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載我去哪里?」
成昱沒有送她回水電行,反倒是跟她借機車,載她到兩條街外的小吃店去。
「吃飯!」他帶領著她走進小吃店,沿途還跟小吃店老板打著招呼,似乎是常客。
「老板,來兩份羹湯和雞絲飯。」他像走進家里的廚房一樣自在。
「妳不吃嗎?還是妳想點別的?」
坐下來後,成昱望著直盯著他看的琇堤。
她連忙搖頭,收回驚訝的心緒,老實道︰「我以為你比較習慣上餐廳。」
「餐廳的東西沒這里煮得好吃,而且,我一直想不透,那些冰冷冷的食物有什麼好吃的。」
她點頭,認同他的話,總覺得這樣的成昱與她的距離沒這麼遠了。「所以你是這里的常客?」
「也不能這麼說,總是要換換口味。妳呢?如果不習慣,我們就去餐廳吃。」他只是想到或許這樣可以貼近她些,便帶她來了。
「別折騰我了,你以為我天天大魚大肉呀!不過,我比較習慣自己煮。」
「妳會煮菜?」他滿臉驚訝,現在這時代,會自己做菜的女性不多了,更遑論眼前這個從小家境就不錯的她。
「不信吶?改天我下廚做給你吃……」話才說了一半,她趕緊收口,恍然驚覺這似情人間的談話,並不適合出現在他們之間。
「妳要下廚?!那我還客氣什麼,就等妳!」他佯裝沒發現她的懊惱,隨即便響應了,教琇堤想反悔都不行。
「嗯……」
此時,點的東西被老板送上桌了。
「我們點的東西來了,快吃。」他細心地扳開筷子,遞給了她。
「謝謝。」
「琇堤,我已經跟妳說過很多遍了,我們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我、我沒跟你客氣呀!」她勉強地笑道。
意識到他們現在正處于獨處的局面,緊張的情緒很快地布滿她的周身。
「不,妳在說謊。」他直勾勾地看著她,「為什麼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那樣不是比較輕松嗎?」
「也許……是我們都長大了吧。」
「是嗎?我的感覺卻不是這樣。妳在逃避什麼?告訴我,妳是在逃避我嗎?」忽然,他很在意她的感覺。
「沒的事。如果是逃避,我就不會跟你共進午餐了。你變多疑了喔!」她藉由嘲笑他,來回避問題的答案。
是否她表現得太過明顯了,才讓他察覺了什麼?她在心中問著自己。
「不是我變多疑,是妳在逃避。」他仍堅持自己的答案。
「……我記得那個來找我,不顧一切想學溜冰的妳;也記得每回摔倒都不曾喊疼的妳;更不會忘記妳說不會再來找我的倔強模樣。那麼堅持又固執的妳,難道會因為長大而整個性格大轉變?妳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回憶過往她帶給他的許多感受,現下,他有點頭緒了。
「我……」她低垂著頭,心猛然一揪。
她要怎麼告訴他,那天在他說出與她無關的話之後,回到家,媽因為沒有達到目的而狠狠地鞭打了她一頓,右頰上的彎月型疤痕,就是因為躲避媽媽的藤條而撞上桌角留下的……
當時,熱熱的液體沿著臉頰流下來……她下意識的伸手去觸踫。
「哦,妳活該啦!這叫作報應,誰讓妳去搶姊姊的丈夫,若是留疤也是自找的。」媽尖拔的叫嚷聲不斷。
「好了妳,快幫她擦藥,不然真要留疤了。」爸爸在一旁急道。
「要擦你自己去擦,我不管。」媽甩下藤條,氣憤的回房間。
爸爸拉起她,讓她坐好,拿起碘酒在她臉上消毒--
「啊!好痛,爸,我不要擦藥。」
「傻孩子,不擦蘗就會留疤喔!」爸爸溫柔地哄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可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爸,傷口真的會留疤嗎?」她t臉擔心地看著爸爸。
「嗯……應該不會……只要妳乖乖擦藥。」
「好,那我擦。」
她咬著牙、忍著疼讓爸爸替她擦藥,眼淚卻止不住地迸流而下……
最終,她的臉頰上還是留下了一個彎月型的疤痕,抹也抹不掉。
「……琇堤!」見她久久沒說話,成昱伸手推了她一把,將她由記憶中拉回。「妳在想什麼?」
「我沒事。」搖頭,那段記憶一直存在,疤痕也不可能消失,不斷提醒她,喜歡一個人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她隨意地扒了一口雞絲飯,米酒的香氣留在口腔里,有甘甜的滋味,她驚訝地瞠大了眼,「有酒味的雞絲飯?」
「其實酒精都被蒸得差不多了,妳的舌頭真靈,一口就知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吃到快見底,才知道飯里摻了點米酒。」他慵懶地應道。
「都說了我會煮菜,當然吃得出來。」她佯裝方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扯離話題。
「哦,那我真要找一天讓妳請了。」成昱略帶深意地看著她。
看來,她還是什麼都不願意說。
他不禁嘆息,看來當年他是真的傷害了她……
但是,再多的懊悔也換不回從前,他只能從現在開始補救、好好補償她。
「嗯,我們快點吃,我還要回去顧店呢!」琇堤急忙說著,不敢再抬頭看他。
「妳下午一個人顧店?」
「其實也不算是啦!我把來應征的師傅,都排在今天下午面試,這樣我就不必整天守著店等人來了。」
「妳挺有效率的。」
琇堤經他一贊,雙頰泛起紅暈。「你真的這麼覺得嗎?」
「真的。琇堤,妳真的變得讓我想象不到。」
「那麼,你對我的感覺變了嗎?」
聞言,兩人皆愕然了。
琇堤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沖動地問出口;而成昱,心當下一斂,認真地思索起她的問題。
對她的感覺確實是變了,她長大了、性格明顯的並非是溫婉的女生……
不,他對她的感覺不僅如此而已,應該還有更多更多。
她像無盡的寶藏,他不斷地挖掘,卻發現挖盡了這處之後還有另一處,而每一次挖來的珍寶,都讓他贊嘆不絕,也想象不到那是怎樣的珍貴……
難道,這就是她不斷地吸引他目光的原因?
猛地,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由他體內漫開--
原來,他就是戀上了她,才會……
天吶!他竟然到現在才想通這點,任自己的感情曖昧不清這麼久,他都沒有想過自己是因為愛上了她……
想到這里,他真想痛毆自己一頓。
一向聰穎、機敏的他,面對感情之事,竟會這麼遲鈍!
「我、你……當我沒問。我們結帳了。」
她飛快地招來老板,避開他的任何回答。
不論是哪個答案,都不是她該知道的,他們早就沒有任何瓜葛了……
一想到這里,她心里不由得一酸,但她強抑著,沒讓誰看出來。
「其實……是不一樣的。」成昱沖口道。
聞言,她驚訝地拾眸望著他,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那個……我們不妨一起試試看。」
「試?試……什麼?」
回程,琇堤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快到店里她才由驚愕中回過神來問道,但心仍是恍惚不確定,生怕開口說出來的冀望會變成一個大笑話。
她已經鬧過太多回笑話了!
「我們可以試著了解彼此,甚至……交往看看。」這樣,才不會嚇到她吧?可他心問又有股不甘這樣慢慢來的感覺。
不過,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能怪得了誰?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她的心,咚地一聲,跌進喜悅的池里。
他的意思是,她不是妹妹了?
「我不是在跟妳開玩笑。」再沒有一刻,他比現在更認真了。在他們的感情世界里,他遲到得夠久了。
「可是姊呢?」
「我和她除了我們兩家父母的-頭熱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展,我也不曾給過琬堤任何承諾,只是她怎麼想,就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了。」
依每回和琬堤見面、對談的情況來看,他知道她若知曉他對琇堤的感覺,恐怕不會好受。
可,他強烈的明白兩姊妹所帶給他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他會對琇堤有探索的沖動,甚至,想去接近她,當她出現在自己的周圍,他的目光就是移不開……
那年如果他注意到這點的話,或許,就不會造成她後來對他的防備。
思及此,對她,他只有更加心疼。
「不過,妳不用擔心,這點我會跟她說清楚。」
聞言,琇堤素淨的容顏浮上一抹慌張。
「成昱,雖然我的心想答應你,但是……」
「那就答應,其余的以後再講。」由她的話中,成昱幾乎可以肯定,即使在經過了這麼多年以後、即使兩人分開這麼多年不曾見面,她對他的感情根本沒斷過。
「我可以嗎?我怕到時……」
成昱笑著撥亂她的頭發,「傻瓜,說不定認真交往後,妳會對我徹底失望而巴不得放棄我呢!」他試圖要她放心,敞開心懷。
「不會的,我相信不會的。」琇堤握緊拳頭,堅定地說。
成昱見狀,但笑不語。
「那麼我……真的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因為喜悅沖進了腦子,教她忘了當年所換來的羞辱,毫不遲疑地再往里頭跳一次。
「可以,女朋友。」他笑稱。
聞言,琇堤想跳起來狂呼萬歲,可恐怕被成昱嘲笑,她忍住了。
她快樂到忘了什麼約定以及未來的傷害。
現在的她,顧不了這麼多了。
帶著興奮與期待的心情,成昱和琇堤開始正式交往了。
本來一個星期才見一次面的兩人,見面次數驟增,只要有一個人不忙,便到對方的公司去。
不過,因為成昱是經營者,一向忙碌,所以大多數時候,還是琇堤到他公司里,好在她和辦公室里的人都熟,成昱忙碌的時候,她也不至于太無聊。
只是辦公室的消息一向傳得快,她和成昱有些曖昧的消息,立刻樓上樓下傳開了。
今天,她特地準備了自己做的壽司組合,把店交給新來的阿狗,便來到成氏企業。
「你們大家吃午餐了嗎?今天不必到外頭去吃喔!我準備了壽司。」她將裝滿壽司的袋子提高,教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丙然,馬上引來驚呼。
「哇,這是什麼?」辦公室的幾個同事,紛紛放下手邊的工作圍了過來。
「吶,一人一份,每個人都有。」琇堤忙著分送,眼楮則是有意無意地瞥向成昱的辦公室。
听到外頭的騷動,他應該會出來看一看才對……
「這麼好喔!奇怪,琇堤姊,妳現在該不會是包水電也包吃吧?總經理和妳簽約,真是我們的一大福音啊!」小妹說道。
「嗯,好吃好吃。」風旗睿早把包裝拆了,一口塞進一個壽司。
「真的好吃嗎?」琇堤心不在焉地應道。
而她視線不住地瞥向某處的舉動,早被眾人看穿了。
「總經理現在在電話中啦,是那個纏人的……咳,干嘛推我?」小妹還沒說完,就被幾只毒手推了一下,打住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我沒找他。」她紅著臉否認。
但沒有人相信她。
「我說妳呀,把東西帶過來讓我們吃,我們就都待在辦公室里不出去了,妳怎麼跟總經理『單獨相處』呢?」小妹調侃道。
「我才沒有那個意思哩!」她頰邊的兩朵紅雲更鮮艷了,不需言明,心事就全被看穿。
「沒有嗎?我看這樣好了,大家領了自己的那份,我們今天移到天台吃午餐吧?」
風旗睿一建議,眾人紛紛舉手贊成。
「你們……」琇堤呆愣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唉!早知道就別做午餐了,結果反而更引人注意。」她喃道,手里拿著僅存的兩盒壽司和兩杯女乃茶,走近成昱的辦公室門--
「……妳不要作太多聯想,她真的沒有要跟妳搶什麼,再說,在這之前我們也不曾見過面,一切都是我提議的。」
一到門口,成昱的話就叫她停下腳步。
他在跟姊姊講電話嗎?他已經跟姊姊說了?
難怪,剛才小妹要說什麼,卻被攔下來了,原來他們知道成昱是在跟姊姊講電話!
不過,他們維護她的表現倒是教她意外,照理說,她是「第三者」,而第三者通常都是遭人唾罵的……
「我會先告訴妳,就是希望妳明白,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妳和我之間是我們的父母在一廂情願,這樣沒有感情的戀愛,妳也知道不會長久,不如就早點結束。
總之,我希望妳能明白,不要做出什麼讓我更加討厭妳的事……就算妳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姊姊要回來?不管她的「比賽」了?
不過,為了爭取成昱,她猜姊姊一定會趕回來的。
她顫抖著,他們才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她所渴求的幸福日子也才不過擁有短短數日,便要結束了嗎?
霎時,她有絲害怕。
「妳來了?怎麼不進來?」突然,成昱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她太過專注了,沒發覺成昱已經放下電話好久了。
「……大家都跑哪里去了?竟然沒半個人留守?」成昱蹙著眉望向她。
他就是覺得外頭安靜許多,這才走出辦公室,不料,才打開門,就見到琇堤站在眼前。
他誤以為那是一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喜悅淹過了他特有的精明,一時倒沒有發現她痴怔的神情。
「他們都到天台用餐了。我給你帶了午餐!」她正色道,抑下心中想開口詢問的沖動。
「午餐?妳今天又準備了什麼?」他歡喜接過,並將她帶進辦公室。
「是壽司,不知道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嗎?」
「喜歡,妳做的我都喜歡。」他用筷子夾了一個塞進嘴里。
「真好吃……琇堤,怎麼了?」她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啊?!你說什麼?」
「妳怎麼了?心不在焉的!」他停下咀嚼的動作,認真地看著她。
「你不打算告訴我,你已經跟姊提了我們的事?」
唉,她還是問了……雖然成昱要她不必擔心,說他會找機會向大家說明他們的事,可她就是……
也許就是因為從小不曾得到祝福,所以她才會一直對所有的事,都無法產生安全感吧?
「妳听到了?難怪……我說過不會要妳背負什麼罪名,琬堤也沒有妳想象中的這麼愛我,這點妳大可不必擔心。」成昱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煩惱的。
他向來就不給任何一個女人承諾,除非他確定會跟這個女人一直走下去,而琇堤是第一個讓他有這種感覺、願意給她承諾的女人。
「我怎麼能夠不擔心呢?成昱,我怕……我很怕。或許你忘了六年前的那個夜晚為什麼會發生的前因後果,可那一幕永遠烙印在我的腦里。
每當我想到我如今的幸福,那無情的一幕就會清清楚楚地映在我的眼前,提醒我,這是不對的。」
她不由得輕嘆,如果他很愛她、而且一開始就愛她,那該有多好!
成昱放下餐盒,將她擁進自己的懷中。
「我們在一起,哪有什麼不對?這是順其自然的情感,又不是亂搞,妳別胡思亂想,苦得是自己。一
「我不是胡思亂想,我只是……算了。」她輕嘆。「姊怎麼說?她要回來嗎?」
他聳肩,「我不知道她會怎麼做,不過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清楚我們現在在一起、清楚我跟妳在一起很開心、清楚我要和妳一直在一起,那就夠了。」
「成昱,你是認真的?」
以前,她曾經听說,成昱和很多女生關系很好,是個很有女人緣的男人,然而他對待女生全部是一視同仁,沒有誰能得到他特別的關注,所以,女生不會因為吃醋而互毆,因為她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平等的。
但現在,他說清楚自己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情……這是不是表示,她跟那些女生不一樣,在他心目中,她是特別的?
「再『蒸』下去就『熟』了。」他一語雙關。
拾手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膛前,那充實的感覺像得到了今生今世最大的滿足般。
鼻端將他的男性氣味呼息進入自己的體內,美好填充在胸臆間、心中,她多希望這一刻就是永遠--
他的唇緩緩地靠向她,她瞇起眼,唇瓣迎向他。
四片唇瓣相貼,一股觸電般的激流開始竄流,像電流般通向全身,兩人不由得自喉問逸出滿足與欣悅的申吟--
「……好飽,琇堤的午餐真是夠贊!」
「是呀!不知道總經理那一份嗑掉了沒?」
突地,幾句閑聊似的聲響闖入,兩人身子一震,那甜膩的快意立刻散去。
「我……」她嬌羞地垂下頭,不敢看他。
成昱全身燥熱難休,沒想到她對自己的影響如此巨大,只一個吻便令他忘情,他微喘地斂下饑渴的。
但見她雙頰泛著紅潮,他心念一動,興起了捉弄的--
「……我們再不出去,只怕他們要懷疑了。」他貼著她的唇瓣話道。
「那就走啊!」琇堤嬌嗔地推開他,不過心里仍渴望著他迷惑心神的親吻。
「嗯,妳真舍得我走?」他的唇匆匆刷過她的,淺嘗即止。
明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但她還是中了計。「不是,我是說這里地點不對。」
「妳是說,在別的地方就可以?」
「討厭。」她捶了他的胸膛一下。
旋即,他緊緊抓住她的小手,頭一低,再次封住她的唇。
成昱確實舍不得離開她溫暖的兩片薄唇,他貪婪地吸吮著她,直到覺得再不離開她,他將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他才緩緩地退開。
「晚上再繼續。」他曖昧地說完,便先行拉開門,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臉上紅潮不斷的琇堤留在里頭,整理紊亂的思緒。
不過,成昱確實有辦法,教她只顧著平復心中綺麗的想象,而沒時間去想琬堤即將回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