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房門霍地被打開,段緋玉興匆匆地跑進來,一把抽走他手上的書,「來來來,溫姑娘邀請我們一起去游河,走吧!」
「老姐,我在看書耶,」段碧海抗議。
「看什麼書?拜托!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頭幾天了?我不管!今天你非得陪我去游河不可!」段緋玉受不了地猛翻白眼。
「我不想去……」
「不行!」她雙手把腰瞪著他,「這幾天你是怎麼一回事?整個人都變了一個樣子,爹娘都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再多給我幾天時間。」他神色黯淡地垂下臉。
「你還要多幾天時間?從翡翠傷好之後已經幾天了你知道嗎?十天了,整整十天了!」她不高興地用食指戳著他的胸膛,「我不知道你和翡翠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我不準你這樣虐待自己,走,陪我去游河!」
「老姐……」
「我不接受拒絕。」段緋玉根本不甩他乞求的眼神,硬是拖著他往外走。
「老姐……」他一時不察被她拖出房門,只好不情不願地跟著她往大門口走去。
途經花園時,他瞥見正從涼亭走出來的翡翠,兩人的視線就這麼直直地膠著在一起。
他清楚地看見翡翠的眼底寫滿濃濃的哀愁與幽怨,如怨如訴,瞅得他的心又開始痛起來。
他想要伸手將她擁入懷里好好地解釋,可是她卻飄然地走過他的身側,徒留淡淡的清香。
空虛、懊悔與強烈的思念,頓時侵蝕他的內心,動搖他的意志,讓他幾乎想要放棄一切,只求能夠將她好好地摟在懷中。
他……是不是做錯了?
「碧海。」段緋玉拉拉兀自陷入發呆狀態的弟弟。她知道剛剛和他們擦肩而過的翡翠是令他失神的原因,但她不知他們是怎麼了,故也無法插手幫忙,現在最重要的是開導碧海。
她的呼喚讓他猛地回過神來,他一邊罵自己定力不足,一邊加快腳步往門口走去。
「你不是說溫姑娘在等我們嗎?我們快走吧!」
「好。」段緋玉一听立即笑開臉,興高采烈地和他一同出游。
???
靈江風景秀麗,隨風吹來陣陣清涼,化去惱人的熱氣,水上人家的花招百出,惹得江上笑聲不斷,一片熱鬧滾滾,偏偏這些歡樂卻傳不進段碧海的心中。
只見他托著下巴靠在船緣,呆呆地望著江面。
他的心底只有翡翠的嬌、翡翠的笑、翡翠的柔、翡翠的嗔……天哪,他辦不到!他沒有辦法放棄對翡翠的愛,誰來救救他?他快被自己無法說出口的感情給逼瘋了!
「段碧海!」
就在他內心正處掙扎的時候,他的頭被段緋玉賞了一記爆栗子。
「好痛!老姐!」他抱著頭哀號。
「叫什麼叫?」段緋玉毫不留情地再給他一記爆栗子,「我帶你出來可不是叫你發呆的。」
「我知道。」段碧海低喊,「問題是,你也知道我沒有那個心情。」
「沒有那個心情?段碧海,你真的會把我氣死!」她氣急,遂想也不想地抬腿將他掃落江中,「給我下去!」
「什麼……喂!」他驚呼一聲,在水里大叫,「老姐,我不會泅水啊!」
「我知道。」她倚在船緣,狀似閑散地笑著。這家伙,不會泅水當初還想下水救溫蘭,他就是無法見死不救。
「那……咕嚕咕嚕……救……救命啊……」他手忙腳亂地在水中掙扎著,轉眼間已經喝了好幾口水。
「你讓我很生氣你知道嗎?」段緋玉不滿地看著他,「你這麼怕死干脆現在就死了算了!」
「我……不……」段碧海覺得自己快要滅頂了,「快一點……接我上去……」
「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快說……」
「你究竟愛不愛翡翠?」
段碧海一愣,手腳忘記擺動,整個人立即沉下去。
「碧海!?」段緋玉一驚,正想跳下去救人時,卻愕然想起自己也不懂水性,就這樣,她愣在船邊動彈不得。
「真是的,你們這對姐弟還真是天才。」陰無冷漠的說完,手握著麻繩丟入江中,手腕輕巧地一轉、一拉,立即把段碧海拉上甲板。
「咳、咳……」一離開水面,段碧海立即嗆咳起來。
「謝謝。」段緋玉先是跟陰無道聲謝,「不好意思,壞了你們游河的興致。」
「無妨,看風景不如看你們姐弟兩人來得有趣。」陰無淡淡地道,轉回身佔有似地摟住溫蘭,森冷的眼神淡淡地掃過江面上數艘畫舫,成功地嚇阻覬覦溫蘭美色的男人。
「算了,暫時不跟你計較!」段緋玉不滿他的調侃,但眼前的事情令她無法分心,所以暫時按捺住想要揍人的沖動,轉身面對仍伏在甲板上不斷咳嗽的段碧海。
「咳、咳……老……老姐……你謀殺啊!」段碧海一邊咳著一邊坐起身。
「你還沒有給我答案,碧海,不然我再把你踢下去!」她可是身負「重任」,自然要問清楚。
「你干麼突然問這個?」他不自在地撇過頭。
「因為你的行為反常呀!而且翡翠又突然回到公主身邊,還越來越憔悴,你不曉得爹娘已經為這件事情好幾天睡不著覺了嗎?」她理直氣壯地道。
越來越憔悴……她的話讓段碧海的心登時一痛,翡翠如怨如訴的眸子霎時浮現在他面前。
這種心痛比病發的痛還要令人痛入骨髓!
「我……」
「爹娘可是非常期待你能替他們娶個好媳婦,生個金孫給他們抱呢!」段緋玉明白地表示著,「你為什麼不理翡翠?」
「我不是不理,而是不敢理啊!」望著江面,段碧海痛苦地蹙著眉頭,「我怕我活不了多久,這樣會辜負翡翠。」
「段碧海!你真的是氣死我了!」段緋玉氣得想抬腳踹他,但顧慮自己的力道而沒有真的下手,只好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推到溫蘭的面前,「來!溫蘭姑娘就在這里,翡翠鳥的療效她最清楚,你自己問她!」
「老姐!」他受不了地大喊。
「嗯。」溫蘭微紅著臉地清清喉嚨,成功地吸引姐弟倆的注意力。「段公子,翡翠鳥雖然沒有將你的病完全治療好,但我相信,如果有妥善的照料,你想活到一百歲應該都沒有問題。」
「真……真的?」段碧海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真的。」溫蘭肯定地點頭,「你已經比一般有心疾的病患好多了,你還可以正常地跑跑跳跳,別人可沒有辦法呢!」
「那這樣說來……」他可以放心地娶翡翠了!?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
不必顧忌自己隨時隨地都會死,只要照大夫的指示正常飲食就沒有問題?
天哪!老姐說的沒有錯,他真的是笨蛋!
「笨蛋!這下子你想通了?」段緋玉笑看著弟弟突然發亮的臉龐。
「老姐,謝謝你!」段碧海激動地站直身子,「我想回去了。」
「干麼?」她明知故問。
「我要去找翡翠!」
???
「唉。」一聲短嘆。
「唉……」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又是一陣長嘆。
「你好吵!」坐在對面正練習繡花的朱珊瑚皺眉呻罵。
「誰教你不讓我見翡翠!」一個月了,他們從南海回來都已經一個月過去了,他總是匆匆地瞥見翡翠的身影,等追過去的時候,早已沒有她的芳蹤。「我都已經要出發去東北了!」
他不後悔自己七天前沖動所答應下來的條件。為了翡翠,他甘願上刀山下油鍋,他已經錯失擁有翡翠的機會太多太多了!
七天前他們在杭州城外的豪雲別院與軒轅堡的三當家上官馭會合,之所以沒有馬上進城的原因是城內的軒轅堡內涌入一大堆愛慕三當家的姑娘們。
而且其中還包括企圖傷害他心愛女子的姑娘們,于是上官馭與公主聯手解決那些對他糾纏不清的女人,不過卻留下一個讓人頭痛的爛攤子。
上官馭為了替自己心怡的姑娘出一口怨氣,遂一口氣滅掉東北松江松濤寨的帶頭管事們。原意只是想要給松濤寨的當家桑萸一個警告,卻沒有想到她竟然因為得不到上官馭的愛而拔劍自刎,登時警告變成爛攤子,教人欲哭無淚。
究竟該由誰去收拾?這個問題令人頭大。
本來,松濤寨既是上官馭所滅,理當是他該負責處理善後,可是只想跟姚蓁姝恩愛的他懶得管,不想再踏上那個讓他一想起就一肚子火的土地,就這麼好巧不巧,當他正和姐夫為這件事情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全軒轅堡內最閑的人他——段碧海,就這麼蹦到他們眼前來。
而不幸的是他卻將三當家當成是女人,以為姐夫背著姐姐亂來,當場氣得三當家捉狂,便把主意往他身上打。
姐夫答應他,如果他可以整頓好松濤寨的事務,那麼姐夫便答應把翡翠嫁給她。這些日子以來他和翡翠的你追我跑游戲該有個結果,誰都知道他們彼此有意,只是中間卡了個愛整人的常德公主,才會如此一波三折。
鮑主雖然沒有反對讓他們成親,可是她就是不願意讓翡翠跟他見面,簡直氣煞他了。
好幾次差點找著翡翠,然而翡翠就像只翩然蝴蝶,總是從他手中溜走。
「我說過了,要將翡翠永遠帶離開你的身邊,是你自己答應的!」哼!早就提醒過他了,誰教他愛鑽牛角尖?現在不整一整他哪對得起自己?
「姐夫答應要把翡翠嫁給我!你當時也沒有反對!」段碧海氣極地指控著。
「前提是,你要先將松濤寨整頓好,否則,免談。」朱珊瑚悠閑地反擊。
「可惡,」段碧海受不了地站起身,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朱珊瑚如銀鈴般的笑聲隨後由房內傳出。
???
「哎呀!」一不小心,翡翠的食指被繡花針給扎出一個小洞。
坐在她一旁跟著學繡花的朱珊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有意無意地道︰「喔,糟糕了,段碧海出事了。」
「公主!您在胡扯什麼?」本來心中就已經忐忑不安了,如今公主又這麼說,害得她更是彷徨。一個月了,碧海出發前往東北已經一個月的時間,他真的能適應東北的生活嗎!會不會被那里的人欺負!天啊!那個蠢蛋!吧麼答應這種對他而言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就只是為了娶她?
「唉……」一想到被三當家整得團團轉的段碧海,擔心至極的翡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在那里過得好嗎?有沒有好好地照顧自己?心痛的毛病有沒有再犯?听說東北的天氣很冷,現在都已經入冬了,他有沒有多穿些衣服保暖?
她好想念段碧海的笑、他低沉的聲音、混合著藥香味的體香、他的懷抱,和他那張表情總是變化不斷的臉,如此如此深刻的思念,教她真想直奔東北,奔進他的懷里。
折磨人的思念啊!教她無所適從。
「公主……」
「嗯?」朱珊瑚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她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沁血的手指頭。
「什麼過不過分?」朱珊瑚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假意拋棄我的事情,我避不見面的懲罰,是不是太久了?」她躲他至少躲了三個月余。
「你說呢?」朱珊瑚露出微笑,眼中露出了然的精光。
「我覺得有點久。」翡翠低下頭,無心于手上的刺繡。
她已經後悔這麼對待段碧海了,段碧海因思念而幾近發狂,她也是呀!偏偏公主……
「珊瑚!東北那邊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了,你說要不要……」谷紹騫此時拿著飛鴿傳書推門進來,看見翡翠在場後愣了一下,接著將視線往妻子身上投射過去。
朱珊瑚笑笑地用手勢表示別顧忌,他這才走到妻子身邊的位子坐下。
「東北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偷覷一眼翡翠的反應,很滿意的看見翡翠眼中閃過驚慌,身子也明顯地變得僵硬。
朱珊瑚在心底偷笑,決定對段碧海的懲罰到此結束。
沒有辦法,誰教他偷走了翡翠的心呢?雖然是她在背後推了翡翠一把,不過她還是相當心理不平衡,所以略施薄懲安慰一下她失落的心情不為過吧?
「還不是碧海呀!」谷紹騫嘆口氣道,「他又把咱們特地送過去的貨給弄丟了,為數不少呢!至少有五十萬兩白銀。」
「還有呢?」朱珊瑚悄悄地對丈夫使了個眼色。
「還有啊,東北的總管希望我們能找一位可以信任的大夫過去照顧碧海。」谷紹騫了解地對妻子眨了眨眼楮,責備的語氣轉為擔憂,「他說碧海為了這件事情,忙得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而且乘風林場里新選出來的管事似乎存心找碧海麻煩,他擔心碧海的身體撐不住,所以希望我們能派個大夫隨身照顧。」
原本段碧海是要到偏遠的松濤寨進行軒轅堡分行成立的計劃,可是由于考慮到松濤寨所在的環境不適合段碧海的身體,因此將他上任的地點改到乘風林場。
乘風林場雖然也是位在東北,但是那個地區的氣候舒爽宜人,而且佔地寬廣,適合段碧海那好動的性子。正巧乘風林場的負責人過世,因此段碧海成為適合的就任人選。
不過乘風林場的內部營運似乎出了狀況,段碧海抵達當地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便狀況頻繁,看得出來有股陰謀在其中醞釀。
雹蒼離本來有意想要前往協助,但是段碧海卻來信謝絕他的好意,並表示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來解決事情,從信中的言詞之間看得出來他正慢慢地成長。
「派個婢女給他不就得了,何必要大夫?」朱珊瑚故意佯裝不解地道。
「說了,可是段碧海不答應,他說不讓翡翠以外的姑娘照顧他。」谷紹騫像是也很煩惱地說著。翡翠听著,心頭像是梗了什麼似地,又甜蜜又酸澀,思念的心情更像是月兌韁而出的野馬,源源不斷涌出。
曾經,氣他無視她已經付出的感情,天真地以為長久的分離就可以讓她忘記他,卻不知道他這樣做,卻讓她更思念他。
氣他呀!竟然狠得下心就這樣遠離她,然而氣他的同時,卻又無法自拔地深愛著他。
誰教他希望她能過得更好?如此貼心的心思怎能教她不動容?
被了,真的夠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
「那東北那邊情況如何?」朱珊瑚話鋒一轉,換到段碧海的工作上頭。
「簡直是糟透了!」一提到這個,谷紹騫忍不住連連發出真心的嘆息,「他什麼都不懂,處理事情全憑感覺來做,這樣根本行不通!」
「那怎麼辦?」
「我去!」翡翠喊出聲,小臉漲得通紅,「我要去找碧海!」
「不想處罰碧海了?」朱珊瑚淺笑吟吟地看著她。
「二個月前我就已經後悔了。」是公主您不讓我原諒他的!
後面這句話翡翠不敢說出來,因為她明白公主其實只是想整整碧海而已,如果此時說出來掃了公主的興,說不定公主還會想出更可惡的方法來整碧海,那她可不要!
「那……就去吧,」
一句去吧暗藏著濃烈的不舍,翡翠如何听不出來?
「公主!」她撲入朱珊瑚的懷里,淚水忍不住滑落臉頰,「翡翠發誓,絕對會回到您的身邊!」
「傻翡翠,碧海會不高興的。」他最恨的人就是她這個老是把翡翠絆住的公主了,听翡翠這麼說不氣炸才怪。
扶起翡翠,她掏出手帕替她拭去淚珠,「別哭了,又不是從此以後見不到面。」
「是……」翡翠含淚站起身,瞥見朱珊瑚眼底的水光。
「去吧!去碧海的身邊幫他,不過要答應我一件事。」朱珊瑚強裝出笑顏。
「翡翠什麼都依公主。」她相信公主不會害她,因此迅速答應。
「好,這才是我的好翡翠。」珊瑚開心地一笑,「等乘風林場穩定下來,我要你們回杭州成親!」
???
「場主,這是今日的帳目明細,請您過目。」
「場主,布行的干事來問,何時可以將布款撥給他?」
「場主,李氏木行的千金來訪,目前正在大廳等候。」
「場主,河運的問題被官府壓了下來,您想想辦法呀!」
諸多的聲音在段碧海的耳邊不斷地出現,剛飄過上一句,下一句緊接著跟過來,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這里是東北的乘風林場,他目前坐鎮的是乘風林場里專門運籌帷幄並議事的大廳,管事們一件接著一件地將事情報上來,轟炸著段碧海已經超過負荷的腦袋。
當下一個管事正要報告的時候,段碧海投降地舉起雙手。
「停!暫停!」他重重地喘口氣,「先休息一下,拜托,讓我喘口氣。」
避事們停下手邊的事務,有的人臉上帶著憐憫,有的人臉上充滿鄙夷地看著也。
段碧海根本沒心思去注意這些,他拼命地轉動著工作過度的腦袋,想著該如何處理手邊的大事,桌上奴婢送來的午膳早已冷掉,只有火爐的火不曾熄滅。
窗外飄著細雪,若換作是以前的他,一定會很開心地在雪地里玩,可是現在,他不但無心欣賞,也沒空去欣賞,忙昏頭的他根本早就弄不清楚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
這樣一個沉重的負荷,段碧海咬牙忍受下來,為了翡翠,他願意不顧一切去做任何事情。
可是上當、受騙、物品及資金的遺失讓他徹底體會人心的險惡,也清楚地看見商場上的陰險惡毒,幾乎磨光了他原有的純真心靈。
無法隨心所欲地笑、無法自由自在地做想要做的事情,種種的束縛讓他明白以前的自由自在是多麼地珍貴。
沒有多余的心思緬懷過去的歲月,眼前堆積如山的事務讓他必須專心一致應對。
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了吧?翡翠可好?想不想他?
雖然要求自己要專心,可是一想起心愛的人,段碧海的心便飄到遙遠的地方去。
好想她喔,想念她的笑,她溫暖馨香的身軀,還有那甜甜的聲音,是如此的讓他魂牽夢系呀,
甩甩頭,段碧海硬是將腦海里的綺思甩出腦袋。
「夠了沒有?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讓場主休息?想累死他嗎?」驀地,議事廳的門被推開來,一個甜甜的柔美聲音嚴厲地傳進來。
段碧海驚愣地從書案上抬起頭,這聲音……這聲音……
「你是哪里來的丫頭?這麼不知分寸?滾出去!」其中一名管事冒出怒喝。
「不知道分寸的不曉得是誰喔!都快要四更天了,你們回家可以睡飽喝足,那場主呢?他什麼時候可以睡覺?」甜美的聲音咄咄逼人,一點都不畏懼。
啊……啊啊……段碧海的嘴巴開了又閉,閉了又開,開開闔闔地,竟然發不出一個聲音來。
是他的錯覺嗎?還是他已經累到昏頭在做夢?
「這不是你這個小丫環可以管的事!賓!」他高興累死新任場主又怎樣?這個听說來自大理的蠢呆子憑什麼掌控乘風林場?呸!
「誰說我是小丫環來著?」甜美的聲音哼哼冷笑,「我可是你們新任場主認定的未婚妻!」
啊啊啊啊啊……段碧海的嘴巴訝異的闔不起來,是夢!一定是夢!只有夢里,翡翠才會承認是他的妻子,嗚嗚嗚嗚嗚……為什麼這不是在現實世界呢?他好想要翡翠當他的妻子,
「未婚妻?一個小丫環?哈!別笑死人了!」那位管事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
「碧海!」甜美的聲音雖然沒有放大音量,但那聲音清楚地壓過管事大笑的聲音,貫穿段碧海的耳膜。
「翡翠——」段碧海啥也不想,大喊一聲後,直直地從自己的座位上往門口撲過去。
「笨蛋!你想壓死我嗎?」翡翠驚駭地伸手接住他,接著蹙起秀眉,「我的天啊!你好瘦!」
「忙嘛!」他無辜地露出傻笑,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搖著尾巴討主人歡欣的小狽。
「忙?那上一餐是什麼時候吃的?」她冷冷地將視線往所有管事身上一掃,好幾個管事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
「嗯……」段碧海皺著眉頭苦思,「我忘了。」
「你忘了?很好。」翡翠淺淺地笑著,不過,她的笑容里卻沒有半分笑意,「看樣子這里的僕人們都不懂得提醒自己的主子用餐,明天他們可以不必來了!」
「喂!般什麼!這里什麼時候輪到女人發號施令!」剛才和翡翠對話的管事站出來繼續怒罵,在他眼中,翡翠就算是新任場主的未來妻子也不能干涉事務,女人惟一的功用不過是暖床罷了。
「不準你凶翡翠!」段碧海站出來捍衛心愛的人。
「場主!她是個女人!」那位管事不服氣地道。
「女人又怎樣?我的翡翠是很聰明的!」段碧海很認真地說。
「請恕屬下無禮,如果讓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干擾我們的事務,恐怕下面的人們心里不會服氣。」那位管事氣焰狂放地道。
「我什麼時候干擾你們的事務?」翡翠再度開口,「翡翠倒想要領教領教。」
「你不該任意撤換乘風林場的僕婢。」那位管事說著。
「那是誰該負責的事務?」翡翠不在意地笑問。
「是場主夫人。」那位管事直覺地回答,說完後瞬間鐵青了臉。
「那不就是我以後該要做的事嗎?請問我干擾誰的事務了?」翡翠步步逼問,一點都不含糊。
「你不是!」他大聲反駁。
「哦?那誰才是?」翡翠挑眉,一旁的段碧海已經急得跳腳。
「沒有沒有!只有你!我的好翡翠,只有你才是我的夫人呀!」
「我想听听他們怎麼說。」翡翠有些氣他那童叟無欺的魅力,一張俏臉也就更加地冰冷。
「是前任場主的女兒,冉水嫣。」那位管事得意地回答。
是的!只有水嫣小姐才有資格指揮他們!
「冉水嫣呀!」翡翠了解地點頭,小臉上沒有出現那位管事預期的嫉妒或是怒氣,反應平靜得令人氣餒。「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等場主休息夠了,自然會傳喚你們。」
「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翡翠回眸瞪他,「場主需要休息,在他休息夠了之前,不準你們來干擾他。」
「這里不是你可以下命令的地方!」他就是要累死這個新場主,這樣,水嫣小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乘風林場的場主。
再怎麼說,水嫣小姐才是最有資格的人。
乘風林場真正的領導人,應該是水嫣小姐。
「我說翡翠可以,」段碧海的態度突然大轉變,一臉嚴肅地道︰「夠了!我想休息了,你們統統回去!」
難得翡翠入夢來,他當然要好好地珍惜這寶貴的時刻。
「可是……」那位管事還沒有打算放棄。
受不了的翡翠在這個時候出手,只見她揮出拳頭,重重地擊落在那位管事的身上,一時不查的他被她擊中,登時口吐鮮血倒退好幾步,結果絆到門檻,姿態丑陋地滾了出去。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翡翠發狠地瞪著所有的管事,一些不敢惹事的管事立即奪門而出。
一旦有人先行動,其他人自然也跟著行動,部份心懷不軌的管事們面對這種情形也只能暫時撤退,另謀他法。
「碧海,你的房間在哪里?」翡翠轉過身,一張俏臉冷凝著,沒有平時溫柔的模樣。
「在……在隔壁。」段碧海有點膽戰心驚地指出方向,今晚的翡翠好可怕,她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嗚嗚,他好可憐,被這些事情弄得快要累死了,連夢里的翡翠都對他凶。
「去房間等著,還有,把你的令牌借我。」翡翠用命令的語氣道。
她剛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有段碧海這個當家的令牌比較好做事。
「送給你也沒關系。」段碧海趕忙討好地將腰間的令牌扯下,恭敬地送到她面前。
「回房間去!我去去就回來。」翡翠收下令牌,說完以後便走了出去。
段碧海愣住,完全弄不清楚翡翠的想法。不過,也不敢呆站在這里,他听話地往自己的房間移動。
為什麼咧?為什麼別人對自己心愛的人作的是春夢、是美夢,為什麼他的夢這麼悲苦?
心不甘情不願地推開房門,還沒有坐下,門外便響起敲門聲。
「進來。」他有氣無力地喊著,內心沮喪得不得了。
「場主,翡翠姑娘有吩咐,請您一定要沐浴包衣,她會檢查。」他的隨身僕人進入,並恭敬地對他道。
「喔。」段碧海只覺得全身酸痛,累得只想倒頭就睡,分不清是夢中還是現實,他一想到翡翠的警告,只有乖乖照辦的份。
赤著身子滑入溫度適中的熱水里,他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好舒服、好舒服喔!他滿足地閉上雙眼,腦袋昏沉沉地,幾乎快要陷入無意識狀態。
就在這個時候——
「段碧海!」
熟悉的聲音嚇得段碧海睜大雙眼,神智在瞬間清醒不少。
「限你在一刻內洗完澡,否則有你好看!」翡翠生氣地雙手把腰站在他面前。
「好、好!」段碧海紅著臉趕忙開始沖洗身體,翡翠這才轉身離開。
洗完澡,換上干淨的衣裳之後,走出屏風,他看見一桌的清淡小菜。
哇!全都是他愛吃的小菜耶!
他嘴饞地猛吞口水,眼楮巴巴地望著那些心愛的佳肴。
「干什麼那樣看著?還不快坐下來吃?」她的語氣听起來軟化許多,而且還露出溫柔的微笑,看得段碧海心里好開心。
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些小菜以後,段碧海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接下來,翡翠要他躺在床上,他便興奮地上床,期待著可能會出現的旖旎畫面,不過很可惜的,他的頭才一沾上枕頭,什麼春光無限的畫面統統離他遠去,化成一片無止境的黑暗,而他,則安靜地在這靜謐的空間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