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個王八蛋說小妹的工作很輕松?端茶、送報、低聲下氣之外,還必須在十樓和十三樓之間跑來跑去。她這麼跑不為什麼,只為了拿資料到檔案室拷貝,短短的一個上午讓她忙得昏頭轉向,偏偏早上又惹怒了那只猩猩,命令她做東做西,交代的事多得做不完,竟然沒人敢挺身為她說一句話,這也難怪,老板最大,只要惹毛了他,大概也只有回家吃自己的分,唉!世風日下……
整理好資料,看了看時針正指著十二點,阿敏從檔案室中走出,忽地撞上了一堵肉牆。
這一下撞得可不輕哩!她模了模被撞疼的俏挺鼻子,開口罵道︰「是誰走路沒長眼楮?門那麼寬,偏杵在中間?」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是你的思春期來到,我在門外敲了半天,門都快被我敲破了,還沒人來應門,我只好自己進來;別懷疑,是你自己耳力不好。」袁至磊解釋著。
「原來是你!別人我不敢講,是你的話,我就很了解了。你的眼楮長在頭頂上方,只往上看,不往下瞧,連什麼時候走狗屎運你也不曉得。」她皺眉看著眼前這高大壯碩的男人,一臉漠然。
「已經中午了,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滴水未沾,今天中午我準你假,跟我去吃飯。」
他滿心以為她會答應他的邀約!誰知……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死命地搖著頭。「誰會要一只猩猩作陪?跟你吃飯?那會影響我的食欲,讓我倒盡胃口,消化不良,吃不下去還會倒吐出來。」
哇!那真是惡夢呀,想到那情景,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豈料,黑煞神總是特別眷顧她;當她失意時,她總是得意的欺壓她,現在也不例外。
袁至磊毫不費力的扛起她放在自己肩上,很不高興地說著︰「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要你在的一天.我說東,你就不可以往西;我說一,你就不可以喊二;我叫你死,你就不可以賴活著。現在,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這只自作聰明、目中無人、虛有其表、惹事生非、不可理喻、剛愎自用的猩猩!」阿敏用力地又捶又打地虐待袁至磊的背,雖然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但至少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你玩過高空彈跳沒?」他將她高舉過頭,想把她當皮球一樣踢出去。
「啊……不要!我去,我去就是了嘛!」阿敏搗住眼楮,不敢想像她躺在棺材里的模樣。
「哼!算你還識大體。」他讓她安全的降落。
她確定了自己站在地上!沒有生命危險才接著說︰「你都是用這種方式請淑女吃飯來增加飯前情趣嗎?」
「你這樣子叫淑女?那天底下不就沒有蕩婦了。」
「你留點口德好嗎?今天是你求我跟你去吃飯的耶!」
「求你?」他步出電梯。
「沒勇氣承認就別吃了。」她挑眉看他。
「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我沒意見,但那有損我的形象,污染了我高貴的手。」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後面櫃台接待小姐頻頻投來的愛慕眼光。
她轉過臉,討厭她們盲目地追求一個虛有其表,其實內在缺陷的十足蠢蛋。
「看什麼看?小心長針眼,」她沒好氣的對她們叫。
阿敏見她們一臉錯愕的表情真想捧月復大笑,然後她給了他一記衛生眼,率先走了出去。
袁至磊正仔細研究如何挑起她的怒意,看她生氣的模樣真可愛。他震了一下,隨即甩了甩頭,甩掉那些不營養的思緒,跨步走了出去。
走在紅磚道上,「沉默」一直是他們之間的共識,兩人沒再說一句話。
***
正午,正是一天當中最燥熱的時候,太陽無情地凌虐著路上的行人。
阿敏眉頭糾結成一團,下意識地用手抵擋住熾熱的陽光,忽然她覺得頭頂一片陰暗,霎時覺得身體正漸漸冷卻,她奇怪地抬眼一看,見他的高度正好替她擋掉一大片陽光,不知是他無意還是有心,反正有人願意免費為她效勞,未嘗不可。
走至行人穿越這,他突兀的把手往後一伸,她莫名其妙的打量他。
他忽然別過臉來,朝她凶狠的一吼︰「笨蛋!把手給我。」
他也要握手嗎?在這種場合?不須要吧!但想歸想,她還是乖乖地把手疊在他手上。仿佛有股溫熱從他的掌心融入她的手掌,流遍全身,那溫熱與烤人的熾陽恰恰相反,是很舒坦的那種……她就這樣地被他像牽一只寵物般的過了馬路。
袁至磊緩緩轉過身來,說︰「隨你挑一家店,愛在哪吃就往哪吃,不要客氣。」
阿敏當然不會客氣,她暗想︰哼!吃垮你,讓你抵押在那餐廳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胡亂指了指眼前的一家高級西餐廳,等著看他面露難色。
誰知他眼楮連眨都不眨,將她樓進了餐廳。
他揀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兩人對坐,那桌子中間還擺一小盆花,昏黃的燈光配合著輕柔的音樂,氣氛極佳,在在顯示出設計者的巧思。
袁至磊禮貌地替阿敏拉開椅子,等她坐下後,自己才坐了下來,接著說︰「你要吃什麼自己叫。」
阿敏馬上招手大叫︰「小二!小二!」
倏地,全餐廳里的人都停止了進食的動作,待者停止了走動,樂師也停止了演奏,每個人都目不轉楮、張大嘴巴的看著那一臉無辜的女孩。
袁至磊暗罵︰這丫頭,語不驚人死不休,站起身,給了她一個白眼,才對著吧台前的持者說︰「對不起!侍者,請你過來一下好嗎?」
趁著大家回復進食的動作後,他才對著她低吼︰
「不會叫就不要亂叫,你只要負責吃就好,這是西餐廳,不要給我丟臉!」
她忿忿的答自︰「是你自己要我點吃的!」
「我拜托你行不行,這里的服務生不叫小二,叫侍者,侍者。」他重復道。
「侍者兩個字怎麼寫?」阿敏的上進心又來了。
「閉嘴!」
侍者送來菜單站在旁邊,余驚未消的盯著那「奇類異種」的長發漂亮女孩看。
袁至磊口氣微怒,不明白自己酸葡萄心理,打斷待者對她的窺視,說︰「來一客沙拉龍蝦,兩份商業套餐,開一瓶香檳。」
為了避免她禍從口出,就是把食物塞滿她的嘴巴,袁至磊想。
餐點送來後,阿敏立刻狼吞虎咽,好像要把她這幾年來沒吃的飯統統補償回來似的,絲毫不讓嘴巴閑著,一點都沒有女孩子的樣兒;不過,換個角度來看,這正是地迷人的地方──純真、自然、不進作。待在那污濁的環境十幾年,她竟然仍保有一顆赤子之心,如果不是自重自愛的話,那麼肯定會消極墮落;但,她一點都不像會自怨自艾的人。
他啜了一口香檳,邊吃邊幫她擦嘴角的油漬,唇邊不禁泛起一抹幸福滿足的微笑。「慢慢吃,看你一副饞相,別噎著了,餓鬼!」他寵遷的說著,盯著地白皙光滑的粉頰,有股沖動想把她攬在懷里。
阿敏看著他一口都未動到的食物,垂涎地盯著它,多希望此刻那些食物能投奔到她的肚里。
「拿去吧!點那麼多就是要填滿你那‘無底洞’。」他非常認命地說。
阿敏幾番與食物搏斗,有如秋風掃落葉、蝗蟲過境般,盤子被舌忝得清潔溜溜、光可照人,為洗碗的工人省下不少麻煩;然後,她滿足地拍拍肚子,酒足飯飽精神爽,等一下才有力氣跟他抬杠。
意識到自己正傻楞楞的發笑,袁至磊收斂起笑容,低頭瞥了眼腕上的表,起身走向收銀台結帳。
阿敏悄悄跟在他身後,看看他是否有經濟能力負擔。剛剛她那一頓,少說也要一萬多塊,光瞧這門面,肯定是家黑店哪,吃得起已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看他從皮夾中掏出一張小卡片般的「厚紙板」,就那麼輕輕刷一下,餐廳里的人就放他們走了,還像小狽搖尾般的說著︰銘謝惠顧,下次再來。
哇!她第一次見到這東西,竟然那麼神通廣大,嘿,嘿!有機會……
袁至磊打斷地的邪念,指了指對街的冰店說︰「想不想……」
他話未說完,她已迫不及待想飛過去了。「想!想!想死了!」
袁至磊自然的執起她的小手,愉快的邁開步伐走了過去。第一次感覺有人陪他吃飯是件多麼愉快的事;為了工作,忙到忘記吃飯、睡覺是常有的事,他從來也不覺得哪里不對勁,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他一直是寂寞的,他也須要有人守在他的窩里幫他洗衣、煮飯,還要幫他生一窩可以組足球隊的孩子,那是他從小求之不得的溫暖。
他深深的望著眼前這個擾亂地心湖的女孩,或許他只是她暫時的過客,但她卻是他生命中永恆的駐點。
「袁老板,你今天發什麼神經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又有什麼企圖了?先說好,我可不希望糊里糊涂就敗在你手上。」阿敏不相信地看他,但仍繼續進攻那盤冰點。
「你不希望我對你好?還是你先天喜歡被虐狂?」
「我可不敢奢望你的大恩大德,這頓飯算我除你的,大不了下次還你嘍!」
「不!我要你一輩子良心不安,念念不忘我的恩澤,讓你主動邀我‘謝飯’。」這樣才能永遠把你留在身邊,不讓別人搶走你,他在心里吶喊著。
「哈死你吧!」阿敏給他一記白眼。
他們步出冰店,回到公司都已下午三點多了,只見到馬少瑀環胸站在辦公室門口,以嘲諷的眼神盯著袁至磊,待他們走近,地吐了一句︰
「午安哪,聖人!」
袁至磊二話不說,拉著馬少瑀的領帶,將他拖離現場。
「失陪一下。」袁至磊轉頭對阿敏說。
「喂!喂!喂……輕點嘛老兄,會死的。你要帶我到哪里?」馬少瑀護住快窒息的脖子,心疼地看著自己名貴的西裝。
「廁所。」
「不好吧!兩個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同事看了會笑話的。」
他說的話袁至磊一字也沒听進去,他推開了廁所的門,將他拋進去,才狠狠地說︰「在這給我安靜一下。┘
「搞什麼?哪里不好講,偏挑在這麼有‘氣氛’的地方。」
「閉上你的嘴,」他受不了馬少璃的婆婆媽媽。
「喲我們大聖人生氣了。說!你今天怎麼有百年難得一見的雅興陪那丫頭去吃飯啊?難不成你真動了凡心?」馬少瑀賊賊的笑了,說話的語氣怪曖昧的。
「沒什麼,你是太閑了,還是想討打?淨學那些八婆亂嚼舌根,待會去給我跑‘飛騰’那件案子。」袁至磊語氣中的堅決不容置疑。
「小磊呀,不是我愛念你,都老大不小了,別像個初出校門、求偶心切的毛頭小子,玩那些無聊的愛情游戲。你哪,不是種馬型的男人,你是感情一觸即發的那一型。那女孩身世怎麼樣?」馬少瑀查過她填寫的人事資料,一片空白,只填了名字和性別。
「不知道,被我逮到時是個賊女。」他眉頭深鎖,耙了耙頭發,心煩地道。
「什麼?你什麼時候這麼有愛心去感化一個賊女?你既然同情心過剩,大不了我幫你立個‘袁氏救苦救難基金會’,用不著把自己都賠了進去吧?你保證她不會再犯第二次?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女孩家會單純到跟著一個陌生男人?你發誓她接近你沒有企圖?她住哪?」一連串的問號壓得袁至磊更加心煩意亂。
「我……我只是看她孤苦無依,瘦弱得不堪一擊,而且她行竊應該是頭一遭,她技術頂爛的……而且她除了嘴巴壞一點,沒什麼重大惡極的罪行須要受到處罰。想當初,如果沒有袁爸,也不會有今天的我,將心比心,我就把她帶回家了。」他替自己找借口。
「帶回家?她住你家?」馬少瑀一副想吃人的模樣,要不是袁爸千叮萬囑的吩咐他好好照顧小磊,他連理都不理他。
「喂!你下巴快月兌臼了。」袁至磊提醒地。
「我猜不出一個月,她就會倒在你的床上和你共唱‘新梁祝’。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屋檐下,你不會想沾,那麼我就替你打個‘永保長青’的匾額,定時膜拜景仰歌頌。你這個大聖人,孔子都沒你這麼偉大,老兄!」馬少瑀像听到豬不吃餿水改吃牛排般的想大笑。
袁至磊皮笑肉不笑地說︰「真謝謝你的雞婆。」
「唉!如果你真想‘破身’的話,我也不能阻止你,但也絕不可能陷你于不顧,畢竟‘愛情’這玩意兒旁人也插不上手,端看自己如何斟酌了。祝好運!兄弟,愛情沒了還有友情,別忘了。」他無奈地嘆口氣。
他們兩個大男人終于談妥,不再挑起爭議。兩人有默契地走向門外,袁至磊將「清潔中」的牌子反手掛上「敬請愛用」後便離開了。
一踏進辦公室門口,就听到一陣熟悉如銀鈴般爽朗的笑聲和難得一見的熱鬧景象,使得原本死氣沉沉的辦公室頓時活絡了起來,增加了許多生氣,見她們又說又笑的,玩得不亦樂乎。
「噓--袁總和馬秘書回來了,快回位子坐好。」一個年輕女同事催促著大伙坐好,辦公室一下子又變得鴉雀無聲。
她們頭也不敢抬的埋頭苦干,深怕觸犯了袁總的上班戒律,屆時一定會被扣薪、加夜班的。
那呼聲的女同事對阿敏使眼色!示意她回位子上坐好,還能僥幸免于一死。誰知阿敏卻起身走到袁總的眼前,抬頭挺胸,毫無懼色的說︰
「獵人一來,小鳥都嚇跑了,你知不知道?不要每天都擺著守喪的表情好不好?你自己沒有感覺,別人可曾被你嚇死耶!在這層樓,不,整棟樓里的人,都快得了‘懼猿癥候群’外加‘自閉郁卒癥’了。」她喜歡挑他毛病。
在旁的女同事個個手腳直冒冷汗、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全身顫抖地看著勇敢的阿敏,祈禱她不會被丟下樓去或亂腳踹死。她們只有噤聲的分,向來只有袁總才能對她們使臉色,看來這大膽地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女孩性命堪憂……
阿敏轉過身對著那女同事說︰「綺箴,沒關系,有我在,他們才不敢對你們怎麼樣。」她拍拍胸脯保證,大義凜然。
「是嗎?既然你這麼厚顏,那我就應觀眾要求,好好教訓你一番,以一儆百。」袁至磊狡黠地朝馬少瑀使個暗示,遂將她拖進他的私人辦公室。
「好了好了,沒你們的事了,回位子上坐好,趕快干活去,別找罪受。」馬少瑀遣散圍觀的同事,而後他也回到了自己的一小方工作天地。
譚綺箴乖乖地回位子上坐好後,怯怯的望了望俊俏斯文的馬少瑀,隨即整片紅雲布滿她的頰上。她驚羞的垂下睫毛,一只手撫著自己小鹿亂撞的心,重重的嘆了口氣後埋首于工作上。
袁至磊將阿敏拖回他的辦公室用力地甩上門後,抓著她的手腕故作忿怒的說︰「我要你來這兒工作!不是要你鼓吹革命的,而你竟然如此囂張跋扈?上班還不到一天,你便不服從上司的命令,如果繼續留你在外面胡作非為、蠱惑人心,難保她們不會叛變……」他盯著她氣嘟嘟的表情,臉上七分猙獰三分竊喜的十分爽快。
「你說的正好,我才打算洗手不干。這分苦差事,有那此屨征的大專生、大學生甘願被虐待,就讓她們來頂替我好了;反正你須要的不就是溫順、工作效率百分之兩百,又啞巴的廉價勞工嗎?我才懶得理你,是你自己說要放我走的哦,別賴皮!」說完,她逕自往門口走去。
「我何時說過要解聘你來著?你這自作主張的小丫頭,你只準接受處分,不準擅自離職。從明天開始,把你的辦公處移進我的辦公室內,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桌前一步。現在,去收拾你的細軟!」他眼神嚴肅的掃向阿敏氣得乍紅的臉蛋,再度換上勝利的表情。
「我憑什麼得听你的?」阿敏恨極了他命令她做任何她討厭的事,就算她曾不小心受了他的一點小恩小惠,也只不過是沒被他送進警局而已!她不滿自己得受他擺布。
「就憑你是我的女奴!我的下屬,我的……」他止住了差點沖口而出的話,心驚著自己的舉止和不願接受她不在他視線範圍的事實……他迷惘了。
「就算我真的賣給你,奴僕最少也還有行動自由;可惜的是,我不是你的女奴。」阿敏抬起下巴,不屑地看著他。
「你最好趁我心情正好時消失在我眼前,否則難保我不會在你身上或心理上留下難以抹滅的創傷。」他回了她一眼,愉快的投下一顆炸彈。
他又來了,那該死的邪惡眼神,深沉、懾人魂魄又耐人尋味……阿敏真想望穿那內心深處,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你這地方那麼小……」她看了看四周已經夠大的空間,言不由衷的說著。
袁至磊閑言頗覺好笑,第一次听到有人嫌他的辦公室小?
任何人只要一進辦公室門就可瞧見他的辦公桌,桌旁的另一邊格間里有電腦、影印機、傳真機、制圖桌……一應俱全,辦公桌旁有一整排櫃子,佔滿書櫃的是她看不懂的商業百科大全,落地窗旁擺了一盆觀葉植物,左方是一套原木色的沙發,專用來接待客戶;整個辦公室色調調和優美地呈現在她的面前,樸素但不失高貴。
她顯然遺忘了辦公桌旁的一扇門,見他開啟了那扇門,她赫然發現里頭還有一間工作室,只不過小了點,看來應該是專門接待「特別」的客戶吧,唉,真是一個標準的「工作狂」!
「真勞您費神了。」她無話可駁,只好自認倒楣的垂首出去。
在外面的女同事們紛紛拋給她一個個同情的眼光,礙于馬少瑀坐鎮在旁,她們不便起身安慰,只好用心意代替行動。
她也明白她們的苦處,給了她們一個釋懷的微笑;那微笑滿負無奈、心酸、悲憤……其實她也沒什麼細軟好收拾的,只提了一個垃圾桶走進他的辦公室。
袁至磊皺眉看著她,疑惑地問︰「為什麼拿垃圾桶進來?這里不缺呀!」
「我連大吐苦水的權利都沒有嗎?」阿敏委屈地說。
「那我裝個行動馬桶給你,恐怕那垃圾桶容不下。」
「不必了,我不想欠你太多;再說我喜歡垃圾桶的熱情,不喜歡馬桶的冰冷。」她意有所指。
為了健康快樂的明天,她真想把袁至磊捶一捶壓扁後,丟進可燃物垃圾桶里,除之而後快。
***
時鐘指著六點半,只見著同事都走光的空曠辦公室更顯得比平常大許多。阿敏坐在袁至磊的辦公室外一張辦公椅往下看,萬燈閃爍,視野遼闊。車子和熙來攘往的人群讓台北的交通狀況慘不忍睹。一名在車陣中動彈不得的駕駛破口大罵,雖然人小得像螞蟻,但她的眼力可不是蓋的,要不然怎麼能在那陋巷中混呢?
想著想著,她又想到那幫兄弟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是餓著肚子搶飯吃?還是也跟她一樣在想她呢?她常常問自己,為什麼人天生不平等?為什麼有貧富的差距?為什麼任由富有的人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而他們貧窮的人就得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難道這真是他們所必須忍受、接受的事實?那麼有錢人可也得受點波折才行。太順遂的人生,讓他們不懂得珍惜,唯有讓他們受點磨難,他們才懂得什麼是知福、惜福,而不是一昧的享受奢靡,讓他們領悟浮華不實的美夢終將幻滅,唯有實實在在的走過人生!才不至招來惡夢一場。
突地,臉頰的一陣冰涼,讓她如夢初醒。
「咦!你還沒走?」阿敏納悶著,人不是都走光了,只留下她和那只猩猩嗎?
她想到此就滿肚子光火,該下班竟不讓她下班,還得陪那只猩猩加夜班,她又不是公司的重要干部,該做的她早在上班時間打理好了,犯不著陪他干耗在這,還說什麼「人心險惡,你一走出去我就得報失蹤人口,你失蹤了大不了登報作廢,但那有損我的名聲,所以你還是等我下班較妥當些。」哼,沒良心的東西,只會把一切罪責歸咎在她的身上。
她接過馬少瑀遞來的飲料,仰頭猛灌。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等著小磊唱催眠曲給你听啊?」
「我可無福消受听他的催眠曲,他不讓我做噩夢,我就感激得流鼻水了。催眠曲?嚇走蟑螂、老鼠還好,我不敢領教。」她像敘述一只怪物般的說著,不時還加入音效,听了讓人感同身受,為她掬一把同情熱淚。
馬少瑀看著她如小孩子般天真無邪,不禁懷疑她會是個賊女?還是她有障眼法、偽裝術,竟能隱藏得不露出馬腳。
「對這工作還習慣吧?看得出你不是情願來應征這分工作的。┘他打探著。
「習慣?我是習慣被地欺壓,如果不是懷著欠債的補償心理,今天我就不會低聲下氣受他操控了,只怪我沒事去搶什麼凱子。」她埋怨道。
「我有這個榮幸听你和小磊認識的經過嗎?」馬少瑀半嘲半真的說。
「唉!」阿敏嘆了口氣,接著說︰「在很久以前,有個美麗聰慧的小乞兒,她的名字叫阿敏,從小無父無母,被一個拾破爛的阿婆撫養長大,但她心地善良、體貼溫順、大方可人、堅忍……」
「講重點。」他不耐煩的插嘴道。
「有耐心點嘛,現在是嚴肅時刻。」
「她為了愛心,奮而解救一群饑餓的小乞丐,她是多麼偉大、多麼有志氣、多麼具有俠義心腸,不得已她只好出此下策,搶了路人A君的錢包,從此她的一生淒慘命運就此展開。如果你有興趣,請先繳補習費,我保證把你塑造成第一神偷!名額有限,請即早報名,逾期恕不辦理。」她真是忝不知恥,也不看看自己現在踩在誰的地盤上。
「那路人A君不會正好是小磊吧?」馬少瑀淡淡的開了口。
「正好不小心是他。」她不禁又要抱怨自己真是煞星當頭、霉星高照。
馬少瑀果真是開了眼界,他一生平平順順,無大風大浪的活在幸福里,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心酸故事,真是令人可歌可泣、淚流滿腮啊!
袁至磊在辦公室內,將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整理齊全後,才把室內電燈關掉,鎖上門走了出去,剛好看到小馬和阿敏在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