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心調到東區那邊不夠三個月後,就跟一個護士來往,他們談戀愛的消息不脛而走,余一心不再常常來宿舍探周秀清。一天晚上,醫生宿舍內,傳出周秀清與余一心激烈的爭吵聲,自此,余一心沒有再出現。
周秀清是個很堅強的人,對于分手的事一直不願多提,事實上,作為一個每天工作二十小時的醫生,她也沒有時間去失戀。
十二月的一天,周秀清與王靄如在一天內總共做了八個除盲腸的手術。最後一個手術完成後,兩個人累得倒在更衣室的沙發上,連說話都乏力。
「你快樂嗎?」周秀清問王靄如。
「「快樂」?很久沒有听過這兩個字了,我現在只想睡覺。」
周秀清與王靄如各自回到宿舍後,大概三十分鐘後,周秀清從宿舍房間的窗躍下,頭部先著地,一張美麗的臉孔撞得粉碎。
分手後,施崇平頭一次打電話給王靄如。
「我看到了周秀清自殺的新聞。」
「她死前三十分鐘還跟我一起。」王靄如哽咽。
「是因為余一心嗎?」
「所有人都是這樣想,余一心或許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我們生活的空間太局促了,沒時間快樂,也沒時間憂傷,操著每天看著人死去的職業,太痛苦了,我們才是病人。」
「要我來陪你嗎?」施崇平溫柔地問她。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女朋友。」王靄如哭著說。
「傻瓜,別哭,你可是個稱職的醫生呢。」
說來諷刺,周秀清的死,竟令王靄如和施崇平復合。
在周秀清的喪禮上,余一心並沒有出現。在喪禮後的一個星期,王靄如接到余一心的電話。
「余醫生,找我有什麼事嗎?」王靄如冷冷地問他。
「能出來見個面嗎?」
「不用了。」
「我沒想到秀清她會——」
「我不想听一個幸存者的懺悔。」
周秀清的事,很快便被大家淡忘了,王靄如的拍檔,也換上另一個人,畢竟在醫院里,死亡是平常事。
「我昨天在酒吧里踫到余一心,他喝得酩酊大醉,心情很壞。」施崇平告訴王靄如。
「活該!」王靄如說。
「他是蠻可憐的。」
「難道你同情他?」
「他沒有想過周秀清會自殺。」
「但他移情別戀。」
「移情別戀何止他一人?周秀清是為他而死的嗎?」
「我也不知道。」
「也許她只是無法忍受他離開她,她想用死亡把他永遠留在身邊。」施崇平說。
「周秀清已經死了,請你不要批評她。」王靄如不滿。
「我懷疑醫生到底有沒有感情。」施崇平說。
「為什麼沒有?」王靄如反問他。
「算了。」施崇平不想跟王靄如爭辯,「我們開開心心的吃一餐飯吧。你喜歡吃什麼?」
「醫生也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比普通人脆弱,我們比普通人更接近生和死,更明白生死無常。」
「是嗎?」施崇平淡淡的說。
這時王靄如的傳呼機響起來。
「急癥室突然來了一批車禍傷者,我要立即趕回去。」王靄如告訴施崇平。
施崇平不作聲。
「別這樣,我晚一點打電話給你。」王靄如站起來。
「今天本來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施崇平說,「我已經辦好手續,下個月到英國念書。」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你有時間听我說嗎?」
「要去多久?」
「兩年。」
「你已經決定了?」
施崇平點頭。
「那我可以說些什麼呢?」王靄如無奈地站著。
「你的工作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嗎?」施崇平反問她。
「如果我懂法術,我會變出許多時間來陪你,可惜我不懂法術。」王靄如嘆一口氣。「好象是我不諒解你。」施崇平苦笑。
「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願意給你時間的女人。」王靄如倔強地說。
王靄如走出餐廳,登上一輛計程車,哇啦哇啦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