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進入房間,羅峻男狐疑的目光便一直緊盯著言雨弦不放。
他一直覺得奇怪,就算他救了她,她的態度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完全改變,兩人以往的針鋒相對成了和平相處,這樣的改變真教他心生疑竇,尤其是她剛才在餐廳里說的那幾句話,具有一定的涵義,她似乎在暗喻什麼。
言雨弦對于他的猜忌並非全無感覺,只是她選擇讓受不了的那個人先開口,這樣才能讓自己佔上風。
「你為什麼要對石田櫻說出那種模稜兩可的話?」松開脖子上的領結,羅峻男受不了室內悶熱的氣息,先開口問她。
「什麼模稜兩可的話?」她裝蒜。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哦,你說的是那個啊!我是在幫你,我真正的用意,是希望石田櫻能夠知難而退。你並不喜歡她不是嗎?而且你剛才一直冷眼旁觀,不就是希望我能替你打消石田櫻花痴的念頭?」她眼珠子一轉,說出這番動听又不令人質疑的話。
「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不簡單,只有石田櫻那種笨女人才會被你騙。」羅峻男采信她的說辭,或許是他多心了。
「彼此彼此,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神秘一笑,並不打算將話題圍繞在石田櫻身上,「有沒有喝的東西?我好渴喔!」
「冰箱里有,自己拿。」瞅著她的一舉一動,羅峻男越來越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他輕嗤一聲,「七個月前,誰都沒想到,我們兩個人竟然會和平相處。」
看她從冰箱里拿出一瓶飲料,笑著拉開拉環,他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原因出在她那張一直盈滿笑意的臉上。
七個月前,她從沒給他好臉色看過,所以他也沒看過她的笑容,如今親眼看到,讓他感到相當的不真實。
一個令他討厭的女人,也能有這麼好看的笑容,真是太奇怪了!
「我也沒想到這麼戲劇性的變化會發生在我身上。」她指的是他喜歡她一事,當然這是不能拿出來討論的,至少此時不宜。
「若是讓我那兩位好友看到,他們不目瞪口呆才怪!」
說到他那兩位好友,他便覺得他們這次的進度太慢了,他待在北海道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竟然還查不到他的行蹤。
說起來也真怪,嫌他們煩的時候,他恨不得剝了他們的皮,但是如今得以清靜,他又想起那段躲藏的日子。看來,他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
「你都不會懷疑嗎?」看他一臉迷惘的樣子,言雨弦問。「我的意思是說我出現在這里,你一點都不懷疑是你那兩位好友安排的?」
「怎麼可能。」他嗤之以鼻。「若不是有這段小插曲,我們兩人說不定依然看對方不順眼,單憑這點,我便相信他們兩個不可能設計我跟你在一起,因為我們兩個就算再怎麼好,也不可能擦出火花。」
「不可能嗎?」她垂下眼瞼,好似自言自語的說給自己听,臉上閃過一抹落寞,「你為什麼不想回台灣?」
「還沒玩夠。」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我那兩位好友的事,被尚陽與烈煩死了?」
「我有听說。」他有听他們描述過,而且他也曾是他們兩人動腦筋的對象;不過他很清楚的表示他跟言雨弦不可能,所以要他們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這七個月對我而言簡直是一場災難,害我成為店里客人茶余飯後的取笑話題。」
「他們兩個想老婆想瘋了!」對于他們的所作所為,他並不認同,為了自身的幸福而犧牲他人的幸福,這種事他可做不來。「其實你長得不錯,為什麼不交男朋友呢?」
「並不是我不想交,而是……」她臉紅的看了他一眼,「我有原因。」
他輕笑一聲,「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他早就知道她喜歡他?
「其實以前我在感情方面很遲鈍,什麼都不懂;但是自從看了尚陽與烈談戀愛的表情後,我便懂得去觀察一個女人戀愛時臉上的表情。你的表情就像若芸與家伶一樣,是個戀愛中的女人。」看了兩段刻苦銘心的愛情後,就算他再遲鈍,也能懂得去掌握女人不同的表情。
「真的?」她模模自己的臉頰。當真如他所說,戀愛中的女人感情都會顯現在臉上嗎?
對她的舉動,他臉上盈滿笑意。女人就是這麼好騙,隨便幾句好听的話,就可以讓她們的心情飛上天。「你看,你現在的舉動不就是不打自招?」
言雨弦晶亮的雙眸忽而閃過一抹詭異,「就是因為我有喜歡的人,所以我對他們帶來的男人才沒興趣。」
「那男人知道你喜歡他嗎?」
「不知道,我沒說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機會能跟他表白。」她羞澀的說,雙頰迅速泛起紅潮。
羅峻男心頭沒來由的悸動,沒想到凶巴巴的言雨弦,在談到喜歡的男人時,也會表現出一副小女人樣,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一點?
「我認識的言雨弦是一個果斷、大膽的女人,在她的字典中沒有『膽怯』兩個字。」到底是何方神聖,讓言雨弦不敢告白?
「女人就算再大膽,踫到自己喜歡的男人,也會膽怯,我不想嚇壞他。」而且她的情況又相當的特殊,若她告白了,恐怕會適得其反,羅峻男一定會因為身體的狀況而拒絕她,所以她必須努力把握這次相處的機會。
羅峻男伸出手,誠懇的注視著她。
「做什麼?」言雨弦不解他的舉動,那只手看起來好大喔,不知被握在其中是怎麼樣的感覺。
「加油。」他盯著她的手,她也愣愣地伸出手握住那只大手;如她所想,這只手很溫柔。「希望我的鼓勵能讓你充滿信心。」
「嗯。」她愉悅的笑,握緊的手傳遞溫情。
有了他的鼓勵,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看她笑得如此開心,羅峻男的心情也跟著愉悅。原本以為她是一個禍水,卻因剛才的談話,讓他對她產生新的觀感。
這個女人很真,尤其是她的笑容,教他看得都迷醉了,有一股奇異的感覺溢滿胸口。
笑容真的很美……
這只手將羅峻男內心的感覺傳到她心里,言雨弦的笑容不由得漾得更美、更燦爛……
「怎麼回事?臉臭臭的。」
言雨弦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就看到羅峻男垮下一張臉,陰鷙深沉的瞪著床頭櫃的電話,雙眼充滿怒氣,好像恨不得把那具電話五馬分尸。
「我的行蹤已經被他們查出來了。」尚陽跟烈簡直是陰魂不散!
「是嗎,那他們怎麼說?」言雨弦猛吞一口口水,她根本猜不透那兩個男人打電話來的用意是什麼。他們不是說要暫時放峻男一馬,不打算讓峻男知道他們已經知道他的行蹤,讓她得以接近峻男,直到他回台灣為止?
「日本有一筆生意,他們要我去接洽。」
「你的意思呢?」他們究竟在想什麼?言雨弦已經完全搞不懂他們在玩什麼把戲了,她才來沒幾天,他們就透露一切,這樣還有什麼搞頭?
「若談得成功,他們就答應不再查我的行蹤,並再放我一年的假。」只要他抽空去跟對方踫面、簽合約,那麼他就可以換來一年的自由,這麼好康的事,他豈會不做。
「听你的意思,你是答應了?」她完全明白那兩個男人的用意了。不按牌理出牌的他們,讓她「自然」的接近羅峻男,然後又設計讓羅峻男停留在日本的時間多一點。這麼做的確很好,如此她便可以跟羅峻男多多相處,然後再卸下他的心防。
「這麼劃算的事,不答應是傻瓜!」若能換來一年的自由,何樂而不為。
「什麼時侯開始?」
「三天後我必須去跟對方接洽,尚陽會先派人過來,讓我了解細節。」
「這麼快!是什麼樣的案子?你有把握嗎?」
「羅碧洛,你听過這個名字嗎?」
好熟悉的名字,言雨弦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听過。
「她是一名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新銳攝影師,每一樣作品都相當的受好評,由她掌鏡的廣告無論哪一方面都能令人耳目一新。尚陽希望能將這名頂尖的攝影師網羅進我們公司,為我們公司即將推出的春夏服裝展攝影。」
「我知道她,我曾在店里听客人提起過她。」言雨弦經他一說才想起。
「她即將在日本舉辦一場蚌展,到時候我必須去見她。」
「會不會很棘手?我听說一些具有藝術天分的人,脾氣通常比較古怪,而且她又是位『女性』,你可以嗎?」
「我一向公私分明,不會讓個人的想法影響到我的工作,就算是個難纏的女人,我依然能夠完成目標。」
「你是指石田櫻嗎?」她淡笑道,頗有取笑的意味。
「她是我見過最不知羞恥的女人。」他憤怒地道。
「若讓她听到你的話,不知作何感想。」肯定會沒完沒了!她一直對羅峻男勝券在握,以為羅峻男不理她是欲擒故縱。
他冷哼,「尚陽他希望我能帶位女伴去看羅碧洛的個展,再跟她談條件。」
「你打算帶誰去?」她明白這又是一種幫忙她的方法。
「除了你,我想不出還能帶誰去。」
「石田櫻啊!我想她一定很樂意和你去看羅碧洛的個展,畢竟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這是在調侃我嗎?」他聳聳肩,對她的話不以為然。
「對了,你有跟尚陽他們說我的事嗎?」
「沒這個必要,我倒想問你一件事。你打算在日本待多久?我沒有多余的時間耗在日本,等時候一到,我仍會離開。」
「你還想繼續旅行下去?」
「放著一年的長假不休,我就是白痴。」
言雨弦卻雙眼晦暗,「我出國是為了散心,我想大概還要一個月的時間。」其實她也不確定。
「差點忘了問你,你一直說你出國是為了散心,難道說有什麼事困擾著你?」見她神情黯淡,一種奇異的感情滋生,他好似不曾看過她臉上出現此種神情。羅峻男不禁想伸出手撫去她眉宇間的不快樂,但是伸出去的手卻頓時抽回。
他暗驚,何時他竟對一個女人產生此種憐惜之情?這完全不像他,這份憐憫之心嚇壞了他。
從他跟言雨弦相逢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已經開始在慢慢改變,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當然是感情的事。」
「你是指你心上人的事?」
「嗯,我在煩惱該不該向他告白。」
「大膽去追求所愛,並沒什麼不對。」
「我怕美夢落空,尤其是……」她睨向一身休閑打扮的他,幾綹發絲蓋住他飽滿的前額,卻未將他那雙精明的眼眸遮去。「假設那個男人是你,你會接受我的感情嗎?」
「我?」他輕笑一聲,將頭發向後攏,「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她因他的笑聲而惱羞成怒。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這又不是真的,況且我相信我們兩個現在就算不再針鋒相對,但也不可能會成為一對情侶,因為我對你沒感覺;你對我更不用說,就算我現在牽起你的手,也不會有觸電的感覺。」說著,羅峻男當真握住她的手,但他卻立即放開,並難以置信的盯著自己的雙手。
這是什麼感覺,怎麼會有道麻酥的電流迅速流竄他全身?剛才輕松自若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握住言雨弦的手,然後認真的注視著她,說出兩人不來電的事實;但是只是短暫的一秒,他便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電流透過兩人的手指傳到他的全身,令他恍惚。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他長這麼大,對女人從沒有這樣的感覺,但是言雨弦卻……竟然連他的心也怦怦鼓動個不停!難道他對她已產生情愫,並不像他口中說的完全無動于衷?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