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接連一個禮拜都去「虛情假意」的聊天室,可是沒什麼斬獲。「浮雲」要不是沒出現,就是只隨便哈啦幾句便下線,她的情人們都不相信她工作忙碌,沒精神上網的說詞,紛紛猜測她是不是和帥哥牙醫約會去了,要她從實招來。
身為帥哥牙醫的陳凱真是有苦說不出哪!真想跳出來澄清。他想從聊天室多了解「浮雲」,然而正巧踫上這陣子她很少上網。每次在「虛情假意」網站流連了好一會兒,踫不到她,他就有一種無可名之的失落感。
方太太又帶夢蘭來看過一次牙齒,由于護士小姐在場,方太太只對他微笑,沒有多聊私事。他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但也有些失望。繼而一想,方太太不給他壓力是對的,畢竟女方的姐姐已經表態過了,卻不知他意向如何,對方可能怕多問會引起他的反感。但是,他本來打算經由再次的聊天,多得到一些有關「浮雲」的訊息,也因此而泡湯。
他發現他開始養成上「虛情假意」網站的習慣,經過一個禮拜的觀察,他對常在那個時間上網的幾個人比較熟悉了,也就和他們聊起來。
一天,大家在聊失戀的經驗。
「情痴」說他失戀了八次,愈挫愈勇,失敗的經驗使他愈來愈了解女人,他相信總有一天他能找到情投意合、能欣賞他的優點、接受他的缺點的女人,共享戀愛的甜蜜。
「新好男人」說他深愛他的第二任女朋友,兩個人同居過十三個月,她是個事業心重,經常加班的職場拼命娘子。他本來是個被媽媽寵大,對家事沒什麼概念的大男人。因為女友經常餓肚子回家,吃泡面充饑了事,他就從洗米開始學起,半年後,一般的家常菜或煮面、炒米粉已難不倒他。洗衣、打掃等家事他也幾乎全部包辦。她喊累,他為她按摩;她喊渴,他立刻飛奔去7-11買飲料。正當他想向她求婚,以便計劃生兒育女大事時,她告訴他,公司要調派她去大陸,職位晉升、薪水加倍,她已與公司簽約。他傻眼了,一個禮拜後送她去中正機場。之後的一個月里,他打過二十幾通電話找她,只有兩通找到人。第一通她說她累得眼楮快閉起來了,他只好放她去睡覺。第二通她似乎醉得口齒不清,說她剛應酬回來。那時候是深夜十二點,她旁邊有男人的聲音,他從此就不再打電話,也不再談真實的戀愛。上網虛情假意,既可以排遣寂寞,也不怕受傷害。
很少對別人談心事的陳凱,以「東山」的假名,談起他從大學時代起三段全都無疾而終的戀情。雖然那都算不上是刻骨銘心的感情,也都沒有正式分手,但是多多少少對他也有點傷害,使他較為小心謹慎,不再輕易踫觸愛情。
狼心查理︰「你分析過你以往的戀情為什麼無疾而終嗎?」
東山︰「我想也許是我不夠積極。大學時代功課重,第一任女友找我玩,我幾次說沒空,又踫上阿公重病,一有假就返鄉,兩個月後便看到她與別人出雙入對。」
新好男人︰「那你就算了?」
東山︰「不然我還能怎麼樣?」
情痴︰「你的確太不積極了。」
「浮雲」進聊天室了。她當然不知道「東山」的廬山真面目,但陳凱仍有點緊張。
狼心查理︰「浮雲,甜心,我望穿秋水,終于盼到你了。可惜你看不見我激動得痛哭流涕的感人模樣。」
啊雲︰「嘿嘿嘿,呵呵呵。等下基隆河泛濫的話我就相信。東山,請繼續,我喜歡听故事。」
她點名要听他的故事!陳凱打字的手因此緊張得有點僵硬。
東山︰「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第二次是兵變。我在金門服役,不常回台灣,第二任女友就飛了。第三次也乏善可陳,淡淡的交往幾個月,她參加普吉島的旅行團,遇上更令她心儀的男士,請我們的介紹人轉告我。」
啊雲︰「本郎中听診的結果,發現你的確不夠積極。你不會甜言蜜語、拍馬抬捧那一套也就罷了,居然還老是對女友說沒空,只維持淡淡的交往,人家不飛才怪。」
新好男人︰「我覺得東山這個傻小子根本還沒嘗過戀愛的滋味。他如果曾經愛過他的女友,他就會把她擺第一,無論如何都會擠出時間來陪她,並且努力把她追回來。」
狼心查理︰「東山鴨頭還沒開竅,說不定他還是個處男。承認吧!」
東山︰「攸關個人隱私之事,恕難公諸于眾。我承認以前的誘因也許不夠強,所以我可能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最近我認識一個女孩,她常常縈繞在我腦海。浮雲,你是女人,應該比較懂得女人的心理,教教我該怎麼追她。這回我很認真。」
啊雲︰「追女人這種事是casebycase,我教你的步數,她不見得會欣賞。」
狼心查理︰「你問錯人了,她有戀愛恐懼癥,她從不玩真的,只談網路戀愛。」
東山對浮雲︰「如果是帥哥牙醫追你,你希望他怎麼做?」
東山對狼心查理︰「偷偷告訴我為什麼?」
啊雲︰「我後悔跟你們提過帥哥牙醫,那只是隨便說說的一句玩笑話。自此刻起,請把那幾個字從你們的記憶中刪除,休要再提,否則莫怪我翻臉。」
新好男人︰「欲蓋彌彰。愈描愈黑。惱羞成怒。」
狼心查理︰「你看吧!這個女人是不是有戀愛恐懼癥?冬去春來,春去夏來,終于發現她有一點心動的跡象,她馬上就築起防火牆。」
情痴︰「你滅得掉你心里的火嗎?」
啊雲︰「我心里沒有火,只有冰山。」
狼心查理︰「我敢打包票,浮雲還是處女。」
啊雲對狼心查理︰「唔!嗯!嘿!你滿腦子裝的都是那檔齷齪事嗎?」
狼心查理︰「那檔事一點都不齷齪,不然你去問孔子。男女談戀愛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做那檔事能更elljoy,人類才不至于滅絕。」
啊雲︰「我總算看清楚你這只野獸的真面目!」
狼心查理︰「天真的小紅帽,每個男人心里都住著一頭想吞吃小紅帽的狼,我不過是比較誠實而已。」
啊雲︰「如果每個男人的心思都和你一樣,那麼我有戀愛恐懼癥是對的。」
東山︰「我不一樣。」
啊雲︰「你能接受純純的愛嗎?」
東山︰「我相信每一段真正的感情都是從純純的愛開始,有了感情後,自然而然就會想和對方做更親密的接觸。」
啊雲︰「這比較像人話。」
狼心查理︰「男人想拐女人上床都是從那種人話開始的。浮雲,小心點。我是話惡心善哪!哪像有些人是話善心惡。」
東山對浮雲︰「不要對男人失去信心,我相信大多數的男人都和我一樣面善心善,忠厚老實。」
啊雲︰「很可惜,我周遭的例子並非如此。」
新好男人︰「她姐姐……浮雲,我可以說嗎?」
啊雲︰「我自己說好了。我老姐遇人不淑,剛開始她是受騙,等到她知道她是第三者,她依然痴痴的愛著那個混蛋,接連為他生四個孩子,至今仍執迷不悟。」
「我的天哪!」陳凱不由得對著電腦屏幕叫出聲。「怎麼會有這種事?生四個私生子!」
情痴︰「哇嘿咧……我情痴的頭餃拱手讓賢。」
東山︰「你的心一定很痛。」
若芸看到那句話,本來久已麻痹的心真的刺痛起來。有人憐惜的感覺還是好的。這個東山鴨頭實在不太上道,在聊天室里哈啦打屁,哪個不是嬉笑怒罵,掩飾自己的真性情,沒人像他這只菜鳥這樣一本正經。她很快就打886下線,情緒轉為低潮。網路交談畢竟是虛幻的,那些和她交談的人一如海市蜃樓,是看不見模不著的。關掉電腦,迎接她的仍是滿室的寂寞與煩悶。
她搬進這間僅有十五坪,卻使她背負二十年貸款的小套房已逾一年了,家具仍不多,因為每次回到這個沒有「家」的氣氛的窩時,她多半已相當疲憊,所余的精力僅夠她打開電腦,消磨一下時間,令自己的神經慢慢松弛下來,然後就洗澡睡覺。
每天下班後,她習慣性的往若芷家里跑,幫若芷照顧四個孩子,讓若芷去燒飯或工作。直到安頓孩子們上床睡覺了,她才離開。如果說她累,那若芷更累。若芷目前是個家庭裁縫,因為是服裝設計科班出身,善于設計衣服的款式,做工又精細,附近兩家大型酒店的公關小姐、公主們,是她的忠實客戶群,因此生意不錯。若芷每天幾乎從早忙到晚,只有在禮拜三和禮拜六晚上,她「老公」自中壢來看她和孩子們並留宿時,她才會放下工作,稍事休息。
那兩個晚上若芸就不去若芷家,免得踫上那個渾賬,和他又吵起來,令若芷為難。若芷和他在一起已經十年了,生了四個孩子,沒有名分,不曾拿過他一毛錢,反而不時濟助他,而且無怨無悔,身為局外人的若芸又能如何呢?
彭可風長得人模人樣的,是個國畫家,注重外表,看起來堪稱溫文儒雅,對孩子們相當疼愛。他所有的優點兩句話就講完了,而在若芸眼里,他是個懦弱無能,不負責任,糟蹋了若芷一生的惡劣男人。
若芸直到現在還想不通,平常挺聰明能干的若芷,為什麼一踫到彭可風就痴痴傻傻的,從來不會為自己爭權益,反倒一再為他說話——他不忍心離婚是怕傷害他老婆和兩個女兒,他媽媽中風數年了,他爸爸有心髒病和糖尿病,他提出離婚的話,恐怕會太刺激他們。
雖然若芷幾乎不曾說過對彭可風不利的話,只有偶爾在心情惡劣時難得自怨幾句,那卻足以令若芸明白,彭可風是個自私自利的麥種。
他是個失意的畫家,從若芷家牆上掛的一幅花鳥圖和一幅山水圖看來,他的畫藝尚可,但不足以成為名家,難怪一年難得賣出幾幅畫。他雖然在教人繪畫,但國畫是冷門藝術,寥寥幾個學生奉上的學費,可能支付他個人的開銷都不夠,遑論養家。他中壢那一家子的生活費,全靠他在銀行當襄理的太太打理。他如果離婚,家庭經濟勢必陷入困境,一家老小如何養活?所以他再笨也不會那麼做,只會拿空洞的話來安慰若芷。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應該是討了兩個有經濟能力的老婆。幾年來大小老婆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卻能在他的安撫下,認命地與人分享丈夫,他的手段之高明,令人不得不佩服。
若芸是打從心底看不起他,她為他的大老婆氣憤,為他的小老婆怨怒。以前她還在就學時,與若芷住在一起,每次看到那個吃軟飯的家伙,就對他冷嘲熱諷,任他臉皮再厚,有時也不免被她激得臉紅脖子粗,不悅的離開。若芷從不責怪妹妹,若芷知道她自己在他面前總是太軟弱,他的要求即使太過分,她也會糊里糊涂的勉強答應。要不是若芸常常捍衛她,他恐怕會更對她予取予求。
五年前,若芸大學畢業後找到工作便搬出去,在附近租房子,避免再和彭可風打照面。她每次看到他就一肚子氣,氣他把若芷吃得死死的,也氣若芷干嗎任他欺負,他要她生兒子,她就一胎懷過一胎,努力生兒子。若芸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去淋浴,讓蓮蓬頭流下的溫水沖去她的淚水,為若芷的境遇大哭一場。既然解救不了迷途的若芷,她只能盡力幫著若芷照顧孩子。
若芸之所以嫉男如仇,除了若芷的例子每天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上演之外,她周遭的朋友們,也鮮少有婚姻幸福的。主編余姐那受過高等教育的良人,居然是個壓力過大就會施暴的狼人。舊日同窗杏子常為婆媳問題煩惱,同事琦琦離婚前還曾帶警察去賓館捉奸。這些實例在在使得若芸對男人灰心,對婚姻寒心。
她不至于因此心理變態到憎恨男人或玩弄男人的地步。生活中、工作上,總是免不了要與男人接觸,她也能和他們談笑自如。但是,只要他們顯露出想追求她的征兆,她就拉起防護罩,不假辭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多年來她一直很謹慎的保護自己,連搭已婚的歐吉桑級同事的便車都要考慮,因為彭可風比若芷大了十三歲,他是她五專時老師的同學。當年他來看他們的畢業展,順道載她回家,結果因此結下不解之緣。
躺到床上,若芸回想剛才網路上的對話,那個似乎沒什麼戀愛細胞的「東山」,居然要她教他如何追女人。他還問她,如果帥哥牙醫追她,她希望他怎麼做。呵呵!痴人做夢吧!
說到牙醫,她就牙痛。最近這兩三天,她經常被牙痛所苦,雖然仍能忍受,但這樣痛下去總不是辦法,該找牙醫看看。
要是她心里坦蕩蕩的,沒有對那位帥哥牙醫留下蠻好的印象,他的診所離她的住處相當近,她早就去給他治療了。但是心里隱約浮現的警訊,讓她因此猶豫著,寧可忍著痛,多給自己一點時間考慮。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疑慮是多余的,像他那樣條件不錯,耐心又溫柔的男士,八成是死會了。況且人家只當她是病童的家長,根本不可能會記得她,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忸忸怩怩的,不知中了什麼邪,把自己膨脹得好像所有見過她的男士,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罷才「情痴」問︰你滅得掉你心里的火嗎?
看到那句話時她心頭一陣戰栗。她回答她心里沒有火,只有冰山。真的是那樣嗎?嗯……用全部消去法的話就百分之百是真的。說她心里有什麼火,簡直是無稽之談。勉強說有一點點的話,也只是微不足道,小得不能再小,螢光似的火苗,絕對溶解不了她心中的冰山。沒事的,她吹一口氣就能把那一小簇火吹熄。
呼!好了!到此為止,本案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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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助餐廳,拿了便當付了錢後,陳凱轉身去尋找座位。正是用餐時間,沒有空桌,他得和別人共用一張桌子。
他走向一位男士所佔據的桌子,眼楮瞄到再前面一張桌子的女孩,心跳瞬間加速。是她!他當然迫不及待的多走兩步。
「請問這里有人坐嗎?」他努力的平緩心跳的速度,以尋常口吻說。
「沒有。」她連頭也不抬,眼楮仍盯著她便當旁邊的雜志看。
他在她對面的座位放下便當,去拿湯,心里忐忑著,尋思該找什麼話題和她聊。
他坐下來後,她仍不理他。
他靜靜地看著她,雖然看不到她的眼楮,但他還是覺得她比上一次更漂亮了。那管相當挺直的鼻有一股傲氣,好像在發出警告︰生人莫近。她的唇大小適中,唇瓣有一點厚又不會太厚,愈看愈性感。她的發型很簡單,像高中女生那樣清湯掛面,深棕色的頭發一邊掠在耳後,一邊垂到下巴。他渴望看到她美麗的眼楮。
「嗨!」他開口。「你是……」
她抬頭,臉上掛著不喜歡被打擾的不耐。
他假裝想了一下。「方夢蘭的媽咪,對不對?」
她換了個表情,露出淺淺的、禮貌的微笑,輕點個頭。
「好巧,我們又在午餐時間在用餐的地方踫到。」陳凱與女人搭訕的經驗不多,有點緊張。「這次沒有人牙痛了吧!」才說完他就後悔了。爛透了的笑話,一點都不幽默。
若芸直覺的去模她牙痛的那邊臉頰。「事實上……」她猶豫著,說得很輕,他也許沒听到。
「對不起,」他顯得有點尷尬。「我不是詛咒你牙痛。」
她不禁莞爾。「你的詛咒應驗了!我牙痛了!」
他微笑。「你很幽默。」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我真的牙痛。」
他愣了愣。這麼巧!「看牙醫了沒?」
「沒有。每次吃飯或深夜我比較痛的時候,正好都是牙醫診所休息的時候。」
「痛多久了?」
她略聳肩。「四五天吧。」
他拋給她一個譴責的目光。「你打算測驗你的耐痛度到什麼時候?」
若芸像犯了錯的孩子那樣垂下眼楮,用筷子翻動便當里菜脯蛋里的菜脯。他那含著憐惜的眼神令她有種承受不起的感覺。他們幾乎只是陌生人。「呃……也許我今天晚上會找時間去看醫生。」「你們家的人好像比較習慣醫生找時間來看你們。」
她莞爾。「你該不會打算又把我拉進你的診所加班吧?」
他肯定的微笑。「我相信等下就是你看牙醫的良辰古時,否則我預感你又會拖上幾天。」
她不太甘心的噘嘴。「你的診所生意那麼差,因此你必須經常到餐廳拉客人嗎?」
他苦笑。「信不信由你,這種事我只做過兩次,兩次都與你月兌不了關系。也許我和你們姓方的有緣,以後你最好常常找些姓方的伯伯、嬸嬸、堂哥、堂妹、佷兒、佷女等等來這附近和你吃飯,讓我踫到,那我們的診所一定能生意興隆。」
她不由得輕笑,幾乎忘了牙痛。「可惜我姓方的親戚很少,你的如意算盤可能打不成。」她的眼楮瞄向別桌。「下次你該找那種牙齒不太整齊,需要戴牙套的少女同桌,才可能生意興隆。」
他搖頭。「我不會做那種事。我相信我們的機緣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嚇得急忙低頭去認真挑飯粒吃,臨逃那一瞥她感覺到他眸中閃動著,那是她上一次見到他時不曾見過的某種……野心?
機緣?言重了吧?也許是她想得太多。人家說者可能無意,或是句玩笑話。她如果听得太認真,似有往自己臉上貼金之嫌。
「等下有空嗎?」他問。
她看看表。「我兩點要開會,一點半得出發。」
「還有半個多鐘頭,綽綽有余。我看一下你的牙,只要幾分鐘就好,如果只是輕微的蛀牙,把洞填滿就一次OK。」
她的牙齒很不識相的在這個時候大痛起來。她不得已只好點頭。人家醫生願意為她加班,解除她的痛苦,她本該俯首稱謝的,再要去懷疑人家有沒有什麼野心或企圖,不就成了與小人同級的難養女人嗎?
十分鐘後他們進入聯合診所。
若芸低頭填初診資料,不懂為什麼必須填寫婚姻狀況。若芷早就帶夢蘭來過,他一定已經明白她不是夢蘭的媽媽。
「你最好寫下你的手機號碼,萬一預約的時間過了十分鐘你還沒出現,我們的櫃台小姐會打電話跟你聯絡,以便決定要不要先看下一位病人。」
若芸有種被侵犯隱私的感覺。不過,理智一點想,其實她多心了,她在很多地方都留下同樣的個人資料,平常並沒什麼感覺。再說,病歷表是給每個病人填的,又不是針對她一個,她如果懷疑他會假公濟私,那她真是太自我膨脹了!
啊!反正她以後絕對不會在診所休息時來看牙。雖然他們只是牙醫跟病人的關系,但是孤男寡女的獨處,總是令她有點不安。
坐上治療椅後,她更有一種任人宰割的恐慌。嚴格說起來,他其實也沒多帥,想當偶像級明星的話,可能得請整型醫生把他的鼻子縮小一號。唉,可是人家成龍鼻子大也紅呀!呸!再紅他也是個不忠于妻子的渾賬。陳醫師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她也說不上為什麼,反正她就是覺得他蠻順她的眼,而且令她覺得可以信賴。也因此,她的直覺提醒她要防著他一點,最好與他完全絕緣。
他戴上口罩,亮起她頭上的燈,她本能的閉上眼楮,張開嘴巴,慶幸自己平常勤于刷牙,不至于有一口見不得人的爛牙。
他用金屬器具把她的嘴巴撐開一點。「哪一顆牙會痛?」
她用手指按臉頰後的牙齒。
「這里?」他用金屬棒輕觸那顆牙。
「嗯。」她張著嘴巴,口齒不清的發聲。
「你在長智齒,可是長歪了,撞到旁邊的牙齒,所以你會牙痛。不把這顆智齒拔起來的話,你整排牙齒都會受到影響。啊!不太妙,你的上下左右四顆智齒全不對勁,看來都得拔。通常這種齒多半來自于遺傳。」
要拔四顆牙!若芸听得頭皮發麻。然後她才想起,三四年前若芷也拔過智齒。
「我們先來給你的智齒照X光,了解一下它生長的狀況、牙根的形狀,然後再作決定。」
他為她的四顆智齒照了四張X光,X光片馬上就顯影出來。他把四張X光片掛起來研究。
「嗯,有點棘手。你的智齒全是多根形態,很難拔,要開刀。」
開刀!她听到那兩個字眼腿就軟了,他還絮絮叨叨的說下去。
「你一點半就要走,時間不夠。拔一顆這樣的牙,恐怕要花個把鐘頭。你過一兩天找個拔完牙後可以讓嘴巴休息幾個鐘頭的時間來拔。如果拔了之後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可以每隔十天左右給你拔一顆牙。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變得蒼白?別緊張,拔牙沒有那麼可怕,我會給你打麻醉針,你只會感到麻麻的。」
那天晚上她靠他開給她的止痛藥入睡。睡前牙痛猶存,不免輾轉反側。
他說他相信他們的機緣是可遇不可求的,那是什麼意思?她感覺他看她的目光比上一次多了點什麼。是她太神經質,把錯覺當直覺呢?還是他真的對她有意思?
或許她該換個牙醫,免去無謂的困擾。可是……她心底里有一絲絲,若有似無的、很少一點點,想再見到他的。噢!如果她把她此刻的心情與她的網友分享,他們不曉得會怎麼嘲笑她呢!苞那些網路情人哈啦、耍嘴皮子,實在沒什麼意思。一百個虛幻的網路情人,也抵不上一個有形體的真實男人。
呵呵!她當然不是在思春,不是想談戀愛。只是有點好奇,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對她有意思,想了解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吸引男人的魅力。
怕什麼?再去見他有什麼可怕的?他又不是青面獠牙的嚇人惡鬼,或是能一口把人吞吃掉的猛獸。萬一他真的采取什麼行動,她再逃也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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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上「虛情假意」網站守了將近兩個鐘頭,一直沒能看到「浮雲」出現,只好下線。
洗完澡後,他一邊對著鏡子刷牙,一邊傻笑。方若芸,她的名字蠻好听的,與她的人一樣,很女性化,很賞心悅目。
再一次與她相處,看到她的微笑,看到她牙痛時皺眉的樣子,看到她听到要開刀拔牙時害怕的緊張神情,他對她的了解似乎多了許多。
網路上的「浮雲」是個挺潑辣的、嫉男如仇的鐵娘子。事實上他覺得她似乎很脆弱,很怕受傷害,所以她小心翼翼的保護她自己,免得和她姐姐一樣,吃了男人的虧還執迷不悟。
當她在他面前,閉著眼楮張著嘴巴,胸脯因為緊張而明顯的起伏,一副任他擺布的模樣時,他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將目光自她誘人的曲線和動人的嬌顏挪開,專心去看她的牙齒。
想到他至少還能見到她四次,他就覺得好幸福。
人的緣分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兩次踫到她,兩次他都恰好能以他的專業技術與她結緣。她不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美麗的,卻是惟一能使他打從心底里喜歡、憐惜的。相識雖短,他已相當篤定,她將會是他結緣一輩子的妻。不過,他不能操之過急,她顯然有心理障礙,他必須先取得她的信任,讓她明白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她姐夫那樣可惡,否則她可能會當他是一般的男人,對他不假辭色。
他該如何布下陷阱,讓她一步步踏進他的情網而不由自知呢?等到她發現苗頭不對,就是他收網擄獲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