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就是論德集團"惡名昭彰"的狼王子。
游苓書老早就听過江定這個人。听說他十五歲就在國內外各地流浪,听說他很有男性魅力,听說他是個超級公子,听說他什麼都不會,是個敗家子……但是她從來沒有機會跟他踫面。
不,這麼說似乎不太對。上回論德集團的江總裁藉壽宴之名行交際之實,她听說江定難得參加了這場宴會,但是她那天因為嚴重發燒而缺席。
後來有小報寫了一篇"狼王子與小紅帽的失之交臂"為副標題的文章,她沒看過,不過林助理跑來向她暢談八卦……觀遠與論德兩個集團的目的是避免狼王子大起色心染指小紅帽,將會破壞兩個集團的良好關系雲雲。
而她上回在電梯里感覺他眼熟,是因為林助理曾將雜志登出的相片拿給她看過。她那回略微將文章看過一遍,知道他們都說江定是一匹狼;但是在她看來,他頂多是一只同為犬科的拉不拉多罷了。
他是一只有著一對亮晶晶的黑眼楮、笑起來很可愛、有時候像個小孩子的拉不拉多……
"你還在發呆!"蘇易範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打斷了游苓書的神游。"聚集了所有高級干部的會議,你說蹺班就蹺班,到底存什麼心啊!"
游苓書慢吞吞地將飄遠的神志收回腦袋里放好,淡漠無溫的目光瞥了蘇易範一眼,然後端起茶杯啜了口凍頂烏籠,很悠哉地啟唇︰
"你開這麼'重要'的會議累了吧?要不要學我休息一下?"
"說話就說話,別這麼刻薄尖銳行不行?"蘇易範擰起眉。
游苓書輕輕笑了一聲,銀鈴也似地悅耳動听︰"原來蘇待助還听得出來我在冷嘲熱諷,可見並非無藥可救,你可以偷笑一下。"
"你……"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蘇易範百思不得其解。他看著她從十三、四歲到今天的成長,沒有偏差、一路順遂,為什麼會在這兩年性格扭曲成這樣?
"不要你呀我的了,我蹺掉的會議要是有什麼後遺癥,我會負責的。"游苓書微微靠攏的雙眉透露她即將失去耐性。
好呀,不好好教訓她就不會知道輕重!蘇易範緊蹙起的眉彷佛蓄勢待發。
"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都沒有工作了嗎?"發現蘇易範呆呆佇立在身旁,游苓書望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這這這不懂敬老尊賢的小妮子!
"我出去了,總經理……"他恨自己的孬種,唉……
原來她就是觀遠集團大名鼎鼎的皇家小紅帽。
江定老早就在觀遠與論德的"密切關系"下,透過許多人的嘴里知道游苓書這個人。他知道她是個智商高達一百五十的天才,知道她十八歲就開創協助失學兒童與少年的文教基金會,知道她在二十歲那一年當上觀遠總經理,知道她孝順又乖巧,知道她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
江定待在台灣的時間實在不多,但是兩年前她當上觀遠總經理的時候,他正好就在台灣。觀遠新任總經理引起的風波,以論德如此親密的集團身分,自然比其它企業受到的波及更大。
就江定的印象,那時觀遠連續兩周跌停板,絕大部分就是因為論德高級主管拋售觀遠股票,直到他老哥江決听了白雅起深入分析後,搶進股市投入大量資金護盤,才稍稍挽回局勢。
江定那時听听就當耳邊風吹過,沒怎麼放在心上。不過現在想起來,雅哥雖說是業界備受矚目的人才,但是當年二十五歲的他,只不過是進入商界兩年的菜鳥,沒道理對觀遠有太深的了解,那麼,是什麼讓雅哥對那時二十歲的游苓書這麼信任?
很可疑……
"雅哥啊,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些問題?"江定像只狗賴在總經理特別助理座位旁邊……的柔軟沙發上。
"哪,江少爺,不管你腦里轉什麼鬼點子,總之我現在很忙,沒空理你。"白雅起冷淡地敷衍他,手邊正忙著一會兒要呈給總經理的產品相關文件。
"喔,好吧……只是那個游苓書啊……"江定狀似喃喃自語,但沒把話說下去,逕自拿起八卦雜志翻閱。
白雅起整理文件的手一頓,但隨即恢復自然,語氣與神情依然淡漠︰"你提她干嘛?想打她的主意?"
雅哥有反應喔!眼尖的江定沒有放過他細微的舉動,嘴邊還是嘻嘻哈哈地︰"雅哥真多疑,我只是想說,雜志好像很喜歡談觀遠總經理的八卦耶。"
"哼,這種雜志就靠扒糞生存。"白雅起的語氣不屑到了極點,冷冷瞥了江定一眼,沒看出什麼異樣才放下心來。
諒他也沒機會認識忙祿的苓書。白雅起調回目光。
"那,白雪王子跟皇家小紅帽的關系撲朔迷離……是雜志杜撰的嘍?"
"呵,如果沒有無知的讀者,八卦雜志也不會賺錢了。"白雅起指桑罵槐。
他的功力還不夠高,江定不痛不癢。"言下之意……雅哥,事實上你們的交情還不錯?"
這小子說話有古怪……"游總跟你老哥在事業上合作過一些案子,你想我跟游總交情怎麼樣?"白雅起模稜兩可地反問回去。
"也許不錯吧,你們兩個天才在一起,八成有一堆話可以聊,只是,可能會有點枯燥乏味罷了。"江定笑了笑,以退為進的打算繼續套話。
"江定……"這個臭小子分明是想套他的話,白雅起冷冰冰地瞪向他,"你敢說你對她不感興趣?"
"冤枉啊大人!"江定笑嘻嘻地討饒,"如果她是你的朋友,我哪里敢存一點染指她的心思呀?"
白雅起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抿著唇不說話。這臭小子想套話,他就偏不如他的意。
江定彎著嘴角,看起來就像一只無辜到了極點的小狽。雅哥想比耐性,那他倒想看看誰的耐性比較強。
就在兩人對峙時,總經理的辦公室大門突然敞開,走出一個凝著嚴肅神色的偉岸男子。男子一看到江定,眉頭立刻攏得比喜瑪拉雅山還高。
難怪他在辦公室里等了老半天,以往效率十足的白雅起始終不見人影……
"阿定,沒事不要來干擾我的特別助理。"江決低沉的嗓音相當具有威嚴。
踫見大哥不是他預料中的事,江定伸了伸舌,腦中已經盤算著怎麼開溜。
"你多大年紀了,不要像個小孩子吐舌頭。"江決覺得這種輕浮的舉動無比刺眼。
"好啦,我的親親好大哥,我才想到還有別的事呢,先走一步嘍!"依舊滿臉笑容的江定已經開始偷偷移動腳步。
臨走前還听到大哥的一句斥責︰"你講話別用這麼多語助詞。"
"好啦……喔,我是說,好的。"他一踫到大哥就頭痛,實在不是沒有原因的。唉,他比老爸還羅嗦……
江定怎麼會平白無故提到游苓書?
要他相信江定不是別有居心,除非天下紅雨。
然而白雅起看著身旁的游苓書,卻看不出她有絲毫異樣。
"雅起……你在看什麼?"游苓書被好友瞄了許多次之後忍不住出言詢問,一邊還以擔憂的眼神看著他。
"沒什麼。"白雅起收回目光,狀似若無其事。
平日嚴謹的白雅起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不在焉,游苓書溫文地說道︰
"雅起,如果會累,難得的假日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不一定要陪我上街。"
"不……就是你難得有假日,才更不能不陪你。"白雅起露出淡淡的微笑,相當稀奇的展露出一絲溫柔。"你興趣少、效率高,也不怕佔去我太多時間。"
這個從二十歲開始就背負著重責大任的好友,雖然固定周休二日,卻經常因工作而臨時取消,算下來一個月只有三、四天的假期,實在令人不得不心疼。
游苓書輕笑出聲︰"你別對我這麼溫柔,一旦見報,怕又有人要誤會了。"
白雅起冷哼,但語氣听起來頗像在逞強︰"我看,當今世上,也只有那個笨蛋到現在還會被八卦雜志牽著鼻子走。"
"笨歸笨,你還不是喜歡上人家。"真是死鴨子嘴硬……
"你!你你你……你說誰喜歡那個笨蛋了?!"白雅起惱羞成怒,白皙的臉蛋登時浮上紅雲。
"好好好,你沒喜歡上任何人,行了吧?"游苓書暗暗發笑。
說話之間,兩人走進一間小畫廊。
這問畫廊隸屬在論德集團旗下,白雅起身為總經理特助,經常出入這里挑選送給合作對象的禮物。經理一見熟客來到,立刻引兩人到辦公室休息。
茶水迅速送到貴客面前,經理隨即吩咐員工將先前已經選好的幾幅攝影作品搬進辦公室里來,一字排開。構圖與色彩,大部分是游苓書偏愛的風格類型。
在游苓書細細端詳這些攝影時,白雅起道︰"還喜歡嗎?"
她回頭,微微露出笑容,"陳經理慧眼獨具,當然都是令人滿意的。"
"這可不敢當,只要游總喜歡就好。"陳經理客氣地說︰"小小的畫廊,之所以敢挑選攝影作品獻丑,都是游總海涵。"
游苓書很快挑了兩幅喜歡的作品,刷卡簽帳,動作一氣呵成,一會兒便完成交易。
貨運方面的問題留待陳經理去打點,白雅起在兩人出畫廊前問了一句話︰
"苓書你……听過江定嗎?"
"當然听過。"游苓書疑惑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怎麼了嗎?"
游苓書神色自若,白雅起才稍稍松口氣,像個老大哥般地提醒道︰"咱們論德集團就屬他最危險,遇到他的話,記得要跑遠一點。"
"跑遠一點?"呃,如今這麼說好像有點太晚了……上回、上上回,別說跑遠一點了,她拿了他的花,還吃了他親手做的布丁耶。
"江定那匹大野狼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听我的規勸,要是看到他,就算尖叫著跑開都不嫌夸張。"他雖然明白八卦雜志寫江定是有點過火,但是游苓書能不踫見江定就下要踫見比較妥當。
"是嗎?"好友的形容讓她忍不住想笑。看來江定的名聲真的很差哪!
突然,一陣優美的旋律響起,是白雅起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來,游苓書稍稍探頭,看見來電顯示,含笑的聲音有點揶揄的意味︰"呀,那個笨蛋在找你耶,好甜蜜喔!"
"游──苓──書──"白雅起玉面熱辣辣地燒紅,超級不擅長被取笑。
游苓書這才收斂了一點,不再捉弄好友了。"你快接電話吧,我先走一步。"
"等等,我一會兒送你。"是他開車送她過來,自然也要由他送她回去。
"不了。"游苓書揮揮手,逕自笑咪咪地離開了畫廊。
她可不想被白雅起那個親愛的笨蛋怨恨哪!
很意外。
當游苓書為了避雨而走進一間中國風裝飾的咖啡館,卻看見江定坐在吧台前的時候,真的很意外。
江定依舊是那一臉的笑,彎著嘴角朝她招了招手。
游苓書看著他那雙眼,覺得好像看見一只狗以無辜的雙眼,巴望著她陪它玩球。那是一種很可愛的感覺,光看就令人心生愉悅,與蘇易範那種屬於大男人主義,嚴厲又強迫、近乎命令的使喚完全不同。
於是她走過去了,即使白雅起半小時前才叮嚀她看到江定要跑遠一點。
"好巧喔!"江定說,笑出一口白牙。
"嗯。"游苓書在他身旁的那個位子坐下來。
他微眯的眼楮是笑起來時最可愛的部分,說實在的,她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只可愛的大狗跟白雅起口中的大野狼聯想在一起。
江定發現她手中拿了一束瑪格麗特,所以指了指花,然後挑起一道眉。
游苓書隨著他的手指望向自己手中的瑪格麗特,繼而將花遞到他面前。"喜歡的話,送給你。"
江定老大不客氣地收下了,努著嘴道︰"你不像是會去花店買花的人。"
"唔,我確實不是。"
她說話還真夠簡潔了。江定道︰"你不是在路邊花店買的,那麼,這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嘍?"
他這是什麼邏輯?游苓書感到莫名其妙。"我……雖然不像是會去花店買花的人,但是這花是我在路邊花店買的沒錯。"
"喔。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疑惑地看著江定,無法理解他不著邊際的思考模武。
江定不厭其煩,道︰"你不是會去花店買花的人,為什麼又去花店買花?"
真像是繞口令……兩個大人為了一個買花的話題兜了一大圈,游苓書覺得自己頗蠢──
"我在街上路過花店,喜歡就買了。"
江定點了點頭,又換了話題︰"你的話很少。"
"有嗎?"如果他有機會看到她跟蘇易範吵架的"熱鬧場面",恐怕就不會認為她話少了。
"听說寡言的人不怎麼浪漫。"江定說。
"換言之,你是說你很羅曼蒂克?"游苓書這話分明拐著彎說他長舌。
但是江定沒有半點被揶揄的反應,只是笑著比了比瑪格麗特,"你看到它,有什麼感覺?"
靶覺?什麼感覺?游苓書納悶。
江定一笑。"你果然很不浪漫,連想都不願意想一下。"
浪漫可以當飯吃嗎?游苓書挑起一道不苟同的柳眉。
江定彷佛看穿她心中的想法。"浪漫這種東西啊,的確不可以當飯吃,但是適當的生活情趣也很重要,它有它存在的必要。"
這只價值觀與她回異的拉不拉多呀……
"你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游苓書決定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學生,乖乖地听課,乖乖地點頭應好。
"你的包容力很強。"以一個"事業有成"的人來說,能夠接納各種不同想法的實在不多。"保持柔軟的腦筋,會讓你有進步的空間。"
"看不出你是個喜歡說教的人。"只是,她詫異自己竟沒為此感到不悅。
"哈,我只是愛說話而已。哪,看看你想喝些什麼吧!"江定拿出menu,然後很熱心地介紹道︰"這家店的摩卡很受歡迎。要不,我喜歡他們的法式牛女乃,很捧喔!"
"你在這里工作?"嗯……不對,這句問話有語病。江定身為論德集團的受寵麼子,應該沒有必要在這里工作︰再說,上回她看過他穿面包店的制服……也許他只是在打零工而已。
"算,也不算。"江定微笑。他偶爾會來這里串門子,客人多的時候他也幫忙泡泡咖啡,頂多換來幾頓免費的餐點,應該還購不上"工作"的條件。"不過你盡避放心,他們的東西都是一流的,如果不滿意,就叫老板來向你賠罪。"
"你這是慷他人之慨,佔別人的便宜吧?"
"偶爾我佔佔他的便宜,下次換他來佔我的便宜,禮尚往來嘍!"江定大言不慚地說。
游苓書含笑低頭看了看menu,招來店員點了一杯拿鐵。
江定挑起眉。"不多點一些東西嗎?巧克力甜甜圈、牛女乃泡芙都很好吃,我叫老板請客。"
"不要吧?要是為了甜甜圈和泡芙導致你們的友情破裂,那我豈不是太罪過了?"何況她又不想吃。
"哦?你也會開玩笑嘛!"江定忽然亮起來的眼神彷佛發現新大陸。
"喔,是呀,或許我的幽默感尚未完全喪失吧。"游苓書淡淡地自嘲。
江定發覺自己不喜歡她無奈的笑容。"哪哪哪,我覺得呢,好心情還有幽默感,都是要靠你自己維持的。"
"是嗎?"只可惜她的環境讓她無法維持好心情和幽默感。
"當然是嘍!"游苓書明明小他四歲,可是想法卻一點也不年輕。
這時店員將咖啡送了上來,她端起精致的瓷杯,很斯文地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後淺淺地啜一口拿鐵咖啡。
"味道很好。"游苓書發表心得。
江定佩服她以那一口比小貓喝水還少量的咖啡能嘗出味道來。
游苓書擱下淺嘗一口的咖啡,望著江定,微嘆。"跟你聊天很輕松。"
"你是需要放輕松一點了,我這個出名的公子看來還有點用處。"
公子?他?雖然說江定的個性確實很討喜、總是掛著笑容的端正臉龐看起來應該會很迷人,但她卻不認為這只可愛又瀟灑的狗會喜歡在紅塵里打滾。
正想著,游苓書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她模出來一看,正是她的蘇大特肋,這個不幸的來電顯示讓她的心情忽然沉重起來。
"我是游苓書。"她放低聲音說話。
"你在哪里?"那端的蘇易範劈頭就一連串的命令︰"兩個小時後有線上會議,我知道你不在家,把你現在的所在地告訴我,我去載你回公司。"
沉重的心情在蘇易範的強硬話語下變得惡劣,游苓書按著眉心。"我知道公司怎麼走,不勞你特地跑一趟,蘇特助!"
蘇易範則堅持己見︰"別鬧孩子脾氣了,這次的會議很重要,你人在哪里?"
懶得跟他爭辯,游苓書不是很情願地將自己所在地說了。
接著蘇易範道︰"很近,十分鐘後,我就到。"
游苓書收線後,江定問道︰"你要工作?現在?"
"銷假上班是總經理的家常便飯。"
"哦,我明白了。"江定手指比向她,又比向自己,"賺很多錢卻經常累得快死掉,有很多自由但老是餓得快死掉,你和我分別是前後者。"
"……也許後者比較好吧?"游苓書喃喃道。
"喂喂,這種的想法挺危險的。"江定說得隨意,但也有一部分是認真的︰"哥哥我是練過的,小朋友可不能學,那會餓死人的。"
"我不是沒餓過。"游苓書端起瓷杯聞著濃濃的咖啡香。
十七歲那一年,她跟著父母到北京出差,卻在某個偏僻的巷子被綁架,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越南,而且她至今還不知道是誰綁架了她。
總之,那時她雖然立刻策劃逃月兌計畫,可是直到等到好時機時已經是整整兩個星期以後的事。
逃月兌成功的她沒有護照、求助無門,甚至沒有半毛錢,她以兩個星期學來的越南話知道自己在哪里,並且在一些鄉下人的幫助下,有一頓沒一頓的捱過了兩個月,才順利走進大使館,聯絡到台灣憂心如焚的親人。
很奇怪,別人餓過之後好像都會特別怕餓怕窮,但是當她確確實實地歷經一次苦難之後,卻反而了解一無所有的恐懼其實是可以克服的?
不想打斷她的沉思,但江定還是不得不開口道︰"親愛的游小姐,不介意我打擾你一下吧?"
游苓書回神後看向他,以眼神表示疑惑。
江定還笑嘻嘻的,"門口有個面色不善的大哥,惡狠狠的瞪著我看,你可以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她慢慢回頭去看,果然是蘇易範站在那里。
"看來,他連最後五分鐘的假期都不願留給我。"游苓書搖頭。
她結了帳,江定卻說要送她到門口。
到門口時,蘇易範一臉嚴肅的瞪著江定不放。
但江定偏偏皮皮地勾著游苓書肩膀道︰"哪,我現在教你一招。誰讓你無法維持好心情,你可以大聲告訴他︰大哥,我有權利維護我的穩定情緒!或者是︰我看到你就像要心髒病發,只要你滾遠一點,我就會很安全。"
游苓書差點笑出來,但是蘇易範搶在她出聲前怒斥︰
"江少爺,請你不要帶壞我們的總經理!"並且伸手將江定的手臂拉開。
"哇哇,糟糕!原來這位大哥認識我啊?"江定夸張地露出驚駭表情。
"別鬧了。"游苓書抬時頂了他腰眼一下,怕一會兒蘇易範被江定鬧到抓狂起來,會很失觀遠的面子。
"喔,知道了。"江定伸了伸舌,一副輕浮的樣子。
兩個小兒女狀似親密的模樣,讓蘇易範感到無比刺眼。
游苓書怎麼會和江定一起喝咖啡?他們怎麼認識的?
要他相信江定不是別有居心,除非明天太陽打從西邊升起!
但是蘇易範看著眼前的游苓書,卻看不出她有半點異樣。
"蘇大哥……"游苓書的眉頭逐漸靠攏,"請問你究竟在看什麼?"
"沒什麼。"蘇易範酷酷地別開目光。
沒什麼才有鬼哩!游苓書在心里吐槽。
"我說你們兩個啊,難得來清靜些的地方用餐,能不能少吵幾句?"游廣基雖然貴為大家長兼董事長,但還是拿這對冤家沒辦法。
"董……"
"爺爺!"游苓書對爺爺甜甜一笑,正好打斷蘇易範的話頭,"蘇大哥向來對我很照顧,大小事都不跟我計較,你說,我們倆會吵架嗎?"
"你這小表頭,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底。"游廣基微笑過後就不多提了,他疼孫女的程度,商界里大概只比論德的江宏達疼江定輕微上那麼一丁點。
三人走出這間歐式風格、老舊的磚牆爬滿藤蔓的餐廳,外頭正飄落乘著微風的細細雨絲。
這里是鬧烘烘的市區里,某一條奇特的小街。這條街卓然獨立在城市里,擁有古樸卻韻味十足的各式建築,也有著難得的樹木環抱,車子開不進來,也讓這里的環境清幽許多。
事實上,即使這條街就在都市里,依然沒有幾個上班族會在工作天來這里用餐,一頓要花上兩個半小時的午餐,只有高級主管中的高級主管才有資格享受。
蘇易範撐開傘幫董事長遮雨,配合著董事長的步伐向前走去。
約莫走出十多步,游廣基沒見到孫女跟上,才回頭探看。
"苓苓,怎麼啦?"
游苓書將目光自遠方某個點收回來,朝爺爺露出笑容,帶著撒嬌的語調道︰"爺爺,我在這里散散步,之後再回公司,好不好?"
游廣基抬眼望了望這條小街,心想是孫女平日辛勞,想在安靜的地方待一陣子,於是很體諒地說道︰
"想留下就留下吧,記得趕上下午的會議就是了。"
"我知道了。"游苓書揮手送別心平氣和的爺爺與一張臭臉的蘇易範。
直到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游苓書才轉身面向街旁以紅磚堆砌起來、彷佛歷經風霜的一棟屋子。
二樓處的木制窗台,江定正笑咪咪地趴在那里看著她。
"喂──你這個壞小孩,學會說謊了!"
游苓書淺淺一笑,"這就得看是誰指使的嘍。"
江定含笑對她招了招手。"進來吧。"
一邊听著小雨打在傘上細微的聲音,游苓書走進了這間名為"夏天的香草"的紅磚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