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是誰呀?」
這是他身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有人學著他的樣子也湊到花窗前偷窺。
「當熱是我家少爺和少夫人了,他們看起來很匹配吧?」老管家越看越覺得他們相配,開心得合不攏嘴了,哪還能顧及追究這家伙越矩。
「錢守承?」
「當然啦!我家少爺可是三代單傳,如假包換。你瞧他們多麼恩愛啊!呵呵……」
「混蛋!」結實的窗格被抓得格格作響,大有隨時會斷掉的跡象。
「豈有此理,居然敢……」詛咒我家少爺?!老管家哪能容忍自家少爺被人這般詆毀,立馬就要找這出言不遜的家伙算賬,不料——
不對呀!身邊的這個要是西門艾,那花廳里的那個又是誰呀?
瞅瞅自己身邊的白衣女子,再看看花廳里跟少爺抱成一團的白衣女子,老管家的腦袋一整個混亂了。
讓黑鷹帶信給他的時候,西門艾已經下望月峰,瞞著沒說是由于她的私心作祟。飛鷹傳書中,承哥哥說了許多外出經商時遇到的趣事兒,相比之下她在猿鎖山的生活就顯得無趣極了,好不容易師父松了口答應讓她下山,她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游歷一番。
那年她被碧姨帶回離塵宮後,就從月無塵嘴里知道當年的事。雖然知道師父其實就是自己的娘親,但因為從小到大她已經喊慣了「師父」,也就沒有改口。
按照西門艾本來的計劃,是打算到處走一走,最後才到炫城找她的承哥哥。可等到出發後她還沒轉幾個地方,一雙腳就自動自發的轉往炫城的方向了。
也罷,就當成給他一個驚喜吧!西門艾無法否認,比起那些有趣的玩意兒、美麗的風景,自己更想見的是她的承哥哥。
除了三年前的那次之外,西門艾再沒出過猿鎖山,但是經由錢守承之間的飛鷹傳書,她對于山下的世界並不陌生,看著他信中所寫的,她常常會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似乎自己陪在他身邊走南闖北。
西門艾雖然是第一次來到炫城,但是對這里一點都不覺得陌生,因為她的承哥哥曾在信里無數次說起過這城市。
方街拐角有間李記包子鋪,做的四喜包子最有名了,大清早就有人排隊買包子;錢家布莊在明月街與慶輝巷的交界處,遠遠的就能看見;想吃豆腐腦就去布莊隔壁的那家,別看鋪子小小的一點都不起眼,賣的豆腐腦確實炫城最好吃的,要是去晚了還買不到哩……
當然啦!談的最多的就是錢家了,從信中西門艾知道了錢家就在城東的泡桐巷,錢家的前院有一口紅魚池,後院有一口用作避難的枯井,南牆根有一個狗洞……
來到炫城後,西門艾很順利的找到泡桐巷。這是一條不長的巷子,與最繁華的太平街只有一街之隔,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
巷子兩頭果然各種著一棵泡桐樹,天長日久樹身又高又直,遠遠的就能望見。這時已過了開花的季節,樹上只有碧油油的葉子,看不到信中所說的鋪了一層深紫與淺紫相間的「毯子」之勝景。
她找到錢府的大門時,正好也有人來拜訪錢家,門房正一臉為難的說著什麼。
西門艾伸長耳朵听了一下,大致是家中有事閉門謝客之類的,來訪人雖然不開心,但也只能怏怏地走了。
切,要換作她才不會這麼簡單被打發走呢!對了承哥哥在信中曾提到過南牆,不如她也從南牆進去吧!西門艾眼珠子一轉,心中就有了主意。
當年錢守承為了逃家出去玩,不只一次試圖從南牆的狗洞鑽出去,無奈因為吃的太好,每次都會被卡在當中進退不得。偏偏這錢少爺總不信邪,三不五時就會去挑戰一下狗洞,次數多了,府里的人都知道要是找不到少爺,就去南牆的狗洞瞧瞧,十之八九能把人給找回來。
為了防止隔壁著火時大火會蔓延過來,大戶人家都會把外牆建的高高的,這種牆就叫做「風火牆」,錢府的南牆就是一堵又高又厚的風火牆,以西門艾的輕功要越過南牆自然不成問題,只是……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在半途瞥了一眼傳說中的狗洞,想象著小錢守承被卡在當中眼淚狂飆模樣,她樂的一陣腿軟,差點就從牆上摔下來。
西門艾趕緊鎮定一下心神,這才沒有大笑出聲。
她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錢家,但是拜之前的飛鷹傳書所賜,她對錢家的一草一木都不覺得陌生。
嗯,承哥哥說過他住在松苑,就先去那里好了。辨別一下方向,西門艾正要往位于東面的松苑模去,不料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咦,他趴在那里做什麼呀?她的好奇心一向旺盛,當即掠了過去,學者老管家的樣子往花窗上一趴。
這一望呀!差點沒把她的肺給氣炸了,老管家的話就更是火上澆油,直把她的滿腔驚喜變成了滿腔驚怒。
「哼,好你條胖頭魚,居然敢偷人?!」她的手指越抓越緊,窗格禁不住她的手勁兒,「嗑」一聲折斷了。
哼!承哥哥,不,這條胖頭魚是她的,誰也別想從她手里搶走!怒火攻心之下,西門艾全然忘記世上還有一種叫作「門」的東西。
「讓開!」老管家只听得一聲輕叱,隨即自己的身體就像裝了機關似的,平平向左挪開好幾尺。
西門艾一掌拍在花窗上,一陣細密的破碎聲後,整扇花窗化為烏有,她正要掠進去,不料——
「小艾,真的是你麼?」讓她魂牽夢繞好久的熟悉聲音,傳入了她的耳里。
西門艾就像被點中穴道似的,別說是掠進去了,就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橫在他們之間的花窗,已經被她剛才那一掌給拍沒了,此時他們之間除了空氣再無阻隔,彼此的模樣都清晰的印入對方的眼中。
還是那副清麗絕俗的容貌,還是一襲不沾俗世塵埃的白衣,眼前的西門艾就如他記憶中那般美好,只是個子高了些,臉上也少了幾分稚氣。
他臉上的嬰兒肥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五官,眉宇間也多了幾分男兒氣概,雖然他的外表改變不少,但西門艾仍一眼認出他就是她的胖頭魚。
真的是他的小艾,真好!
哼,他為什麼會去抱別人?!
兩人隔著「花窗」痴痴對望,錢守承眼里滿是驚喜與愛意,西門艾的卻充滿了憤怒與背叛的傷痛。
咦,為什麼她要用如此憤怒的目光瞪自己?當兩人的眼光交會時,錢守承為她眼中的憤怒而不解。
他眼里的驚喜明明不像是假的,可——為什麼他要去抱別的女人呢?!除了憤怒之外,西門艾的目光還多了幾分哀怨。
在錢守承看來,就連她生氣的模樣也好看的不得了,但相較之下,他更希望得到一個微笑的擁抱……
一想起擁抱,他總算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
之前小廝來報告說門外有一位自稱是他未婚妻的白衣女子來找他,他一听是自己的未婚妻,又是穿白衣的,就一位那是西門艾了。不料等他換好衣服興匆匆跑來花廳時,才發現那根本不是西門艾,而是幾年前就已解除婚姻的沈瑩,滿腔的熱情頓時化為烏有。
原來這些年沈家商號的經營狀況每況愈下,等到沈瑩的大哥沈亮接手後,經營狀況就更差了。沈瑩一直以為他至今未娶妻是因為自己,這時又听信旁人的胡言亂語,以為沈家的危機是他故意制造的,這才會突然跑來錢家。
听她左一句「我知道你忘不了我」,右一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不娶妻的」,錢守承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位沈姑娘……」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表明態度,不料沈瑩竟撲過來緊緊抱住他不放。他急著要推開她,又擔心自己踫到什麼不該踫的地方,到時候就更說不清了。
就在錢守承琢磨該從哪里推開更妥當時,西門艾已經打破花窗,當場逮住他的「犯行」。
唉,眼前這情景想讓她不誤會都難啊!而更冤枉的是他,他真的什麼都沒做呢!錢守承自覺比竇娥還冤。
「胖頭魚,你還想做什麼?」西門艾不怒反笑的道。
「做、做……」錢守承這才發現自己竟將心里想的都說了出來,「小艾,你听我解釋啊……」
「好,那你解釋為什麼會抱著她?」要是目光也能化為有形的刀劍的話,此刻錢守承已經被截得千蒼百孔了。
不對啊!明明是她抱著他不放才對。錢守承順著她的目光一看︰完蛋了,自己的手還放在她手上!
他本想拉開她的手,可這會兒看起來更像是按著她的手不放!錢守承干淨抽開手,卻已經為時太晚,一切盡入西門艾的眼中。
「守承哥!」沈瑩招架不住她那冰錐似的目光,整個人躲到錢守承身後,一只手臂卻抱的更緊了。
「放手!」
「守承哥,我知道你心里還是有我的!」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沈瑩,真要是放手了,她的守承哥就再也不是她的了。
「小艾,你听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就這麼一耽擱的功夫,西門艾已經從窗邊消失了。
要是不能把她追回來的話,也許自己就會永遠失去她了!錢守承這下真急了,再顧不得其他,一把扯開沈瑩的手,全然不顧後者因此摔倒在地上。
這一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追上她、留下她;他的眼里也只看到一個方向,那就是她消失的方向!
情急之下,錢守承也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叫作「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