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王祥夫婦的百般挽留,古嬋雲心里有片刻的掙扎和猶豫,但最後她還是遵從心底的聲音,辭別了兩位老人家,往普陀庵而去。
走了半天的路,她終于來到普陀庵,在大門外躊躇了片刻後,她才鼓起勇氣敲了門,沒多久,大門打開了,從里頭走出一名尼姑。
「阿彌陀佛,女施主,不知有何指教?」那名尼姑朝她雙手合十作揖後,親切有禮地問道。
迸嬋雲同樣雙手合十地回禮,「這位師太,小女子古嬋雲想求見貴庵住持無塵師太,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出家人一向與人方便,女施主,請隨我來。」
迸嬋雲跟在她身後走進大殿,殿中央是寶相莊嚴的佛祖塑像,伴隨著一片香煙裊裊,令人覺得身心自在、平靜喜樂。
「施主,我這就去通報住持,請在此稍候。」
「勞煩師太。」
迸嬋雲跪在蒲團上朝佛像叩拜後,抬頭深深凝視著那笑看人世間痴傻的佛祖,仿佛能從其中參透天機,進而遺忘世間的煩憂。
她看得那麼入迷、那麼專心,連有人來到身邊,她一點都沒有察覺。
「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驚醒了古嬋雲,隨即發現身旁站著一位身形瘦高的女尼。
「您就是無塵師太?小女子古嬋雲拜見師太。」話一落,她雙手合十朝神態安詳的女尼行個體。
無塵師太回了個禮,「女施主,請問你找貧尼有何指教?」
「師太,我是想求您為我剃渡,讓我出家為尼。」她平靜地說明來意。
無塵師太微微一笑,第一眼看到這位姑娘,便覺得她一身氣質與眾不同。
「古施主,雖說 世上無盡傷心事,不入空門哪得消 ,但貧尼以為「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人只要活在當下,便希望無窮,你還年輕,別逞一時之快,做出後悔之事。」
「師太,一切如意、不如意之事都會成為過眼雲煙,何須掛懷?而既毋需掛懷,又有何令人留戀、令人後悔之事?小女子只求青燈木魚伴我佛一生,于願足矣。」
無塵師太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透著贊同,好個蕙質蘭心的女子。
「古施主,你還是再仔細想想,這世間真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你有所牽掛的嗎?」
迸嬋雲聞言,不禁想起慘死的父母、退婚的沈逸書、對她十分關愛的王祥夫婦,但想起他們都沒能令她臉色改變,直到紀翔飛的名字浮上腦海時,她情不自禁地神色微微一變。
縱然那異樣神色一閃既逝,無塵師太還是敏銳的察覺了。「阿彌陀佛,古施主,你塵緣未了,還是請回吧。靜音,送這位古施主出去。」說完,她轉身便要離去。
迸嬋雲見狀,急忙跪了下來,「師太,我父母雙亡、飄零一身,如今只有佛祖才是我的依歸,還望師太成全!」
這一番話,令無塵師太有些動容了。
這些年來,總是會有一些人因煩惱創傷打擊之下,一時沖動的來庵里請求剃渡,可是後來因為熬不過清苦的修行生活,或是其他種種原因而心生變卦,所以她學會了謹言慎行,只是眼前這位小泵娘的言行舉止,讓她覺得特別,也覺得有緣。
「阿彌陀佛,既然古施主無處可去,那就先留在庵中,只不過除了同衣同食之外,也必須分擔庵中的一切日常雜務,待日後若你果真與我佛有緣,屆時再行剃渡,不知古施主意下如何?」
聞言,古嬋雲感激地說︰「這真是太好了!謝謝師太、謝謝師太!」
「阿彌陀佛,靜音,你帶雲兒姑娘到廂房,並將庵中的規矩與她說一說。」說完,無塵師太便念著佛號的離去。
一直點立于一旁的靜音,向著古嬋雲說︰「雲兒姑娘,跟我來。」
迸嬋雲點點頭,隨即跟在她身後。
兩人來到一間廂房前,靜音一把推開門扇,走了進去。
「雲兒姑娘,以後你就和我們一起住在這里,雖然你不一定會在此剃渡出家,但請你謹記,只在你在這里一天,便得遵守出家人的戒律和庵中的規矩,明白嗎?」
迸嬋雲看著屋里簡單的擺設後直點著頭,靜音開始述說著庵規;所請的庵規,不外乎是一些生活起居上的瑣碎雜事。
「雲兒姑娘,本庵一向以清修為本,除非有特殊的日子或特殊的人,否則本庵是不對外開放信徒參拜的,為了自給自足,大家得分工合作,像此刻大部分的師姊在菜園里做著農事,往後你也不得例外,得和眾師姊一起擔負起庵中大大小小的工作,這樣你做得來嗎?」靜音看著弱不禁風的古嬋雲,不禁懷疑她是否受得了貧苦艱難的修行生活。
迸嬋雲連點頭,「可以的!我做得來。靜音師姊,你別看我的外表,雖然我並非特別健壯,但我有的是毅力,往後有什麼做不對的地方,還請師姊不吝賜教。還有,以後叫我雲兒就好了。」
見她一臉的急切,靜音啞然失笑,「你別急,只要你別犯大錯,就能安心留下來。」
她一頓,忽而正色地又道︰「雲兒,師姊有一件事要特別告誡你,你要謹記在心。」
「師姊請說。」
「後山是本庵的禁地,除了住持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踏進去一步,違令之人,輕者處以重罰,重者將被逐出本庵,這點你听清楚了嗎?」靜音神情嚴肅地道。
迸嬋雲有些驚訝,心里也多了一絲好奇,但她並沒有追問什麼,只是謹慎地說︰「師姊,我听清楚了,也一定會遵守的。」
「很好,往後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有任何不明白之處,盡避問庵中的師姊們,望你能好自為之。」
「家……」古嬋雲听見這個字眼,振奮之情油然而生。
想到今後她將有個平凡又平靜的生活,不禁覺得重生了一般。
她打量著四周,心想,這里或許就是她終老一生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靜音,卻意味深長的直盯著古嬋雲,心中的想法便是︰我佛慈悲,這樣一個青春正好的人兒,真與佛祖有緣嗎?
這個疑問,只能留待日後解答了。
迸嬋雲彎著身子,專心的尋找著藥草,準備帶回去醫治受了點風寒的無塵師太。
住進普陀庵後,她才對無塵師太有進一步的了解。
听說無塵師太從小就佛緣深種,待長大後,便不顧家人的反對而遁入空門,這間不到十人的普陀庵便是無塵師太一手創建的。
只是無塵師大不喜歡和外人打交道,所以庵中眾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這種簡單樸實的生活正是古嬋雲所追求的。
自她入庵以來,誦經木魚聲沉澱了她的心靈,規律而勞動的生活,也漸漸紅潤了她的臉頰,只是有一回她因為在烈陽下揮汗耕種多時,支撐不住地昏倒,嚇壞了眾師姊。
她第一次下廚,煮出一桌令眾師姊贊不絕口的素菜,她就包辦了庵中的伙食,減輕了她的負擔,這讓她由衷地感謝起王大娘,多虧有她的指導,她才能有一手好廚藝。
迸嬋雲邊走邊摘,不知不覺地來到通往後山的竹林前。
她看著一大片綠色的竹海,隨著徐徐而來的風輕輕地搖擺著,她覺得熱氣全消,隨即舉步走入竹林里。
竹林中,有一條羊腸小徑,曲曲折折地沒入竹林深處,她的好奇心陡然而起,順著這條小徑走去,會走到哪里呢?
想起靜音師姊告訴她後山是禁地的話,她一直覺得很好奇,到底後山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者是住了什麼人,為什麼會成了禁地呢?
迸嬋雲會這麼想,是因為她發現無塵師太會要她多準備一份膳食,師大會親自來取,也是師大將餐具拿回來,她暗想師太是將膳食送到後山的禁地,那里應該是住了什麼人,而且還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人,師大才會不暇他人之手地親自送飯。
不過,這只是她自己的推論,她既不敢說也不敢問。
迸嬋雲環顧四周,條地,她身子一僵,只見一旁的竹子上有一條正昂首吐信的青蛇,不懷好意地盯著她「呀!」她發出驚恐的尖叫聲,拔腿往前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瞥見前方出現一棟竹屋時,她才放慢速度。
糟了,她該不會誤闖禁地了吧!
她望著竹屋的門,遲疑了片刻,在極力壓下想入內一探究竟的沖動後,她才不舍地轉身欲離開。
「大膽!竟然闖入禁地,該當何罪?」
一句突如其來的男性喝斥聲,讓古嬋雲嚇了一跳。
她一回過神,第一個反應便是拔腿就跑,只是她才跑沒兩步,一道白色身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擋住她的去路。
迸嬋雲驚魂末定地停下腳步,看了那人一眼,一顆心差點從口中跳了出來,月兌口
道︰「紀翔飛?!」
原來那不是別人,正是一個月前她在采藥時所踫上的紀翔飛。
原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沒想到會在這里與他再度重逢。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住在這里嗎?古嬋雲怔怔地看著他,心中充滿疑問。
「姑娘,你是普陀庵的人吧,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你認識我?」紀翔飛同樣疑惑不已的問道。
他在屋內發覺有不速之客闖入時,便暗暗戒備著,直到看到在門前徘徊不去的人是個穿佛衣卻蓄著長發的年輕女子時,他心想她應該是無塵師太曾說過的那個暫居在庵中,且燒的一手好菜的姑娘。
正覺得無聊的他不禁興起捉弄她的念頭,只是沒想到這個陌生女子竟能叫出他的名字,還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迸嬋雲聞言,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忘了!他竟然忘了她,還忘了她和他被人追殺,躲入山洞的事,虧她還一直掛念著他的傷勢。
疑問未解的紀翔飛對她奇怪的反應,當然不肯就此罷休。
「你不肯說是嗎?很好,那可別怪我向貴庵的住持告上一狀了。」他好整以暇地說,滿意地看到他的話產生預期的效果,那女子果然停下腳步,轉身對他怒目而視。
紀翔飛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有趣。「怎麼?不走了?按捺不住寂寞,想留下來和我作伴?」他笑說著,俊臉上盡是曖昧。
迸嬋雲再也壓不下心中的火氣,月兌口罵道︰「你別亂說話,小心天打雷劈!」
聞言,紀翔飛不覺一愣,覺得這話耳熟極了,劍眉微皺的仔細打量著她。
迸嬋雲被他瞧得渾身不對勁,既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大可一笑置之,為什麼要生氣?
片刻後,紀翔飛一臉恍然大悟的叫道︰「古嬋雲,你是那個害我被砍了一刀的女孩!」
「什麼我害你被砍了一刀?是我救了你才對!」古嬋雲氣得大罵。
他咧嘴一笑,「哈!真的是你!」
一樣的話語、一樣的神情,讓他心里的疑問得到證實,只是他不明白,她怎麼會想要出家?
看著氣得雙頰酡紅的古嬋雲,他忍不住又想逗逗她,「古嬋雲,你怎麼想要出家?
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卻又因為我的不辭而別,讓你傷心欲絕,這才看破紅塵呢?」
那一天,他不相信一個小泵娘會有多大的能耐醫治他的傷,加上他明白自己傷勢不輕,不能再拖延下丟,才在她前腳一走,他便隨後離開了。
迸嬋雲聞言差點昏倒,但她告訴自己,修行之人要有容人雅量,不必因為他輕佻的話而動怒。她強自壓下怒氣,雙手合十正色道︰「阿彌陀佛,紀公子,請你放尊重點,別逞一時口舌之快,污人名節。」
紀翔飛見她端起出家人的架子,覺得無趣極了,只是看她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家竟有出家的念頭,又覺得不解,正想開口詢問,卻突然神色有異地豎耳傾听著。
「有人來了!」
「是誰來了?」一股不祥的預感襲擊上她的心頭。
「我怎麼會知道是誰?不過,我想會來這里的人除了膽大包天的你之外,就只有一個人∣無塵師太!」紀翔飛神色自若地說。
迸嬋雲駭然,「什麼?無塵師太?!」她手足無措地直發愁,「怎麼辦?要是讓住持看到我……不行,我要先躲起來!」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往外走,身後又響起紀翔飛的聲音∣「傻瓜,來不及了,你這一出去,剛好讓師太撞個正著。」
迸嬋雲停下腳步,轉身求救似地看著他,一想到會被逐出庵門,她急得方寸大亂。
紀翔飛見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她拉進竹屋內,並關上門。
見到屋內的擺設,她不禁暗自申吟,屋里擺設十分簡單,除了桌椅外,就只有一張床,這怎能躲人呢?慘了!她會被紀翔飛害死!
紀翔飛不理會她那張苦瓜臉,逕自將她拉到床前,一把掀起棉被,就想將她推上床。
「你……你要干什麼?」古嬋雲不解地瞪著他。
「你不是要躲起來嗎?情況緊急,你乖乖地躲在棉被里,其余的就由我來應付就可以了。」
迸嬋雲猶豫地看著床,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來人就快到門口了,要嘛,你就趕緊躲進去,否則你就等著庵規處置吧。你不但擅闖禁地,還跟個大男人獨處一室,你死定了!」紀翔飛說著風涼話。
他話才說完,古嬋雲一古腦地鑽進被窩里,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一臉驚愕地看著他也上了床,還解著外衣!
這一嚇非同小可,一股熱氣直竄上腦門,她才想抗議,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紀翔飛趕緊將她塞進被子里,門外的人逕自開門走進來。
「你在啊,怎麼不出聲呢?」
這一聲溫暖卻帶著威嚴的聲音,讓古嬋雲縮了縮身軀,因為說話的人正是無塵師太。
無塵師太詢問了一聲後,隨即皺起眉頭,只因她看見紀翔飛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
「翔飛,都快午時了,你怎麼還賴在床上?都老大不小了,也應該振作起來做些事了。」她訓斥道。
「振作什麼?你又不許我報仇,我干嘛振作?這樣游戲人間,不是挺快活的?」紀翔飛老大不高興地說出長久以來的不滿。
無塵師太無奈地搖頭,「翔飛,你怎麼老想著要報復?冤冤相報何時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人總是要往前看,不是嗎?」
「姨娘,若不是記著你的教訓,我早就大開殺戒了。我真不明白,我從來不想跟杜青蓮母子爭什麼,可是她卻三番兩次的派殺手追殺我,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這一次我真的火大了,我一定要反擊,將我所受的痛苦十倍、百倍的還給她!」紀翔飛越說怒火越熾,全然忘了有個人正躲他身邊。
姨娘?無塵師太是他的姨娘?報復?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古嬋雲听得一頭霧水,而紀翔飛語氣里的冷酷無情,讓她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翔飛,你冷靜點!別這麼沖動,你忘了你娘的交代了嗎?不是姨娘不讓你去,而是你娘為了不讓你身陷爭名奪利的危險處境里,才不許你再踏入紀家一步,難道你連你娘的話都不听了?」
紀翔飛苦笑,搖頭道︰「我就是因為太听我娘的話,才落得她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姨娘,你讓我回去,我保證不會多生事端,只要一查到我娘的下落,我就離開。」
「阿彌陀佛,翔飛,人生短短數十年,你應該去追求屬于你自己的人生,你娘有她自己的命運,萬事皆有定數,你又何必太過強求?更何況你的傷才剛好,過一陣子再說好嗎?」看著妹妹苦心托付給她的外甥,無塵師太一再勸說著。「好了,別再窩在床上,快起床吧。」
「姨娘,我衣衫不整,等你走了,我一定馬上起床。」想到身邊還有個害他被人砍了一刀、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多天的惹禍精,紀翔飛只好隨口搪塞一句。
「好,那你餓不餓?待會兒就可以吃飯了。」無塵師太慈愛地說著,接著轉口道︰「姨娘知道你喜歡吃雲兒煮的飯菜,不過今天雲兒出庵采藥草,快到午時還不見她的人影,只好讓別人煮午膳了,你將就著吃吧。」
聞言,古嬋雲是一方面暗自欣喜,紀翔飛居然喜歡她煮的菜,可另一方面她也心虛極了,她竟然忘了時辰、忘了趕回去。
紀翔飛則是驚疑連連。這小妮子采藥竟然采到禁地里,不知她是何居心,難道她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以出家為借口,實則是來查探他的下落?如果真是這樣,這會兒她落入他手里,活該她要倒大楣了。
「八成是雲兒貪玩又想偷懶,才會不見人影的。」他這話是故意說給古嬋雲听的。
迸嬋雲躲在悶不透風的被窩里熱得滿頭大汗,加上他這句明顯帶著嘲諷的話,更讓她恨得牙癢癢,但在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得咬牙忍耐。
「翔飛,你這樣說雲兒就太冤枉她了,那孩子細心叉體貼,她是因為我染上風寒,才會出庵采藥草,只是她一早就出門,至今還不見她回來,真讓人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待會兒我得派人四處找找。」無塵師太憂心道。
紀翔飛有些詫異,難道是他太多疑了,古嬋雲只是再單純不過的女子?
「原來是這樣啊,那她也算有良心,還會感念姨娘收留她的恩惠。」他頓了頓,又開口道︰「不過,采個藥也不用太久啊,依我看,她必定是因為貪玩到處亂跑,才會誤了回庵的時間。姨娘,你別擔心她,也別派人去找了,我包準她待會兒便會毫發無傷地回到庵里的。」
躲在被窩里的古嬋雲听得氣憤不已,哼!她人就在他這兒,難怪他能說大話,還暗罵她貪玩愛亂跑,真是氣死她了!
全然不知之前發生什麼事的無塵師太,出言輕斥著,「翔飛,你又胡說了。雲兒若出了什麼事,我可是會良心不安的,這孩子有教養又有人緣,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執意要削發為尼。好了,我得回去了,待會兒我再送飯菜過來。」
听到這里,古嬋雲不禁心生雀躍,她躲在被窩里,又怕被無塵師太發現,緊張得連動也不敢動,熱得滿身大汗不說,也渾身僵硬發麻,所以一听無塵師太要走了,她自然很高興。
「姨娘,不用了,你身體不適就別忙了,以後也別再給我送飯了,我不是二歲小孩子,況且我也不是天天待在這里,老麻煩你我也過意不去。」紀翔飛望著這個扶養他長大、對他疼愛有加的姨娘,不忍地說著。
無塵師太輕笑一聲,「你也會過意不去啊?姨娘還以為你的心是鐵做的呢,一出門就是好幾天,也不通知我一聲,害我替你擔心。沒事別到處走,好好待在這里,將姨娘教你的功夫勤加練習,也多少讀些書,你要知道,書到用時方恨少……」
原來師太還會武功呀,真是真人不露相,不過,他們還要講多久啊?她快要忍不住了,好想伸展一下四肢啊。
紀翔飛似乎感覺到她的辛苦,又見無塵師太說個沒完沒了,只得趕緊打斷她的話,「姨娘,我肚子餓了。」
「你肚子餓啦,好,姨娘這就去端飯菜來。」
就在此時,一直保持著同樣姿勢的古嬋雲實在是支撐不了了,忍不住輕輕地動了動手腳。她自以為動作輕微,殊不知她這一動,不僅紀翔飛感覺到了,連無塵師太也注意到了。
「翔飛,你床上藏了人?」
這句質問讓古嬋雲嚇得直發抖,心中不斷地祈求著老天爺,別讓她被無塵師太發現。
紀翔飛見被發現了,只能干笑兩聲,緩緩地點了頭。
無塵師太緊蹙眉頭,「你為什麼要將人藏在被窩里?難道是……女人?!」
紀翔飛遲疑了片刻,又緩緩地點了頭。
「翔飛,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不管你在山下怎麼玩、怎麼鬧,只要不出事,姨娘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會兒你竟然將女人帶入佛門靜地,這事要是傳揚出去,普陀庵的名聲都要毀在你手里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她不斷地念著佛號,藉以平息心中的怒氣。
「姨娘,你別生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你放心,這事絕不會傳揚出去的,我保證!」紀翔飛有著十足把握地說。
「這是哪家的姑娘,還不趕快出來讓我瞧瞧。」翔飛年紀也不小了,是該給他娶一房媳婦的時候了,既然他都將人帶來這里,想必是他中意的人,她就趁這個機會,見見未來的甥媳婦。
躲在被窩里的古嬋雲不禁在心里哀叫著,為什麼她一遇上紀翔飛,都會下場淒慘?
這下子她死定了!
「呃,姨娘……這……」紀翔飛一臉為難,不知該怎麼開口,他這模樣看得無塵師太心里滿是疑惑。
「翔飛,你還不快叫她出來。」
就在古嬋雲決定要面對現實時,察覺她意圖的紀翔飛及時接住她。
「姨娘,她現在不方便見你,因為她……她沒穿衣服!」他月兌口道。
此話一出,古嬋雲和無塵師大均嚇了一大跳。
躲在被下的古嬋雲又羞又惱,但礙于情勢不便發作。
不過無塵師太就不同了,只見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大喝道︰「荒唐!真是太荒唐了!翔飛,你……阿彌陀佛。」
一個女人隨便就和男人上了牙床,她的人品婦德會好到哪里?一想到外甥竟然和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廝混,無塵師太就忍不住生氣,只能在在心里默念著佛號,好冷卻她的怒火。
「翔飛,這女人你馬上帶下山,再也不得踏入這里一步。還有,午飯你也不用吃了,這是姨娘對你的懲罰。」話一說完,無塵師大便拂袖而去。她趕著到佛祖面前,一來為外甥荒唐的行徑消除罪孽,二來也要為自己大動肝火、修為不足向佛祖請罪縴悔。
屋內終于安靜了,古嬋雲一確定無塵師太已經離開,立刻掀開被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可一見到衣衫不整的紀翔飛,剛才他所說話立時涌入腦海,令她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縴細身影飛也似地跳下床。
「紀翔飛,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硬要我和你一同躲在床上,還在師太面前說我壞話,這些就算了,可是你竟然說我……沒穿衣服,你這樣叫我以後如何見人?」她越說越氣,水眸里燃著熊熊怒火。
面對她連珠炮似的怒罵,紀翔飛也十分火大,「古嬋雲,你怎麼血口噴人!要不是我「舍身相救」,你現在可以像個沒事人般地潑婦罵街嗎?像你這樣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的人,還想出家修行?只怕佛祖會敬謝不敏。」
舍身相救?!迸嬋雲听他說出這四個字,不禁傻眼。
「紀翔飛!你……我怎麼那麼倒楣的遇上你?!」她無奈地叫道,心里滿是委屈。
「你倒楣?倒大楣的人是我︰你看……」他突然月兌了上衣,露出結實的上身,指著肩頭的傷疤,怒氣沖沖地說︰「你害我傷得這麼重,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明知這里是禁地還跑來,我為了讓你月兌困,不僅犧牲色相,還壞了我在姨娘面前的好形象,更被罰不準吃飯,你一個謝字都沒有,還有臉說我害你?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看見他肩上那道丑陋的疤痕,古嬋雲心中一緊,但在發覺自己緊盯著他赤果的上身後,立刻羞不可言地別開頭,只是那匆匆一瞥之下的健美身軀,卻已深印在她腦海里。
不過,想起他的指控話語,怒火難耐下,她又轉頭看向他,正當反駁時,那再次映入眼簾的赤果胸膛,叫她布滿紅暈的小臉更是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只好強迫自己將視線固定在他的臉上,囁嚅地說︰「你……你也說得太夸張了,我……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楮,老是不知不覺地溜到他身上,最後,她又羞又惱地說出這句話。
看見她的嬌羞樣,紀翔飛臉上揚起一抹邪笑。
「天氣這麼熱,我干嘛要把衣服穿上?何況還有人正用饑渴的眼光看著我,我怎麼能掃人家的興呢?不如……你再回到床上,與我共效于飛、齊赴巫山好嗎?」
這極度曖昧的取笑話語,听得古嬋雲不僅快氣炸,心中的屈辱感再也壓抑不住,眼眶逐漸泛紅,在羞憤難忍的情緒驅使下,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大喊∣「紀翔飛!我恨你!」
話一出,她眼中屈辱的淚水也不爭氣地涌了出來,縴細的身影飛奔而去。
糟了!紀翔飛瞥見她滿臉悲憤和她眼中盈盈的淚光,一陣錯愕後,不由得慘叫一聲。
迸嬋雲的激烈反應讓他明白自己玩笑開得太過火了,他才想著要補救,可是她已經沖了出去,他本要追上去,但她那句「我恨你」,令他頹然地停住腳步。
罷了,隨她去吧。他站在屋前,望著杳無佳人蹤跡的竹林,垂頭喪氣地想著。
反正日子一久,她就會氣消了,女人本來就是不可理喻的,不是嗎?
雖然想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但紀翔飛滿腦子全是古嬋雲的影子,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