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窗縫中推擠,照在硯倫的臉上。他睜開眼,看著周遭陌生的環境,突地覺醒。他偏過頭,溫柔且好奇的看著身旁熟睡的心芸。
她是那麼自然柔順的睡在他的懷里,嘴角微笑著,似乎沉醉在愛之繭里。他的手輕撫她的臉,她那姣好的面龐,像個無邪的天使。而他,天哪!她居然讓他睡在她的床上。
這……這太美好了!硯倫心里狂喜的吶喊——她居然愛上他了,而且還大膽、信任的接納他,奉獻她自己,他發覺他在她的身上得到太多太多美好的事。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得不願去想未來,只想此刻她那甜美的睡臉,他要將它銘記心中。
他動了一下手腕,竟沒想到把她給吵醒了。
心芸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楮,微笑的看著他,撒嬌的鑽進他的臂彎里,還將他的另一只手擺在她的腰際。她喜歡溺在他的懷里,像孩子般的希望得到更多的寵愛。
有他在的日子,是多麼的美妙、快樂。她說︰「跟你睡在一張床的感覺真好。」
「是嗎?你不怕我會被你養成習慣?」
她吃吃的笑著,「我想一天的時間,習慣可能已經養成了。」
「昨晚我一定困極了,不然你睡在我的身旁,我都不知道。」
心芸玩弄著發梢,沉默不語。
「你生我的氣嗎?」他吻著她的額頭,輕聲的呢喃,「我愛你,心芸……」
只見心芸嘟著嘴,撇開頭,「可是你不要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硯倫捧起她的臉,要她注視著他的眼,「心芸,不要說那傻話!我愛你,愛得希望二十四小時你都在我身邊。如果我對你做那種事,我會有罪惡感,萬一有一天,你的父母不答應我們在一起,要你離開我,到時會是個怎樣的結局呢?我不敢想,也不願想。」
心芸不由得閉上了眼,她相信瓊姨會是第一個反對的人,但是她憑什麼反對,她又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也許瓊姨是認為,硯倫會和她一起爭奪公司的所有權吧!
她猜想著,毫無根據的亂想……
看到陽光照在牆壁上的斑紋,她想到今天是星期天,而今天的天氣確定是晴朗的。這可是出外郊游最好時機,于是央求硯倫帶她去陽明山賞花季。
為了彌補昨晚對她的虧欠,心芸任何要求,他都會盡心的幫她實現,而這簡單的任務,硯倫當然二話不說的滿足她。
帶著愉悅的笑容,他們倆打開窗,迎向充滿朝氣的一天,也是他們關系更為親密的開始!
一早來到公司,心芸想起上禮拜與客戶有約,她必須在十點以前趕到客戶那里,否則這筆生意將毀于她的不守時。于是向經理外借硯倫陪她走一趟,當然還是以摩托車往返最為快速。
當心芸將事情辦妥後,硯倫載著她來到一家銀行,且將星期五發的薪水領出一部分,匯到沈姨的帳號。
當手續辦好後,正打算轉身走到心芸坐的沙發處。突然,從背後傳來一聲巨吼,「不要動,這是搶劫!」
所有在場的人都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觀,沒有一個人敢亂動。
歹徒手上拿著槍,臉上戴著套頭帽,只露出兩只眼楮、鼻子、嘴巴,隨即跳上櫃台,強迫櫃台小姐將抽屜里的現金統統交到歹徒所預備的袋子里。
正當歹徒心滿意足的拿走滿袋鈔票的袋子,急忙的走出櫃台,正想拔腿就跑之際,硯倫一個箭步,拿起門旁警衛的椅子朝歹徒的臉部甩去。歹徒沒料到居然有人不怕死的抵制他,于是拿起槍直嚷著,「別逼我開槍!」說完,飛也似的逃跑。
也在同時,銀行附近的警察局,因為接到警鈴聲大作便馬上部署,而銀行駐警與硯倫兩人直追歹徒,在內外夾攻的情形下,輕而易舉的將歹徒繩之以法。
整件事告一段落後,硯倫一路上接受警察們的道謝。他來到銀行,看到心芸仍坐在沙發上,那張被驚嚇且蒼白的臉,看得他心疼不已。
這時銀行的經理、助理,紛紛來到硯倫的身邊,與他握手道謝,感激他的見義勇為,只見他憨厚的道︰「人人有責,沒什麼了不起的事。」
然而心芸卻幽幽的站起身,神情有些不悅的道︰「如果歹徒開槍,你不幸喪生,請問你,誰關心你的死活呀?」心芸落寞的看了硯倫一眼,「別人也許會說,你多管閑事。」
心芸這番話,說得銀行經理、助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尷尬的無言以對。于是硯倫趕緊拉著她離開銀行,避免不知所措的局面。
兩人來到一家西餐廳,這時用餐的人漸漸少了。他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安撫著心芸擔心受怕的心情。
「別哭了嘛!我錯了,你別這樣對我,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著急的看著她。
「只要你下一次不要這麼魯莽。」心芸抽搐的抹去淚水。
「是的,我的公主,你說的話我會記住。不過,你應該說是沒有下一次才對,否則下一次生死是更難預料的。」
「你討厭!你都不知道我多擔心。」
「現在知道了,可以原諒我了嗎?我想我的胃沒有惹你生氣,它是不是可以吃頓好料呢?」硯倫故意怯懦的反問,讓她心有不忍。
「答應你,不過這一餐我請,否則打道回府!」心芸知道他的經濟情況,所以一副悍婦模樣要他強迫接受,而硯倫也做了個小生怕怕的表情願意听從一切安排,他們倆還真是一對寶呢!
自從電視新聞里播放銀行搶案的監控錄影帶後,各家報章雜志爭相訪問報導電視里的英雄。
也在此時,某家雜志居然神通廣大的披露硯倫曾經在台北某監獄服刑的照片,以及他那本暢銷的散文小品書籍,這不僅引起公司上至主管,下至同仁們異樣眼光的揣測懷疑,更引起社會大眾對于範硯倫這個人有著很大的好奇。
也因這本雜志的熱賣發行,他的那本書,竟造成前所未有的購買風潮,居然還榮登文學類暢銷排行榜的冠軍!
心芸擔心硯倫因無意間做了一件好事,而惹來一身毀譽參半的事,怕他內心承受不了突來的打擊。
而硯倫則是自責自己為何那麼不小心,因自己的事讓心芸面子掛不住,更擔憂的是,因他有前科的關系,怕心芸的工作因他而無法自保。
來到公司,他總是戰戰兢兢的工作,生怕一個不小心落人話柄。而他心里也有數,如果公司真的請他走路,他也只好認了,畢竟現今社會里,善心人士已不多見,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是心芸,他可以很肯定的知道,心芸深愛她的工作,她可以為了一個案子,忙到深夜而無怨無悔。如今,是他害了她,害她可能遭遇失業的命運。
他不再接受任何訪問,他拒絕任何不必要的會客,他需要恢復往日平靜的生活。名與利此刻對他已不重要,那是是非非的不實報導,可以使人意志消沉的想上吊或是讓人一夕之間「麻雀變鳳凰」。但是這些他已無所謂,他要的是真真實實的生活,日子里有他和他的最愛——心芸,那他將無所遺憾了。
鮑司同仁們,今天都來得特別早,這是為了召開每個月一次的全體員工晨間會議。而今天的心芸,是所有女孩子里特別美、特別不一樣的。
硯倫痴傻的望著她,憂心的想,今天的會報,可能會因他的事件而殃及她……
董事長麥宇凡首先開口道︰「關于範硯倫先生的事,有關部門希望我給予說明。事實上,這次事件不僅沒有造成公司的困擾,反而給予公司免費的宣傳,在此,我還要感謝範硯倫先生。」麥宇凡停了停,又道︰「人生中難免會犯錯,但是知錯能改才是值得我們喝采的。對于範硯倫先生年少所犯的錯,現今在他的身上一點也感受不到,我相信全公司上下的同仁們,應該從他的日常工作態度中,真實的發現他的優點,所以對于他的過往,我們沒有必要追究。」
董事長麥宇凡停頓了一會兒,他看看大家後,神秘的笑了笑。
「昨天董事改選表決,即日起董事長一職由——麥心芸小姐接掌……」麥宇凡話未說完,辦公室一陣嘩然,只見心芸站起身來對著大家微笑點頭,眼楮余光卻飄向硯倫,他正以若有所思的神情迎向她,那種被隱滿的滋味有些苦澀。
「大家也許不知道麥心芸是我的女兒,而如今站在父親的角色來看,我希望公司干部元老能給予小女隨時的協助與指導。若以公司大家長的身份,是希望由心芸帶動公司走向年輕化,藉由年輕人的熱勁活力再創公司奇跡,我相信大家一條心,必能如願的。」麥宇凡簡短的告白,贏得在場同仁一致掌聲。接著大家等著今天以後的董事長——心芸發表她的言論。
「在這一年多的日子里,我感謝曾經幫助我的人。對于往後,我希望大家仍如往昔般,繼續貢獻你們的智慧。在不久的將來,我預計公司部分股份由全體員工參與,公司未來走向,更需要大家的配合與提供意見,謝謝各位。」
心芸這番精短的說明,贏得一陣歡呼聲,恭喜之聲回蕩于整個辦公室。曾經喜歡嚼舌根的女職員,這會兒是拚了命的巴結、阿諛,她們是擔心工作不保,畢竟這家公司的制度、福利相當不錯。
等一切驚訝聲及祝賀聲平靜後,心芸隨即宣布人事異動,為了公司精簡人力的政策,她毫不留情的開除一些不盡責的職員,引起一陣更大的嘩然及騷動……
當然,對于裁員的同仁,心芸都給予遣散費,而留下來的精英則以加薪方式挽回大家對她的信賴。
回到辦公室後,心芸按內線分機請硯倫到董事長辦公室。
當他經過長廊,即听見許多人竊竊私語,有人說他是以外形得寵而非實力派的人,還听到有人說他是心芸養的小白臉。對于他的過去,更是以不堪入耳的詞句打擊他的自尊……
對于種種傳聞,硯倫听而不聞。他一心只想保護他的小鮑主,他不怕受傷害,卻一心掛念心芸,他擔心她听到這些謠言會不會落落寡歡。而他也發覺,公司內部似乎隱藏著某種危機,這種危機是有跡可循的,待目前公司人事狀況稍微穩定後,他將暗中調查,看是哪個家伙搞的鬼!此時,先按兵不動,只等對方展開第一步驟。
硯倫敲門後進入了董事長辦公室。
「硯倫,我的父親很欣賞你哦!」心芸滿心歡喜的挽著硯倫的手臂。
「伯父您好,雖然見過幾次面,卻不知道您是心芸的父親,有失禮之處還望您見諒。」
「哪兒的話,是我女兒不對,與你無關。」麥宇凡是愈看硯倫愈順眼,「人事異動,將你調升為董事長特別助理,你介意嗎?」
「承蒙抬愛,本人已十分感激了。」硯倫由衷的道。
「拜托你,別文謅謅的。雖然我爸爸喜歡這一套,可是我會有‘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困擾。」
兩個男人同時看向她,覺得心芸一點也不像平日在辦公室里強悍的樣子,「咦,你們兩人干嘛這樣看我呢?」這兩個男人,彼此很有默契的笑笑不語,而心芸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突然間,她想到一件該問而還沒有問的事,而這件事仿佛有千斤重般,連日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她覺得她必須問個明白,不然有一天她把公司搞砸了,她怎麼對得起父親?雖然潛意識里她排斥著父親,卻又在毫不設防下依賴著他。
「爸,你還年輕,為什麼這麼早就要將自己事業移轉呢?你不怕我的經驗不足,造成日後公司的損失。」心芸道出心里的疑惑,她真的不解父親六十歲未滿,為什麼急著交代公司一切事務,甚至不顧瓊姨在旁不滿的情緒。
「有些事是要看開的。醫生說,我的血壓高得離譜,最好能過著閑雲野鶴、游山玩水的日子。再者,我若不趕緊將事業財產劃分清楚,搞不好哪一天我走了,你什麼也沒得到,讓你瓊姨一個人獨佔,那我的良心會不安的。」
麥宇凡輕咳了一聲,繼續道︰「自從離開你們母女兩人後,我與你瓊姨忙于工作事業,雖然我們努力不懈,卻抵不過客戶們一張又一張的跳票,在財力薄弱情況之下,差點還結束營業。還好,你母親得到訊息,竟毅然決然的賣掉透天的別墅,幫我渡過危機,這份恩情我始終無法報答,而今天能將豪景公司轉交給你,實際上是你母親應得的。」
麥宇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的過世帶給我的是歉疚與覺醒,面對你,我是一個不盡責的父親。對于身外之物,我正學習以平淡視之,往後公司如何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對于美瓊,我有些不放心,怕她的個性害了她自己。唉!」
心芸表面看似堅強,內心卻有著強大的無助感。父親轉交的事業,她不知道自已能否勝任,她惶恐著。
她看了看硯倫,她知道自己需要他在她的身旁,只要有他在,一切困擾她的事都會迎刃而解,她是如此的信任他。
麥宇凡走到硯倫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我對你知道的有限,但是從你的眼神里看得出真心,我相信心芸交給你,會是我最感欣慰的事。」
「伯父,你放心,這輩子我是要定心芸。不論她的身份是鳳凰,還是烏鴉,我將用我一生來保護她,讓她免受傷害。」
只見心芸偷偷的擦拭眼角的淚水,她不知道父親今天是怎麼了,竟說些令人感傷的話,而硯倫當著父親的面誠心剖白,讓她感動自己能擁有兩位深愛她的男人,她突然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但是有種不祥的預感,瞬間閃進她的腦海里——幸福來得快,也會去得快。她趕緊甩頭,甩掉自己悲觀的念頭。她相信是上天憐憫她,賜予她渴望已久的親情及愛情。
她握起父親日漸蒼老的手,抓緊硯倫年輕有力的手,她心里祈禱︰願此情此景能永永遠遠……
這一陣子,心芸忙著與公司元老們開會,可以看出一些資歷頗深的經理,對于她所提的各項改革,不是很樂意的接受,而且對于上司應有的尊重,全然不放在心上。而近日來的業績,更是每況愈下,在一團忙亂中她理不出頭緒,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想著以前她還是業務助理時,由父親及瓊姨兩人共同主持整個業務報告,大家爭相表現能力,而今,改朝換代不久,問題接踵而至,她猜想或許是自己的年齡帶給他們不信任感,以及沒有安全感吧?
再者,也許是前不久豪順公司對外宣布,往後豪景公司的財務狀況與豪順公司無關,這項宣布猶如雪上加霜,造成對外的錯覺,以為豪景公司財務不穩。有些剛與公司交易的廠商,都希望開現金支票,或者票期不得超過兩個月。
心芸向財會部門調閱這一年來的財務報表,赫然發現在父親宣布豪景公司將由她掌管的前幾天,一筆龐大的金額居然被瓊姨拿去買股票。這個舉動公私混淆不清,造成公司資產上的虧損,她必須打電話向瓊姨問個清楚,並且向父親說明。
也許先向父親說明才是上策,她撥了電話回家,「喂,爸嗎?我是心芸……」
「怎麼啦,听你的口氣,像是冒失的火車,呼嚕嚕的直沖,是什麼急事呀?」
「瓊姨挪用公款去買私人股票,還對外聲稱豪景及豪順之間無財務瓜葛,爸,你說瓊姨到底是何居心呀?」
「什麼?有這等事?好,我會處理的。」
說完,心芸隨即掛上電話,這時硯倫敲門進來,她一臉的愁苦,看得他不忍心。這些日子以來,很少看到心芸的笑,如果再這樣下去,她八成會瘋掉。
他往桌上一瞧,又有經理要辭職,這已經是第二位經理提出辭呈。每當一位主管離職,總會出現游說自己手下一塊離職的情形,或者部屬為了表示忠貞,願意與主管出生人死,這不僅造成公司人員的損失,更造成整個公司氣氛的死寂。
唉!心芸沉重的嘆了一口長氣,「問題是出在哪里?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不然怎會是一團糟呢?」心芸疲憊的倚靠在椅背上,右手托著臉頰,呆滯的眼神直視空洞的遠方。
「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你有一位老謀深算的後母。」
「莫非是瓊姨搞的鬼?」心芸驟然跳了起來,她真的太蠢了,蠢到有人想害她都不知道。也許瓊姨說得對,人情世故與手腕,她還差得遠呢!
「你的瓊姨,找了幾個內線制造謠言,而且還以高薪聘請這里的經理,將豪景的一切業務型態轉移到豪順公司,更過分的是,她假借你父親之名挪用了公款,更向銀行高額貸款,去建立她的王國。所以目前豪景公司背負的,不僅有廠商的貨款,還有銀行的高額利息貸款。」
心芸驚訝半晌後,才訝異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公司總有一些好人吧!」
她听了遂點點頭,贊同硯倫的說法。
「以目前公司狀況來講,對你極為不利,很明顯的是對方想把你搞垮。」硯倫走到心芸身邊,摟著她的肩,「現在,你有何打算?」
心芸拿起電話筒,直撥了八個數字後,便與父親約了地點及時間,她需要父親的意見,畢竟豪景公司是父親信任她才交予她的。
「你能陪我去嗎?」她渴求的雙眼望著他。
硯倫握起心芸冰冷的手,他真希望,她回到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上山下海,我都願意,心芸。」
她望著他,心中的痛楚像找到了避風港似的,她依在他的懷里,讓多日來的苦悶藉著淚水盡情的發泄,她要讓自己哭個夠。
來到與父親約好的咖啡館,心芸看著表,時間一分一秒的消失,卻仍不見父親的蹤影。等了十五分鐘後,心芸打電話回家詢問,突然青天霹靂的消息讓她頓時失去了知覺……
「心芸,你醒醒——」硯倫不斷的在她耳邊呼喚,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是可以肯定的猜想,必定與她父親有關。
當救護車將心芸送往醫院安頓後,他打了通電話到麥家,從張嫂的口中得知,麥宇凡突然中風。這樣的消息來得不是時候,也難怪心芸一時無法接受這一連串的打擊而突然昏倒。
心芸扶著頭,試著坐起來,卻無力的再次癱瘓。她突然想到父親,她必須趕緊到醫院去探視父親,了解情況如何?
她努力的爬起,卻見硯倫從外頭快步的走向她的身邊,「你再休息一會吧!」
她使勁的搖著頭,「我擔心爸爸的情況,我得趕快去一趟。」
「可是,你還吊著點滴。」
「回來再打吧!爸爸比我還重要。」心芸發出虛弱的聲音,但卻可以感受她的堅持。
「好吧!我去請護士來。」硯倫二話不說,朝著護理站走了去。
推開門,病房內有三、四個人站在麥宇凡的身邊,其中瓊姨頻頻擦拭眼角不停滑落的淚水,她輕聲呢喃著,「宇凡,你醒醒吧,你快醒來呀!」
心芸朝著父親的病床走了過去,只見身旁一堆儀器,他的手腕打著點滴,她心疼的望著父親安詳的臉,她必須了解情況是如何,不然為什麼父親來到醫院已數小時,仍不見父親清醒過來。
「瓊姨,爸的情形怎麼樣了?」心芸心急如焚的想知道。
瓊姨傷心的看著她,將醫生告訴她的情形轉述一遍給心芸听,「你父親中風,血液直接沖人腦門正中央,是無法開刀的,就算開了刀,成功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醫生說,宇凡……宇凡只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瓊姨禁不住硬咽起來。
听到這個結果,心芸不禁悲從中來。她從來不曾和父親如此親密過,直到最近為了公司的事,她感受到父親對她的關愛。而相反的,正因公司轉交給她後,她也為父親帶來許多不必要的困擾。
想起父親曾告訴她,他的血壓高得嚇人,而醫生建議他必須過著閑雲野鶴、與世無爭的生活。而今天,父親突然的中風,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殺人凶手,她無法原諒自己,為何要讓父親卷入她和瓊姨之間的斗爭。
雖然,在年少無知的歲月里,她曾暗自詛咒父親早日下地獄,為了他無情的拋妻棄女所必須背負的責罰。然而現在,她竟十分眷戀父親,期待著奇跡讓父親再次睜開雙眼看看她,和她說說話,但她知道,這個小小的心願是不太可能出現。
醫生走進麥宇凡的病床看了看儀器,搖著頭安慰家屬道︰「等待奇跡!」
然而世上有許多人在這「奇跡」上,花了不少歲月,由年少等到齒落發白,他們賠上青春及時間,卻並不一定看到了「奇跡」。
心芸抹去滾滾滑落的淚,她無法抑制自己不掉淚,想著兩年前母親離她遠去,而今舊幕重演,所不同的是角色不同了。她有股不祥的感覺,父親將就此離開她。
望著熟睡般的父親,心芸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耳際輕輕低語,「爸,我是心芸,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希望你能戰勝病魔趕快回來。如果你想舍棄我們,我可是怎麼也不答應,除非你睜開雙眼告訴我——你累了。爸,你一直是堅強的,曾經遭遇的大風大浪,你不也一樣沖出困境,安然無恙嗎?所以爸,你再一次展現你驚人的力量,趕緊醒醒吧!」
當心芸說出感人肺腑之言,麥宇凡竟流下兩排熱淚,周遭儀器也起了變化。有人趕緊請醫生來,有人則說︰董事長還有知覺,只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大家深信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經過一段時間,儀器上又出現令人頹喪的圖表。
心芸決定在這三天里,盡到為人子微薄的孝道,她留下來照顧父親,並將豪景公司交由瓊姨代理。也許,等父親的事告一段落後,她會好好的與瓊姨談談。
她向身旁來探視父親的友人及部屬表示感謝,並送他們離開病房。
望著一群人離去後,硯倫始終默默的站在心芸身邊關注著她。
心芸抬頭看了看硯倫,「辛苦你了,我想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硯倫摟著可能即將暈倒的心芸道︰「我不放心你,況且你也需要休息及照顧,就讓我們倆一起分擔吧。」
心芸感動的抓緊他的手,她無法用言語形容她的感謝,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始終像個武士盡忠職守的保護著他的公主。
她流著淚,而他不厭其煩的一再擦拭她由眼角里掉落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