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地靈人杰,王旗下食客無數,影舞偶爾也會與這群人吟詩作對.听听他們說些風花雪月的奇聞軼事。
「沒想到那花魁竟對我有意,哎呀,這下子我只有逃之夭夭,古人有雲,最難消受美人恩啊!」範英是當代文人中的翹楚,向來以清流自居,但暗地里淨做一些下流事。
「花魁?那應該很美不是嗎?」影舞不解,美人投懷送抱,哪有人往外送的?
「公主,天下的男人哪個不風流?花魁固然美艷,但總是個煙花女子。」他的神情極為不屑,「她比不上公主的美貌,也不似公主的冰清玉潔,若她像公主,臣高興都來不及呢!」酒喝多了,範英開始胡言亂活。
「大膽!你竟將本公主比作煙花女子!」影舞美目圓瞪,氣憤的大聲抗議,卻在憤顏中更添艷光。
「公主,誰不知道你是個豪放女,何必在此惺惺作態呢!」範英扯開一抹令人反感的婬笑,就想伸出魔掌。
在旁的文人們皆為範英捏一把冷汗。
影舞閃身躲過,氣得俏臉發白,咬牙切齒道︰「無極,給我掌嘴!」
無極疾縱人亭,眨眼間一個巴掌落在範英的臉上,內力之強勁,讓範英飛出三尺之遙。
影舞見狀怒氣消了一點,她擺出少見的冷面孔,「你們好自為之,別逼我請父王趕走你們。」話語甫落,她領著無極離開,姿態尊貴得不可侵犯。
走到一處無人的中庭,影舞無法再保持平靜,淚水溫在眼眶,她回頭悲傷地望向無極,「你也覺得我很婬亂嗎?」
無極的眸底掠過一絲溫柔,「你是個性情中人,哪里是凡夫俗子能懂的?」看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模樣,無極告訴自己不能心疼。
听他一席話,勝過千萬人的贊美,影舞重新拾圓快樂,不讓那些吃閑飯的家伙影響她的心情。
「如果我請父王送走他們,你想父王會答應嗎?」她揚起眉,試探地問他。
「不會。」他給她一個很實際的回答,王好客之名四海皆知,加上他鎮日沉迷酒色,那些人正合他的胃口。
「可是,我不想再見到那個登徒子了!」只消想起範英卑鄙的臉孔,影舞便覺得隱心。
「不用勞師動眾,交給我處理好了。」他的眸光冷冽,嘴角揚起冰冷的笑容。
影舞一見,不禁打了個冷顫,她從未見過無極如此冷酷而絕情。
「你不信任我嗎?」他冷冷的問。
被他一問,影舞不禁笑自己太傻了.無極就是無極嘛!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不準搞砸幄!」她小手輕捶他結實的厚胸,小臉盈笑似水。
無極擒住她縴細的手腕,「我從不為自己做下的決定後悔。」他的語氣隱含著宣告的意味——包括擁有她。
被他猛然一握,影舞愕然的抬首望進他的眼眸,他眼中異樣的神采教她心慌。
她抽回手,小臉微微地刷白,一絲不祥的預感闖進了她的心窩。
老天!他一定看出她的笨拙了。
***
十里郊外的沙場上,漫天飛沙卷過無極玄黑色的外袍。
「破皇,何必費心去殺一名書生呢?那對我們的大業一點幫助都沒有,不是嗎?」白衣書生俊秀的眼眉間泛著不以為然的神色。
破皇?沒錯,無極就是闕破天,一個令先國王朝聞之喪瞻、只手即可翻雲覆雨的人物。
影舞自以為能掙月兌宿命,卻不知自己錯得離譜,闕破天的唇邊勾起一抹冷淡的笑。
「我已經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闕破天的聲音極冷,似乎非常不高興有人對他的決定有意見。
「因為那位公主?」白衣書生嗤之以鼻。
「不關她的事。」說完,闕破天似乎有點心虛。
白衣書生感到好笑,「傳說小鮑主美若天仙,是人間絕色,有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住口!」闕破天低喝。
「難道不是嗎?破皇,當心紅顏禍水。」書生過分美麗的五官全都布滿擔憂的神色。
「我心中自有分寸。」闕破天不信宿命,他的一生決計不會因為一名女子而改變。
「紅顏泣血,君王傾天」,這個預言在他的生命中是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就如此刻,影舞那俏麗的身影不期然地浮上他的心頭。
可惡!這該死的預言,闕破天警要將它粉碎。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當夜範英就死在百花樓名妓的芙蓉帳內,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會到那個地方,而消息傳到影舞耳中時,已經是一更天了。
無極一直在陪她彈琴舞劍從未離開半步,她命琴師伴奏,要他隨之起舞。
「他怎麼會是這種下場?」影舞好奇的道。
無極的劍風忽轉,落葉如花瓣般飄零,他收劍調息,淡然道︰「從來都是他玩弄別人,這次只是換別人來玩他,而他只不過不小心把命玩掉罷了。」他說得輕松,微揚的唇瓣掛著一絲玩味。
見他額角微汗,影舞取手巾遞給他,「先擦汗。」無極接過,素絹的馨香沁人鼻息,或許是剛才舞劍的關系,他的身體燥熱不已。
「我把人交給你,現在人死了,你難道沒有話要說嗎?」粉女敕的菱嘴映在月光下,倍感迷人。
他發現自己的目光甚至離不開她水靈靈的美眸,傳說中的閉月羞花之貌,應該就是如此吧?「公主說過不想再見到他,不是嗎?」他挑眉反問。
他似乎愈來愈沒禮數,但影舞一點也不在乎,「沒錯,那種男人,哼!本公主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
「那就是了!」無極挺直的鼻端嗅著她的絲絹,似乎不願多說此仔麼,長睫微掩。
眨了眨晶瑩美眸,影舞仔細的端詳他難測的神情,不過,他實在太難以捉模,她只看得出他的黑發比他倆初識時長了許多。
不對,她現在應該把心思全都放在範英的死因上,她總覺得範英死得離奇,跟眼前的他絕對月兌離不了干系。
「我們明天出宮。」她正經的說。
「不。」他直截了當的回答。
影舞聞言氣極了,這……這算哪門子的下人?但算了,反正無極之于她,早就不只是護衛而已。
「我偏要!我的行動不是由你決定的。」虧她事事都找他商量,呆呀!他就不懂得看她的臉色嗎?
「連年饑荒,饑民群擁至首善之區,現下連京輯之地都不安寧,那些地方不適合你這種尊貴的人。」
是她多心了嗎?她听到他的話中有譏諷的意味。
「你的武功很厲害,可以保護我。」她向來樂觀,而且,她對他的武功相當有信心。
「無極敵不過饑民的積怨。」他的眉心鎖著憂郁。
「那我帶一隊禁衛軍保護我,總該沒有問題了吧?」她的眼瞳滴溜溜的打轉,閃爍著不染俗塵的清澈。
他不禁苦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拿她的天真怎麼辦?
「饑民中只怕還有禁衛軍的父老,他們忍心下手嗎?就當是做好事,別為難他們吧!」
「真的……有如此悲慘嗎?」他責怪的語氣讓她的心都揪疼了,絕美的小臉苦苦地擰了起來。
「三年來滴雨未落,先國境內早已是一片干涸,唯有極南的靖州沒有受到干旱之災,皇宮中大半的食糧都是從那里運來,可小小的一個靖州又能有多少的糧草?現下靖州的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哪!」
影舞聆听得連心都沉入谷底,「父王都不知道嗎?糧倉里沒有存糧了嗎?沒有人想辦法來救救百姓?」
「王終日沉迷酒色,不理國事,一班大臣昏昧貪婪,地方官拿官糧做買賣,百姓哪來的銀子換米?」劍光月影掠過他陰冷的臉龐,他語氣中的冷冽意味令人心生畏懼,教影舞不敢直視。
影舞吞了一口口水,低下頭來暗自慚愧,這時,她也覺得自己的天真幾近愚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霎時,她靈光一動。
「明天我們還是出宮去,不帶禁衛軍!」她找回笑容,微揚的眼角勾著清靈慧黠。
「不可以冒險。」他緩緩的說道,但只一個皇家公主的性命,他根本不在乎。
也不能在乎!他冷冷地一笑。
***
如同無極所言,觸目所及,京城里一片荒涼,哀鴻遍地,人民各個瘦骨如柴,與影舞的光鮮亮麗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一身雪白,烏溜的長發梳著雙邊小吉,用紫色的絹帶纏繞著,在身後編了一條長長的發辮,雙耳句著精致的紫玉墜,襯著瑩白的肌膚,顯得靈動可人。嬌小的身子套上月白的衣裳,邊緣滾著紫色的細圈兒,配上她嬌美的神采,直教人不敢逼視。
只是,一直坐在小軟轎上,她竟覺得難過極了。
「停轎。」她忍不住命令道。
轎子依言停住,影舞喚來秋兒,「取一套平民服飾過來。」
「公主,你想做什麼?」秋兒不解的問。
「別問,只管去拿。」影舞覺得丟臉,看著人民衣衫檻樓,再看看她的奢華,教她不知該拿何種顏面繼續走下去?
「是,秋兒這就去。」秋兒說著就要退下。
「慢著。」影舞叫住她,「記得付錢,我們雖是皇室之人,卻也不能任意取用百姓的財物。」
「秋兒記住了!」待秋兒離去,影舞走下轎,對一名轎夫道︰「權杖拿著,快到巡撫衙門去,說王有令,要開辰、卯二倉接濟災民。」
「是。」轎夫接獲命令,騎上一匹健馬,飛快馳騁而去。
雖說沒帶禁衛軍,這支隊伍卻也浩浩蕩蕩的,加上影舞一身華服,圍觀的人愈來愈多。
影舞被瞧怕了,躲到無極偉岸的身後。
「教他們不要一直瞪我,我會害怕。」看到百姓面上那雙凹陷的眼楮,那眼神讓她不忍卒睹。
「披上我的袍子。」他把黑袍蓋到她縴細的肩膀上,掩去她一身亮麗。
袍子上仍留著他的體溫,暖烘烘的。
「你一早去見王,就為了拿權杖?」他低聲問。
「對呀!案王很干脆,二話不說就賞給我,可見父王只是不知道人民的情況,不是不體恤百姓。」她笑盈盈的說,知道自己的父親有情有義,比任何事都讓她高興。
無極卻笑得極為冷淡,王不是果斷,而是懶得問明白。
不到片刻,巡撫帶著大批人馬趕到,推車上堆積如山的食糧,延伸長達一條大街。
「不知公主駕臨,張青有失遠迎,請公主恕罪。」他滿臉冷汗,影舞的出現讓他慌了手腳。
影舞微微點頭,領著無極巡視車隊,約莫走過十輛糧車,她回頭不悅地說道︰「你的眼楮瞎了嗎?沒看到人民疾苦嗎?明明有那麼多的庫存糧食,為什麼不早點發給百姓?」
「小的……小的是在等時機成熟。」張青的心髒狂跳,王寵愛小鮑主是眾所周知的,他惹不起她啊!影舞的俏臉染上一層寒霜,
「那現在時機成熟了嗎?是不是等人民都死光了,你才要開倉布糧?」
「不……」張青著急的辯解。
「住口!無極,你說該怎麼辦?」影舞盯著他,小手拉攏身上的黑袍,不讓下擺垂到地面。奇怪!平時她並不覺得兩人的身高懸殊,可今天一化,他玄黑的抱服幾乎要將她完全掩住。
「扣他的糧響吧!好讓多一些百姓可以得到溫飽,」無極邪笑道,雙眸籠罩無情的神采。
「這主意好!張青,你就把所有的官俸捐出來,造福黎民百姓。」影舞的笑靨散發出光暈,她心想,父王應該會原諒她的先斬後奏吧?張青臉色發白,以為是王的命令,
「到何時?」
「你還敢多問!」影舞嬌叱道︰「只要一朝旱象不除,你就永遠領不到薪俸,明白嗎?」
「是!」張青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影舞忙著調動人手,招呼災民前來取糧,一時間大街被群眾擠得水泄不通。
手忙腳亂之余,影舞根本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拿著勺子一瓢瓢地將米發給人民,喜見每個人歡欣的笑容。
「下一個。」她叫喊的模樣極為天真可愛。
一名小男孩出現在她眼前,不到十歲的瘦弱身骨,滿臉的煤灰,他用大大的黑眼楮可憐地看著影舞。
「我還有一個妹妹,可以多領一點嗎?」他怯懦地問。
影舞心疼的一笑,「當然可以。」
小男孩很快拿出一個破碗,期盼地看著影舞。對他來說,他才不管影舞公主的身份,能吃飽是最重要的。
小小的破碗能裝多少?影舞暗忖。
小男孩連口大氣都不敢喘,深怕影舞反悔。
但影舞怎麼會在意這一點糧食?她只不過是在想,該怎樣才能給他更多。
「碗先捧著。」她笑著將碗填滿,然後取出干淨的絲絹,塞滿鼓鼓的米,然後交給小男孩,「這是你妹妹的份。」小男孩惶恐地接過,不停地朝影舞叩謝,眼角浮現淡淡的淚光。
「快回去吧!記得明天來領干糧。」影舞的臉頰掠過一抹紅暈,她不覺得自己值得男孩的感謝。所有的人都看著影舞,眼中閃爍著感激的光芒。
影舞的美嘴勾著一抹淺笑,根本沒有注意到別人的眼光,兀自忙著手邊的工作,忽然,一陣暈眩向她襲來。
無極健臂一伸,扶住她柔弱的身形。
「你還好嗎?」他緊盯著她蒼白的容顏。
「我很好,只是腳步有點虛浮、」’她輕揉著太陽穴,朝無極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秋兒也在這時趕了回來,懷中抱著一個小包袱。「公主,你要的平民衣裳送來了。」
「不換衣服了,公主身體不適,擺駕回宮。」無極刻意冷著臉,成功地將情緒深斂眸底。
他不願將方才掠過胸口的疼痛當作心疼,他怎麼可能為了她萌發那種可笑的情像?只是,她太傻了,撐著嬌柔的身子站在艷陽下,怎能不暈呢?
影舞不想再反駁,縴細的身子虛虛晃晃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任由他扶著上轎。
「叫他們繼續發米。」她虛弱地交代。
「嗯!」他淡淡地回應一聲,走過去執行命令。
片刻後,他回到她身邊,薄唇句著冷冽的淺笑,眸光中藏著精明,「他不敢不照辦。」
「你威脅他,是不是?」她冰雪聰明地猜測道。
「呵!只不過是一條狗命罷了!」他嗤之以鼻,揚起長臂,命令隨從們起駕回宮,結束了這趟出游。
隊伍緩緩走遠,影舞也在百姓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原來她除了美麗之外,還有一顆普渡眾生的善心。
還有無極,雖然他一直靜靜地守在影舞身旁,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他那昂揚的身軀,以及不怒而威的氣勢,卻令人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