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一品夫人 第十章

她看見了那一直困擾著她的夢境,只是這次只看見那個男人,他在哭泣。

一個靈堂的景象,她看見自己的照片擺在上面,有很多花、很多人。

他在哭,他的內心在哭,她看得見他心里的淚水,不由自主感到心痛不已。

他們……很多她叫得出名字的人安慰他,要他堅強。

他無語的點頭,撫著手中的戒指;他仍戴著那個戒指,不願拿下。

她不忍再看,別過頭去,而儀式似乎就在此時開始,她這才注意到幾乎每個人都穿著筆挺的制服,那是她認為閃閃發亮的榮耀象征,從小便崇慕的象征……她沒有機會再穿上它了。

鎂光燈不停閃爍,靈堂入口形成一片光海,很漂亮。

她的目光回到他身上,他站在家屬的位置,向各方來慰問的人答禮。

她想開口,聲音卻哽在喉嚨里。

她想起了一切,知道自己是誰,但她寧願自己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少一分難過?望著雖不能出席卻還要出席的老人家,及面帶哀戚的男男女女,她心頭一陣翻攪,目光轉到靈堂上自己的照片——穿著驕傲的制服,好像還活著一般望著下面所有人。

她回不去了。

她難過地窩到一旁,不想再看自己的告別式。

景象一轉,夜幕低垂,她再次見到他,他似乎回到家了,一個人坐在床邊,臉埋在手里,許久許久之後,發出一聲聲壓抑的哭聲。

她不禁飄到他身旁,伸出手來環住他。

別哭,我在這里啊。

他似乎感覺到了,停止哭泣抬頭,「是你嗎?」

是我啊,可惜你看不到我。

「你說你會很快回來……為什麼……為什麼我卻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還是在我們的婚禮上缺席了!你這個騙子!」他氣憤地大吼,將床頭一禎禎兩人合照的相片一起摔碎。

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了,坐在泄憤完後的他身旁一起哭泣。

他哭累了,在滿地狼藉中沉沉睡去。望著他的睡臉,她不禁又鼻酸起來。

案母有兄姐照顧,她還不擔心,但是他……他那麼死心眼,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才肯忘了她……她已經沒有資格讓他懸念。

看向他手上的訂婚戒指,她輕輕取下,把當時他戴到她手上的戒指放到床頭櫃上。

宏諭,拜拜……

楓兒睜開眼,卻發現水氣迷蒙,令她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楓兒!」李灝緊握著她的手,「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回來了,一並帶回失去的記憶。

「是不是頭還疼?」李灝緊張地問,轉頭叫著梁大夫。

梁大夫看了看,「王妃,你還記得老夫嗎?」

望著慈眉善目的老大夫,楓兒看了眼一旁的李灝才開口,「你……是誰?」

李灝霎時覺得全身冰冷,一把推開梁大夫。

「我是李灝啊!你忘了嗎?」

「我……」

「王爺,請別嚇到王妃。」梁大夫急忙說。

「多話!」李灝不理會梁大夫的警告,只是狠狠的瞪著她,「你是我的王妃李楓兒!你想起來!不準你該死的忘了!听到沒!」

楓兒被嚇到了,愣愣的無法做出反應。

「王爺!」梁大夫忙上前要分開兩人,卻遭李灝無情的一掌打開,也不考慮一下他可是個老人家啊!

「你要是敢忘記,我……」

楓兒害怕的眨了眨眼,望了望周圍,房里除了李灝就是梁大夫,沒有人可以救她。

李灝想出言恐嚇,卻發覺自己根本無計可施。他能做什麼?

半響,他挫敗地緊緊抱住她,「不準忘記我……」

楓兒的頭被壓在他頸側,惟一能活動的眼珠子看見梁大夫拖著一把老骨頭站起來。

「呃……我是開玩笑的……」

梁大夫捶著自己背的手停了,李灝則屏住了呼吸。

「開玩笑?」李灝的聲音像從地獄里傳出來的一般。

粱大夫給楓兒投去自求多福的一眼,腳底抹油的速度一點也不像是他那種年紀的老人家。

「嗯,小玩笑。」楓兒心虛地說。

「小玩笑?」李灝一把拉開她,瞪著她心虛的臉,「你認為這是小玩笑?」

「嗯……可能對你而言不太好……笑。」

「你看本王擔心的白痴樣子很好笑嗎?」擔心轉成憤怒,李灝一拳連床帶被擊破一個洞。

听見她說那句話,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我……」

「閉嘴,本王現在不想听到你的聲音!」李灝忿忿低吼。

楓兒一頓,咬咬唇也生氣地別過臉去。

房里就見李灝瞪著楓兒,而楓兒則瞪著牆壁。

兩人都在賭氣,硬撐著看誰忍得久。

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看得窗外偷窺的兩個人好氣又好笑;這一刻得來不易,兩人究竟在堅持些什麼?只要一個人先低頭就好了嘛!

「來賭賭誰先低頭好了。」楊學琛提議。

「不要。」花若涵壓低聲音,「李楓兒那麼柔順,肯定是她先低頭。」

「不一定,你沒看他們己經堅持一炷香了?看來王妃這次不想讓步喔!」

「是嗎?」花若涵又看看里面,「好吧,我賭李楓兒。」

「我也想賭王妃耶!」楊學琛苦惱地說。

「那我賭王爺。」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梁大夫!」楊學琛笑了,「這樣賭局就成立了。」

「咳!哪有王爺低頭的道理?我賭王妃。」

「齊總管,你也來啦?」

「咳,我擔心王爺……」齊旭故作正經地說。

「哦?是這樣啊!」楊學琛賊賊地笑。

齊旭臉紅了紅,此時花若涵不耐煩地說︰「你們說完了沒?齊總管,你賭李楓兒確定喔!」

「這……」

「你們吃飽太閑了嘛!」窗戶倏然大開,李灝難看的臉出現在四人頭上。

四人瞬間作鳥獸散,李灝忿忿然關上窗子,回頭見楓兒已經低下了頭。

「我只是……只是太久沒看見你有點緊張,覺得不好意思……」楓兒低聲開口,鼻子一吸,眼淚掉下來。「我只是想……想化掉一點尷尬……你何必那麼凶我……」

李灝聞言沉默了下,過去抱住她。

「本王一直害怕你恢復記憶後就會離開……抱歉,嚇著你了。」

楓兒感受到他的體溫,嗚咽一聲哭了出來。

「別哭,已經沒事了。」他松了口氣地露出微笑。

「嗯。」

「喂,那這算誰先低頭呀?」

「這……哎喲!」一群人站不穩的跌成一堆,被壓在最下面的是楊學琛。

他痛呼一聲奮力推開壓在上面的兩三人,「花大小姐,你個頭小小倒挺重的!」

花若涵臉一紅,甩了他一個巴掌。「你說什麼?又不是只本姑娘一個人壓著你!」

「是啊,可是阿成跟梁大夫重不到哪里去啊!」楊學琛一骨碌跳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你——」花若涵漲紅了臉。

「你們……」李灝抱著楓兒打開門,眼楮像要噴火似地瞪著這群不速之客。

「啊!」楊學琛像是這時才注意到他,陪笑哈腰地道︰「失禮了,王爺,我們只是路過……路過。」

「路過?」李灝咬牙切齒地問。

竟然連守書房的小廝也有一腳?楊學琛究竟要把他的王府下人帶壞到什麼地步?「嘿嘿嘿嘿……」一群人干笑著。

「嘻!」楓兒忍不住笑出來。

「那小的就不打擾了,我們告退了。」楊學琛一彎腰,帶著大伙兒溜了。

花若涵跟著要溜時,先回首丟來一句話,「歡迎回來,楓兒姐姐。」

「學琛愈來愈不像話!」李灝氣道。

靠著他的胸膛,楓兒閉上了眼。「沒關系啊,大家開心就好。」

她是李楓兒,是他的王妃。

凶手是小彩。

她是在去年冬天入府的,所有人都看不出她有何異樣。

那時李灝趕到觀音庵就見她正要揮劍刺向倒在地上的楓兒,一急之下他無暇思考便使出殺招,一擊斃命!

他們什麼都沒問到,也永遠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做;是有人指使,或是純粹以殺人為樂?這個答案如今無解。

惟一解決的是楓兒的清白得到證明。

站在書房里,李灝背對門口望著那尊玉麒膦紙鎮,思考著發生的一切。

半晌,他閉了閉眼,眼前仍是那尊玉麒麟紙鎮;不管有事無事,望著紙鎮發呆或思考已經變成了他的習慣。

那……是他第一次披掛上陣時,父皇賜給他的。為何給他麒麟?因為不信任他的能力嗎?他可以告訴自己不是的,卻怎麼也無法抹去記憶中的童言童語;當時不知第幾個妹妹隨意拿走玉麒麟把玩,讓他罵了一頓;她沖口便道︰「父皇才不是擔心你,他是不信任你的能力才會賜這尊玉麒麟給你,怕你在那種小戰役死掉,丟整個皇家的臉!虧你還有臉得意洋洋當個寶!」

這話語深深烙在少年的心底,直到如今。

案皇為何會立李曜為太子?因為他是嫡生?或是因為他比其它皇子優秀?

怔怔地望著那尊玉麒麟紙鎮,李灝迷離的眼神想起了久遠前還住在宮里的兒時,不覺逸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楓兒的腳頓在空中。她听到了那聲嘆息,卻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看來很寂寞。

「灝!」她輕快的驅走那討厭的氣氛,從背後環住他。「你在看這玉麒麟嗎?它看來好漂亮。是誰送你的嗎?」

李灝笑了笑,包住她伸在自己腰上的手掌,「不說好值錢嗎?」

楓兒的臉紅了紅,「討厭,別扯開話題。是誰送的?」

「是……父皇,父皇在本王初次上陣時所賜。」李灝緩緩說道,將她帶到自己身前。

「哦。」楓兒不解地看他似乎有些落寞。「你父皇一定是希望你永保玉麒麟的慈悲與仁心,別因戰爭的血腥與黑暗而失去你自己。」

傳說麒麟是很慈悲的生物,踮著腳尖走是為了避免踩死螞蟻之類的小生物。

「是嗎?」李灝自嘲地一笑,「父皇是不信任本王吧!」

多可笑,早已知道的事實竟還會刺傷自己。

「怎麼會呢?」楓兒拍拍他的臉,因為察覺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也正經起來。

「這無關信任不信任吧!哪個父母不擔心兒女的?這種東西與其說是保佑兒女,不如說是讓自己心安。若什麼都不說不做才是信任的表示,感覺也太冷漠了一些。」但是這因人而異吧?當初她隨同長官出國,母親也為她求了一個平安符……呵,想來母親正在大罵神明不靈驗吧!

「你真的如此認為?」他的聲音里有潛藏的激動。

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曾如此想過,也沒人跟他這麼說過。

為了妹妹的言語,他奮力殺敵,只為了證明父皇是錯的,他要讓父皇知道他是錯的!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己不知道是為何而戰了,他想證明給他看的人已經不在了……

「嗯。」楓兒朝他一笑,偎在他懷里,「麒麟是仁獸,這是你爹對你的期望呀,期望你能成為一個仁德慈悲的棟梁之才,為社稷貢獻心力。」

「那……父皇會對如今的我滿意嗎?」

「會的,你爹一定會稱贊你的!」

「是嗎?」抱緊她,李灝感到鼻子有些酸意,「我一直對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

「呃?為什麼?」這實在叫她無法不吃驚。

他是一個親王耶!

「我的生母不是嬪妃,只是一個宮女。」他緩緩道出積壓心中多年的心結。「或許父皇是在無可奈何之下才接受我的出生……」

「胡說!」楓兒抬頭瞪著他,「你爹若不喜歡你多的是打胎的方法啊!」

「沒錯。」一聲不屬于兩人的嗓音插入兩人之間。

楓兒從李灝的懷里探出頭去,一個陌生男子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把折扇。

「你是誰啊?」楓兒眨著眼楮問,同時奇怪李灝怎麼毫無動作?

一個陌生人跑進書房,他卻問都不問……耶?灝的表情看來似乎很驚愕?

「灝,你怎麼了?」楓兒縮回頭問他。

「看來你還認得我的聲音。」男子向前走了幾步,看見楓兒好奇地探出來的腦袋,對她笑了笑。「你就是李楓兒?」

「嗯。你是誰?」

「楓兒,不得無禮。」李灝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來人,「臣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楓兒還在錯愕的當兒,李灝已經一把拉下她一同行禮,可她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瞄著他;他看來比灝大不了多少,真的是皇帝嗎?

皇帝嘆了一口氣。「朕雖是皇帝,卻也是你的兄長,你定要如此見外嗎?」

「禮不可廢。」李源僵硬地回答。

「唉!起來吧!」

李灝依言起身,卻連一眼都沒看他,倒是楓兒看得津津有味;沒辦法,皇帝實在太稀奇了,她從沒看過一個活生生的、封建時期的皇帝站在眼前嘛!

看見李灝的表現,皇帝失望地嘆息;看來灝弟雖送了那封信給他,卻還是沒有完全釋懷。他這個兄長當得實在失敗,從不知道灝弟競然如此介意自己的生母身分。

楓兒看見李灝滿臉的不自在及皇上的欲言又止,側頭想了想決定該是他們兩兄弟好好談談的時候了,于是拍了拍李灝的背,「灝,我先出去,你好好跟皇上談談。」

「楓兒……」李灝微皺起眉。他還沒準備好。

楓兒只是笑一笑,越過皇帝離開書房,順便替兩人把門關緊。

望著楓兒出去,皇帝笑著對李灝說︰「你有一個好王妃。」

「她還不算是臣的王妃。」李灝回答。

皇帝苦笑了下,「灝,我是擔心你為了與我賭氣而賠上自己終身大事……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听見了。」

李灝聞言身軀一震,唇抿得死緊。

「你真是笨蛋!」皇帝罵道,「就算你的母親只是一個宮女又如何?你的父親還是擁有天下的天子啊!你的身分跟我或許並沒有不同,父皇不會因此少愛你一分!你真是笨,竟然為此耿耿于懷如此多年……」

他放任這個弟弟夠久了,久到幾乎可以稱上是忽視。

灝弟這麼別扭的個性,或許他也要負上幾分責任吧!

李灝終于正眼看向這個不遠千里而來的兄長,緩緩閉上眼呼出一口氣。他不該再逃避了。

「大哥。」他喚,看見皇帝露出驚喜的表情。

楓兒離開書房,卻又不知該到哪去打發時間,只能在花園里亂晃。

下人們看到她會恭敬地行禮,面上不再有她離開之前的害怕、猜忌。

天氣好冷,沒下雪真是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凍掉了。

走到子母亭,楓兒在子亭中坐下,望著蕭瑟的水面發呆。失憶時有失憶的顧慮,恢復記憶後卻有恢復記憶的負擔,她……已經是李灝的人了,卻還掛念著遙遠彼方的他,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她已經是個死去的人了。

模著空蕩蕩的手指,楓兒心里一片悵然。

募然一片黑影遮住了她,「你沒有殺死李灝。」

乍听那聲音,楓兒一驚。「是你!」

是皮羅閣,那個騙她的南疆人!

皮羅閣凶惡地瞪著她,「你忘了我說的嗎?還是你真的忘記自己的身分?就算你愛李灝,李灝也絕不會愛上一個南疆女!」

殺手該死的竟然失敗了!幸好他記起還有李楓兒這個伏筆。

楓兒逼自己冷靜下來,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的出現一定與小彩有關聯。

「你買了殺手對嗎?那何必要我?」楓兒直視著他的眼,「我下不了手。」

「殺手失敗了!」皮羅閣忿忿地說,「虧她大話說得比山高,最後還是失敗!哼,我就知道夜長夢多,多的是可以下手的機會,她卻一拖再拖,什麼藝術!變態!我告訴你,你一定要殺了李灝!否則下次被殺的就是你,我要代替族人懲罰背叛者!」

又有小族投靠漢人,族人也將歸順。

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看到他狂亂的眼神,楓兒心底警鐘大作。

只要這人存在一天,李灝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她不能再讓他走!

「唉!連我休息一下都有人要搗亂。」楊學琛忽然從亭搪上倒掛下來。

「學琛!」先不管他怎會出現在這里,楓兒指著皮羅閣大叫,「抓住他!」

皮羅閣見苗頭不對正要跑時,楊學琛一躍而下已經點了他的穴道。

「王妃,這家伙是誰?」楊學琛望著楓兒問。

皮羅閣哈啥大笑,「什麼王妃!這個女人是我族臥底的人,她根本不是漢人!她是被派來殺死李灝的刺客!」若他不能殺掉李灝,也要拖這女人陪葬!

對他的栽贓楓兒只是一皺眉,若是失憶的她或許會慌亂不知所措吧?可是現在她知道他根本是滿口胡言。

子母亭的吵鬧引來了更多的人,聞聲而聚集的奴僕們听到皮羅閣大喊大叫的內容,不禁又對楓兒端起狐疑的目光。

「要我點上他的啞穴嗎?」楊學琛這句話問得有些遲了。

楓兒搖了搖頭。「無所謂。」

持續的吵鬧引出了李灝,眾人一見是主子連忙一哄而散。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而楓兒的回答是抱住他。

「哈哈哈!你抱在懷里的女人是我族的刺客,你若要殺我就要連她一起殺!炳啥哈啥!」皮羅閣放聲大吼,「殺啊!連她一起殺掉!」

楓兒想著是否該告訴灝她已經恢復了記憶?但她依舊無法證明自己的身分。

李灝冷冷看著皮羅閣,「她不是刺客,她是我的王妃。」

他的話令皮羅閣不甘地瞪大眼︰「她是要殺你的刺客!」

「要殺本王的刺客是你。」李灝拍撫著楓兒的背,要她安心。「學琛,點上他的啞穴送入地牢。」

楊學琛很樂意地照辦了,與鐵衛一同執行命令。

當子母亭只剩下他們兩人時,楓兒不禁要問︰「你不懷疑嗎?或許我真的是……」

「不,你不是。」李灝笑著說,「你是我的楓兒。」

她的舉動是最好的證明,她不是刺客,只是個上天送給他的王妃。

楓兒啞然無語地望著他,久久之後感動地抱緊他,眼楮濕潤。

「嗯,我是你的楓兒……」她聲音沙啞。

她舍棄過去、身分、名字,從此以後她只有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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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京城

今天是四王爺李昱的大喜之日,只不過遠從北方來的新娘子失蹤了,李昱只得拋下滿府的賓客去尋妻,包括他遠從南方來的二皇兄。

雖然四年前皇上親自到南疆解開兩人心結,但李灝還是決定繼續留在南疆,直到南人全部歸順;不過三年前他曾帶著楓兒及兩人的第一個孩子應召上京覲見。

听著滿屋子吵鬧,李灝心里十分不開心。

老四在搞什麼?一個好端端的婚禮鬧成笑話,重點是讓他在這兒枯候!老四以為現在是什麼時節?飄著大雪的冬季嗎?若是冬天也就算了,但現在是會熱昏人的酷暑啊!

不過他身旁的王妃倒是沒他火氣那麼大,雖然挺著個快臨盆的肚子難受得要命,但是她慶幸自己有來。

「灝,」她笑著轉過頭,「幫我拿一壺冰茶過來好不好?」

語畢她轉回頭,繼續與新交的朋友談天。

李灝聞言瞪了一眼一旁服侍的侍女,「沒听到本王王妃說的話嗎?」

「哈,二哥,沒想到你也有成為繞指柔的一天啊!」听到自己沒多久前才說過的話又從李灝嘴巴里吐出來,李風揚帶些嘲笑的說。

楓兒新交的朋友就是七王爺李風揚的王妃,公冶黎兒;起因是從李灝為愛妻搶了公冶黎兒的酸梅湯開始的,莫名其妙兩個女人便成了同鄉,相談甚歡,把自己的相公晾在一旁。

「……奇怪耶,人家才來一年多,怎麼楓兒姐姐已經來四年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掉下來的時間縫不一樣吧?」楓兒微笑的說。

她從來沒想過會遇到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人,真是奇妙。

兩個被遺忘的男人坐在一邊,除了數落老四之外也不忘注意著自己妻子的動靜。

「黎兒看起來很喜歡皇嫂,我看二哥你干脆回京吧!南人不都歸順了嗎?」李風揚建議著,雖然不想多一個人來瓜分黎兒的注意力,不過老大吩咐見到二哥一定要勸他回京住下,別繼續待在南疆那麼荒僻的地方了。

望著楓兒,李灝但笑不語。

他還沒有告訴任何人,這趟來參加老四的婚禮便不打算離開京城了。

南疆已經平定,他再沒必要待在那兒,況且那兒能與楓兒自在交往的朋友不多;花若涵嫁給楊學琛之後雖留在南疆,卻老與學琛四處亂跑,待在府里的時間實在有限,他只覺又多了一個不務正業的楊學琛。

難得楓兒他鄉遇故知又談得來,看來該找個機會跟楓兒說了,她該會開心才是。「二哥,我听說皇嫂沒以前的記憶了,怎麼知道與黎兒是同鄉?」李風揚愈想愈奇怪,提出疑問。

「這嘛……」李灝的眼神恰好對上轉過頭的楓兒,兩人相視一笑。「楓兒說忘記了,就忘記了吧!」

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想起的,不過至少她從觀音庵回府之後,醒來時就恢復記憶了;她醒來說的是「你是誰」,而不是他告訴她的,她失憶之前便是他的妻子。

但她沒有離開,這就夠了。

楓兒回頭望向眼前新交的朋友,回答她的問題︰「他對我很好,我很幸福。」

「人家也是哦。」公冶黎兒甜蜜地笑著說,「看來我們都找到了好老公呢!」

兩個女人交換了笑容,同時望向她們摯愛的男人一一她們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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