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氣氛凝重得讓人食欲不振。
「干媽,怎麼不見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們?」
「他們都說有事不回來吃晚餐。」其實是薛秀麗慎重地囑咐他們別出現破壞她的計畫,不過她千算萬算沒想到會出現一個程咬金。
她的小兒子存心找碴。
「干爹,你的身體最近有沒有好一點?」為了轉移注意力,孔令蘭只得強迫自己找話題聊,否則她的心都快痛死了。
對面的屠靖雯依偎在龍俊三的身邊,而他沒推開,反而大方接受她的靠近,兩人親密的模樣讓孔令蘭坐如針氈。
早知道今晚是這樣的局面,她就不會來了。
「還不是老樣子,不好也不壞。」龍兆天向老婆傳遞眼神,要她負責收拾殘局。
「俊三,我有話跟靖雯說,你跟令蘭出去外面走走。」薛秀麗皮笑肉不笑的瞪著兒子,示意要他照做。
「你想說什麼直接說,不必故意支開我。」屠靖雯在場,龍俊三不想把話說得太明,母親的把戲除了屠靖雯不曉得外,大家心知肚明。
不過屠靖雯一听薛秀麗有話要跟她談,為了拉攏未來公婆的心,她只得假意附合……
「俊三,你就听伯母的話,先跟令蘭去花園逛逛,我待會兒就去找你。」雖然屠靖雯不知道谷月眉的名字什麼時候變成孔令蘭,不過她也沒興趣知道。
「靖雯,你真是善解人意啊。」面對屠靖雯,薛秀麗是一臉虛偽的笑意,不過在面對兒子時,她立刻沒了好臉色,「你還不快去。」
孔令蘭在一旁低著頭,不敢發言。
龍俊三擺出一張臭臉。
「快去啊,我想利用這時間跟靖雯好好培養婆媳感情,你千萬別辜負我的好意。」她就不信屠靖雯不會上當。
屠靖雯一听,馬上心花怒放地推著龍俊三起身,「俊三,既然伯母都這麼說了,你就順伯母的意。我在這里不會有事,你盡避跟令蘭去花園。」
龍俊三怒瞪孔令蘭一眼。
她像個小媳婦般不發一言,心里其實是歡喜母親替她做的安排的吧!丙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輕輕松松地逼他與她相處。
而被蒙在鼓里的屠靖雯,還歡天喜地地催促他跟她離開,也只有她這種涉世未深的女人,才會被母親的手段耍得團團轉,平白無故的替情敵制造機會。
薛秀麗自滿地朝龍兆天露出得意的笑。不是她在吹牛,只有她不想做的事,還沒有她辦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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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蘭手足無措地跟龍俊三走到花園。
滿天燦爛星光,微風輕拂吹來,寧謐的夜晚萬籟俱寂,唯獨兩顆心激烈跳動著。
「你不是跑去游山玩水了嗎,干嘛一回來就出現在我家?你把我說過的話全忘得一干二淨,我說過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龍俊三氣焰高張地瞪著她。
「對不起。」她雙眸凝視著他,百感交集。
他對她恨之入骨,至今仍不能原諒她當初的欺瞞。
「你別以為裝得一副無辜樣,我就會對你盡釋前嫌,再一次接納你!」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那最好,你也看到我跟靖雯的感情很好,若沒意外的話,我打算跟她結婚!」龍俊三不想承認自己對她還有感情,所以盡可能地刺激她。
孔令蘭臉上的表情越難看,他的心就越舒坦。
兩個月的時間,沒沖淡他對她的感情,當他再接觸她那憔悴的臉龐時,他就知曉她仍在他內心佔有一席之地,甚至從來沒被除去過。
他痛恨這樣無能的自己,面對一個傷他極深的女人,他何必念念不忘,他簡直窩囊至極!
為了消去心里痛楚,他只有強迫自己用無情的言語傷害她。
「結婚!」孔令蘭心痛地瞅著他。
「你不必太訝異,這是遲早的事。」龍俊三扯唇而笑.笑意卻沒達到眼底。
「恭喜你。」她痛徹心扉,強顏歡笑地祝福他。
她跟他只能算是有緣無份。
「我不需要你的祝福,因為你不配。」
孔令蘭身子搖搖欲墜,龍俊三凌厲的眼神猶如一把銳利的刀子,不留情面地往她心里刺。她忽感身子不舒適,頭很昏。
「造成你的不快,我真的很抱歉,麻煩你跟干媽說我先回去了。」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龍俊三斂容,表情嚴峻。
她要走,他應當放她走,可是他的手卻不受控制地拉住她的手臂。兩人凝眸而視,龍俊三的雙眼充斥著太多的痛苦。
「留下來。」
「你……」
「你說你愛我,若你真的愛我,就留下來解決我的。」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明明他的心里不是這樣想。
他真的好想把她擁入懷中,偏偏說出來的話是違心之論。
「你真可惡,你怎麼可以這樣糟蹋我的感情?」孔令蘭冷不防地舉起手,直往他臉上甩去,可手卻被他緊緊抓住。
龍俊三定定地看著她。
「你放開我!你說得對,我討厭你,我根本就不愛你,我對你全是虛情假意!」孔令蘭氣憤得大聲嘶吼,吼出心里的不平。
痛苦的不是只有他,她也很痛苦,為什麼他要這麼折磨她,兩人當不成男女朋友,就不能好好相處嗎?
龍俊三眉頭一皺,怒不可遏地吻住她的唇。
她終于說出真心話,可這番話如此傷人,他的自尊、感情全毀在她手上,教他如何不生氣,不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所以,他狠狠地吻了她,似懲罰的激烈的吻,吻得她動彈不得。
直到屠靖雯喝止的叫聲沖破雲霄,隨著那道力量的介入,他跟孔令蘭被迫分開。
龍俊三踉蹌幾步,而孔令蘭就沒這麼好運,被屠靖雯氣急敗壞地甩了一巴掌,接著被她大力地推倒在地。
「俊三,你怎麼可以吻她!」屠靖雯心中一把護火直奔腦門。
她跟龍俊三交往這麼久,他都不曾主動踫她,憑什麼孔令蘭可以擁有龍俊三的吻?
薛秀麗說要跟她培養婆媳之情,起初她不以為意。但是兩人的對話簡直白痴到可以,而薛秀麗敷衍了事的態度更讓她驚覺其中有詐。
屠靖雯心想會不會中了薛秀麗的計,制造機會給孔令蘭?
于是她向薛秀麗說想到花園找龍俊三,但薛秀麗再三阻撓,這更加深她的臆測,所以她藉著尿遁,再趁著薛秀麗不注意之際,偷偷溜出來。
而這一溜就讓她看到不該看的畫面。
「是不是她勾引你?」屠靖雯不等龍俊三回應,憤而瞪向地上的孔令蘭,「你這賤女人,我要你知道勾引我男朋友的下場有多淒慘!」她伸出腳,正要往她身子上踩,卻被一旁的龍俊三阻止。
「你想做什麼!」
「你別管我。」
「你剛才已經打了她一巴掌,還不夠?」
「當然還不夠。」
「夠了,你別鬧了!」他睨向地上的孔令蘭,「你還不起來,難道要乖乖地挨打?」
這女人難道都不懂得保護自己?虧她還是個記者,身手這麼不靈敏。
她也很想起來,可是……她的肚子好痛,痛到全身都發冷。孔令蘭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地抱著肚子。
「你怎麼了?」龍俊三看出她的異狀。
「我……的……肚子……好痛……」下月復絞痛到要她的命,她是不是快要死了,否則怎會如此劇烈地痛著?
「你少在那邊演戲,我只不過輕輕推了你一把。」屠靖雯惡狠狠地瞪著她。
「俊三……我的肚子……真的……好痛……」孔令蘭額際直冒冷汗,下月復傳來的陣陣劇痛,令她生不如死的求救于他。
龍俊三臉色慘白地瞅著她。
她看起來不像是裝的,但伸出去的手又倏地伸回來。
不,就算她會怎樣也不關他的事,他不應該對她還保有一顆憐憫的心。他無情地將臉撇向一邊,不去看她抱月復哀求的慘狀。
「令蘭,你怎麼了?」久不見屠靖雯從廁所內走出來,薛秀麗心知不妙,于是走到花園瞧瞧,沒想到卻看到孔令蘭表情痛苦地坐在地上。
她心一悸,立即奔上前。
「干媽,我的肚……子好痛。」
「俊三,到底怎麼回事?」
「干媽,我的肚子……真的好痛……」孔令蘭憔悴的臉龐全痛苦地皺在一起,同時龍俊三的無動于衷,更教她心寒。
「你還不趕快開車過來載令蘭去醫院掛急診!她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我唯你是問。」
「伯母,她一定是在演戲,我只不過輕輕推了她一把,她就楚楚可憐地告狀,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真對她做出殘忍的事。」屠靖雯眼露不屑目光。
「你給我閉嘴,還有你馬上去給我開車來,否則我跟你斷絕母子關系!」薛秀麗抱緊懷中的孔令蘭,看她痛得全身發抖、嘴唇發紫,薛秀麗的心全揪在一起。
她目光凶惡地瞪著龍俊三,斥責他的胡來,就算不能原諒孔令蘭也要看狀況。
幸好她有出來,否則孔令蘭被他們兩個怎麼欺負都不知道。
龍俊三目光復雜地瞅著痛苦的孔令蘭,在母親的威嚇之下,他迅速往車庫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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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造化弄人。
在得知孔令蘭流產的情況下,龍俊三悔不當初地呆坐在醫院的休息椅上,陷入崩潰的邊緣。
是他的無動于衷親手殺死自己來不及出生的骨肉,在她喊痛求救的時候,他就應該伸出援手救她。
但是他沒有。
他是一個殘忍的劊子手,事情演變至今,他才後悔不已。
他對她用情至深,卻因為執迷不悟、鑽牛角尖,間接害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他錯了……
在送她前往醫院途中,她躺在後座哀號的聲音緊緊揪住他的心,她身體承受著劇痛,他的心也隱隱作痛。
隨著她越來越痛苦,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好想代替她承受一切,替她免去那些痛苦。
那時他才知道,就算他對她的恨意再深,也無法將對她的愛連根拔起。
醫生一臉哀悼的宣布孔令蘭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時,他才徹底大悟,但為時已晚,她肯原諒他對她造成的傷害嗎?
「很好,這就是你意氣用事的下場。令蘭流掉的孩子不用說我也知道是你的,可是你剛剛對她做了什麼?不理不睬地任由她哭泣求救,你怎會變得如此冷血,你還是我兒子嗎?」薛秀麗憤慨斥責他。
「伯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孔令蘭流掉的孩子是俊三的?」屠靖雯難以置信地瞅著薛秀麗。
「你還好意思開口,令蘭會流產都是你害的,你馬上給我離開這里!」
「伯母,我才是俊三的女朋友,孔令蘭她算什麼?」
「你給我閉嘴!我這輩子肯承認的兒媳婦就只有令蘭,其他來路不明的賤女人,休想入我龍家大門!」
「伯母,你說話非得這麼難听嗎?我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賤女人。」
「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害死我的金孫,這筆帳我會永遠記住,以後你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
「伯母你……」
「別伯母來伯母去的,立刻在我眼前消失!」薛秀麗抓狂地瞪著屠靖雯。她還算有修養,沒有狠狠賞給她一巴掌就不錯了。
「俊三,你怎麼說?」屠靖雯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他失魂落魄、呆若木雞坐在休息椅上的模樣,傷了她的心。
薛秀麗投射來的仇恨眼神,仿彿要將她大卸八塊一般。
她做錯了什麼,她只不過是愛龍俊三愛之入骨,不容許別的女人覬覦她的男人,這樣也有錯嗎?
「你不用問他,我可以替他回答,他從頭到尾愛的女人就只有令蘭。」
屠靖雯臉上的血色全失。
「老婆,好了,別說了。」龍兆天嘆了一口氣。听到孔令蘭流產的消息,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薛秀麗恨恨的說︰「她要有臉就應該夾著尾巴逃跑,而不是繼續站在這里礙我的眼。」她寶貝金孫就這麼流掉了,教她怎麼不嘔!
「俊三,你真的不愛我?」屠靖雯要他親口證實。
直至這一刻,龍俊三的情緒才全然潰堤。
他痛苦地搗著臉,悲慟地說︰「我錯得太離譜了,明明愛她,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你要是早點承認,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薛秀麗冷眼旁觀,正在氣頭上的她,只能用這種譏諷的語氣發泄心里的怒火。「俊三都承認了,你這第三者還不快滾!」看了就礙眼。
屠靖雯難過地的看龍俊三。
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臉待在這里?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孔令蘭的替代品,教她情何以堪?
屠靖雯落寞地離開。
「算她識相。」薛秀麗撇嘴瞪著兒子,「這個解決了,里面那一個醒來之後,我看你如何解決?」
「老婆,俊三已經這麼難過了,你就不要再責備他。」龍兆天試著舒緩凝重的氣氛。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早告訴他令蘭對他的感情是真的,他偏不信,現在難過又有什麼用,我的金孫就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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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蘭失落傷感地撫著肚子。
她醒來之後,外頭的對話她听得清清楚楚,原來她懷孕了,但是在來不及知曉的情況下,孩子便無緣地離開了。
那一夜兩人的溫存,讓她的肚子里已經孕育他的孩子,一個小小的生命開始在她的肚子里成長茁壯,只是因為她的粗心大意,竟輕意地流失掉。
不過當初若是知曉自己懷孕,她會以何種心態去處理這件事?
版訴孩子的父親?
還是默默的生下來?
或者是拿掉?
這些問題孔令蘭來不及煩惱,冥冥之中早巳有了安排。
現在的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表達復雜的情緒,只能惋惜地閉上雙眼。
就在她沉思之際,門被打開了。她睜開眼就對上龍俊三布滿血絲的雙眸,以及跟著一起進來的薛秀麗與龍兆天。
「干爹、干媽。」孔令蘭強顏歡笑。
「孩子,委屈你了。」薛秀麗一見她醒來,馬上抱著她痛哭。
「干媽,你剛才在外面說的話我全听到了。」因為她跟屠靖雯兩人的嗓門太大,讓人想不听見也難。
不過龍俊三的聲音,她完全听不見。
「那你……」
「我不要緊。」
「你真的不要緊?」
「嗯,我很感謝干媽為我打抱不平,不過這孩子來的並不是時候,我相信要是我知道自己懷孕,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拿掉,畢竟我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的疼愛。」
「爸,請你先帶媽出去好嗎?我有話想跟她單獨談談。」龍俊三听得出孔令蘭心里的遺憾,也知道面對這樣的結果,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你要是敢再欺負令蘭,我絕對饒不了你。」這種時候做父母的插不了手,不過要離開之前,薛秀麗還是得警告他。
「媽,我自有分寸。」
送走兩老後,他走到床沿,以布滿血絲的雙眼凝視她。
「你放心,我不會巴著你不放,從今以後我會徹底地在你的眼前消失。」孔令蘭搶先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
就算被干爹、干媽知道她曾與他有過親密關系,但她絕不會用這點來威脅他負責,所以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你想哭就哭吧,從今以後我的胸膛是你的,你想用就用。」龍俊三將她的蠔首按至自己的胸膛上。
「你……」她哽咽地靠在他懷里。這體貼的舉動教人為之心酸,同時心里的委屈如排山倒海地涌出來。
龍俊三說出自己的懺悔︰「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相信你說的話。小孩子流掉後我才徹底覺悟,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沒有你的日子枯燥乏味,我想念你的所有一切。我愛你,回到我的身邊好嗎?讓我們重新開始。」
一句「我愛你」徹底融化孔令蘭的心,她沒想到龍俊三會重新接納她,是在這種情況下……
雖然遲了,但永遠都不嫌晚,她始終期待他的回頭。
直到這一刻,孔令蘭才放聲大哭,為失去的孩子哀悼悲慟不已,為他的再次接納自己痛哭失聲。
「小孩就這麼沒了,我真的好難過,要是我知道我懷孕了,我一定會小心謹慎,絕對不會輕易讓孩子流掉……」
「我知道你會誓死保護我們的孩子,我相信你是個堅強勇敢的女人。」她自責哀傷的模樣,扯痛他的心。
他發誓,從今以後絕不再讓她哭泣。
「這個小孩現在雖然跟我們無緣,不過我相信只要我繼續努力,他一定會再回來當我們的孩子。」龍俊三拍著她的背,輕聲細語。
那些恨啊、怒啊,全都被他驅除,現在的他只想盡力彌補她。
「以後別再這樣傷害我好嗎?雖然我表面裝得很堅強,但是我內心早已傷痕累累,看著你跟屠靖雯那麼恩愛,我痛徹心扉……」
「對不起……」他有千千萬萬的對不起,從今以後他會用行動來證明他的心。
門外因為不放心而偷听的薛秀麗與龍兆天,兩人相視而笑放心離去。
雖然失去一個金孫,但她相信兒子會彌補這一切的傷害。
她家又要準備辦喜事了。
真好,她的心願這下全都完成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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