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就像瘟疫般,只要-發便不可收拾。
幾天前在咸陽縣衙府尹發生了一件驚動人心的事——神偷莫休夜抵縣衙府,偷走了縣太爺楚家的傳家寶紫玉鐲。這件事情頓時轟動了整座的縣城,幾乎成了近日男女老幼個個口中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恐怕除非再有別的大事發生,轉移眾人的目標,否則這件事恐怕還要流傳好些日子。
「听說神偷莫休所偷的那只紫玉鐲是假的,而真的還在楚大公子的手上。」王三對著在酒樓內飲酒喝茶的眾人閑嗑牙說。
「咦!那他為什麼要去偷一個假的?」有人發出疑問。
「說不定那個神偷連真品膺品都分不清啊!看來我們楚大公子的確是聰明。」王三看見官差走過,拍著馬屁說。
「笑話,我看莫休只是要給楚麟彥一個下馬威而已。」一個留著胡須的中年男子說︰「更何況楚麟彥還是沒抓到莫休啊!炳哈!」他開心的笑著,往嘴里灌上一杯酒,莫名其妙的卻想起那晚的紫色倩影,不知道那小路痴姑娘是否還安然啊!居然有點想再見到她。
敝事,真是怪事。
「大莫,你小聲一點。」和他同桌的張大嶱聞言,看了看坐在附近的官差一眼,警告著道。
不過這句告誡似乎來不及了,幾個官差全沖著他們這桌而來,原本吵鬧煩擾的氣氛一下子全安靜了下來,變得劍拔弩張,可憐的酒樓老板開始暗自含淚,擔心今天的損失不知會有多少。
「喂!你是什麼人?竟然敢公然的侮蔑我們楚公子?」官差一只腳踩上了旁邊的座椅,囂張跋扈的問。
這些天所有的官差都被楚彥麟罵得狗血淋頭,誰要那晚突然出現的紫衣美女讓楚麟彥口水滴到今天還未停止,偏偏美姑娘又像天仙般飛得無影無蹤,真是苦煞了他們這一群人,所以他們老早就想找個人好好的出這口鳥氣了。
真好,今天一大早就給他們逮到一個倒霉的。
中年男子大莫都還沒開口,他的朋友張大嶱趕緊捂住他的嘴,好聲好氣的不住道著歉,「各位官大爺,我這朋友酒量差,喝不到幾杯就發酒瘋了,你們千萬別見怪啊!」
「對啊!王捕快,大莫其實人很好的,只是愛喝酒罷了。」王三也趕緊仗義出聲,他們認識這大莫雖然時間不長,不過他人卻很好,時常請他們喝酒又幫助困苦人家,是個好人啊!
「愛喝酒?愛喝酒就可以隨便批評我們楚少爺嗎?」王捕快質問著。
「哈哈!不然你想怎麼?」大莫不怕死的大笑出聲,揚著濃眉站起來問,他最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了。
「喝!大膽刁民,竟敢公然侮蔑官差,帶走。」王捕快下命令,其余的人趕緊抓住他,想帶他回去拷打一番。
「去哪兒?」大莫還納涼似的問。
「當然是大牢啦!不然還讓你當貴賓啊!」官差的口氣非常不好。
「我不想去。」大莫竟然公然的甩開官差的手,還坐下來喝著酒、吃花生呢!
「可惡,真是刁民一個,帶走。」為首的官差差點氣得頭發全豎起來。
眼見事情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張大嶱趕緊拿了些錢塞入王捕快的手里,口中連連道著歉,「對不起,王捕快、各位官爺,他不是有意的,他真的是喝醉酒了。」
「喝醉酒?」王捕快估算了一下手中的銀兩,口氣緩和了一些。
「是啊!」張大嶱又鞠躬又作揖道。
「大嶱︰•…」大莫真是看不慣他的態度。
「道歉啊!大莫,快向官爺道歉就沒事了。」張大嶱朝他擠眉弄眼的催促道。
「不,我又沒錯,為什麼要道歉?」大莫固執的大聲說。
王捕快原本按下的怒火又再度升起。「可惡,你們還愣在一旁做什麼?還不快抓人。」他氣急敗壞的說。
「好啊!抓我吧!我倒要看看『號稱』清正廉明的楚麟彥,會怎麼處置你們這些收賄賂的小子。」大莫突然看見了被一群人眾星拱月般環住朝這里走的楚麟彥,于是故意大聲的諷刺著。
「可惡的老小子,我……」王捕快原本想當眾打人,誰料另一只手阻止了他。
「老王,你在做什麼?」楚麟彥厲聲問。他是風流了點,不過基本上算來還是個非常不錯的公子哥兒,不論是外貌或是內涵上絕沒有一絲紈褲子弟的流氣樣,也難怪能令平西侯府的觀晴郡主一見傾心。
「呀……少爺你好啊!」王捕快一見到楚麟彥,就好象是老鼠見到貓,慌慌張張的欠身道。
「我在問你話。」楚麟彥俊雅的臉上一陣深沉。
「是……是這個叫大莫的,他辱罵少爺您,小的在教訓他。」王捕快指著大莫說。
「是嗎?」楚麟彥抬頭一看,覺得這叫大莫的人令人有股熟悉感。
「當然不是。」大莫朗聲大笑,指著楚麟彥的臉說︰「你是真的抓不到莫休啊!我只不過在說一個事實而已。」
突然現場一片肅靜,楚麟彥俊爾的臉上顯得非常難堪,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接下來他會對大莫做出什麼事來。
「哼!」楚麟彥凌厲的眼楮朝他身上看,雖然跟他才第一次相見,不過從對方身上卻散發出一股令人折服的狂放不羈味,第一次他對女人之外的一個老男人會有一份好奇感,真不可思議。「那以你之見,我該如何才能抓到他呢?」
他居然有接受批判的雅量?這大莫可好奇了,只可惜他們不可能會是朋友,真的太可惜了。
「我為什麼要理你?」大莫嗤之以鼻,狂妄道。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王捕快心中一把火。
「算了,走吧!」楚麟彥下命令道︰「王捕快,別忘了你的任務。」
任務?那個艱澀的任務?王捕快忍不住輕嘆息皺著眉頭,不過他才一轉頭,居然讓他看見……「大少爺,你看,是書兒姑娘耶!」王捕快驚奇的喊著。
隨著他的喊叫聲,眾人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是嗎?那水靈靈清雅縴細的身影,不正是令楚麟彥朝思暮想了好幾天的美人煙之書嗎?
不同于那天晚上的紫衣勁裝,今兒個她身著一套青翠色的襦衣羅裙,雖不特別華麗,但穿在她身上卻有份特殊的飄逸氣質,再加上那張迷人月兌俗的臉蛋,直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嬌美佳人清麗依舊,害得楚麟彥看直了眼。
這里圍了大堆的人,一向好奇的煙之書經過此處沒來瞧瞧怎麼可能?睜大好奇寶寶般圓滾滾的杏眸,她往里頭瞧熱鬧去,但,怪了,她突然發覺到似乎所有人的眼神現在全集中在她身上?難道是她眼花了不成?
下意識,她伸手模模自己的臉,眼角卻剛好發現一個老頭……對,就是那叫做大莫的中年老頭正一步步的想溜出門,而她正好站在門邊。
「啊炳!莫休,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她老早被好姊妹煙之畫的易容術訓練的很厲害了,所以莫休這小小的把戲怎可能逃過她的慧眼呢?沒錯,她一眼就認出那叫大莫的老頭正是莫休所易容的。
漂亮的嘴角勾勒了抹燦美的笑靨,煙之書開心欣喜的神情震動了所有人的眼楮,讓人酥麻麻的;不過她的話听在眾人耳里卻是驚奇的不得了!
「莫休?」現場因她的話引起了一陣騷動。
莫休可是當今賞金最為優渥的神偷啊!誰會對他不感興趣呢!
大莫老頭……其實真的是莫休啦!他沒想到居然心想事成地遇上這丫頭,而且連死對頭楚麟彥面對面都無法認出他,這可怕的小人兒居然還能夠一眼就認出他來並大聲叫著,她想害死他嗎?
倒霉啊!早知道他就不來這家喝酒了,就在發生騷動的時刻,他快速的奔出了門外。
「莫休……別跑啊!我還沒找你算帳呢!」煙之書見狀,趕緊飛身朝他而去。
另外,楚麟彥眼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居然走了,自然也是追啦!
在片刻間,原本川流不息、熱鬧紛擾的酒樓人群,走的走、跑的跑、看戲的去看戲了,雖然留下來的老板及伙計們不能走,不過他們都相信明天一早或更快些今兒個下午便會有新的謠言傳出,而且他們將會得到第一手;在茶余飯後之余有新鮮的話題可聊,當然他們的生意也會更加興隆。
老板總算從苦臉轉成了笑臉。
*
「莫休……莫休……」
莫休奸詭的本性依舊,再加上他對這里的地理環境了若指掌,因此故意挑小彎小巷鑽,累的在後頭追趕的一群人也得跟著轉得頭昏腦脹,尤其是煙之書,在這轉來晃去之間她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是一味的追隨著莫休的身影跑。
但,就在轉過一個巷子後,原本還在面前的莫休居然像飛了天或遁了地般的不見了。
「莫休……莫休……」煙之書對他氣得牙癢癢的,這小人,居然還是讓他給逃走了,真是可惡啊!
忖度間,在她背後也響起了一陣叫聲,猛一回頭看,她才發現原來楚麟彥還緊追在她後頭,而他的一班侍從大概沒那麼好的功力,老早不知倒在哪個角落了。
奇怪?他干嘛要一直追著她?難道是要抓她不成?
呀!一定是。
這一嚇還得了,煙之書趕緊腳底抹油——溜也。
「書兒姑娘,等一等……」楚麟彥楚大公子高聲喊著,他真沒料到書姑娘居然這麼能跑,不過不僅第一次見到煙之書的時候教他心醉神迷,剛剛那一見更是教他傾心,所以他不顧身分和眾人的指指點點,跟著追逐在大街長巷上,勢必追到她不可。
真是倒霉透了,煙之書皺緊秀眉,她可沒莫休那般的鬼靈心思,而且在這兒又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不小心便闖入了死胡同,等她再跑出來的時候,楚麟彥的距離也跟隨著越來越近。
真的,這都要怪莫休不好,誰要他帶她進到縣衙府內呢?那一晚不但狂俠沒抓到,莫休這師父也沒拜成;還惹了楚麟彥這個大麻煩,真是倒霉了頂。
「書姑娘……書姑娘……」楚麟彥還是窮追不舍。
真糟糕!在有路就闖的情況下,不小心又讓她給跑進了一條死巷,而楚麟彥居然還緊追在後?她發誓,當晚她真的沒偷他的寶貝,連他家的一草一木也沒帶走啊!這討厭的人,為什麼就一直不肯放過她呢?
就在這危急的當兒,突然從煙之書背後的一棵大樹旁,伸出一只手將她抓進暗處,背抵著一副寬闊的肉牆,她可以感受到背後是個大男人……她的心開始亂跳如浪鼓,驚慌之余,原本想叫出聲的嘴居然被一只巨掌給捂住了,就在這個時候,楚麟彥的聲音從他們身邊經過——「書兒姑娘……書兒姑娘……」楚麟彥明明見到她朝這里來的,怎麼會在一轉眼間就不見了呢?
煙之書放棄了掙扎,她不想讓楚麟彥找到她,所以下意識又往里面縮了縮,讓自己盡量別被人看見。
「奇怪了。」楚麟彥東看西找就是見不到人影,難道她真的是天仙化成人嗎?「書兒姑娘……書兒姑娘……」他喊了幾聲,不甘心的繞了幾圈又四處查看後,才終于決定放棄的走出了巷子。
煙之書瞪大雙眼,看著楚麟彥走遠的背影,才放松的喘了口氣,不過她突然又警覺到背後有人……她牙齒磨利,用力的往捂在嘴上的手一咬,頓時背後的人放手大叫︰「哎呀!妳這恩將仇報沒良心的女人啊!」他痛得齜牙咧嘴、哇哇大叫,手掌上整整齊齊出現一排貝齒的痕跡,那是煙之書的杰作啊!不過這仔細一看才發現……「莫休……啊!莫休我終于找到你了,哈哈……」煙之書一時過度,興奮忘情的環抱住莫休的脖子笑道︰「找到你了真好啊!」
一見到莫休,她就忘了幾天前被騙的事,快樂的像只喜鵲般。
她居然……抱住他,身體離他這麼近又這麼柔軟馨香,害他的頭有點暈眩,她懂不懂男女授受不親啊!他懷疑。而且這丫頭是擔心他沒被抓到很不高興啊!叫這麼大聲。
「閉嘴閉嘴……」生命和手掌相比,莫休依舊選擇捂住她的嘴,雖然這得冒再被咬一口的險。他一手攬住她的縴腰,一手捂住她的小嘴,低聲警告著。
「嗯嗯……」煙之書看清楚來人後,這回沒再咬他了,只是用著一雙無辜清亮的眼楮看著他,奇怪他為什麼要捂住自己的嘴。
「先答應我不說話,不鬼叫鬼叫的我才放手。」莫休談判似的說。
誰鬼叫鬼叫啦!她只不過是太高興嘛!煙之書委屈兮兮的點頭。
「嗯!」
莫休不怎麼信任的盯了她一眼後才慢慢放手。
「莫休……」煙之書本想間他問題,誰知又被他堵住了嘴。
這女的是存心想毀滅他啊!索性趕緊將她拉往大樹後,原來在樹的後頭還藏著另一條路,這恐怕就連楚麟彥也料想不到吧!
「你想害我被抓啊!不準叫我名字。」莫休走過另一條街後才再度警告說。
被抓?楚麟彥要抓的人不是她嗎?
在她再度點頭後,莫休才又放開她,煙之書迫不及待的發出咯咯的笑聲。
「放心啦!那楚麟彥要抓的人是我,不是你。」她還豪氣的拍拍莫休的胸膛呢!
「抓妳?」莫休雙手環胸,哭笑不得。
「是啊!」煙之書的表情好無辜,「其實我真的沒有偷他們的東西,而且我也沒有得罪過他啊!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派人要抓我。」
呵呵!她以為楚麟彥抓她是因為要把她關進大牢嗎?莫休覺得有趣極了,這丫頭真不適合在這險惡的環境下生存。
「他要抓妳是因為他喜歡妳,或許要妳當他的小妾吧。」莫休的嘴角有抹若有似無的調侃笑容。
「小妾?」煙之書輕咬著下唇,不能明白其意思。
「小妾就是……」
算了,跟她說這麼多做什麼?還有,他不是在躲她嗎?干嘛還救她,難道又是同情心泛濫?莫休被自己搞得有些胡涂,不過他心里倒是很好奇一件事。
「對了,妳怎麼會一眼就看出我來?」他可不相信這小笨女有那麼高的智能,能看出別人無法看透的破綻。
「咯咯……」說到這個煙之書忍不住輕笑出聲,這莫休的易容僅限于在鼻子下貼上一搓胡子,再穿上中年漢子的灰布衣裳而已,比起古靈精怪、變化多端的千變女子煙之畫可差得遠了,她在多年的燻陶下,能瞞過她眼的易容術幾乎少之又少。「因為……我聰明嘛!」她驕傲的說完,縴縴小手往莫休臉上的胡子一撕,瞬間,他恢復了原本俊朗狂放的面容。
「啊!」莫休暗沉著一張臉,看著煙之書那惡作劇的俏模樣。
天啊!她想謀殺啊!猛地這樣撕開。至于她說的聰明他可一點都不敢苟同。
「很痛啊?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煙之書這才後知後覺的點頭道歉。
「沒關系。」除了這樣說,他不知道還能拿她怎麼辦。
煙之書純澈的眼波在莫休的臉上轉了幾下,她輕笑著拿起地上的一把泥土往莫休臉上一抹,再貼上先前的胡子,頓時他成了個像剛從田里工作回來的老農夫。
「妳在做什麼?」莫休莫名的看著她的舉動,抓住她的手問。
「讓你變臉啊!」她淺笑盈盈地掙開他的手,在他面前轉了幾圈,答道︰「哇!好土哦!你看起來好象鄉下野人,咯咯!」
野人?
莫休眼中露出詭譎,看著那張清麗純潔的面容微微一笑後,以迅雷之速也拿起了把泥土往她臉上抹。
「哎呀!髒死了……討厭,你在做什麼?」煙之書嫌惡的拿起莫休的袖子擦拭自己的臉。「我現在一定丑死了啦!」她哇哇大叫著。
誰料莫休沒住手,反而還是一直用泥土抹她的臉,可愛的女圭女圭在他的「摧殘」下變成了個泥女圭女圭啦!
「莫……」煙之書的朱唇又讓巨掌給捂住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叫我大莫,嗯?」莫休壓低著嗓子說。幸好這時沒人注意到他們。
煙之書又不甘願的點頭了。怎知她才正要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唇旁都是泥土,原來莫休居然用髒兮兮的手捂住她的唇?
「啊!」她抹了抹自己唇邊的泥土,掄起了小拳頭,當她要出招的時候,聰明的莫休老早先走一步了。
「莫……大莫,你給我站住,別走啊……」
「不走才是傻子呢!」莫休邊跑邊逗弄著她說。
「哼!不準跑……大莫……」猶如潑婦罵街般,煙之書追著莫休在大街上跑,沿路上就不似剛剛那麼多人盯著他們看了,他們像對其貌不揚的夫妻啊!誰會對這種人有多大的興致呢?
*
「杜大爺,求求你,那些錢是我借來要給兒子看病的,請你……請你把錢還給我吧!我求你……求求你……」
「是啊!小山是我們的獨根苗,求求你大發慈悲吧!把錢還給我們。」
一對衣衫襤褸、滿臉淚痕的夫妻跪在地上,懇求著一個看來滿腦腸肥、胖得像一顆球的男子,但見男子嫌惡的踢了踢緊抱住他腿的女人道;「看病?哼!看什麼病啊!有錢看病怎麼沒錢還我?你們以為我杜金銀是開慈善堂的?哼!我呸!」他朝地上吐了口痰,將拿到手的銀兩放入懷中,隨即警告著︰「下個月再不交租金,我就將你的女兒賣掉。」他細小的眼楮邪惡的看向躲在那對夫妻身旁,三個大約都十來歲左右的瘦小女孩。
女孩們原本在低泣著,讓他這一看就猶如受驚嚇的小白兔般縮在父母身旁,忍不住大哭起來。
那對夫妻害怕的將女兒們抱入懷中,但仍不忘乞求著︰「杜大爺,你大人大量,今年的雨水不足,收成不好你是知道的,求你多寬限一陣子,求你將我兒子要看病的錢還給我們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窮人家偏偏都是病魔的最愛,似乎注定得苦一輩子。
「收成不好是你祖上沒積德,才會讓你們窮,活該。」杜金銀才沒那麼大的同情心呢!他落井下石的說完後,邁開步伐走了。
「哎呀!杜大爺,我兒子的醫藥費,求求你別拿走,求求你……」杜金銀的離去讓一家子哭得死去活來,但沒人敢多說一句話,誰教這里的人多半是仰賴杜家鼻息生存的人呢!
一旁——「可惡,那顆球簡直欺人太甚嘛!」煙之書一雙漂亮的新月眉緊緊蹙著,嘟噘的嬌唇發出了不平之聲︰「我去修理他。」她挽起袖子正想上前時,身旁的莫休趕緊拉住她。
「還是我來吧!」莫休自然也是看得頭頂冒煙,不過他可不敢寄望煙之書會做出什麼對事情有幫助的動作,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呢!
他和煙之書是沿路由咸陽城里追打到城外的一個小村落,正當兩人決定休戰先回城內吃頓好吃的時,突然讓他們發現了這件事情,莫休現在仔細回想自己怎麼會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呢?嗯!這八成是路痴姑娘帶的路,也活該那自稱祖上很積德的杜金銀要倒大楣了。
莫休話說完後,即刻跑到杜金銀的身旁晃了一下又回來,手上馬上多了一包剛剛杜金銀由那對夫妻手上拿去的銀袋,拿在煙之書的面前晃了晃,對她咧嘴一笑後,再將銀袋拋向跪在地上正哭天搶地的夫妻面前,並若無其事地雙手環胸在一旁觀望。
哭得正傷心的夫妻倆對突如其來「天降」的銀兩大吃一驚,連同在一旁觀看的人都是如此,他們不明白為何銀兩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難道是上天要拯救小山這孩子?
若是,可算「神跡」了。
「感謝上蒼,感謝菩薩保佑,謝謝謝謝……」他們連聲道謝、感激莫名的朝天上拜了拜。
「唉呀!周大嬸,妳快抱小山去看病吧!日落前一定要回來,明天好工作呢!」一旁的鄰人好心提醒著。
「阿美,妳帶孩子去看病吧!我還要去田里工作。」于是夫妻倆趕緊分工合作各做各的事了,一旁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
這一切都在轉瞬間而已,煙之書看得一愣一愣,瞠目結舌,莫休不僅為善還不欲人知呢!讓她對他的尊崇多了幾分。
「好厲害。哇!師父你好棒哦!」煙之書崇拜的眼眸中發出晶瑩的光彩。
好美的眼神,讓莫休整個人暈陶陶的簡直要飛上天了,但,突然听到的那兩個字讓他差點沒昏過去。
「師父?等等,有沒有搞錯?我何時說要當妳師父的?」莫休一臉茫然,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答應過這件事。
「嗯!現在吧!你現在答應啊!」煙之書咬咬食指,思略了一下說。
眼見她就要跪下磕頭了,莫休趕緊扶住她。
「別開玩笑了,我不收徒弟的。」莫休瞪大眼楮拚命擺著雙手敬謝不敏的很,更何況她想學的是「偷心術」——而且還是偷他的心。
「不管,我一定要拜你為師,我一定要。」若她上前去一定是將杜金銀給打一頓,再搶回他拿走的錢,這麼一來她成了搶匪,而且對那對夫妻也不見得有好處,但莫休這樣做卻讓事情全都迎刃而解了,讓她真的好佩服哦!
「我不收徒弟。」莫休眼見事情又轉變成這樣,準備再度溜走。
煙之書哪肯放過他,趕緊上前拉著莫休的衣角。
「你可以為我破例啊!你沒見到我很有誠意嗎?」煙之書趕緊對他眨著一雙真誠又漂亮的眼楮說。
收她為徒?訓練一個路痴成為神偷?
開玩笑,這艱巨的任務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他可沒這勇氣和耐力。
但,哎!這女娃的眼楮好象會帶魔放電似的,一看就容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真是怪了,眼楮沒事長那麼漂亮做什麼?
「不行。」莫休深吸了兩口氣,不敢再多看她的眼楮,趕緊背對著她,一口否決說。
「行。我很听明的,什麼都一學就會。」煙之書不死心的跑到他面前再度努力推銷自己。
「不。」她聰明?那世上的傻瓜都跑哪兒去了?
「不然……嗯!不然你可以先考驗我,若我可以才收我為徒?好不好?大莫。」煙之書眨眨靈動烏亮的眼楮央求道。
以前她對他的印象全來自傳說,今日這一見才發現原來傳說的一點都不假耶!所以她決定了,今天不管如何都要讓莫休答應讓她留在身邊,她一定要學會他的絕技才行。
考驗?耶!這似乎可行哦!
莫休揚著玩世不恭的笑容評估著,又打量自己那可憐的衣角只好答應,他會讓煙之書知難而退的。
「好吧!」他懶洋洋的說。
「你答應啦!哇!真好。」煙之書開心的拍著雙手。
「我是答應妳考驗哦!若妳不行的話……」雖然外表表示得很勉強,但內心卻有著一陣連自己都模不透的莫名喜悅,尤其在見到她絕美清靈的笑容之後。
「行,我說過自己很听明的啦!」煙之書眨動著生動的美眸,打斷他的話。「走走走,我請你進城里大吃一頓,謝謝你。」她拉住他的手,想不到他卻不動。
「我今晚要留在這里。」莫休拔起一根野草咀嚼著說。
「留在這里?」荒郊野地的,又沒幾戶人家?「為什麼?」她偏著頭,不解的問。
「今晚妳就會知道。」莫休狂氣飛揚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神秘的笑說。
*
「荒唐,簡直胡鬧一通!」楚有天吹胡子瞪眼的在大廳上發著飆。
「哎呀!老爺,你快別听人胡說八道,彥兒是去追緝神偷莫休,才不是去追什麼書姑娘的。」楚麟彥的母親楚夫人趕緊維護這被抓跪在祖宗面前的兒子說。
「哼!都是妳慣壞了他。」楚有天瞪了楚夫人一眼。
咸陽縣雖然是個大城,不過消息傳得可也快速得很,一大早,老爺就听到他這不肖子又為了女人的事傳得滿城風雨了,而且這一回還是追著個姑娘滿街巷的亂跑,真是成何體統?教他的老臉往哪里擱?
「彥兒,你倒是說說話,為自己辯解辯解啊!」楚夫人小聲的在兒子身旁說,她可不舍自己的獨生子受到一丁點委屈。
楚麟彥溫文的臉上顯露出極大的決心,他揚起臉來,鼓足勇氣對自己一向深懼的父親說明自己心里的話。
「爹,沒錯,我是去追書兒姑娘的。」
他這話一出口,不但楚家二老驚訝的很,就連在一旁觀看他的姊妹及府中的師爺等人都被他嚇著了。
楚麟彥的風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過他一向懂得分寸,知道何時該放何時該收,所以楚有天才會對他這種行為采放任的態度,沒想到今日他卻說出這樣的話,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楚有天快被氣死了。
「彥兒……」楚夫人的驚訝更是不小,她沒想到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會犯這種錯誤,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叫書兒的女孩對他下了什麼降頭,不然他不該如此失常啊!
「爹、娘,書兒是個很好的姑娘,我真的很喜歡她。」楚麟彥俊秀絕倫的臉上有著絕對的認真。
這一生到現在他所見過的美女如雲、佳麗無數,不過就是不知為何偏偏對那才見過兩次面的書兒情有獨鐘,或許是她那雙清澈純然的眼楮吧!又或許是她那不染縴塵的氣質吧!誰知道呢!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楚有天听到兒子的告白後更是氣綠了一張臉,他用力的往椅腳上一拍,「那平西侯府的觀晴郡主呢?」
楚麟彥皺著眉頭不語。
在這個時代,女兒可能是父母想要晉身地位的一枚棋子,兒子又何嘗不是呢?
一年前楚麟彥上京城去玩,不知怎地讓觀晴郡主給「相中」了,等他回到家里的時候,父親居然告訴他已經請人到平西侯府提了親,等觀晴郡主及笄後便要迎娶進門,他甚至連觀晴郡主的面都沒見過呢!
以前是因為他沒遇上真心喜歡的,所以就算了;但今日可不同,他一定要力爭到底,不管父母同不同意。
「彥兒……」楚夫人的著急溢于言表,做母親的她當然深諳兒子固執的個性,但對方是平西侯府,他們得罪不起啊!
「娘,我是真的很喜歡書兒。」
楚麟彥相貌堂堂、風采俊逸再加上不錯的家世背景,讓他在花里花外、悠游自在得意了好多年,連觀晴郡主都暗示著非他不嫁,他也一直以為這幸運會一直跟著他長長久久,想不到一遇上書兒就栽了,那丫頭完全沒將他看在眼底,讓他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擊,不過他會打動她的芳心。
一定!他下定了這決心。
「哼!喜歡?哪個女子你不喜歡啦?」楚有天喝問。雖說富貴公子哥兒風流一點是平常事,再加上他的兒子才德出眾,能夠擄獲眾家姑娘的芳心這點也毋庸置疑,但現在他家有個未過門的郡主媳婦,那一切就得另當別論了。
「爹,書兒不一樣。」楚麟彥肯定的說。
「不一樣?」楚有天冷哼一聲說︰「是啊!能追著個人在大街上亂竄的姑娘的確夠嗆。」他嘲諷著。
「爹……」該怎麼才能讓楚有天明白他這回絕對是認真的而不是玩玩而已呢?楚麟彥祈求書兒也能和他站在同一線上,只是這可能嗎?他終于在感情上吃到苦頭了。
「不必再多說。」楚有天舉起手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阿六,今後你給我好好盯著少爺,他若出事我唯你是問。」他告誡著楚麟彥的隨身僕人說。
「我……」阿六為難的看了楚麟彥一眼又看看楚有天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遵命,老爺。」
「彥兒,你爹走了,快起來。」楚夫人見到楚有天走後,連忙扶起還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兒子。
「娘,妳一定要幫我。」楚麟彥誠摯的對母親說。
「我……」楚夫人猶豫著,她哪來的膽敢背著丈夫幫兒子。
「娘,難道妳不希望我快樂?」楚麟彥不明白為什麼都沒人要支持他,他一向是天之驕子,不是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楚夫人意外的從兒子眼中看到以往所沒有的認真,她只有這個命根子,不幫他該幫誰呢?只是……「最多只能讓你那書兒姑娘當偏房了。」這是她能做到最大的努力,當然她還是希望兒子是像以前一樣玩玩便罷。
偏房?楚麟彥諷刺的一笑。只怕書兒連他的正房都不當呢!
他將視線投射在外頭黑壓壓的天色里。
恍惚中,他見到在黑暗中有兩道像利刃般殘酷的眼神直投射向他,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寒。
可怕啊!那銳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