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覺窩囊卻又不願遭心愛之人繼續漠視,任霽終于拉下臉找上柳吟江,打算來個溫柔攻勢,豈知他卻看見令他心痛的一幕。
「你這是在做什麼?」
正在收拾衣物的她心口一震,頭也不敢抬地說︰「離開啊。」
離開?
俊臉鐵青,他的口氣變得不悅︰「你還是我的女朋友,想去哪兒?」
「按照原定計劃,咱們該以吵架、個性不合為由分手,再者,伯父伯母他們也快回國,這時候走,我不但可以避開一些被迫問的麻煩,也不會讓他們發現破綻,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她如是說著,並加快打包衣服的速度。
「你就這麼想離開?」
「我……合約期限到了,我沒道理再留下來呀。」因為他近來看她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炙熱、一次比一次深情,教她深感惶恐啊!
「合約,合約,除了合約,難道你心中、眼底沒有比合約更重要的東西嗎?」
「我……當初合約內容明明載明期限一到,我便是自由之身,如今已屆約滿之日,你卻千方百計找盡鎊種藉口不放我走,我實在是想不透。」
「想不透嗎?」
她輕點螓首,裝傻。
「愛你是我不願放你走的原因。」她想裝傻,他可不如她所願,毫不保留地道出愛意,想逼她不得不面對。
「你,你在開玩笑。」她持續裝傻,呵呵一笑。
「不,我是認真的。」
笑臉倏然一僵,她微啟紅唇︰「呃,我想一定、一定是我幫你解決麻煩,所以你才會誤將恩情當成愛;放,放心好了,我不會當真的。」
「星期日。」
眨眨雙眼,她不解。
「星期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他打算以行動證明他的愛是真誠、不容質疑的,也想教這傻妞無處可逃。
大、大喜之日?她不禁愕瞠水眸。
「任霽,我並沒有答應要嫁給你,你怎能擅自作主!」
他究竟懂不懂什麼叫尊重、明不明白兩情相悅的道理啊?再者,從頭到尾他連開口求個婚也沒有,若就這樣嫁給他,她豈不是很沒面子?
不,她死都不嫁。
「嫁給我是許多女人求之不得的事。」
紅唇一勾,她口氣滿不在乎地頂回去︰「那你就去娶她們啊,去啊!」哼,她討厭死他的自大和自負。
「柳、吟、江。」冷冷的口氣有著不容忽視的殺意。
這可惡的女人竟然眉頭皺也不皺地教他去娶別人!莫非他任霽在她心中真是一點地位,一點分量也沒有?
「本來就是,誰規定你想娶的女人一定都會感動、興奮地嫁給你?」更何況她本來就抱持著不婚主義。
「試試看不就知道。」
「我不試。」
「你已騎虎難下,這婚我們是結定了;明天一早我會發布喜訊,你就乖乖地等著當我美麗的新娘吧!」
他一臉沒得商量地旋身離去。
「你!」
人生來或多或少都會有反骨之時吧?
這一夜,一向乖順柔弱的柳吟江竟讓任霽的狂妄給激出潛藏于心的反骨一面,似是為睹一口氣忿然離開住宅,直奔機場。
而她這一逃就是半年。
柳吟江下了計程車,依約來到咖啡屋。
「吟江!」應時君興奮地向推門而入的人兒揮手。
「哈羅,好久不見。」
漾著笑容,她快步來到好友們面前落座。
「天啊,你終于出現了,人家好、好想你。」長達半年之久未見,一向堅強、好面子的業陵裳再也顧不得形象哭起來。
「呃?陵裳,你、你別哭啊,別哭呀。」剛一落座,柳吟江便讓好友這突如其來的淚水攻勢給弄得不知所措,只能連忙安撫她。
豈知她不安撫還好,這一安撫啊,業陵裳的眼眶就像打開的水龍頭,讓淚水傾瀉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業陵裳哭得忘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控著︰「你好、好狠的心,竟然這一走就、就是半年,連消息也不捎給我和君君,好、好狠心。」
呃,這是怎地?
怎麼半年不見,她這生性爽朗、樂天派的好友性子竟有一百八十度轉變,變得愛哭啦?
她記得「哭」這字眼根本和業陵裳搭不上關系的啊。
讓她這麼一哭,身處公共場合的柳吟江只覺得慌亂而尷尬。
「喂,停止你的淚水攻勢啦,別人都在對咱們三個行注目禮了啦,很羞人的耶。」意識到她們已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應時君低聲勸阻著業陵裳。
「不要,人家就是要哭,就是要哭啦!」指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柳吟江,業陵裳邊哭邊罵︰「誰教這狠心的女人一、一走就是半年,也不怕咱們倆擔心,朋友、朋友是這樣做的嗎?嗚——」
被人指著罵的柳吟江微微扯動唇角,表情顯得僵硬卻也自責。
沒錯,的確是她不對,半年來她不該沒捎個消息、報個平安給她們。
「吟江,別理她,懷孕的女人就是這樣,情緒容易起伏不定,你就當她是隱形人,讓她繼續哭個夠,哭累了她也就會恢復正常。」
隱形人?有這麼愛哭的隱形人嗎?
柳吟江無奈輕笑。
「應時君,什麼叫哭累了就恢復正常?」難道她發瘋不成?
「哎喲,你別大驚小敝的好不好?」白了大呼小叫的她一眼,應時君一派輕松地說︰「只是形容詞而已,不必太計較。」
「既然都說是形容詞,難道你就不會挑個好听點的詞語來形容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快氣得吐血了啦。
雙肩一聳,應時君裝出無奈貌。「沒辦法嘍,本小姐的知識水平不高,能想得到的形容詞也只有這些,你就湊和、湊和接受吧!」
湊和,湊和?
「你!你真是……」
「陵裳,寶寶多大了?」
本是氣憤難平的業陵裳在話鋒轉移至肚子里的骨肉時,粉頰不禁泛著一抹嬌羞之色,手心也覆在凸起的月復部上,「八,八個多月。」
「哇!那不是臨盆在即嗎?」柳吟江搭上她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陵裳,恭喜你要當媽媽了。」
「呃,謝謝。」神情一羞,業陵裳忽地反握住她的手。「你呢?這半年來過得好不好?為什麼突然失去蹤影?」
「我去米蘭。」
「米蘭!」
聞言,兩人驚詫不已。
「是呀,去米蘭是我的心願,你們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她笑笑地說︰「半年來,我努力學習服裝設計、認真鑽研剪裁的技術,為的就是實現當服裝設計師的願望。」
情難自禁,柳吟江的水眸閃著一道晶亮光彩,神情透露出快樂之色。
「也就是說,你已如願習得服裝設計技術嘍?」
她點頭。
「哇,吟江,你真不賴耶。」應時君豎起大拇指,贊賞著︰「沒想到看似柔弱的你竟有著超乎常人的毅力,如願完成心願,真讓我們羨慕呢!」
換作是她,她鐵定會半途而廢。
「是啊、是啊!」
眨著一雙大眼,業陵裳打量起柳吟江,「哪,看看你這一身簡單卻不失個人品味的打扮,嘖嘖嘖,學過服裝設計後就是不一樣,渾身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魅力。」
瞧瞧她,及肩的大波浪卷發搭配著一襲香檳金色的細肩、連身及膝裙,粉頸還纏上一條絲巾點綴著姣好的肩線,順著凹凸有致的腰身而下,白皙修長的足下則蹬著一雙同色系的細跟涼鞋,搭配合宜的裝扮讓她全身充滿甜美婉約的氣息。
哪,再看看她那張細致的瓜子臉,黛眉輕掃,菱唇僅是擦上一層淡淡的玫瑰色唇膏就顯得粉女敕卻不失嫵媚,為她平添韻味啊!
兩抹紅霞飛上柳吟江的粉頰,「哪里,是你們不嫌棄啦!」讓好友們這一夸贊,她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整個人怪別扭的。
「才不呢,現在你給我們的感覺是充滿自信、美麗而堅強,和半年前那個柔弱又傻里傻氣的柳吟江完全不一樣,簡直是月兌胎換骨。」
「是啊、是啊,君君說的沒錯,你真令人刮目相看哩。」
「瞧你們兩個說的……又是刮目相看、又是月兌胎換骨,人家哪有這麼好啊!」說得讓她的臉燒紅不已。
「說你變了,可這會兒認真一看,我倒是發現你唯一沒變的地方。」業陵裳直笑眯雙眼,眸底泛著幾不可察的捉弄意味。
「哪里沒變?」眨眨水眸,柳吟江等著答案。
然而,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業陵裳的眼神有點怪,好像語帶雙關,會不會她又要發揮毒嘴的本色?
「你啊。」業陵裳忽地傾身,輕聲逸出︰「唯一沒變的就是你還會臉紅。」
刷地——
一桶冷水油頭澆下,霎時冷卻她滿心的期待。
「業陵裳!」瞪著業陵裳,好心情瞬間被破壞的柳吟江真的很想、很想撕爛她那張吐不出好話的狗嘴。
「嘿嘿,別生氣嘛,人家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對不起啦!」
道歉了?柳吟江滿意一笑。
「這樣吧,念在你想了人家有半年之久,這回就原諒你。」
「謝啦!」業陵裳回以一笑。
「好啦、好啦,言歸正傳,吟江,你安頓好住處沒?如果沒有,不如先到我那兒暫住,等你找到……」應時君不放心地問。
「放心吧,我已經在公司附近租間小鮑寓,空間不大但挺舒適的。」食指先後指指兩人,柳吟江打趣著說︰「倒是你們兩個已結婚的婦人,有空記得常到我那兒聚聚,咱們三個好久沒徹夜長談了,好懷念過去的時光喔!」
「啐!什麼婦人不婦人,很難听耶。」應時君首先發難︰「不過,有一點你倒說對了,咱們三個還真的是好久沒徹夜長談了。」
「對啊,好懷念單身女郎的生活喔。」業陵裳也不禁憶起過去的快樂時光。
「不如這樣,等你生完小孩、坐完月子,咱們兩個心一橫,來個‘拋夫棄子’一兩天;你覺得如何?」
「當然好。」
「不好。」柳吟江大叫出聲。
「為什麼不好?」
兩個已婚的婦人將目光移向那個未婚女子。
她們不明白,彼此都已狠得下心拋棄至愛親人一兩天,這柳吟江有什麼好反對的?莫非她邀她們去作客只是客套話?
如果是,那她可就慘了。
「哎呀,別這樣看人家啦!人家只是怕你們的老公過不了愛妻不在身邊的日子,萬一,萬一他們不約而同將人家列入拒絕往來戶名單,那人家以後豈不是都沒朋友。」
曾經,她和業陵裳是封毅塵的拒絕往來戶,那種遭人排斥,不受歡迎的感覺還挺不好受的,所以她可不想歷史重演。
「哎喲,不會啦!」
「是喔,說得比唱的好听,你們拿什麼保證?」
「我、我們……」
兩人面面相覷。
是啊,她們拿什麼作保證呢?
畢竟,她們的老公可都是屬于「強力膠一族」。
嘿嘿,超黏人的。
「想不到你回國第一個想見的人不是我。」一道柳吟江想忘也忘不了的嗓音自她背後響起,語氣平靜地指控著她。
心一驚,她旋身望向聲音來源。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訝異任霽的神通廣大,竟能在她一回國就得知她出沒的地點。
「只要有心,要知道你出沒的地點並不難。」更何況,她的一舉一動他一向了若指掌,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既然他已給她長達半年的時間去完成她游學的心願,現下,該是她重回他懷里的時候了。
心……她最不願意談心。
水眸微斂,她伸出手欲攬下計程車。
下一秒,任霽的大掌已抓住她高舉的手,一道久違的暖流瞬間竄進兩人心房。
他柔聲道︰「我送你。」
「不用,我坐計程車。」稍一使勁,她抽回自己的手。
「那你送我吧!」
「你在開玩笑?」柳吟江皺著眉、小臉微僵,語氣顯得冰冷而疏遠︰「任霽,早在半年前我們已無瓜葛,是該形同陌路,你不該……」
「那只是你單方面的想法,自始至終,你都是我任霽的未婚妻,怎麼會與我毫無瓜葛?又怎能和我形同陌路呢?」
要不是他願意暫時放手、願意給她進修的緩沖期,一則希望她完成心願,二則希望學有所成的她不再心存遺憾、心存自卑,總拿孤兒的身分作為拒絕他的理由,她真以為自己可以逃離他半年之久嗎?
未婚妻?
柳吟江一笑置之。
「親愛的老婆,別懷疑我的真誠,更別逼我強迫你履行婚約。」從沒有人敢質疑他,除了她,一個令他又愛又氣的小女人。
「那是你單方面發布的消息,我不承認。」
她怒,他則笑。
「傻吟江,任氏繼承人親口發布的喜訊沒有人敢質疑,更不會有人相信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意思。」
何況在他發布喜訊同時,也已明白而清楚地告訴媒體記者,她的未婚妻有心再進修,一旦學成歸國他們便會完婚,所以只怕她想賴也賴不掉了。
「你!你到底想怎樣?」
「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讓我用生命來愛你、呵護……」
「不可能。」
她再次伸手招來計程車,打開車門、進倒車里、壓下門鎖。
「吟江,別走。」開不了車門,他只得猛拍打著車窗。「你究竟還想當多久的逃兵?下車,吟江,你下車。」
深深嘆口氣,她搖下車窗,一臉平淡地說︰「任霽,合約早已終止,就讓我們忘記彼此,讓一切回歸原點吧。」
「不。」大掌探進車里,他緊緊抓著她的藕臂,「老天安排你出現在我生命里,沒道理我會讓你從我生命中徹底消失,絕不。」
他霸道而狂妄地宣示著。
「你……」水眸與之對視,她無法猜測他態度如此堅決是為了什麼。
真是愛她嗎?
不,她認為他這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心態。
也罷,他不願放棄是他個人的自由,而她接受與否則是她的權利,就隨他去吧!
狠心扳開他緊扣住她的手指,搖上車窗,她淡然道︰「司機先生,請開車。」
「小姐,你真的不給他機會嗎?」司機回頭一問。
「請你開車。」
「現代的年輕人真是……唉——」眼看一段良緣就此斷了紅線的司機一臉惋惜地踩下油門,讓車子揚長而去。
望著遠去的車影,任霽不怒反笑,薄唇緩緩勾起一抹充滿自信的笑容。
逃吧!
既然是他愛上的女人,只要他不放手,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