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向他賠罪,當然更重要的是她的肚子餓了,西門艾決定請她的承哥哥去吃好吃的,而所謂的「請」指的是由她決定在哪家吃,買單的自然不會是她了。
看得出錢守承背了她一路之後已經累了,西門艾沒有再讓他背,而是跟他手牽手走在大街上。
南韶國一向有禮儀之邦的美稱,即使是恩愛夫妻也不會手牽手走在大街上。也因此,當他們手牽手在光天化日之下從大街上走過,自然就引起眾人的側目。
西門艾自幼生活在與世隔絕的離塵宮中,對于世俗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全然不懂,更何況以她這種我行我素的性子,就算知道還是不會去在意別人怎麼看。
錢守承雖然懂得人情世故,但一來是舍不得讓她失望,二來則是見多所謂「正人君子」的丑惡嘴臉,連帶對這些世俗禮儀也不屑起來。
這兩人一個是不懂,一個是不屑,一路行來視眾人的側目如無物。老管家自問做不到像少爺這麼強大,不知不覺就落在了後頭。
少爺似乎跟失散前有些不同呢!老管家忽然發現。
之前少爺雖然已經成年,但因為自小嬌生慣養,身上總帶著點孩子氣,讓人覺得不夠放心。這次相逢之後,老管家驚訝的發現,少爺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身上也多了一種以前沒有的氣勢。
這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去形容的微妙感覺,如果一定要有用語言形容的話,有點接近他從小看到的男孩蛻變成一個有擔當的男人。
西門艾的足跡從沒出過猿鎖山,對于外面世界的認知也僅只于錢守承之前所說的那些。
此處雖然只是一個小鎮,但也算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條長街囊括了吃的、穿的、玩的,她一來到這里美眸就睜得更大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用錢守承的目光來看,除了一些野味和皮毛之外,大多東西都做工粗糙,他是看不上眼的,不過見她這麼開心,他也不介意讓她更開心些。
西門艾瞧見孩子的手里拿著糖人,臉上不禁露出羨慕的表情,不一會兒她的手里也多了一個糖人;她看見街邊有很多人在買甜糕,要不多久嘴巴里也嘗到了那甜滋味道……
她手里很快就被這些小玩意給佔滿了,而錢守承仍不肯罷休,大有將她注意的東西統統買下來的氣勢。
以前都是他們用寵溺的目光望著少爺,他想要什麼就買什麼,現在則輪到少爺用寵溺的目光望著他喜歡的女娃了。
「或許有個媳婦兒也不算壞事,呵呵……」看都會少爺又是買糖人又是買甜糕的忙碌樣子,老管家臉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晚上,西門艾抱著新買的布老虎枕睡得正香,錢守承與老管家則坐在桌子前,各自說著失散之後的遭遇,然後一起討論起錢家的未來。
兩人一致認為這里的皮毛品質好且價格低廉,一旦運回炫城制成成品之後,價值翻個七八倍不成問題,再者,裝扮成販買皮毛的商販,回程也相對更安全些。
第二天,錢守承就用較低的價格賣出最小的一塊寶石,賣得的錢除了留作回炫城的旅費外,其余全部用于收購當地的皮毛。等到正式上路的那天,收購來的皮毛已經裝了滿滿五輛馬車之多。
變了這幾日,西門艾的私人收藏也從最初的幾件,變成一只鼓鼓的大包裹。出發那天,她身上穿著新買的粉色衣裳,小臉也粉撲撲的,雖然這種打扮少了幾分穿白衣時的月兌俗,卻多了幾分鄰家小妹的可愛。
對她來說坐馬車是一種新鮮體驗,馬這種龐大卻溫順的動物更讓她覺好奇。趕車的馬夫也挺喜歡這粉妝玉琢的女娃,任由她一會兒揉揉馬耳,一會兒抓住馬尾。
「小爆主,你打算丟下你師父和碧姨了嗎?」就在這時,玄碧忽然現身攔住了車隊。
其實這些天玄碧常常會來小鎮轉轉,一來是做日常的采買,二來則是看著小爆主。
西門艾來到小鎮的次日,玄碧就已經知道了,之所以沒有將人帶走,是見她玩得開心,想讓她多玩幾天,而她也乘機多觀察一下錢守承這個人。
只是玄碧萬萬沒想到的是,錢守承外表憨厚實則狡猾,居然干起了偷偷將人拐走的勾當。
「我……」西門艾有些無措。
這幾天她被快樂沖昏了頭,只知道不分開就意味著有延續下去,壓根沒意識到這也意味她離開了師父碧姨她們這些人。
「這些天宮主私下很想你,也很後悔打傷了你。」玄碧告訴她。
「師父說她很想我?」西門艾美眸大睜,小嘴也因為驚訝而張大。
記憶里師父總是冷冰冰的,從來沒有對她露出歡顏的時候,即使師父從沒打罵過她,但對于生性好動的她來說,關黑屋子的懲罰遠勝于受皮肉之苦。
「雖然宮主嘴里不說,但這些日子我總看到她在你屋里發呆。」玄碧上前一步,伸手去拉西門艾。
「你想做什麼?!」錢守承不假思索的擋在她面前。
「當然是帶我家小爆主回去,總不能讓她這麼不明不白的跟了你。」玄碧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我,我不想回去。」西門艾避開了玄碧的手,搖頭拒絕道。
從她有記憶起就住離塵宮里,所見的有除了冷冰冰的師父外,只有碧姨和幾個負責雜役的中年侍女,師父不是十天半個月閉關不見人,就是冷著臉督促她練功,她自問已經很努力了,卻永遠得不到稱贊。
餅去她還以為生活就是這樣,等到被承哥哥帶下山來後,才知道真正的生活是怎樣。她不想回到沒有人氣的離塵宮,更不想過那種冷冰冰的日子。
「小爆主不想知道自己爹娘的事嗎?只要回到離塵宮,你就能見到自己的親娘了。」玄碧拋出最大的誘惑。
「師父打我時,我似乎听見你說我是師父的女兒,可是這怎麼可能嘛!師父一點都不像娘。」西門艾喃喃的道。
師父說她是被遺棄在西門外艾草邊的棄嬰,但她長大後對這種說法有些存疑。畢竟以望月峰的險阻,外人根本上不去,更別說是將嬰兒丟棄在那里。何況以師父那種冷冰冰的性子,就算真有嬰兒被棄在望月峰上,多半也是讓碧姨帶下山去隨便找戶人家收養,不可能收留她。
何況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娘就是那個在你跌倒時會扶你起來,在你餓時會煮好吃的給你吃,在你傷心時會安慰你的人。她師父總是冷著一張臉,不是閉關練功十天半月不見人,就是把她關在黑屋里逼她練功,哪有一點像她的娘了?
「只要你乖乖的回宮,自然會知道真相的。」小爆主不僅是宮主唯一的孩子,也是她心中唯一的牽掛!玄碧心中打定主意要帶她回去,更不惜為此出手。
「……」西門艾听出來了,要是自己不回去,她的承哥哥就要遭殃了。
而悲哀的是,以她目前的武功就連碧姨也敵不過,更別說是像師父那樣的高手了。她生平第一次怨恨起自己平時為什麼不好好練功了。
「不回去,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去炫城的。」錢守承站出來道。
「小子,你這是想跟我挑戰嗎?」玄碧雙眉一皺,殺氣凝于眉睫。
「少爺不可無禮,這就是當日將我們從石台上救下的高人。」老管家生怕自家少爺吃虧,趕緊不著痕跡的提醒道。
「不敢,我只是不能讓人把西——小艾帶走。」錢守承給了老管家一個「我心里有數」的眼神,隨即面對玄碧不卑不亢的道。
「憑什麼?」玄碧冷哼。
「就憑小艾已經收了我的玉牌。」錢守承沒有退縮,繼續據理力爭。
「什麼玉?你給我說清楚!」
「少爺,你把那塊玉牌送給她了?」
玄碧與老管家齊聲追問,只不過一個表情震怒一個表情驚訝罷了。
「小艾收了我的玉牌自然就是錢家的媳婦兒了。」錢守承點點頭。
「小爆主,這是怎麼回事?」這要是真的就麻煩了。
「嗯,娶不到媳婦兒的男人很可憐,承哥哥對我很好,我不想他變成可憐的男人。」西門艾點點頭,承認了錢守承的說法。
「小爆主你知道媳婦兒是做什麼的嗎?」玄碧先前只想讓她多接觸一下外面的世界,這才在宮主面前力保,哪里會料到她這麼快就被錢守承拐去做媳婦兒了呢!
「當然知道啊,只要做了承哥哥的媳婦兒,這塊玉牌就是我的啦!不僅如此,我還能吃到隻果、葡萄、梨子……」西門艾把掛在脖子上的玉牌掏出來給她看,還扳著手指頭一一數著做人媳婦兒的好處。
呃,這什麼跟什麼呀?別說是老管家听得瞠目結舌,就連錢守承本人也是越听越詫異。
堂堂離塵宮的小爆主,居然被一些吃的給拐去做人家的媳婦兒,傳出去還真讓人笑掉大牙了!一听這話,玄碧差點沒昏倒,她決定不再多說廢話,直接點了西門艾的穴道,再施展輕功走人。
西門艾一點防備都沒有,等到她反應過來,已經中招了,全身能動的就只剩下一張嘴了。
等到錢守承回過神來,眼前早已不見西門艾的身影,只有耳邊還回蕩著她如銀鈴般好听的聲音。
「我一定會去炫城找你的,承哥哥不要忘了我!」
錢守承追了幾步,隨即明白自己已根本追不上。他停下腳步,用盡全身力氣,沖著她消失的方向大聲喊——
「小——艾,我——一——定——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