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
他所有的一切放浪形骸、對女人的冷漠、像換襯衫般的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全是為了掩飾他對她的愛,但是沒有用!再嬌、再艷的女人,在他的眼中。也比不上她的一分純真,他對她的感情,只能深深地壓抑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他單戀她六年!
整整六年,他的眼中沒有再看過別的女人一眼,但是事實上,他對她,卻連一個放肆的眼神也不能表露;因為,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
而他弟弟的腿,是他弄殘的!
汪巧鈴靜靜地站在一旁,羨慕地看著桌旁學姊們像眾星拱月似的圍著那耀眼的太陽──歐正揚。每個參加T大辯論社的女生,全都是為了他而來。
平常一向空曠安靜的辯論社。因為每個星期六歐學長的回社指導學弟妹,吸引一些平日不見人影的幽靈社員回籠。而顯得熱鬧非凡;連一些非社員都會興沖沖地跑來「參一腳」。
她不怪那些學姊,因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她雖然不是因為歐學長才入社。但是從第一次見到歐學長起,她的心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但是她卻不敢和其他人一樣圍在他身邊,假藉著問問題和撒嬌來親近他。
她和他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啊!他是太陽下的天之驕子,光彩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視;而由于她的害羞、木訥、不起眼的外表,她永遠像是角落中一只最安靜的老鼠。
汪正生夫婦是台南鄉下的老實種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與世無爭的農耕生活。他們一輩子沒離開過家鄉,靠著祖先留下來的地耕作,而種的也是租先以前種的稻米。每天擔心的事只有天不下雨、米缸里沒米。
女兒是他們夫婦老年以後。偶然才有的。
汪巧鈴生下來的時候,她的大哥往軍中當兵;等她稍微懂事,她的哥哥已經娶老婆,搬到外地發展了。
汪正生夫婦對這突如其來的女兒,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思去管教她了。
夫婦倆平常留個飯團給她當午飯,便下田去了。他們不是虐待她,只是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汪巧鈴的童年玩伴,是家中那只大黃狗──小黃,及那只每次下蛋都咕咕叫的母雞──咕咕。距離她家最近的鄰居,也遠在一公里外。
小學,汪巧鈴念的是偏遠山區的分校,只有一個老師和二十個學生;同學的家則分布在這座山的各處,小學畢業的同時,學校也因為學生人數太少而關門了。
柄中,她念的是山下的國中,為了趕一小時一班的客運班車,汪巧鈴總是來匆匆、去匆匆。三年的時光,她不認識班上任何人,班上的人也從沒有注意到汪巧鈴的存在。
斑中的時候,汪巧鈴終于認識了她的生平第一個朋友──坐在她隔壁的楊文倩。
楊文倩的個性正好和汪巧鈴相反。她愛笑、活潑、樂觀,是父母珍愛的獨生女。
如果說楊文情是太陽,那汪巧鈴便是她背後的陰影,因此,班上的同學都在私底下戲稱汪巧鈴為「楊文倩的影子」。
當時學校規定每個學生都必須參加社團,沒有任何喜好的汪巧鈴,便隨楊文倩參加辯論社;楊文情參加辯論社的最主要原因。則是因為辯論社的社長是她的男朋友。
每次隨楊文倩到辯論社,楊文倩總是高興地和社員開玩笑,和男朋友打情罵俏;而汪巧鈴則是默默地在一旁排桌子、擦椅子。
斑中三年畢業,汪巧鈴並沒有因為認識了楊文倩這個朋友,或參加了辯論社而有所改變。她依然木訥而內向;唯一的改變是,她意外地考上了台北的T大,必須負芨北上念書。
而楊文倩則甘心地留在家鄉,在男朋友家中的小堡廠幫忙,準備男朋友一退伍,便快樂地結婚去。
因此,汪巧鈴又是孤單一個人了。
大學不比高中,各人有各自選修的課程,有各自的交友圈子,人際關系也更冷漠,從不會主動向人攀談的汪巧鈴更孤單了。
寂寞之余,她參加了第一個向她邀請的社團。恰巧又是──辯論社,在社團迎新的茶會上。她遇到了她這輩子的戀人──歐正揚!
T大的辯論社。近幾年在大學圈里簡直出盡了風頭,只要社中的靈魂人物──歐正揚出馬,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每次的辯論比賽。總能不負眾望地捧著冠軍獎杯回來。
他最轟動的一場辯論賽。是他大學三年級的時候,代表台灣到美國參加世界大學生辯論比賽。擊敗了來自四十九個國家的大學對手,贏得了冠軍的榮耀。
歐正揚,就是人們口中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外公是總統府資政,父親是歐氏財團的總裁;而歐氏財團則是台灣排名前三名的大財團。
小時候,歐正揚便被父親送到英國當小小留學生,白白胖胖的模樣,人見人愛;青少年的時候,他的皮膚好得熬夜三天也不會冒出一顆青春痘來;十八歲時,他的身高已經超過一百八十公分了,高高壯壯的身材,再加上三分稚氣、七分邪氣的笑容,常常讓他能同時交往三個以上的女朋友。
因為弟弟摔斷腿的緣故,他和弟弟又回到台灣,並且參加大學聯考。
歐正揚輕而易舉地就考上了T大的國貿系。
度過四年順利的大學生涯。當了兩年兵後,他又回到T大當研究生。
而注意到汪巧鈴,是在他大學二年級上學期的事。
永遠是矚目焦點、永遠是女孩子包圍對象的歐正陽,他的名字在T大,甚至比一些偶像明星更具號召力!像他這樣的一個人,應該是不會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的汪巧鈴。
無奈她的「名氣」實在太大了,讓他難以忽略她的存在。
只要他在社團,就會听到有人叫︰「小老鼠,幫我拿……」
「小老鼠,幫我買……」
「小老鼠。幫我搜集……」
厚厚的近視眼鏡遮住了她牛張臉,背後垂著兩條粗粗的辮子;整體的打扮。已經不能用「拙」這個字眼來形容了。
在這個女權主義高張、人人大唱自我表現的年代,她這一身的打扮,簡直比古代的翼手龍還吸引人注目。
偏偏她似乎又有「特異功能」,能把她自己融入背景。而令人難以察覺她的存在。
歐正揚覺得她的功夫,簡直足以和日本古代的「忍者」媲美。
歐正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特別注意汪巧鈴。可能是她那一身「絕種」的打扮,也可能是他從沒有見過像她如此安靜、不聒噪、不爭著出風頭的女生吧!也或許是對她的「特異功能」感興趣。
總之,只要他到辯論社,就會習慣性地利用他身高上的優勢,越過那些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女生尋找她。而他也發現,只要往角落找,準沒錯!
這一次,歐正揚又在角落找到了汪巧鈴。正巧汪巧鈴也在看他,兩人目光一接觸,汪巧鈴立刻像只受驚的兔子,把眼光移開。
即使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依然可以看清她臉上的紅潮。
喔──原來她也不是無動于衷啊!
耶?
歐正揚還來不及仔細分析自己的心思。就听見又有一個學弟頭也不抬地大叫︰「小老鼠,幫我把桌子搬過來。」
然後就只見汪巧鈴咬著下唇。漲紅了雙頰,吃力地搬著厚重的桌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艱難地往學弟的方向緩緩移動。
一時間,歐正揚的心中充滿了忿怒、生氣、心疼,及不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氣,就是不希望看見汪巧鈴像她的外號「小老鼠」一樣,被人隨意使喚。想也不多想地。他排開圍在他身邊的眾女生,走到她旁邊,抬起桌子的另一端。
汪巧鈴沒有想到有人會幫她。當她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是他時,震驚得松開了手。
桌子下墜,桌腳好死不死地正好打到歐正揚的腳趾,痛得他大叫一聲,立刻放開桌子,彎下腰去死命地捂著腳趾,眾女生一看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受傷,又起鬧地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歐學長,痛不痛……」
「正揚,要不要緊……」
「學長,要不要送醫護室……」
歐正揚確定他的腳趾沒斷後,才把那句到嘴邊的髒話又吞回肚里。
要不要緊?會不會痛?問的簡直是白痴問題!若不會痛,當他在干嘛?模仿猴子跳舞啊!
他緩緩地站起來,原本有些不悅的臉。在看到又被擠回角落的汪巧鈴正一臉擔憂又害怕地看著他,鏡片後面的眼楮瞪得大大的,歐正揚顧不得仍隱隱抽痛的腳趾,毅然在臉上擠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安慰她那顆早已嚇壞的心。
「放心,沒事,只是嚇了一跳,才叫那麼大聲。」
眾女生循著他的眼光,注意力又轉回汪巧鈴身上。
江翠華一向就多嘴,現在更毫下客氣地對汪巧鈴指責道︰「小跑腿,歐學長好心幫你,你干麼松手,害學長的腳被打到。」
歐正揚注意到汪巧鈴一句話也不辯駁,只是將原本就已經低垂的頭垂得更低,整個背已貼到牆上,似乎恨不得能融進牆壁就此消失不見。
為了拯救她,也為了一吐胸中怨氣,他故意轉身責怪學弟。
「承永,你行喔!居然叫小學妹幫你搬桌子,如果被人家知道我們是這樣‘善待’女社員的。明年我們就甭想再招到女社員了。」
被自己的偶像責怪,林承永有些不好意思地直搓手,「學長,對不起,害你的腳被打到。下次改進、下次改進。」
這一次,歐正揚緊皺的眉宇。不再費心掩飾他不高興。
「承永,你是聾了?還是腦筋‘秀逗’?找在說你虐待學妹,你卻跟我道歉,你有沒有搞錯?」看到林承永仍然是一頭霧水的表情,歐正揚氣得一把揪著他的衣領,押他到汪巧鈴的面前,吩咐道︰「向學妹道歉!」
「小老鼠,對不起,剛才……」
林承永的道歉辭,被歐正揚抽在他頭上的一記鐵沙掌打斷。
「你叫人家什麼?學妹有名有姓,你卻給人家取蚌這麼不雅的綽號,我真會被你給氣死!」
林承永原本要解釋大家都如此叫她,下過他注意到歐正揚今大反常地大發脾氣,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免得找更多的罵挨。
而已被冷落在一旁的眾女生。終于不甘心被忽視。聯手半推半拉地將歐正揚推到醫務室去。
上一刻還熱鬧非凡的辯論社,因為他們的離去,此時又恢復了平日的寧靜。
除了星期六或有比賽,平常的日子會來辯論社的人一向不多;而汪巧鈴就屬于那「不多」中的一個。她喜歡在有空的時候一個人到辯論社發呆。回想著歐正揚上次在這的情形。獨自回味仍余留在她心中的影像。
歐學長注意到她了耶!不僅幫她搬桌子,還因為林學長替她取綽號的事,而訓了林學長一頓。
她知道歐學長一向熱心助人,經常幫女同學提重物;幫她搬桌子,不過是舉手之勞,說不定他轉個身就忘了。而這卻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寶貝。
以她不起眼的外表,她不敢奢求歐學長會注意到她。但她是一個女孩子,在她的內心深處,也有一處屬于她的幻想天地。幻想有一天歐學長會注意到她這只丑小鴨,然後他會喜歡她、愛她、向她求婚,最後兩人結婚;就像是童話故事上寫的,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她最喜歡「灰姑娘」的故事,但那是童話,是人編的;「麻雀變鳳凰」是電影。是人演的。她的理智了解。在真實的生活中。是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的。
即使是英國的黛安娜王妃,也是因為貴族出身,才配得上查理王子;而即使王子和公主結婚,最後還是落得分開的下場。有錢人家,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不是財與財的結合,便是財與勢的結合。
況且,以歐學長出色的外表,以及他的才能、學識,就算配上真正的公主也不為過。
像她這麼受人忽視的人,從開學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已經听到他不斷的花邊新聞。圍在他身邊的女孩,不是校花便是系花。
上個月,他才因甩掉S大的校花──沈映月,而聲名大噪。對方還是中國小姐選美會上的第三名呢!這樣的美人,都吸引不了他,那像她這樣的丑小鴨。更不可能有機會了。
這分感情甚至不能說。說了,只是增加歐學長的困擾,並且讓歐學長下次見到她,更避而遠之。如果讓同學知道了,鐵定會成為T大今年度最轟動的笑談。
丑小鴨居然夢想著配天鵝?沒有自知之明嘛!
但……幻想總沒有罪吧?她可以只在她的心底,將歐學長的一舉一動放在心里品嘗、溫存。歐學長對別人的一句話、一個笑容,都是收藏在她心里的寶物。
她只要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歐學長,她就滿足了;她只要在自己心底慢慢幻想即可,幻想歐學長正──「汪巧鈴,是吧?」
汪巧鈴震驚地回頭,驚訝之余,月兌口而出︰「歐學長,今天不是星期六,你怎麼來了?」
話說完,她才為時已晚地捂住嘴。天!她在說什麼?好像在趕歐學長走似的。
歐正揚心情愉快地看著汪巧鈴頰上升起的兩朵紅霞,他有多久沒看過女人臉紅了?
「我丟了一枝鋼筆,所以過來找找。看是不是上星期六掉在這了。」
汪巧鈴臉上好看的紅潮全褪了去,只剩下一片慘白。完蛋了!完蛋了!她才第一次做壞事,馬上就被捉到。她不過是想留作紀念而已啊!
她以為他丟枝筆。不會記得的。所以當她撿到時,才沒有還給他,誰知道……
汪巧鈴低著頭,低聲又結結巴巴地解釋︰「歐學長……對……不起……我……是我……撿到……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用過,我明天就拿來還你。歐學長……對不起……」
汪巧鈴不住地點頭道歉,害怕歐正揚會認為她有偷東西的習慣。
她不要!她不要留給歐學長的第一印象,就是個小偷啊!
汪巧鈴的道歉,也讓歐正揚不知所措。他只是經過辯論社,看到汪巧鈴的身影。才臨時找個借口進來跟她搭訕。沒想到鋼筆正巧是被她撿走,讓她如此驚惶。
他原想告訴她不用介意,那枝筆送她不用還了,忽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改變了主意。
「巧鈴,你明天下午第三堂有課嗎?」
汪巧鈴咬著下唇,搖了搖頭。她緊張得沒注意到歐正揚只叫她名字,而不是連名帶姓地一起喊。
「那好。你知不知道學校後門對面那間‘點子泡沫紅茶’?明天下午第三堂課,我們在那踫頭。」
歐正揚說完,不等汪巧鈴的回答,便揮揮手離開了。
汪巧鈴躲在學校後門,一下子探頭出去偷看,一下子又緊張得走來走去。
自從歐正揚昨天那幾乎是命令的邀請後,她的心就一直狂跳到現在。
她緊張得吃不下、睡不著,連上課時教授在講些什麼,她一句話也沒听進去,腦中只充滿了要去見歐正陽這件事。
歐學長邀請她?這是她作夢也不敢夢見的事,現在居然實現了。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歐學長可能是約了人,順便請她將筆送過去而已,不是一個約會,自己不要高興太早、不要抱著太大的希望,免得失望時更難過。
雖然她的理智一直告誡她,她的心還是掩不住一絲絲期盼的喜悅。時間到了,她還是緊張無措地躲在這。
汪巧鈴深吸一口氣。鼓起莫大的勇氣走進紅茶店。一進去,就看見歐正揚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喝茶。他沒有約其他人!
霎時,汪巧鈴懷著盈滿的心,輕輕地走過去。
「歐學長。」
「喔!巧鈴,坐!你要喝什麼?」
這一次,汪巧鈴沒有再忽略歐正揚只叫她的名字,全身高興得都快飛起來的她。根本不在乎喝什麼,隨手比了目錄上的第一種飲料。在等飲料的時候,她趕緊從皮包中拿出鋼筆,遞了過去。歐正揚看也不看一眼地便收下。
「巧鈴。你念哪一系?」
「銀保。」
「銀保?」歐正揚驚訝得嘴巴微微地張開。「我還以為你不是念準備當個好太太的家政系,就是整天咬文嚼字的中文系呢!」
「十八歲的我,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興趣在哪,聯考分數到哪,就盲目地跟著大家擠了。」汪巧銷輕聲地解釋著。
歐正揚同意地點點頭。
「這我能理解。我身邊的一些同學、學弟、學妹,也是這樣,盲目地跟著人家擠。」
說到這,他忽然頓了一下,扮涸鬼臉。
這個舉動嚇了汪巧鈴一跳,她沒想到穩重的歐學長,也會調皮地扮鬼臉。
歐正揚又說︰「我倒不是。大學念國貿,碩士念企管,全是被我老爸逼的,一樣沒主見。」
「可是我覺得學長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沒人逼得動你。」汪巧鈴放大膽子,經聲地反駁他。
歐正揚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真被你看透了!我自己的確也很有興趣,只是現在紙上談兵,有些枯燥。忍不住發發牢騷。」
汪巧鈴微揚著嘴角,正想回答,卻被一個拔尖的女高音打斷,尖銳的聲音,嚇得她從座位上跳起來,雞皮疙瘩掉滿地。
那女子一走近,一展股地就坐在歐正揚的旁邊,身體緊緊地貼著他。兩人的關系,明眼人一看即知。
「正揚,你在這里也不跟人家說一聲,害人家找好久。幸好有人看見你走進──」
奔娟娟的話在看到歐正揚對面坐了一個女孩而停下來。
「娟娟,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我社團的學妹──銀保系的汪巧鈴;巧鈴,這位是辜娟娟,外文系三年級。」不知道為什麼,歐正揚有點不太想把汪巧鈴介紹給辜娟娟,那樣子好像有點……將小綿羊送入虎口的錯覺。
「辜學姊,你好。」汪巧銷輕聲地說著。她不僅知道辜娟娟是他們外文系的系花,還是歐學長的現任女朋友。
看到對方冶艷的臉孔、玲瓏有致的身材。一襲緊身的迷你短裙,更襯托出她一雙修長的美腿。對汪巧鈴而言,更是一大諷刺。
她剛剛才和學長說幾句話,就高興得忘了形;學長才陪她聊了幾句,她卻以為學長終于注意到她了。可笑啊可笑!有沈映月和辜娟娟這樣的女朋友圍在身邊,哪個男人還會多看她一眼?
奔娟娟從頭到腳地打量汪巧鈴一遍,確定汪巧鈴對她不構成「威脅性」後。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逕自又轉向歐正揚施展她的「嗲功」。
難堪又痛苦的汪巧鈴,胡謅個理由,低著頭匆匆地離開了。
歐正揚正想喊住她,只可惜辜娟娟兩只手像是章魚的吸盤,立刻纏上來。
「正揚,你听我說……」歐正揚給她一個譏諷的笑臉。
「不听行嗎?你從一進來就一直說個不停。」
奔娟娟臉上閃過一絲的怒氣,但是很快又被她壓制下來。
歐正揚是歐氏財團的長子,等今年一畢業,立刻會進入歐氏。他那個殘廢弟弟,根本構不成威脅,將來歐氏財團必然是他的;只要她能捉住他,別說她一個人,就算是她一家子。吃喝一輩子都綽綽有余。
況且,以他的外表、學識,帶出來才夠面子。她辛辛苦苦才把他從沈映月那邊搶過來,可不能現在失敗。
歐正揚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嗎?她和沈映月一樣,看的全是他這張臉和他背後的歐氏財團!
他幾乎可以听見她腦中盤算的聲音。
認識汪巧鈴以後,他才對自己的品味感到懷疑。真奇怪他以前是哪一根筋不對,居然和她們這種工于心計的女人交往。她們看的永遠是自己,想的也是自己。除了那張臉孔和身材外,她們簡直就是一部善于精打細算的電腦。如果有一天他破相了,或歐氏垮了,她們恐怕會當他是得了「AIDS」般的躲。
可是汪巧鈴不會。她像中國傳統的女人,外柔內剛。平時,她可以在丈夫的背後支持他;遇到有事,她也可以站出來和自己的丈夫並肩作戰!
她也會是最具母愛的媽媽,會教養出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來,即使是調皮的兒子,也能擁有她最溫柔的笑──因為這些是她和她所愛的人的結晶。
歐正揚腦中立刻浮出汪巧鈴挺著大肚子。巧笑倩兮地對著一個面孔模糊的男人微笑。
他已經開始嫉妒起這個他自己幻想出來的男人了。
「巧鈴──汪巧鈴──小心!」
隨著這個警告聲而來的,是一顆快速飛來的籃球,又狠又準地砸中汪巧鈴手中的課本,將她的國貿、經濟課本全砸得掉落一地。
一個帥氣的身影越過扶手,撿起球,又扔回球場。
「高世勛,小心一點,你差點打中我學妹,你知不知道?」
歐正揚將散落在地上的課本撿起來,交給仍處在嚇呆狀態的汪巧鈴。
「巧鈴,對不起,我同學投籃時太用力了,沒砸到你吧?」
「沒有。」只有三魂跑掉七魄而已,汪巧鈴心有余悸地想著。
歐正揚用手指輕敲大腦,忽然想不出話好說。真難得他這個辯論冠軍,也會有辭窮的時候。
「上次在紅茶店,真對不起!娟娟太沒有禮貌了。」
真奇怪,今天他怎麼一直在向她道歉?
「沒關系,辜學姊很漂亮。」而美麗賦予了她自負的本錢。這句話汪巧鈴沒說,不過他也明白。
「你上個星期怎麼沒來社團?難得你會缺席。」
當他依慣例在四個角落找她,卻落空了,曾有那麼一秒,他還以為她真練成了「忍術」,融進牆壁了呢!
他死也不會承認他在找不到她時,那一刻的驚慌和失措。
那頂多只是……只足……就只是……習慣上不適應的感覺罷了!
對!就是這樣!就好像習慣常坐的一張椅子,有一大一坐下去,才發覺椅子已經被人搬走了那樣的震驚、驚嚇和不信。
那絕不是戀愛的征兆!
絕──絕──對──對──不──是!開玩笑!圍在他身邊的美女多得是……呃,雖然辜娟娟和沈映月兩人工于心計,卻不代表所有的美女都是工于心計呀!
盡避汪巧鈴真的很溫柔和文靜,那又怎樣?
就算她的笑容真有那麼「一點點」的可人,那又怎樣?
就算她的氣質真有那麼「一點點一的惹人憐愛,那又怎樣?
反正他是絕不可能舍棄眾美女,而愛上這只丑小鴨的!
咦!等等、等等,怎麼扯上「愛」了?
歐正揚還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當中,汪巧鈴已經說出她準備好的理由。
「教授臨時出了一份報告,要我們星期一交。我忙著找資料,才沒有時間去社團。」
真正的理由是,她不想再自己騙自己了!
只要歐學長對她好一點、親切一點、陪她多說幾句話,她就高興得忘了自己幾斤幾兩重。等回到現實,看到歐學長的女朋友,她才發覺自己的平凡。
由雲端摔下來的滋味,一點也下好受啊!
她再也不要嘗到這種苦味了。她寧願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歐學長,就令她很滿足了。
歐正揚決定拋開問題。反正他絕不可能會喜歡上汪巧鈴就對了,而生日party是每個人都邀請的,沒必要獨漏掉汪巧鈴。
「巧鈴,這個星期日你有沒有空?我在我家開生日patty,每個人都得到,我可不接受任何不到的理由喔!」
就在汪巧鈴咬著下唇猶豫不決的時候,歐正揚又像上次一樣,揮揮手,不等任何回答地就越過扶手,回到球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