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憐知道,她這次是真的激怒向擎了。
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向擎便撤走對馮氏所有援助,包括之前提供的技術及資金。
馮氏好不容易從劣勢扭轉形勢,成功轉型為潛力無窮的新產業,如今卻在一夕之間受到重挫,再次跌入谷底深淵!
為此,馮令祥氣到再度心髒病發入院。整個馮氏上上下下人心惶惶,股票更是因風聲走漏導致大慘跌。
馮小憐明白,向擎之所以如此絕情,完全是針對她而來。
對于他翻臉無情的作為,她心里一點也不感到怨恨。只因……如果沒有向擎,馮氏早在幾個月前就垮了,何以殘喘至今。
對她來說,縱使兩人之間曾經相愛,她也無權拿自己的感情,去換取這些對她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外在價值。更何況,現在兩人已分道揚鑣,甚至,鬧到連朋友都做不成的窘境。
而今,向擎只是拿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他當然不會傻得去幫助和自己毫無相關的人。
他的決定,合情合理,馮小憐更能為此松口氣。畢竟這份沉重的人情壓力,不是她此生所能償還得了的。
現下這情況對她來說,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若要說她心里面是否還有任何虧欠或遺憾的話,便是對馮氏那些可憐的員工感到抱歉,以及……始終看不開的父親。
事情爆發之後,幸好還有母親在旁支持著她,不但在父親面前為她說話,還苦口婆心地勸自己丈夫看開些。
「小憐,又在煩惱你父親的事嗎?」
已經下班好些時候了,向靳臣見馮小憐還在位子上,並且一副煩心的模樣,他走近關心道。
他已經知道小憐為了自己去找過向擎,以及馮氏遭受牽連的事,為此,他內心愧疚不已。
于是這幾天來,一種驅使自己和向擎間做個了斷,及幫助小憐的念頭,逐漸在他心里成形。
「向先生你還沒走啊?」馮小憐驀然收回神思。
「下班之後就叫我向大哥吧。」向靳臣模模她的頭,淡笑道。
因為她和向擎曾有過的關系,及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向靳臣早就把她當成親生妹妹般照顧了。
「家里面都還好吧?」
「嗯,我父親的病情已經穩定多了,經歷這麼多風雨,隨著體力的不堪負荷,我父親也不再那麼執著了……」
「很抱歉拖累了你。」向靳臣由衷感到抱歉。
「向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是我自己不好,不但把事情搞砸了,還加深你們彼此間的誤會。」馮小憐覺得自己好沒用。
「解鈴還需系鈴人,這事怪不得你,我跟向擎之間的恩怨,應該由我這個做大哥的自己處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他這句體貼的話,讓她感到一陣釋然。
「倒是你,我不明白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小憐?」向靳臣緊接著問。
馮小憐聞言,鼻頭一酸,看著向大哥真誠溫暖的眼楮,竟和向擎有些相似,一股熟悉的感覺直涌心頭。
向靳臣對自己的照顧,她一直銘記在心。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早將他當成自己大哥般看待,因此面對他的關心,她感到相當溫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說出心事。
于是馮小憐便把自己和向擎認識的經過,及之後所發生過的事情和誤會,向他娓娓道來。
「沒想到你們之間居然發生這麼多事。」听完他們的故事後,向靳臣不禁感嘆道。
「不過既然你們彼此相愛,為什麼還要相互折磨?」
「向擎真正愛的人不是我,他只是把我當成別人的影子而已。」馮小憐說完,神情一陣落寞。
別人的影子?
向靳臣忽然想起自己在見到小憐的第一眼時,那曾帶給自己的錯覺……
「難道你認為向擎對你好,只是想在你身上找尋羽凝的影子?」他直覺月兌口而出。
「難道不是嗎?」馮小憐反問。
「依我對自己弟弟的了解,我認為不是。」向靳臣斬釘截鐵說道。
「向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馮小憐感到一頭霧水。
「原本我也認同你的看法,不過仔細深思之後,向大哥可以跟你保證,向擎對你的感情,絕對不僅止于移情作用這麼單純。」
「我還是不明白……」
「向擎天生個性淡漠,除了家人,誰也無法多得他的一分關心及注意。在你出現之前,我還不曾見過他為了哪一件事、或人,如此費盡心思。」
想起向擎先前曾為了小憐,無條件資助馮氏一事,讓向靳臣更加確信自己的看法。
「我從來不知道他是性情淡薄的人,我所認識的向擎,可說是全世界最溫柔的男人。」馮小憐感到訝異。
至今,每每想起他對自己的寵愛及呵護,馮小憐更是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那就對了!唯有你,才能看到、甚至引發出向擎不為人知的一面。」向靳巨實在無法想像,當向擎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為了心愛女人展現出難得的柔情時,究竟是什麼模樣。
「是嗎?」馮小憐猛然一顫。
這句話,就像一顆石子,輕易地在她自持冷靜的心潮表面濺起陣陣漣漪。
「你真不簡單,連我這個做大哥的,都不知道自己的親弟弟,也有如此體貼溫柔的一面。」向靳臣感到莞爾。
「那麼,他以前是怎麼對舒羽凝呢?」馮小憐感到十分好奇。向擎對待舒羽凝的態度和自己一樣嗎?
即使覺得自己這麼問很自私,畢竟那是過去的事了,而且對方還是向大哥最牽掛的人,但,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沖動。
「羽凝是第一位令他心動的女人,不過即使在我跟她的事情爆發開來後,他出乎意料地不但沒對我惡臉相向,也不曾主動挽回羽凝,他只是選擇默默退出。」向靳臣釋懷地據實以告。
「他的離開,其實是為了成全我和羽凝。」向靳臣頓了下才緩緩地說。
語畢,馮小憐心一緊,為向擎感到好心疼。
「向擎之所以心甘情願為了你資助馮氏,而後又因為失去你做出報復的行為,我想,這全都是因為他太在乎你了。」向靳臣最後試著點醒她。
此時此刻,馮小憐早就震驚地說不出話了。
從向靳臣嘴里所吐出的一字一句,就像當頭棒喝敲醒了她,也同時拉扯著她的心。
由于自尊心作祟,導致她所有的判斷,全被嫉妒及自卑蒙蔽了,更致使自己一再地狠心糟蹋向擎的真心。她不禁為自己的愚蠢感到後悔莫及……
「小憐,有件事,向大哥希望你能答應我。」向靳臣鄭重其事地道。
「向大哥你盡避說。」
馮小憐聞言,毫不豫地答應。
「讓我幫助馮氏重新站起來。」
「向大哥我不可以——」馮小憐急忙想婉拒他,話語未竟,卻被打斷了。
「你和向擎之間的誤會,也算是因我而起,這件事,就當成是向大哥對你的補償。」
「可是……」
「放心吧,這件事我自有分寸及安排。」向靳臣以不容推拒的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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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馮氏的千金又替她老爸找到一個新的背後金主,馮氏很有可能因此再次起死回生……」
「據可靠消息指出,向騰貿易的總裁,也就是向弘集團的繼承人,向靳臣,打算以其家族龐大勢力介入,並買斷馮氏的經營權……」
「根據內幕消息,向靳臣這麼做的原因,是為了和其同父異母的胞弟,也就是之前幫助馮氏的向擎一較高下……」
「馮氏千金的交際手段還真高明,竟能讓商場上的兩大鉅子為了她,不顧兄弟親情反目成仇……」
一個多禮拜來,無數的謠言被外界傳得沸沸揚揚,即使公司里的人再怎麼消毒阻擋,依舊不免落入當事人之一的向擎耳里。
面對這些不堪入耳的傳言,向擎一向引以為傲的自持及冷靜,也終有瓦解的一天。
盡避他表面不動聲色,像是一點也沒有受到謠言影響,實則他內心早已波濤洶涌,震怒不已。
他雙眼深沉地盯著電腦熒幕上的股市行情,一雙拳掄得死緊。
泵且不論那些傳聞的可信度有多高,馮氏這幾天光是靠著這些「內幕消息」及傳言,股票便不斷暴漲——
向靳臣根本無須動用一分一毫,只消放話出去,便可同時激怒自己,以及挽救被自己所整垮的馮氏。
思及此,一股名為不甘心的怒火,凶猛地竄上他心口——
向擎簡直忍無可忍了,他霍然站起身,正要找向靳臣攤牌之時,門板正好傳來一陣剝啄聲——
向擎還沒開口應門,大門便被自動推開來。
「擎,好久不見了。」
門邊這位不請自來的人,正是向靳臣。
「你來的正好,省得我多跑一趟。」向擎冷聲道。
一見不速之客自動送上門來,向擎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但他旋即斂起內心怒火,英俊的臉上恢復為慣有的冷漠。
「你的臉怎麼還是這麼臭。」向靳臣不怕死地挑釁。
直到現在,他仍是對于小憐那句「向擎是全世界最溫柔的男人」抱持著高度懷疑。
「我的臉,絕對不及你嘴巴十分之一臭。」向擎毫不客氣地反擊。
就這樣,兩個氣勢不凡、相貌堂堂的成熟男人一見面,便以與其形象十分不搭軋的言語,互相激怒。
此刻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根本教人看不出眼前這兩個男人,是從小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親兄弟。
現下這情況,反倒像是兩個幼稚的小男孩,為了奪得某樣心愛的東西,彼此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哈——」凝窒的空氣中,忽然爆出一聲爽朗的大笑。
「你還是一樣沒變,盡避心里面氣得咬牙切齒,表面卻硬是故作鎮定。」向靳臣忍俊不住。
「如果這是你今天來這里的目的,那你可以滾了。」向擎沉著臉趕人。
向靳臣迅速收回笑臉,變臉速度之快,並不亞于自己的胞弟。
「事實上,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向靳臣沉穩地開口,眼中所流露出的光芒再真誠不過。
再次見到向擎,他內心依然滿是歉疚,方才那些玩笑話,其實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
「不必了。」向擎怔愣了會兒,才冷酷地道。
「這份遲來道歉,是我欠你的。」向靳臣仍是堅持。
「擎,我希望你能原諒我當年那些該死的行為,千言萬語,也抵不過我此刻內心的歉疚。」
「那些事我早就忘了,你的道歉我無福消受。」向擎轉身背對他,不願看到他那雙充滿愧疚的眼。
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事實上,他早就不計較了。
而且,他也不會傻得去和自己的親哥哥計較。
自從母親在他七歲那年去世後,孤苦無依的他,直到向靳臣的母親從孤兒院把他領養出來後,他才得以重享家庭的溫暖。
當年大媽不計較他私生子的身分,甚至牽著他的手走進向家大門,還當著他的面,教眼前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從今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親弟弟。
那刻起,他便發誓,只要有人敢欺負他的家人,他就和誰為敵。
從小,向靳臣什麼事都讓著他,當他被人譏笑為私生子時,向靳臣更是為他挺身而出和人打架。
曾經,向擎堅信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是任何事、任何人也打不破的。直到舒羽凝的出現,這一切才全變了樣。
當他知道舒羽凝曾經是大哥的女朋友,而他們依舊彼此相愛之時,他便萌生退出的念頭。
奈何大哥當年堅持割愛,硬是把舒羽凝讓給自己。
這段愛恨糾葛的三角習題,唯有一方主動退出,才能獲得徹底解決。
因此為了三人都好,向擎選擇默默退出。
然而當初促使他斷然離開向家,其實還有另一個主要原因。
已經成年的他,明白自己欠向家太多恩情了,因此他想要靠自己的雙手出人頭地,教那些瞧不起他的向家親戚們,個個跌破眼鏡,無話可說。
事過境遷,往日的風風雨雨,他早就釋懷了。
只不過他已離家那麼多年,與大哥因時間、距離所產生的生疏及心結,教他拉不下臉重回向家,才造成如今這番僵滯的局面。
「這麼多年了,你仍不肯原諒大哥嗎?」見他別過頭,向靳臣心情沉重不已。
「別再跟我說什麼原不原諒的,我說過,這些狗屁倒灶的陳年舊事,我早就忘了。」向擎被他逼得暴怒起來,口氣顯得相當沖。
即使是—句輕松「我早就原諒你了」的話,也會被他說成夾帶髒字並且容易令人產生誤解。
「你的意思是……」向靳臣聞言,愣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咧開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哥不會再為難你。」他故作失望。
「去你的,你听不懂人話是嗎?」向擎受不了地轉過身,一拳重重地頂上向靳臣的胸口。
又口出穢言了,他知道,向擎這家伙向來吃軟不吃硬,瞧他惱羞成怒的模樣,一定是不好意思承認。
「呃——還說早忘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借機泄恨——」向靳臣故意吃痛地哀號,其實他內心可是心甘情願挨這幾拳。
「去你的!」語落,向擎再度補上好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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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東醫院
「爸,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記得有空多起來運動運動啊。」馮小憐臨走之際,不忘再三交代。
「知道了,真是煩死人了。」馮令祥賴在病床上,沒好氣地說著。
自從接二連三地一再進出醫院,馮令祥才徹悟出,名利地位不過是身外之物。
想到始終對自己不離不棄的老婆,以及乖巧孝順的女兒,說真的,他馮令祥這一生,夫復何求?若說還有什麼缺憾,便是女兒為了自己,一再錯失幸福了……
望著女兒的背影,他深深的嘆口氣,不禁為她感到心疼不已……
馮小憐關上門後,遠遠地,在長長的回廊末端,一抹頎長的身影不客氣地奪走她瞬間的呼吸。
他……終于來找自己了?!馮小憐心一緊,眼眶立刻盈滿淚水。
只見他深情款款望著她,眼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當兩人四日相交的那瞬間,馮小憐想也不想地即刻跑上前,狠狠地沖進向擎張開雙臂的溫暖懷抱里。
「不要再誤會我好嗎?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任何人的影子,自始至終,我愛的人就只有你,馮小憐。」向擎輕柔地吻去她頰邊淚痕。
向擎赤果果的告白,字字句句撼動她的心。
「那你也不要誤會我,我之前說的那些話,也都只是為了氣你而已。」馮小憐緊緊抓著他不放,害怕他隨時會離開自己。
「我相信你。」向擎看著她晶亮無邪的眸瞳道。
就算大哥從未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證,對小憐一點邪念也沒有;從未以自己的生命發誓,小憐愛的人絕對只有他一人,他也會相信,眼前這和自己一樣愛面子的小女人。
「我們差點就因為彼此的不坦率及自尊心作崇,再度失去對方了。」馮小憐嘟著嘴道。
「對不起,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補償你。」向擎深情地望著她保證。
說完,他低頭吻住她,以一記熱情又纏綿的深吻,證明他的愛。
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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