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氏集團,一個常在報章雜志上出現的名字,這個近年來急速竄起的龐大企業體,從早年的傳統產業到現在最熱門的生物科技,它猶如影子無聲無息地擴大著它的勢力範圍,而它座落在市中心黃金地段的集團總部大樓所顯露出的雄偉氣派,更讓它成為醒目的地標。
此刻,位于頂樓的谷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傳出了罕見的咆哮聲。
「豈有此理!」
比鈺軒將法律顧問所帶來的文件用力甩在偌大的黑檀木辦公桌上,大吼出他的憤怒。
身為谷氏集團的總裁,他一向以穩重深沉而自豪,可是眼前這件匪夷所思的事,卻讓他出現少有的激烈情緒。
他轉頭望向大片圓窗,遲遲無法從剛剛那令人震驚的消息中恢復。
他作夢也沒想到,已過世的父親竟然留下遺囑要將一千萬送給當年那一場車禍肇事者的女兒!那姓林的是因為酒醉駕車才引發那場災禍的,他倒好,一死百了,可是谷家卻從此邁向沒落蕭條之路。
「一千萬!這太荒謬了!」谷鈕軒的憤怒再度化為火焰狂燃,但是憑借著多年來在商場上的經歷和磨鏈,他重新找回了冷靜與自持。
在一陣思索後,他轉過身來,掃了坐在黑色牛皮沙發上,一臉不自在的何律師一眼,便坐回寬大舒適的座椅上。
「何伯伯,這既然是我父親所立下的遺囑,那我一定會照辦的。」他面無表情地對著父親生前的好友何律師說道。
「你……你真的願意?」年過半百的何律師吃驚地問道。
還沒踏入這辦公室,何律師便知道自己將引起一場風暴,所以之前滿室燃燒著怒火的景象,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此刻谷錳軒瞬間冷靜的言行,讓他深覺不可思議。
這個年輕人真不簡單,換作平常人听到這種事,不氣瘋了才怪,但他卻能在極短的時間里冷靜下來,甚至還願意照辦,真是不簡單。
「何伯伯,我當然願意,只要是我父親的心願,無論如何我都會完成,我不能讓他有所遺憾。」
再次听到了谷錳軒的保證,何律師像吃下了顆定心丸。
難怪,這個三十出頭的小伙子能將一個原本只是經營紡識業的小堡廠,一步步帶向前所未有的高峰。
何律師迅速換下嚴肅的專業面孔,化身為一個可親的長者。
「鈺軒,當年那場車禍,雖然是林家不對,但是你父親對于林家夫婦當場死亡,而唯一的女兒不知流落何方,總有著一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歉意,而他說時間越久這份歉意越深,所以他去世前兩年來找我,才會留下了這一份遺囑。」
「不管怎麼說,這份歉意值得付出一千萬嗎?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而且明明是對方的錯,他偏偏要全攬在身上,我真搞不懂他老人家在想什麼!」谷鈺軒怒氣難掩,忍不住埋怨道。
時至今日,他才知道父親對那一場車禍有著這種令人難以接受的想法和作法!他氣憤的並不是錢的問題,而是父親為什麼要將一大筆錢給一個間接害死他的凶手的女兒!
他清楚的記得,在那場無妄之災中,雖然父親最終死里逃生,但身體從此不再硬朗,而他去世前的兩、三年幾乎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身為長子的他只能憑著毅力在自己的學業和父親的事業中兩頭奔波、咬牙強撐。
他恨!恨林家奪去了他親愛的父親,還讓他舍棄了年少的黃金歲月,一步步陷在人生和商場爾虞我詐的不堪場合中,好不容易那些折磨都過去了,父親卻又給了他這麼一道難題。谷鈺軒暗自申吟,直覺得無奈極了。
何律師拿下掛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輕嘆一聲,「鈺軒,你要體諒你父親,況且他特別交代我,要等你順利接掌了他的事業,才拿出這一份文件,他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其實他也不贊成浩祥這麼做,但是好友執意如此,他也毫無辦法。
比錳軒苦笑,「何伯伯,你就別再說了,我一定會如我父親所願的,只是,事過境遷,我可沒有多大的把握能找到人。」
何律師一听,馬上笑容滿面的說︰「鈕軒,憑你現在的地位聲望,還有你找不到的人嗎?怕只怕你不夠用心。」
比鈕軒聞言也笑了,那笑意霎時軟化了他臉上剛毅冷峻的線條,「何伯伯,你放心,我說到做到,絕不會打馬虎眼敷衍你的。」說笑間,他渾身散發出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和寬廣高雅的總裁辦公室相得益彰。
何律師眼露激賞地說︰「很好,這樣我就不負所托了。對了,你母親現在還好吧?還住在老家嗎?好久沒見到她了。」
一听何律師提起自己的母親,谷錳軒臉上的線條變得柔軟了。
「托你的福,她很好。她堅持要住在老家,說是在鄉下比較清靜,而且有街坊鄰居作伴,不會無聊。」他邊說邊想起母親慈祥高雅的容顏,這一路下來幸虧有她在背後支持,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渡過那一個又一個的難關呢。
何律師聞言直點著頭,「那就好,下次踫見你母親,記得代我向她問好•那弟弟妹妹呢?他們都在國外嗎?」
「是的,錳哲念完碩士後正在歐洲旅行,將來想往骨董界發展,而芝薇大學已畢業,打算在美國實習一陣子,再決定是要繼續學業或是就業。」面對這些幫了他不少忙的父執輩,谷錳軒親切地提起他的家人。
「骨董?鈕哲還真有閑情逸致,你應該叫他回來幫忙,好減輕你肩上的重擔。」何律師不以為然地道。
比錳軒苦笑,「我也想啊,還跟他提了好幾次,但他都當作耳邊風,不過,他主修文學,又只對古老的東西有興趣,要他從頭學習經商,也實在是難為他。」人各有志,他不願強求這個很有個人想法的弟弟。「倒是芝薇,她讀的是企管,成績也不錯,若她決定就業,我會要她回來,她會是個好幫手的。」
說起和他感情甚佳的弟妹;谷鈺軒臉上溫柔的神情不減,人更加放松了。
何律師點頭以示了解,卻也突生感觸,「真是歲月不饒人,轉眼間,你們兄妹三人都長這麼大了,還個個爭氣,你父親若在世,一定會以你們為傲的。」
一想到此,何律師不禁替老友感到既安慰又難過。如果不是那一年的車禍讓他的身體大不如前,怎麼會正值壯年就撒手人寰?要是他看到自己兒子現在的成就,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多自豪呢!
「我該走了,鈺軒,你父親交代的事你可要盡力辦好。」何律師起身拿起公文包,再一次的叮嚀。
「何伯伯,你慢走。」
送走了何律師,谷鈕軒忍不住搖頭。
唉!案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凡事都會為別人留下一點余地,所以,自己是否也應該放下心中的仇恨?
此時,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身影,一個許久不曾出現卻依舊清晰的影子,那是個稚女敕而恐懼的小女孩,正無辜而不解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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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鈺軒正忙得不可開交時,突然听到了一陣敲門聲。
「請進。」他頭也不抬地說著,注意力依舊在他手中的文件上。
門被推開了,他還是一逕低頭批閱著公文,直到他听到來人的聲音才抬頭。
「總裁,你交辦的特殊事件已完成了。」汪杰文是谷釭軒最得力的助手。
「這麼快,杰文,才一個多月就完成,你可真是不簡單哪!」谷釭軒揚眉證賞,眼尖地注意到他手中拿著一份卷宗。
「是不簡單啊!總裁,是我這個總裁特助怕飯碗不保,所以動作不快不行啊!」汪杰文苦笑地看著老板滿意的神情,知道這次又圓滿完成任務,讓他大大松了一口氣。
這一個多月來,為了谷鈕軒的一句「找人,越快越好」,他就開始沒日沒夜的忙,而這全因為老板的「越快越好」到底指的是多久,自己既下清楚也不敢問,所以只能拚命地調查,再加上手邊原有的工作,他真的是忙得蠟燭兩頭燒,苦不堪言。
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得到老板要的資料了,而且一得手他便忙不迭地往總裁辦公室送,所以手中的卷宗還是熱的呢!
比鈕軒見他說得可憐,不禁笑說︰「杰文,別說得這麼委屈,只要你不想走,沒人能將你掃地出門的。」
這話說得並不夸張,全谷氏集團的人都知道汪杰文是總裁身邊的紅人,也有不容小覷的影響力,而他之所以會被谷錳軒重用和信任,不僅是因為他的創意和辦事效率,還有那無人可以比擬的忠誠度,而這份忠誠度的建立源自于兩人的求學時期。
他們是大學同班同學。谷錳軒出身豪門、聰明過人,而汪杰文的各項表現也相當出色,稱得上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所以英雄惜英雄的兩人漸漸培養出深厚的情誼,後來谷鈕軒去國外攻讀碩士,兩人還是一直保持聯絡,在谷鈕軒正式接掌家中事業後,有監于汪杰文也在商場上磨練出了不少心得,所以,他自然而然找了汪杰文來當他的左右手。
不過,汪杰文雖然才華洋溢,個性卻放浪不羈,谷錳軒曾經想讓他擔任眾人夢寐以求的總經理職位,沒想到他老兄卻以熱愛自由為理由而拒絕,成了谷氏的一項傳奇。
汪杰文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將手上的卷宗放在桌上,「這就是你要的東西,若沒有其它事,我要去忙別的了。」
可谷錳軒並沒有拿起桌上的卷宗,反而嘴角微揚地揶揄他,;這麼急著走?想必秘書室里新來的秘書真的長得不錯。」他十分明白這是花名在外的杰文沒事喜歡待在秘書室的原因,不過他也知道杰文人雖風流卻不下流。
汪杰文聞言一楞。鈕軒每天日理萬機,怎麼會連這種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愧是商界的奇葩。
比氏的前身隆盛紡織曾因錳軒的父親時臥病榻,而有一段風雨飄搖的日于,但憑借著鈕軒的超人毅力和經商天賦,這才又撐起了一片天,也才會有後來的谷氏集團,這些事跡——不,該說是奇跡,絕非普通人能辦到的,所以長久以來,他對鈕軒可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很快收回思緒,汪杰文尷尬地笑了笑,「她是長得還不錯,不過你別跟我搶,我可搶不過你啊,況且你和性感女星又上了報紙,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個了,所以別太貪心,小心栽在女人手里。」他指著雜志架上的報紙,反唇相稽。
其實他心知肚明這些報導全都是空穴來風,眼前這家伙是個典型的工作狂,眼光更是長在頭頂上,根本沒有一個女人能入他的眼,所以有關他的紼聞都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比錳軒聞言,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杰文,你知道我一向不踫公司里的女同事,也不贊成辦公室戀情,所以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玩歸玩,可別玩出火來!」他半眯著黑眸說著,給汪杰文一個誠心的提醒和警告。
可汪杰文卻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情,「是的,總裁,小的一定會謹遵吩咐的,現在小的可以告退了嗎?」
「腳長在你身上,沒人攔你。」他沒好氣地暗示後,又開始埋頭苦干。汪杰文見狀,腳沒動,嘴巴卻動了,「鈕軒,你的努力已經有了回報,不需要這麼拚命,你可以休個假、談個戀愛什麼的,生命中不全然只有工作。」
打從進了谷氏之後,自己眼看著錳軒每天埋首在公事堆里,還自得其樂,讓人不知是該為他拍手叫好,還是一個巴掌將他打醒,讓他明白這世界還有許多美妙的事物,值得他起身四處欣賞。
比錳軒抬起頭來淡然一笑,「杰文,我覺得累的時候自然就會休息,而且我不缺女人。」
「不缺女人和談戀愛是兩碼子事,談個小小的戀愛會讓你有如重生一般。」
「那是你的感覺,不是我的,女人心眼多,既麻煩又難伺候,我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
「你這麼想就不對了,人是感情的動物,你不時時分散累積下來的愛,一旦真的天雷勾動地火時,那可會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想月兌身呀,哈,難如登天!」汪杰文以他的經驗說得頭頭是道。
「你這是什麼謬論?」谷錳軒把眉挑得老高,不敢苟同,「放心,我免疫力十足。
「老兄,你很閑是不是?那這幾件事或許應該讓你去處理——」
汪杰文見情況不對,嘴角一垮趕緊打斷他的話,「老板,拜托,為了跟上你的腳步,我已經累得像狗一樣了,你別忘了,昨天你才交代我要找開股東大會的場地,聯絡下一季廣告的各項事宜,還有——」
「好了。」這回換谷鈕軒打斷了他的話,「這些我都沒忘,所以請你用最快的速度辦妥,否則小心我扣你的績效獎金。」
汪杰文慘叫一聲,「我知道你下會這麼狠心的,而且相信我,我絕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話說完,他便開始往外走,不再理會搖頭苦笑的谷鈕軒。
汪杰文一走,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的谷錳軒覺得有些累了,正當他想閉目養神一會兒時,汪杰文所帶來的那一份卷宗卻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放棄休息的念頭,一把拿起那份卷宗,不料卷宗內有張照片意外地掉了出來,落在他的腳邊,他緩緩地低身撿起了照片,照片中的一抹倩影立即攫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個長發披肩、一臉素淨的女孩,一雙翦影水瞳里盛滿了笑意,潤澤飽滿的紅唇微揚,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那神情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古人所說的「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因為這字句用來形容她是再貼切不過了。
比錳軒目不轉楮地看著照片里那讓人驚艷的女孩,只是在他心魂震懾之余,也發現那女孩的容顏是那麼的似曾相識。
這個認知讓他很快地打開了卷宗,「林沁柔,今年二十六歲,父親林宇安,母親……」
他仔細地閱讀著其中的資料,而那張照片也從頭到尾沒有離開過他的手,因為他每了解一部分的資料,就會忍不住拿起她的照片看著,當他看完全部的報告後,直覺得照片中的她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也讓他想起二十年前初次見到她的那一幕,腦海中的那個小女孩馬上被照片中人那鮮明的形象取代了。
「林沁柔,柔柔……」
比鈕軒閉上眼楮,低聲念著這個陌生卻熟悉的名字,感覺到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在撩撥著他,讓他有股沖動想要去探索、去擁有這個名字的主人。
一想至此,他腦中靈光一閃,隨即睜開一雙閃著熠熠光芒的黑瞳,而性感薄唇也往上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她可以拿到一千萬,可是她也得為此付出代價!迸人說過「父債子還」不是嗎?他得意地想著,再度盯著手中的照片,一種獵人即將捕獲獵物的興奮戚油然而生。
他知道他下一步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