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回宮去了。」
這是莫雩匆匆的趕回浣秋房內,听見的第一句話。他擰起眉,不知該拿她如可。
「只因為那個約定?當初我是為了留你下來才那麼說的,事實上我根本不想讓你走。」莫雩語氣堅定,霸道的不容人反抗。
浣秋將視線由他身上調開,拼命的告訴自己得堅守意志,不能再動搖了。她好不容易說出要回宮的那些話,不能因為他的幾句話而改變原先的決定。
「我說過了,我是宮女,所以……」
「宮女又怎樣?!」莫雩大喝的打斷她的話,「皇宮有成千上萬個宮女,少你一個又如何?別人是拼了命的要離開那里,你卻義無反顧的直想往里面跳?!」
「我也明白的告訴過你呀上浣秋語氣悲淒的說。「我不管別人的想法如何,我只知道,我是懿賜宮女,即使不曉得這段期間沒回宮究竟算是惹了多大的禍,不知道連累了多少人,我都得回去,而且皇太後待我這麼好,我怎能讓她煩心。」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走……
他坐到她身側,執起她的手,「你的話前後矛盾,你既然說皇太後待你好,那又為何會將你的失蹤牽連其他人呢?」
他在夜探廣慈宮時曾見到皇太後為她擔心不已,他不曉得當初那個背叛他義父,只嗜權勢富貴的女人為何會變得如此宅心仁厚,但這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必須先留下她。
「我……」浣秋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況且,懿賜宮女又如何?我並不認為身為懿賜宮女就不該得到幸福。」他逼視著她,想讓她了解他對她的感情。她低下頭。幸福?她是真的沒資格和人談什麼幸福呀!
「懿賜宮女所擔的責任大啊!皇太後的鳳體安康就是我們負責的職責。」在他面前,她的理由馬上變得薄弱許多,好似她說什麼都不對。
「但除了你,還有其他三個懿賜宮女,況且宮中大大小小的太監、宮女不計其數,他們全都可以照顧皇太後。我呢?我只求你留在我身邊,不行嗎?」他深情的睬望著她,冀盼她能回心轉意。
「我……」浣秋的心動搖了,其實她早該知道和他說這些根本是沒用的,只是讓自己再一次的淪陷。
他拉著她,將她納入自己懷中,仿佛無價至寶般呵護著。
「我知道你很為難,我很心疼,你知道嗎?別再讓自己如此為難了,再過一段時間,宮中那些人自會忘了曾經有你的存在,你只要放心待在我身邊就好,知道嗎?」莫雩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奇異的撫平浣秋的心慌意亂。
她閉上雙眼,任由淚水滑下她的臉龐。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托詞,第一次她感覺到有人疼愛、呵護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到讓她可以拋下一切,只為承郎顧盼感郎憐。
窗外,阿標看著這一幕,心中憂愁四起。
他知道大哥向來便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而今,他表現出極為深愛款秋,這究竟是真是假?三十年來,大哥一直都是心如止水的,寨主逝世之後,他更是將自己置身于復仇之中,此刻,他是真的愛著浣秋的嗎?
如果大哥僅是為了復仇,不惜欺騙浣秋的感情,那她豈不可憐至極?屆時拆穿的話,叫她該怎麼辦?她一定無法承受的!
而他能救她嗎?救了她,是否就得背信忘義了呢?阿標失了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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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浣秋了吧?」
浣秋一走出房門便听見有人喚她,她轉首看向聲音來源,是一名四、五十歲的婦人,想必她就是陳大嬸了。
「嗯,我是。您是陳大嬸吧?」浣秋關上房門,蓮步輕移走至她的身前。
「你也知道我?」陳大嬸挺是訝異。
「嗯,寨里的人常提起您啊!」浣秋覺得她看起來很親切,她們應該會相處得很愉快吧!
「喲,沒想到他們幾個還會將我掛在嘴上,也算他們有良心。」陳大嬸拉起她的手放至掌中輕拍著,「我也听說你的事了,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吧?」她听說浣秋是名宮女,半個多月以前被擄來寨中的,至于是什麼原因並沒有人告訴她,而她也沒追問。
「嗯,這里很好。」浣秋細聲答道。
陳大嬸愈看她愈覺得她柔順乖巧、善體人意,心里著實更喜愛她了。
「對了,我還得向你道謝呢,听說我不在這段期間是你幫我打理廚事的,否則那班人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陳大嬸您別這麼說,浣秋做得也沒多好,擅用了您的廚房,還望您見諒。」
「你怎麼這麼說?我知道一定是那班人硬要你當廚娘的,是不?你還這麼客氣,我正在想這往後可不可以請你也是在廚房幫著我呢!」這孩子真是愈瞧愈討喜呢!
「當然好哇,只要您不嫌棄的話。」浣秋微笑說。
「哪兒的話,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陳大嬸笑眯了雙眼。
「對了,陳大嬸,我听說您是回家休養了,您好多了嗎?這樣匆促趕回來,對身子會不會不好呢?」浣秋關心的問。「唉,其實只是老毛病罷了,受了風寒就會引起頭痛,而且一痛就是疼上好幾天,這癥狀已經好多年啦。」陳大嬸無所謂的道。
「原來是這樣,那您有試過細辛嗎?」
「細辛?沒有。」
「您可以試著煎煮細辛干燥的根來服用,有治療頭痛的效果。」這也是冬霜平時教她的。細辛生長在日照不足的山野林間,為野生的雜草,葉形為心形狀,上有白色的斑紋,挖掘時會有特殊的香味產生,還可止咳。
「咦?原來你也懂這些啊!」陳大嬸頗是訝異。
「其實這是我一個朋友教我的,她略懂醫術。」
「總之,陳大嬸是謝謝你提供這個方法了,我會記得試試的。」
「浣秋?」
只見阿標碩大高壯的身形走向她們。
「陳大嬸。」他向陳大嬸打了聲招呼。
「原來是你啊,有什麼事嗎?」陳大嬸問。
「呃……我有事想……想向浣秋說,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擾一下?」阿標將視線調往浣秋身上,微求她的同意。
「是什麼事?」浣秋不解的問。
「我們可以到前面大樹下那兒談嗎?」
浣秋輕蹙黛眉看向陳大嬸。
「好吧!你們有事就去談吧!我先走了。」陳大嬸轉身便要離去。
「陳大嬸,真是抱歉。」阿標不好意思的道歉。
「沒關系啦!」她揮揮手,漸行遠去。
「浣秋,走吧!」
阿標領著浣秋到大樹下。
一面對浣秋,阿標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得別扭的佇立在她身前。
「阿標哥,你想跟我說什麼?」見他一直未開口,浣秋干脆開口詢問。
看著她,他嘆了口氣,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浣秋,你……什麼時候要離開這里?」
「嗄?」她訝異的看向他,雙眉迅速擰起,「你、你這是……要趕我走嗎?」
「不!」他急急反駁,生怕她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是宮女,不是嗎?宮里丟了你也不知會不會引起騷動,所以,我覺得……」阿標覺得自己似乎愈說愈糟了,他只是想要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希望她再受傷害了!
她皺眉看著他,感覺到他今日很奇怪,為何會突然同她說起這些?她的確不該待在這兒的嗎?
「阿標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浣秋,我覺得你不應該繼續留在這里。」阿標心急口快的說,「我是說,你一來這里便差些命喪黃泉,這里並非安全之地,你若再不走,危險還是會再發生,你明白嗎?」
浣秋低垂蟯首,惝恍道︰「可是,莫雩他要我留下來……」為什麼阿標哥要她走?
「大哥要你留下來,那你呢?你難道也想留下來?」阿標逼近她,急急的追問著。
「阿標哥你別逼問我。」她退了一步,心里慌亂不已。
「我不是逼你啊!」他心急的捶向一旁的樹干,不僅為河她就是不明白。「我是為了你好,你知道嗎?」
「我不懂,你為何突然急著要我走?」她答應了莫雩她會留下來的。
「浣秋,我只是個粗漢子,有些話我不知該怎麼表達,也無法明確的告訴你,若你信得過我,就听我的勸,明天讓我帶你悄悄出寨,回宮去,好嗎?」他不能再看她受到任何傷害,除了不忍還有更多不舍。
「悄悄的出寨?!不讓莫雩和其他人知道?」浣秋訝異的問,阿標哥怎麼會這麼做?
「嗯,你相信我嗎?」
「阿標哥,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討厭我了?」
「不!」阿標急急的解釋著,「我是喜歡你的……」
隨即,她被他的唐突嚇得愣住,他也被自己無意間月兌口而出的話給撼住。
「浣秋,我……我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請你原諒。」他向前一個跨步立在她身前,生怕她厭惡了他。
見他向前,她怯怯的退了兩步。她真的沒料到,阿標哥怎麼會突然這麼說!
她的怯怕讓阿標慌亂了起來。
「浣秋,我知道我沒那個資格喜歡你,但我真的沒有想要冒犯你,我是為了你好,你真的要相信我。」
浣秋抬起頭看向阿標,視線越過他而看見佇立在不遠處的莫雩。
「莫雩!」她驚訝的月兌口喊出。
聞言,阿標愕然的旋身,果然瞧見莫雩陰鷙著一張臉,緩緩走向他們。
「大哥?!」
莫雩在他們身前站定,霸道、具威脅感的將浣秋一把攬入自己懷中。
「三天後我和她舉行婚禮,她,就是植焰寨的寨主夫人,我不會讓她離開這里。」
莫雩丟下這爆炸威力極大的宣告後,攬著浣秋匆匆離去,留下阿標獨自一人。
阿標佇立在原地,遲遲無法接受莫雩所丟下的消息。方才大哥一定听見他對款秋所說的話了,而他,當真成了不仁不義之人,看大哥似乎不計較他犯下的這個「錯」。
但他也知道,大哥更不可能放浣秋走了。現在,他只能祈禱大哥對她的愛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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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雩,你……你捉得我的手腕好疼……」浣秋蹙著眉,任由莫雩拖著走。
他強自壓抑著心中的怒氣,一路將浣秋帶至他房里,然後用力的將門甩上,憤恨的喘著氣。
哀著手腕的浣秋偷覷了他一眼,看見他正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氣。
「你……很生氣嗎?」她怯怯的問道。
「當然!」他沒好氣的回了她一句,雖然明知不該遷怒于她,但口氣仍是很沖。
他被他的怒氣給怔住,退到房間的角落,靜靜的不再開口。
「你被他說服了嗎?」莫雩好不容易稍微平息心中的波濤洶涌,開口問,突然發現她已躲到角落,便提步走向她。見他走向自己,她搖了搖頭。她只是覺得阿標哥今天很奇怪,而且她既然已經答應莫雩會留下來,她就不會不告而別。
他站定在她面前,望著低著頭的她。
「剛剛我說的是真的,三天後我們就成親。」他意志堅定的再說一次,他是真心想娶她。
「嗄?」浣秋倉皇失措的抬起頭,方才她以為自己是听錯了,現下再確切的听到他說出這些話,心湖再也無法維持平靜。
「我不可能讓你走,你成了這兒的寨主夫人後,再也沒有人有任何理由讓你離開。」如此一來,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待在他身邊了。
嫁……嫁給他?!浣秋腦子里不斷的重復想著這件事,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要她嫁給莫雩?她,可以嗎?老實說,她從未想過,不,說得更貼切些是她從不以為自己有嫁人的「權利」。
小時舅母常對她說,她天生便是賤命,即使有幸叫人看上,能當個侍妾就是上天賜與她的恩典。但她進宮當宮女後,「歸宿」兩字和她就此完全絕緣。如今,莫雩要她嫁給他,她能嗎?
「你在想什麼?為何不答話?」見她怔愣的發著呆,莫雩出聲喚了喚失神的她。
她回了神,對上他那雙攝人魂魄的瞳眸。
「莫雩,我……我不知道……」
「難道你不願嫁給我嗎?」他明知她不是這個意思,但仍是故意問。
「不!不是的!」浣秋果然著急的辯解著。「我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支吾不出個所以然。
「只是太突然了,所以你心慌了,是不?」莫雩替她道出心中所煩之事。
「你……」她愕然的看著他,非常訝異他總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我怎麼會曉得是嗎?」他伸手撫了撫她烏黑亮眼的秀發,一反方才的暴怒,嘴角噙著一抹笑意。「我還不了解你嗎?你的心思總是能輕易的被我看透。」
她酡紅了臉,有他如此了解她,她已經有幸福的感覺了。
他執起她的手,輕輕的在上面吻了下。
「別讓自己太多慮,好嗎?也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情感。你明白我是真的想將你拴在身邊一輩子。」
「可是這太快了,我什麼都還沒有準備好……」也還沒讓夏桐她們知道這件事情,這一切倉促得叫人措手不及。
莫雩突地伸出食指點住她的櫻桃小口。
四周的空氣驀地陷入曖昧的氣氛中,室內靜得連心跳都听得著。
他深情的聯望著她,緩緩地低下頭,細吻落在她的額上、眼上、鼻上……
她屏氣凝神,覺得自己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著,仿佛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要自口中跳了出來。
如雨點般的吻輕輕的落在她臉上,突然,他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啄著她的唇,趁她毫無防備之際,深深的吻住她,攫住她紅艷艷香甜的唇——
她倒抽口氣,卻叫他有機可趁的將舌竄入她口中,這吻瞬間由輕柔轉為狂暴,大膽的進犯幾乎叫她無法承受。
餅了許久,莫雩才戀戀不舍的放開她。
她氣喘吁吁趴靠在他的胸膛上,若非他扶著她,她相信自己早癱成一攤泥。
他將她緊擁在自己懷中。
「答應我,你會一輩子留在這里,嗯?」
好不容易,她終于恢復正常呼吸,暈紅著雙頰,低著頭嬌聲道︰「我答應過你了啊!我不走,即使是……背悖情理,做一個不忠不仁之人。」
莫雩益加緊抱住她,在她耳旁低語,「你並非背悖情理、不忠不仁,只是必須為你自己的幸福著想,沒人是天生的奴才,而你將是我莫雩最愛的娘子。」他承諾的保證著。
浣秋心滿意足的反手摟住他,突然想起了阿標。
「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阿標哥的氣呢?」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語氣不佳的開口,「你在為他說情?」
「我只是覺得他沒有惡意,況且來到這山寨後,他也都一直很照顧我,我想,他可能是見我差些喪命,所以擔心我罷了。」她解釋道,盡量不讓自己又觸怒了他。
「他擔心你,也明白的表示他喜歡你。」說穿了,他在吃醋,他是知道浣秋的心在他這兒,但見到有人喜歡她,而她也親切的回應時,他心中的妒火便忍不住斑張大熾。
「可是……」
「你不用說了。」莫雩截斷了她的話,「其實不用你說情我亦不會對阿標怎樣,他是我共同奮斗的好兄弟,我並不想失去他,自然也就不會對他做啥懲罰了。」即使阿標算是他的「情敵」
「原來你很重義氣的。」
「是嗎?」他挑了挑眉問。
望著她,莫雩突然想起自己的復仇計劃。如果她知道他要替義父報仇,殺了皇帝和皇太後時,她會有什麼反應?真是造化弄人,為何她是義父仇恨對象的專屬宮女呢?而且,他竟還管不住自己的心愛上了她。
也許他該找個機會向她說明一切,期盼她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