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疼來疼去疼成仇 第二章

車子彎來拐去在車陣中繞行,石澄瑄始終保持沉默,只是斜靠著身子,靜靜地望著車窗外的街景,細細思考待會該怎麼跟這個沙文主義、自大傲慢、沒品無禮的臭男人開口談離婚條件。

或許是行車的穩定性太高,或許是想得太專注、車內的古典樂太溫柔,也或許是一整天沒時間休息,讓她失去了清醒的意識……

總之,在到達岳家之前,石澄瑄不自覺的跌入睡夢中,什麼談判、離婚大事,全都找周公算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爭氣的餓到再度清醒時,才發覺自己又壞事了。

「唔。」

揉揉眼楮,石澄瑄努力想看清黑暗的四周,才坐起身,就被身旁的龐然大物所嚇醒。

岳懷廣!

透著窗外稀微的月光,她辨識出他刀雕般的輪廓在睡著時柔和許多。

只是……這個沙文主義自大傲慢沒品無禮的臭男人在她床上做什麼?!

不對,她現在已經不在家里了!

她現在在岳家,她是那個叫石澄瑄的蠢蛋女人,而且正深陷在自己設下的陷阱里。

她是岳懷廣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

這項認知讓石澄瑄清醒不不少,包括讓她想起那份合約,和其中要命的那項要求同房的條款?

她傻愣愣的瞪著岳懷廣的睡顏好半晌,才懊惱的捂住臉。

老天!她沒事睡這麼熟做什麼?

正經事一項都沒談到,就光會睡!

石澄瑄費力的從床上搖搖晃晃站起身,決定在解決自己滿腦子漿糊前,先填飽肚子。

幸好岳家有錢,地板鋪著柔軟的長毛地毯,足以吸收她艱難的行動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好不容易單腳跳出房門,沿著走廊才走了一段路,就開始覺得自己又累得該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了。

懊死!看著漫長的走廊和一大段回旋的樓梯,她忽然很絕望的認為,這輩子食物和她的胃是無緣了。

好渴。

疲倦萬分沿著牆壁滑落,跌坐在地板上,口干舌燥的伸出舌頭舌忝舌忝唇辦,一陣異樣的刺痛讓她停住了動作。

怎麼會痛?!她伸手模模唇辦,感覺到下唇微微的腫脹。

是了,一定是那個粗魯的吻!

她漫不經心的想著,渾然未覺頭頂上方有一陣細碎的金屬聲傳來,當她發現身後的「牆壁」被移動時,已經來不及穩住身子,直直的往身後栽去。

原以為來人會好心扶她一把,那點心安卻在撞上地面後完全覺醒,再一次,石澄瑄不得不感激在岳家鋪長毛地毯的人。

才擺平在地上,一睜開眼,就對上一張眉目清朗卻頗不友善的俊臉。

「你這白痴女人在我門口干嘛?」一雙形狀眼熟的黑眸,透露著不耐煩的訊號,相當鄙視又惡意挑釁的瞪著她。

「小表,說話客氣點!」石澄瑄扶著隱隱作痛的後腦勺坐起,打量著倚在門框邊的人影。

約莫是高中年紀的男孩子,眉宇間多少有些岳懷廣的影子。同時,也不難發現,他對她的答話感到驚訝。

她忽然覺得有些悲哀,看來自己從前在岳家一定過得很悲慘,居然連個年紀比她小的小表頭都這麼肆無忌憚的欺負她。

「不要叫我小表!」他嫌惡地瞪著地上的女人。「你還沒回答我,你三更半夜在我門口做什麼?」

「如果你收斂一下你囂張的態度,還有告訴我你是誰的話,我會考慮回答你的問題。」

她累得不打算站起身,而且重點是,她、餓、了。

他先是被她的答覆弄愣了半晌,才又不屑的開口︰「告訴你我是誰?哼!你不要裝瘋賣傻了,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看樣子岳懷廣沒向他的家人透露她的情況。石澄瑄思付著。

一個可能是,她的存在對他們家而言毫無意義;另一個則是殘忍的打定主意要她自己去模索這個陌生且不友善的環境。

兩個理由都很讓人不悅,卻都極可能是那個大沙豬會干的事情。

「我出了點意外,喪失了記憶。」石澄瑄有氣無力的解釋著,恨不得在臉上寫「我、失、憶,了」四個大宇,好不必再逢人就聲明。

失憶了?!岳涉舟挑起飛揚俊秀的劍眉睨了她一眼。

「哼!騙人!」他完全否定的答腔。「像你這種女人,除了花錢、愛哭,就只會騙人。」

石澄瑄皺眉,听來她從前的形象似乎不好,可是這個孩子也太偏激、固執了吧!說話這麼黥耳,一點也不可愛。

「隨你怎麼想,反正以後我們會同處在一個屋檐下,要是你不告訴我名字的話,我也只好隨自己高興的叫你!小、鬼!」她聳聳肩,吃力的挪開身子閃到一旁,懶得與他糾纏,消耗寶貴的體力。

「哼!」這女人轉了性啊!居然敢這樣跟他說話!他冷哼一聲,不悅的甩門進房。

真跩!難道岳家人都只會這一套嗎?

石澄瑄見他進房,松了口氣,不想和小孩子計較,決定繼續和漫漫長路搏斗,站起身扶著牆奮力前進。

老實說,要不是為了提防有人突然又出現,她一定會選擇用爬的,雖然不太雅觀,不過比較實際。

「喂!」身後的門忽然又被撞開,岳涉舟不耐煩的俊臉再度出現。「你這白痴女人真的失憶了?」

白痴女人!白痴女人!石澄瑄忿忿的想著。

這小子也不看看她比他大幾歲,居然敢叫得這麼順口。

「听說我姓石,名叫澄瑄。你可以叫我石澄瑄,也可以叫我石姊姊,再不,我特準你叫我澄瑄。總之,我不叫白痴女人,小,鬼!」石澄瑄沒好氣的說。

好吧!石姊姊有點太嗯心了,不過總比白痴好。

「我不叫小表。」他打定主意跟她聊天似的,閑閑地倚在門邊,毫不費力的讓人嫉妒。

「那請問尊姓大名?」

她實在很想一坐下,癱在軟軟的地毯上,可惜在目前這種對峙的氣氛下,她不願滅了自己的氣勢。只是,抬著腳不能使力真是人間酷刑啊!

「岳、涉、舟。」他伯她耳背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念著。

「岳涉舟。嗯,好名字,听起來不錯。」石澄瑄相當給面子的稱贊,一面思忖要如何擺月兌他,繼續她的覓食之旅。

「廢話。」他白了她一眼。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她聳聳肩,從牆壁撐起身。

真是個討人厭的小表!

「去哪?」岳涉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出她的逐客意圖,不識相地問。

「我肚子餓。」石澄瑄睨了他一眼,看他似乎有話想說,卻又遲遲不講重點。「有話就說,別扭扭捏捏的,我可是非常、非常餓。」

「你……」

他直直瞪著她,好像光用眼神就想嚇退她似的,簡直跟岳懷廣如出一轍,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腦際……

「喂!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你是岳懷廣的兒子吧!」看他神似岳懷廣的表情,再把兩人的年紀加減乘除一番,也算合理。

「你這白痴!」岳涉舟咬牙切齒的進出這句話,頭也不回的甩門進房了。

石澄瑄從他甩上的門板回神,再次確定,他那副德行,就算他不是那個沙文主義自大傲慢無禮沒品的臭男人的臭兒子,一定多少也月兌不了關系吧!

一、樣、討、厭!

好不容易模到廚房,冰箱里卻找不到半樣剩菜,石澄瑄翻出蛋和培根,勉強做簡單的料理填飽肚子。

老實說,她並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煮菜,只能靠身體本身的記憶去行動,不過光是煎蛋和培根似乎不怎麼需要用到這種大道理。

「你在做什麼?」

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問話,讓石澄瑄正拿著馬克杯在熱水瓶下裝水的手抖了一下,熱水無情地燙上皮膚。

「該死。」

這男人為什麼總是神出鬼沒!石澄瑄連忙放下杯子甩著燙紅的手,回頭瞪了一眼來人。

「你不要老是突然出聲好不好?!」

這家伙不好好睡覺,半夜爬起來干嘛?!

「你在干嘛?」他當然不會好心到關心她的燙傷,只是冷冷地問話。

「肚子餓不行喔!」石澄瑄下意識的跳到流理台邊沖水。

「你煮的?」他看向飯廳餐桌上的培根、蛋,一臉的不相信。

「沒錯,我煮的。」

石澄瑄背對著他,把翻箱倒櫃找出來的可可粉倒進杯子,忽然發現一件頗糟糕的事情。

她總不能拿著裝著熱水的馬克杯跳到餐桌吧!她一定會被燙死。

「我記得你以前連煎蛋都不會。」岳懷廣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可可,嘲諷的撇撇嘴角。

「可惜我不記得。」

這男人沒事半夜不睡覺,就為了問她為什麼從前不會煎蛋這種沒營養的問題嗎?

不過話說回來,她以前真有這麼低能嗎?連煎蛋都不會。

「你變太多。」他冷冷的下結論。

的確太多了。

從前的石澄瑄愛哭、任性、愚蠢,並且……膽小,連直視他的眼楮都會嚇得發抖,而現在卻敢大剌剌地反駁他。

「幫個忙,替我把杯子放在餐桌上,我們再繼續討論可以嗎?」要不是她快餓扁了,她才不屑跟他求救。

他長腿一跨,縮短了幾步距離,接過她手中的馬克杯放到餐桌上,再踱回來,忽然橫抱起準備跳回桌邊的石澄瑄。

「我記得我說的只是杯子吧!」

貝住他的頸項,石澄瑄悶悶、不怎麼有力氣的反駁著,鼻尖嗅到淡淡的肥皂味透過薄衫的溫暖,所有的疲憊似乎又涌了上來。

「我說過什麼,你記得吧?」岳懷廣低頭用嘴唇貼著她紅腫的唇辦摩挲著,沉聲的說。有些該死的發現自己喜歡她軟軟的紅唇。

「知道啦!」石澄瑄撇過臉,不想理他,任他將她抱到餐桌邊,可他卻遲遲不肯放下她。

他又想做什麼了嗎?

「你的手不酸嗎?」

「你很輕。」他倒是自得其樂得很。

「那是因為我餓、扁、了。」石澄瑄橫眉豎目的控訴。

為什麼岳家人都听不懂她的國語呢?一整晚,她不停的解釋她很餓這個訊息,他們卻硬是要忽略。

岳懷廣終于有些良心的放下她,不發一語的在她身旁坐下,看著她進食。

「你不能找點別的事做嗎?」被那雙冷冷的黑眸盯著,她實在沒有心情填飽肚子。嘆了口氣,放下叉子,她終于投降。

「你以前老是求我抱你、踫你、看你,我只是如你所願。」他說得相當鄙夷。

石澄瑄愣了半晌,臉頰無可抑制的泛紅。

听他的語氣,可見她曾經帶給他多大的麻煩。

求他抱她、踫她……這听起來活像的人就是她嗎?

老天!

「咳……那是以前,就當我那時年幼無知可以吧!」石澄瑄不自在的干咳。

「是嗎?」害羞了?!

岳懷廣懶懶的睇了她一眼,而那一眼在她看來,卻飽含了無限曖昧,讓人不自覺毛骨悚然。

「喂!」講到這個,石澄瑄忽然想到「正經事」。「當時我逼你娶我的時候,你一定很恨我吧?」

「哼!」他冷哼一聲,答案相當明顯。

「結婚以後,听說你還是繼續在外面找女人,沒花半點心思在我身上。」石澄瑄繼續誘導。

「合約上有說,我們互不干涉。」他幾乎是用鼻孔吭氣。

「我知道,你不覺得這種婚姻很荒謬嗎?」她咬著吐司問。

岳懷廣不再回答,像是忽然發現了她的意圖,頗有深意的凝望著她。

「咳!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清醒了。呃,我是說我們應該早日結束這場鬧劇,不要再耽誤彼此了。」石澄瑄努力解釋著。

「好啊!如果你們石家付得起違約金的話。」他閑散地靠在椅子上,精銳的眼眸直盯著她。

「岳懷廣,我的意思……」

「你以前都叫我懷廣。」他糾正著。

「隨便啦!你這麼討厭我,不管我叫你什麼,你應該不會計較吧!」她皺皺眉繼續道︰「當初這個合約立意只是想綁住彼此罷了,既然現在我們都看清楚了,難道不能就別管那份合約了嗎?離婚對你也很有好處,你這麼年輕、這麼……呃……有本錢,應該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

「你的意思是要無條件離婚?」他危險的眯起眼楮。

「是的。」聰明人!「這對我們兩個都好,而且老是逼你跟我同房很……很對不起你。」她說得連自己都心虛。

事實是——她可不想每天早上起來都很慘澹的發現身邊睡著個討厭鬼!

「對不起?!」岳懷廣揚揚眉譏笑著。「那可是你當初最極力爭取的「利益」之一。」

「咳!」石澄瑄不慎被熱可可嗆到,邊咳邊瞪著他。

這個人非得這麼講話嗎?

她感覺到自己方褪去的熱潮再次爬到臉上。

「總之,我們離婚吧!」奸不容易平復了,石澄瑄極力裝得若無其事,像談論天氣般的說著。

「不。」他爽快的回答。

「什麼?!」他的答覆讓石澄瑄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反對。

「我說──不。」他涼涼的重申。

「為什麼?你不是希望我最好別再干擾你的生活?讓你好好去跟那群鶯鶯燕燕……我是說女朋友,跟她們去糾纏?」石澄瑄一時激動,險些亂用詞匯。

「又如何?」他表情平淡地微揚起眉毛。

老天!八個月的伴!他怎麼能那麼若無其事的拒絕。

「當初你跟我結婚時,不是有個論及婚嫁的女友?!如果你怕追不回她,我可以去幫你跟她解釋,我……」

「我說不!」岳懷廣俊逸的臉頰有了絲煩躁,加重語氣說著。

「為什麼?」

「因為……」他傾身向她,伸手用指月復刮滑著她柔女敕的臉頰。「我不是你養的那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妓。」

他低沉的嗓音,和輕柔撩人的動作讓她避無所避。

「不要講得好像我養過一樣,行嗎?」石澄瑄皺眉。

「沒有嗎?」岳懷廣一臉鄙夷。

「喂!你不要含血噴人,雖然我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但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隨便誣陷我。」石澄瑄不悅的退開身子,有些動怒。「我絕對不可能去做那種事情!」

「哼!是嗎?!」他縮回手,冷哼著。

廢話!她怎麼會去養小白臉!如果她當時真的有傳說中那麼愛他的話,她怎麼可能去和別的男人發生關系。

「該不會……」她眼楮一溜,有了答案。「該不會你在我失去記憶之前就愛上我了,所以現在不想跟我離婚?」

岳懷廣莫名其妙的瞪視著她,不說話。

「我猜對了吧?」石澄瑄得意道。

他仍是不回話,匆然了悟她的可笑,低沉沈的笑了起來,像是听到什麼荒謬笑話似的。

「你笑什麼?」石澄瑄被訕笑得有些惱怒。

「我會愛你?!」熟悉的嘲諷神色再度揚在他的俊臉上。「省省吧!我恨你都來不及了。」

「那為什麼……」

「難道你不懂嗎?」他深邃幽黑的瞳眸染上一層冷酷。「盡其所能的讓你痛苦,就是我的目的。」

看著他的眼,她想他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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