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觀封後來才曉得,莫邪喂給他喝的東西,是一滴難求的靈石玉乳。
這東西他曾在鎮上听那些江湖人說過,十年歲月方能聚成一滴。對練武之人有相當大的裨益,可增強內力;對姑娘家則是讓肌膚柔滑粉女敕,更添美質常駐青春,一般人喝了也能延年益壽、壯身強骨。
結果這難得一求的東西被他拿來當水喝,還用來清潔身子,沒幾天的時間,除了右腿及背上較深的傷痕仍未痊癒外,其他地方不但沒留下一點疤痕,還養得一身姑娘家的白皙滑女敕肌膚,更糟糕的是身上居然還散發出清香。
那味道不難聞,或者該說是相當好聞,聞起來也沒有如姑娘家似的百花綻香,問題是一個男人身上有香味,不管是哪一種味道,都是怪事。如果他是啥富貴人家子弟也就算了,別人聞了頂多當成衣服上的薰香,可他是一個很窮,窮到連米都買不起的窮人,這世上不會有拿銀子去買薰香薰破衣而不買米填飽肚子的窮人。
「你該告訴我這玩意兒不能多喝,更不能拿來淨身。」他嫌惡地聞著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好聞味道,少了平常那股窮酸味,一時之間還真是難以習慣。
莫邪放下手里剛從鎮上買來的食物,對他的問題實在有越來越多的疑惑。
外頭的人為這靈石玉乳搶破頭,只有他嫌自己喝得太多,這人到底還有多少地方與常人不同?
不該!怎麼又動了心念,神器不該有好奇之心。
韓觀封皺眉模模手上光滑細緻的白皙肌膚,幸好沒連里頭都變成跟女人一樣軟綿綿的肌肉。
看向她帶回來的食物。「你不吃嗎?」因為害怕越喝身上的味道越濃,只好央她替他尋來較為正常的食物,不過油包里這樣一點東西,只夠填飽他的胃而已。
「我不需要。」只有人類跟畜生才需要費神滿足自己的口月復之欲。
韓觀封這才想起這幾天來的確沒見著她吃任何東西。「我都忘了你是把劍,劍是不必吃東西的……可你不會想要吃吃看嗎?好不容易幻化成人形,從來沒想過試試食物的味道?」
「沒想過。」回答得既快又決斷。
「你們劍靈難道沒有像我們人一樣,需要依靠食物這一類的物品才能活下去的東西?還是你們也會吸收點什麼?」感覺上會動的東西就一定要食物,連植物也一樣要陽光、土壤跟水分,不是嗎?
「日、月、血。」
韓觀封瞠大眼,手中的雞腿差點沒掉到地上去。這怎麼可以!他多久沒嘗到肉味了,就算驚到心跳停止也不能掉下任何一塊可以放進嘴巴里的肉。
前面兩個字他能懂,鄉里怪譚里都說過吸收日月精華這一回事,至於血……听起來怪毛骨悚然的。
「你必須喝血維生?」
「不是,血能增強力量,不喝也不會怎樣。」
「那……你喝嗎?」很難想像一個大美人喝血的模樣。
「喝。」
回答得那樣快,教韓觀封一時錯愕,後來才想到她不是人,自然不會有跟他相同的想法,在她的認知里,喝血不過是一件平常事。
「我懂了。」反正只要不是喝他的血,那就沒有關系。「順便再問一件事。」
莫邪等待他的問話。
「你……會陪我到什麼時候?」
「你死、或不需要我的保護為止。」她沒啥感情地答案。
一點也不介意她冷淡的話,韓觀封很滿意地點點頭,眼里閃爍著如狐狸般的狡檜。「我知道了。」
明知他在打歪主意,莫邪也不多言,並不認為他一介凡夫,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隔壁石室里的書你都可以看,最好能學多少就是多少。」早點學會那些江湖人口中的絕世武功,她也就可以早點離開,不必繼續為償恩情而停留在他身邊。
「我會的。」韓觀封臉上依然保持著那抹奇異的笑,目光柔和又仔細地在莫邪臉上打量著,除了他自己外,任誰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
九陽神功?不需要,丟!
弧扁神劍?不需要,扔!
一氣化三清?修羅九絕?拈花指法?金剛伏魔?龍翔九天?昆侖八大式?穿雲掌?
都不需要,丟!丟!丟!丟!丟!丟!丟!
一下子的時間,那些讓江湖人爭得頭破血流的絕世武功,被韓觀封像扔垃圾一樣丟得到處都是。
長生訣?啊炳!這個不錯。
百草集?這個很好。
傷寒雜病論、人體針灸、百毒譜、千藥堂……
很好,非常好,實在是太好了!
沒多久的時間,莫邪就看見一個瘦削的人影從這個石室跑到那個石室,手里抱著一大堆書冊。
記得以前那些主人在看見石室里的絕世武功時也是這個模樣,所以她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在發覺韓觀封跟之前的人沒有什麼兩樣時,幾乎找不到任何情感的思緒里,竟然有一股類似失望的情緒。
這怎麼可能?
一把神器是不會有凡人的七情六欲的,必然是她多想了,即使韓觀封如一般的凡夫俗子也不關她的事,她不該多想,不能多想。
進去石室里收拾好雜亂的書籍,沒仔細瞧那些書冊的名字,心想這些被留下來的,大概又是那些幾乎無人翻動的古籍或是較為淺顯簡單的武功吧!
☆☆☆
韓觀封是個天才,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石室里的書雖然少說也有上千冊,韓觀封只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就將它全部翻完,一開始丟在地上的那些,也在無聊打發時間的情況下翻閱完畢。
不過看歸看,記是記在心里了,學不學在他。
「你不練劍嗎?」
莫邪一開始並不是很在意他到底看進去了哪些東西,後來發覺他整天除了修習心法外,就是拿著針在自己身上插來插去的,完全沒有練武練劍的意思,更不曾要她化為劍身,讓他習慣揮砍的動作或試試武器本身的重量。
傷已經完全痊癒的韓觀封,赤果著胸膛躺在離山澗不遠的洞穴外,試圖將被靈石玉乳養白的身子曬黑點,不過多日來的努力下,他不但沒被曬傷,甚至連一點變黑的跡象也沒有。
韓觀封欲哭無淚地瞪著自己黑不回來的肌膚,心里第一千遍埋怨那靈石玉乳的養顏效果。「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練劍的?」
「你不練?」
「不練。」
「為什麼?」她一直以為他那麼勤奮地看那些書,無非是想成為武林中的第一人,這是大部分男人的願望,不是嗎?
「我爹要我這輩子不準當農夫。」
不準當農夫?這跟練武有什麼關聯?
看出她眼底的疑問,韓觀封笑笑,起身穿上莫邪自鎮上替他買來的外袍,柔滑的絲質綢衣,讓他完全月兌離窮酸貌,來把扇子搖搖包像是官宦人家子弟。
「農夫是出勞力的工作,當個武夫也是出賣勞力的工作,兩個同樣都有個夫字,凡是出賣勞力的工作,都有違我爹的遺言。既然不當個武夫,練那些有的沒有的作啥?」說著,他露出皮皮的微笑,真正的原因,沒必要早早就說,以免還沒得到之前就先失去。
很牽強的理由,不過莫邪還是弄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不打算練武功,更沒有稱霸武林的想法?」心里又再度被撼動,止不了心波擺蕩,他果然還是不一樣。
「沒錯,孺子可教也。」
「那你看那些書做什麼?」她兩個多月來的想法完全被推翻,一時心里翻攪,說不出是怎生滋味。
「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要是他韓觀封想做的事能讓人輕易猜出,那他還不如早早收拾東西,回家繼續當他的為五斗米下跪的窮儒生算了。
「你……」突然覺得他的表情著實有些可惡,那算記好一切的目光,像是連她的驚剎都給算了進去。
「知道那麼多的東西,不練武防不了身。」人心是可怕的,要是讓人知道他曉得那麼多的絕世武功秘笈,再加上整個洞穴里數不盡的財寶,及一池珍稀靈石玉乳,定會引來不少殺身之禍。
當初她的幾個主人,雖然個個在她的幫助下都擁有一身的好功夫,可在人心貪婪的情況下,能好好善終的寥寥無幾,一生皆在仇恨血腥的打繞下痛失歲月和愛人,空留寂寞與悔恨。
一身俠名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成空,墮入無盡輪回里重新再來一遭,前世債今生還,永無休止。
敝不得他們會嘲笑人類,實是因為他們無知得令人可笑。
韓觀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說,我不說,天不說,地不說,又有誰會知曉?」
「福禍無門。」
「既然如此,更不必自尋煩惱,該來的總是會來,不會來的又何必空著急?」韓觀封整理好衣服,轉身回隱密的洞穴里,雖不曾練武,在幾個月來的心法修煉下,身子輕盈不少。
在隱密的洞口前,他忽地停下腳步,回頭深深注視著莫邪。「更何況,我不會武功,並不代表你不會是嗎?」
莫邪半眯起雙眼,危險地盯著他帶笑的溫和神情。「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點也不擔心她略顯殺機的眼神,他悠悠哉哉地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你曾說過你會保護我,直到我死為止。」鎖住一個人的方式不只一種呀!
「你……」她真的不曉得該怎樣看待這奇特的男人,她的生活似乎再也無法恢復過去的平靜。
閑適地轉身步入洞穴里,朱唇掠上一抹詭異得逞的淺笑。
年紀小並不代表心機比別人少呵,誰讓他是個狡猾奸詐多疑的人類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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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環顧四周,破舊的茅草屋根本遮蔽不了風雨,窄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張木桌,兩張椅子跟一張木板床外空無一物。所謂的廚房也不過是在茅草屋外頭搭個小棚子,棚子下一個土灶跟旁邊的小米缸,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鍋子的東西已經被風吹到草叢間。
這種環境連她所在的洞穴都比不上,虧他一個窮書生還能撐這麼久。怪不得住在山洞的三個月里,都沒听見他抱怨的聲音。跟這里比起來,那洞穴簡直可以稱作皇宮。
韓觀封沒听見她說話,兀自為床上那條破舊的棉被默哀,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沒回來而已,陪伴他多年的破布……不!棉被,就已經壽終正寢,上頭長滿青白色的黴。
「你不會是打算去買紙錢來燒香祭拜吧?」瞧他只差沒對著棉被跪下來拜而已,心想搞不好連他那好高騖遠的爹去世時,都沒現在的模樣來得哀傷。
「不用了,找個地方埋起來就行了。」愛說笑,紙錢都比這條棉被貴。
還埋起來?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神經到去埋一條棉被。
莫邪深吸一口氣。「你打算埋在哪里?」
「我爹旁邊那個位置不錯!還是你覺得把它燒掉送給我爹蓋會比較好?不過我爹那種無大善大惡的人,說不定棉被還沒送到他手中,就投胎輪回去了。」
莫邪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被他這麼一鬧又更不想說話了。
一旁的韓觀封仍很自得其樂,拎起僵硬的棉被就到外頭燒起來,等燒到一半才想起衣箱里那些破舊的衣物下場大概不會差棉被太多,又跑回屋里打開衣箱,果然看見已見破爛的衣服躺在里頭,一只老鼠從里面鑽出來還嚇了他一跳。
眼角掃到那只碩大的灰色山鼠,被韓觀封逼得一肚子煩悶的莫邪正好找到發泄的物件,一個掌風掃過,山鼠撞在牆上變成噁心的肉泥。
看到這一幕,韓觀封既不起雞皮疙瘩,也不曾寒毛直豎,更沒叫喊出任何聲音,他只是眨了一下眼,而後以最快的速度奔逃出門。
莫邪還來不及意會他莫名的行動是什麼意思,發出一聲嘎吱聲後如山崩般傾倒的屋樑告訴了她答案。
一瞬間灰起塵揚,茅草屋變成茅草堆,一道銀光從中飛射而出,停落在韓觀封的身邊。
「你早就知道了?」莫邪開始猶疑著要以人形,還是原形來殺這個人會比較方便。
韓觀封不知死活地一笑。「拜託!那麼爛的屋子,有眼楮的人都曉得它禁不起閣下掌風一掃好不好?」幸好他逃得快,要不然現在就被押在那堆破爛里,雖然壓不死人,不過會痛啊!
「你連一句警告都沒有!」
「放心,它連人都壓不死,更何況是一把劍?你現在不就安然無恙的站在我身邊?連一點灰塵都沒沾到。」不是他沒良心,而是以他這種弱書生都能逃出來,她武功蓋世更不會有差錯。而且他要是真的會傻到多浪費時間提醒她,現在他肯定是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
明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莫邪還是一肚子火,頭一次嘗到生氣是啥滋味。
「你還說!」
「怎麼?生氣啦?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難不成你以前的主人真的會不管自己死活,拼命去將一把劍抱出來?而且還是一把會自己飛出來的劍。」
「那當然!」她在人類眼中可是價值連城的寶劍,是江湖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兵器,有多少人為了她寧死不放手?當然會將她自危險里抱出來!
豈知,得到確定答案的韓觀封不但沒有半點愧疚,還露出一臉無法置信的神情。
「你是說,真的有那麼一群瘋子寧可要一把冷冰冰的寶劍,也不要自己的命?」
莫邪點頭。
什麼冷冰冰的寶劍,看他把她說得像地上灰塵一樣,她不喜歡他用這樣的說法說她……該死的!她又在不知不覺間動了常心!
韓觀封輕搖頭,嘴邊嘖嘖出聲。「世間果真無奇不有,居然有人會笨到這種程度,稍微有腦袋的人都知曉先救自己的命,東西等危險過後再去撿不就得了。跟一群瘋子相處那麼久還沒發瘋,真是多虧你了。」也不想想莫邪當時不過是把劍,又不像現在這樣能化為人形,惹人心疼憐惜而想要百般呵護,為了一把冷冰冰、硬邦邦的殺人兵器而死,嘖嘖!不值啊不值!
如果說剛剛莫邪只是意識到怒氣是啥滋味,那她現在確實是嘗到了爆炸的味道,要不是她自制力夠好,現在肯定有一顆清秀好看的死人頭在地上被人當球踹。
好似突然間才發覺她異樣的神情,韓觀封臉上的笑容收斂了點,幽深黑瞳里的異常味道加深了些。
「怎麼?你生氣了嗎?」擾人心亂的黑瞳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似乎是迷戀上了那張美麗的臉龐所能產生的變化一般,正一點一滴地將每一個樣子刻在腦海中。
「別生氣嘛!我不過是說事實給你听,你也清楚的不是嗎?」不是錯覺,不是自己的遐想,他真的在她眼中看見情緒的波動,狐狸般的算計淺笑又更加深了些。
莫邪的目光凜然,也許正因為清楚,心情才分外不定。
為何他不像過去她所見過的人一般愚不可及,他那看似刻薄實則超然物外的心挑亂了她的心緒,令她無法走回正軌。
韓觀封走到崩頹的茅草屋旁蹲坐,回頭望了依然佇立在原地的莫邪一眼,而後對著天空輕笑。
「人啊,生命何其短,尤其死過一次之後,更覺曇花一現。於是,活著,眼光就會放得很遠,幾乎看透了一切。」
莫邪靜心盯著這個背對自己的年輕人,兩個生命相比,千年與短短十六載相距何等之遠。偏偏,她竟看不到彼此之間那道鴻溝,似乎距離就只是這麼一個踏步之遙。
「你想說什麼?」對他,已有所認知,知曉這突如其來的話語,絕非想像中的沒有意義。
他歪斜著頭,目光拉得長遠,瞧見山下城鎮炊煙嫋嫋。
「我想咱們到城里晃晃可好?」
☆☆☆
在山上待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沒到鎮上,除了天氣自初春轉為炎夏,大街上的人群換上短衣外,一景一物沒有多大的差別,依然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
「韓小扮,怎麼這麼久沒到鎮上來啊?」
「不用問了,必定是為了躲咱們鎮上一枝花李巧兒是吧?」
「這麼久沒下山,大叔我正想上去看看你是不是餓死在自家門口了呢!」
「唷,今兒個身上穿得這麼好,三個月里到那兒發達去了?」
「韓秀才,會試怎麼不見你去?本以為咱們鎮上可以出個舉人,你沒去考實在是太可惜了。」
韓觀封一上街,幾乎是見過面的每一個人都出聲跟他噓寒問暖。老實說,他自認不是個喜歡談空說有的人,每次來到鎮上,頂多就是買米賣畫,人家問十句他回答一句。可奇怪的是,鎮上的居民似乎跟他很熟似的,他家的祖宗八代都沒他們來得熟。會如此受歡迎,至今仍是個疑問。
「因為你的樣子。」
听見莫邪的回答,才發覺自己在不自覺中將心里的疑惑問出口。
這是一個小鎮,少有陌生人到鎮上拜訪,加之莫邪本身又是個光芒四射、令人無法不去注意的大美人,為了避免麻煩,因此幻回原形讓韓觀封背著到鎮上。反正他不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會有人懷疑他背上那長形包裹里是一把價值連城的寶劍。
「我的樣子?」家里窮的關系,連一面鏡子都沒有,自己的樣子都是自河面上看來的模糊景象,是好是壞不很清楚。「我長得怎樣?」八成是一臉和氣生財的模樣,要不然大家也不會對他如此和藹可親。
「秀氣。」
「秀氣?這算好還是算壞?」這生得秀氣的人到處都是,私塾里的夫子學生看起來都挺秀氣的,不過有些一見就覺得心煩,有些卻一臉傻樣。
「好。」能讓她這個見過千萬人的劍靈感到驚艷的人不多。
「說得也是,要不然我也不會老被李巧兒糾纏。」他就奇怪自己沒錢沒勢的,李巧兒怎麼會看上他這個窮書生,原來是他長得不難看,自古以來姐兒愛俏,想來等她遇上一個比他更好看的男子時,就對他沒那個興趣了。
「李巧兒是誰?」
「鎮長的女兒。」
「她喜歡你?」這句話,莫邪問得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快。
「應該是吧!不過那是因為她沒離開這個小鎮見識其他出色的男子,等哪天她到鎮外,發現比我好看的男子滿街都是時,就不會繼續把我當寶了。」
她可不這麼認為。
要是那個叫什麼李巧兒的真到外頭去看過其他的男人,必定會更舍不得放手,且趁鎮外比她更好的姑娘家還沒發現這鎮上出了個子都宋玉時,先想辦法鎖住他。
「你喜歡她嗎?」沈默許久,她終於問。
「誰?」
「李巧兒。」
「她是個好姑娘,不過我沒那個意思,怎地,你關心?」背上的莫邪瞧不見他掛上唇角的笑容。
「總要替將來的日子打算,莫邪的主人只有一個。」她沒有心,這問題不該繼續下去。
「如果有一日韓某娶妻,你就不認我這個主人了?」
「莫邪只伴孤獨客。」她在人類眼中是凶器,情感交融湮滅肅殺息,成家立業代表緣盡。
「孤行惟享莫邪情。」江湖路兩人獨行,這主意還真不壞。
「莫邪無情。」她非人。
「孤生有心。」他非鐵石。
「你究竟想說什麼?」
韓觀封的背上一輕,莫邪動人的身形俏生生地立在眼前,墨石般的雙瞳冰冷地與他對視。
幸好這兒是街角,人煙稀少,莫邪的突然出現,未曾驚動來來往往的人群。
韓觀封沒有被她眼里的冷然絕情給嚇到,他只知道她的突然現身,正是告訴他那顆鐵石心已沉不住氣。
「我想說的都已經說了,走吧!陪我上飯館吃個飯,我餓了。」不容她化回原形,毫無顧忌地牽起她冰冷的小手,往街上的飯館前去。
莫邪不懂人類禮教,也不會去在乎男女授受不親不該在大庭廣眾不牽手,她只知道他的手很暖,像陽光照在身上一樣,讓她覺得從表面到里頭慢慢溫熱。可還是有些不同……
這是第一次,握著她的人不是為了制造殺劫,她感覺不到血腥與恐懼,也沒有為了生存而努力的顫抖。只是很單純的溫柔,輕輕握著她去吃飯,一起吃飯。
擁有同樣純淨血液的人不只韓觀封一個,孩子的血也同樣純然,她一直無法明白的是,為何只有一個,只有韓觀封一個人能讓她幻化為人形?
這問題,有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