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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娘子 第二章

手中的玉環是溫潤的,並且質地優良。

揚日坐于台階上,看著那塊玉。從他有記憶以來,這玉環便一直掛在他的脖子上。對于這塊玉,他沒有絲毫的印象。他到底是如何得到這塊玉?又是如何……

「阿日,」祁永川坐到他身邊,看著他,「怎麼了?還在擔心小月?」揚日看了看他,不語。

「別這樣嘛,老弟,」祁永川搭上他的肩,「大哥不會對她怎樣的。」

「你怎麼知道?」

祁永川聳了聳肩,「昨晚是大哥帶她回來的?」

揚日點頭。

「好巧。」祁永川笑著,意味深長。

「巧?」揚日皺皺眉。

「臨風回來了。」他打了個呵欠,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什麼時候的事?」揚日微微驚訝。

「今早,你守著小月,所以不知道。」

「紅菱也回來了?」

祁永川笑。「是啊,」有臨風的地方必有紅菱,「真煩,過幾天另外幾個家伙都會回來了。」他伸伸懶腰,直起身。

「永川。」

「嗯?」

「你是如何來風間門的?」

祁永川笑得深沉,「很重要嗎?」

揚日無言。

*****

天色轉暗,揚月坐在床上,手里仍舊拿著那把短刀,昨夜的一幕不停地在她腦中回蕩。

她終究還是下不了手,那她如何能待在風間門,又憑什麼待在這里?身為風間門的成員,這對她是種侮辱,可……她真的下不了手。

從小就怕見血,在以往的訓練中,要不是阿日幫她蒙混過關,她早就被大哥逐出谷了。

阿日……她不能離開阿日,自她有記憶以來,阿日就一直陪著她,沒有了阿日,她該怎麼辦?但她又不想成為阿日的負擔。

思及此,她翻身下床,找出夜行衣換上。

無論如何,也得再試一次!

悄無聲息地躍出風間門的園林,她飛走在屋檐上,忽然,一個人影由她身後閃現,立于她面前。

「大哥!」她睜大眼。

「你在干什麼?」左蒼南眼中閃過怒意。

「對不起……大哥,」她低下頭,「我無意違逆門規,可我不能離開風間門。」

「我何時說要趕你走?」他走近她,衣角飛揚。

「大哥……」她張口結舌,「這次我會努力的。」

「听著,揚月,」他拿下她的面罩,「你不一樣。」

「什麼?」她看著他在月色中愈顯冰冷的臉。

「你下不了手,對吧?」

「我只是……不習慣。」

「你不會習慣的。」左蒼南捏著她的下巴,逼她看向他︰「因為你不適合做殺手。」

「你是要趕我走嗎?」她輕顫。

左蒼南搖頭。

怒氣竄入她的眼,「既然我不適合做殺手,為何留我在風間門?」

他笑,眼中毫無溫度,勁臂攬住她縴細的腰。

「大哥……」她一驚。大哥不曾這樣……接近過她。

左蒼南輕輕按著她想要移開的身子,貼近她的面頰,開口︰「妳的刀只能用一次。懂嗎?」

「為什麼?」她的臉迅速漲紅,因為他靠近的臉。

「你會知道的。」他松開她。

揚月看著他頒長挺拔的身影,開口︰「大哥……昨晚的人是你吧?」

他輕笑,「聰明的小月。但,是我又如何?」

「為什麼?」

將面罩放在她手中,左蒼南輕貼著她的耳畔,「不為什麼。」轉身一躍,消失于夜幕中。

揚月只能呆呆地立于原地。

*****

天氣好,陽光明媚,是上山采藥的絕佳時候。

一大早,揚月便提著藥簍欲出門,門卻被忽然撞開,還沒待她回過神,身子便被一個柔軟的身軀抱住。

「小月姊。」

「紅菱?」她張大眼。

「小月姊,我好想妳。」

「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應該在徐州嗎?」她捏捏紅菱的臉。

「事情一辦完,我就趕著回來了。听阿日說你出事了,沒怎樣吧?」

「沒事。」多日不見紅菱,她興奮得兩眼眯成線,「倒是你,順利嗎?」

「當然,我紅菱是何等的冰雪聰明。」她仰起艷如桃花的臉。

「妳好自大。」揚月大笑,拉拉紅菱的發。

「告訴你哦,臨風也回來了。」紅菱朝她眨眼。

「我知道。」揚月關上房門。

「你知道,誰告訴你的?」紅菱驚奇地睜大眼。

「還用誰告訴我?」她笑,「有你的地方能少得了臨風嗎?」

「小月姊,你說什麼啦?」紅菱的臉瞬間通紅。

隨後,兩抹輕盈的身影伴著打鬧聲,朝大廳走去。

*****

到了松園的大廳,發現左蒼南也在,揚月刻意躲開他的目光,看向與祁永川打鬧的臨風。

「大哥。」紅菱沖到左蒼南面前。

「嗯?」他抬頭。

「我這次表現不錯唷,既沒暴露身分,又沒有……」

「想要什麼?說吧!」他端起茶杯,淺笑。

「我要休息一段時間。」她大聲地宣布,然後得意地看向臨風,見後者以欲殺人的目光回瞪她,她臉上的笑容更燦爛。

左蒼南點頭,起身。

「大哥。」紅菱拉住他的衣袖。

左蒼南微微轉頭,看向她的手。

紅菱心中一顫,寒氣自左蒼南的身上竄向她,她微微退了一小步,松開手,看了看臨風。

「說。」左蒼南開口。

「沒……謝謝大哥。」紅菱搖頭,笑靨如花。

大哥仍沒變呀!

她再次看向臨風,揚起一道完美的新月眉。

小妖女!臨風暗自詛咒。

清清喉嚨,他走上前。

「大哥,」他笑著,「最近……沒什麼委托吧?」

「想休息?」左蒼南輕笑。

可惡的妖女!心中暗罵著紅菱的臨風硬扯出笑容。

「三個月後準時回來。」左蒼南走向大門。

「是。」臨風狠狠地看向紅菱。

突地,屋內的人喧鬧起來,而左蒼南似乎沒有听見他們的聲音,徑自跨出大門。

揚月看著他遠去的挺拔背影,撫著胸口,心跳得好厲害……

*****

「風間門?」

「沒錯。」

半晌--

「怎麼會惹上風間門?」蒼老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小的也不清楚,但當初武爺一家慘遭滅門,的確是風間門所為。據小人所知,風間門接案向來不問原因,只要開得起價,他們絕對接,只怕武爺一家是……」

他抬手,示意他出去。

「風間門……」

居然會是讓所有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風間門。

在江湖上出現不過十來年的風間門,早已名震天下。對江湖人來說,它是個謎,沒有人知道它究竟位在哪里,也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成員。

十多年來,風間門以特殊的方式與外界聯絡。據他所知,風間門是殺手組織,也提供消息,而風間門的門主「鬼影」,是當今武林第一高手,門下弟子個個身懷絕技,因此從未失手過。

「秋娘……」

低沉而蒼老的聲音伴著鬼工球的聲音,在漆黑的華麗大廳里回蕩。

*****

「揚月,要出去嗎?」永川站在她門前。

她搖搖頭。

「怎麼了,你最近精神不振喔!」他彈了彈她額前的劉海。

揚月扮個鬼臉,「哪有?我沒事。」

「真的不去?阿日也要去耶。」他看著她。

「真的,你們去吧,我想睡覺,有好吃的替我帶回來就成。」她推推他。

「真的不去?」永川拉著她的手。

「永川,算了。」揚日不知何時出現于她門前。

「阿日。」她笑。

「別想太多。」揚日揉揉她的發。

「嗯。」她點頭,目送兩人離去,隨即向竹園走去。

「大哥。」她走入亭中,站在十年來習慣站的位置。

「有事?」左蒼南並未抬頭。

「我……想完成上次的任務。」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左蒼南放下書,看向她。

「自覺不如人?」他淡淡地開口。

揚月瞬間漲紅了臉--大哥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是啊,自紅菱回來後,她才發覺自己是很無用,比她小的紅菱,無論什麼任務總能做到完美無缺。

「大哥,再給我一次機會。」她緊握雙拳,「我……會努力的。」

左蒼南走到她面前,一股獨特的清涼味傳入揚月的鼻息,她的心顫抖了一下,猛然發現兩人是如此地貼近,她後退幾步,直至背抵到亭柱。

「那你倒是說說,你會如何努力?」他抬起她的臉。

「我……」她頓時語塞,臉紅成一片,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他逐漸靠近的面孔。

「說。」左蒼南輕笑,吸入她的清香。

「大哥……」她竭力壓下心頭說不出的慌亂,看向他,「我不想成為大家的累贅。」

「累贅?」左蒼南唇角的笑意加深。

看著他因笑而更顯俊朗的臉,揚月顯得有些慌亂,「大家……都出過任務了。」

「你的刀,」笑意從他唇角褪去,「只能用一次。知道嗎?」

「為什麼?」她低吼,怒火上升,他……不信任她的能力嗎?

「你越來越膽大了,小月。」他親昵地靠近她,在揚月錯愕之際,吻上了她因驚訝而微啟的唇,懲罰般地輕咬她的唇瓣。

大哥在做什麼?

她臉上一陣火熱,雙腿發顫。直覺告訴她,這是個異常親密的動作,但是--大哥為什麼要這樣做?

良久之後,他終于放開了她。

「大哥……」她靠在他懷中顫抖。

他輕撫她潑紅的唇,「不要讓其他人這樣做,知道嗎?」

雖不懂為什麼,揚月仍是點了頭。

抬頭,她看著他的雙眼,里頭好像有火焰似的……

他低頭,輕吻她額上的疤痕,「那件事不要再提了。」

她點點頭。

*****

月黑風高。揚日將劍拿在手中,輕巧地躍入「福壽樓」的內院。

從整個庭院的景觀來看,福壽樓的主人鄭全祿確實稱得上是京城十富之一,只可惜……

揚日扯扯唇角,準確地找到鄭全祿的寢房,正欲動手--

「你是誰?」床上的人開口,聲音里卻不見驚恐。

「吵醒你了?」想來鄭全祿是個練家子,不僅說話中氣十足,還能察覺到有人闖入。

鄭全祿翻身坐起,「听你的聲音,應該是年輕人吧?我們是如何結怨的?」

揚日不語,走到桌邊,點亮油燈,他看清了床上的鄭全祿,他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眼中閃著精光,揚日將劍指向鄭全祿的胸口,「我要動手了。」

鄭全祿臉色一變,反手一揮,格開他的長劍,然後極快地從枕下抽出一柄劍,刺向揚日。

「為何點燈?」幾個回合下來,鄭全祿體力不支,語氣變得不穩。

「讓你看清我的臉,不然你會死不瞑目。」揚日笑了,手中的長劍一挑,鄭全祿的劍掉落在地。

鄭全祿面如死灰地僵在原地。闖蕩江湖三十幾年,從來沒人在二十招內就可擊敗他,現下他只覺背脊泛起陣陣涼意。

揚日彎腰,拾起地上的劍交到他手中,卻發現他睜大雙目,嘴角怪異地抽動著,似是看見了極可怕的事。

順著他的目光,揚日低下頭--

玉環!?

「那幾人……也是你殺的吧……」鄭全祿跌坐于床上,「小磊……你終究還是來了……」他目光渙散地看向揚日的臉。

「小磊……」揚日念著這兩個字,頭像被重擊了一下。

「報應啊……」鄭全祿大笑起來,手拿長劍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揚日看著他痛苦的面容,確定他已死之後,他吹熄了蠟燭,離去。

*****

華麗的大廳內,一片漆黑。

「老三也死了?」

「昨晚的事。」

「是嗎?」他佝僂的身影在燈光下異常孤寂,「十年了……是報應嗎?」

「爺……」

「你下去吧。」

「是。」

他坐在太師椅上,點了燈,閉上限。折磨啊……什麼時候會輪到他?

走到大廳的銅鏡前,他看著鏡中蒼老的面孔,淒厲地尖笑出聲。

「秋娘,你放心,」他抬眼看著屋頂,「你的仇未報,我不會就這樣死的。秋娘……」

尖笑漸漸轉變為怪異的哽咽,在陰冷的大廳里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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