旁幫她拭干。
「我听未未說了。」朱采微突然開口。
「噯。」梁若晨心里一嘆,該來的還是要來。
「我很高興,上次我就對妳有種熟悉的感覺,我想,在妳身上八成看到一些妳爸爸的影子。」
臉色微沉,梁若晨什麼話都沒說。
「我不能干涉妳的事,可我能告訴妳我的故事嗎?」朱采微看得很明白,這女孩什麼都好,就是眉宇間多了份自持和哀傷。
她听過唐育漢提起梁若晨和她母親的事。
「請說。」梁若晨猶豫了一會,如果是別人,她才不想听,可她拒絕不了朱采微。
「很久以前,當我還是個荳蔻年華的少女時,我父親欠了一債。」輕緩的語調,實在不像細述她本人的故事。
「那時候債權人都找上門來,我父母被逼得快走頭無路、奄奄一息了。」
這種陳腔濫調的故事,電視劇也常常在演,可這是真實人生。
「有一個人,他在我當時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他非常好心的幫我,為我找讓父母安養的醫院,還幫我還清債務,後來我才知道,他也是債權人之一。」
這個笨蛋還會有誰?梁若晨不必問就知道了。
「他其實別無所求,只是心軟了些,是我……一直沒辦法離開他。」朱采微語帶哽咽,但仍堅持說下去。「我像朵菟絲花,只有依附他才能活下去,他勸了我好久,說我年紀還輕,該去找更好的男人,可在我心里,他是獨一無二的。」
能不能不要再听了?梁若晨心里好難受。
「對不起,我一直欠好多人這句話,包括妳媽媽、他的正室還有他的其他女兒。」
「妳……不需要道歉。」她破碎的呢喃,對于朱采微,竟有種說不出的心疼;她應該恨她的,不是嗎?
「他一直跟我提到妳,他心愛的大雄。」
「嗚……」一陣嗚咽從來不及堵住的唇輕泄而出,梁若晨哭了,淚水像斬不斷的細繩;那曾經將她捆綁得好緊、好緊。
「他真的愛妳。」朱采微也頻頻拭淚,能夠說出心里一直想說的話,她真的很高興;她盼了好久。
「他雖然沒跟我提過他找到妳,可,我想他是一直以他的方式在愛妳,就像我,我也選擇我愛他的方式跟著他,妳別怪他好嗎?」
「嗚嗚……」梁若晨無法回答,因為她哭得像個嬰孩。
那個大雄,她甘心了吧?她可以長大了吧!
朱采微把顫抖的人兒擁入自己的懷里,將那張濕透的小臉壓向她溫暖的胸脯,用她母性的關懷,試著為她撫平所有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