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天威堂才半個月,藍鈺便和師兄們棍熟,大家對這位常有令人發噱言行的「小師弟」可寵愛得很,有好吃、好玩的必然有她一份。
包括--召妓。
一群人簇擁著上青樓,頭一回涉足這風月場所的藍鈺簡直是瞠目結舌!
在八家村里可沒這種讓男人、女人公然調情的地方,她睜大眼瞧著一個姑娘坐到了男人大腿上,還由他摟著腰;還有別的姑娘被男人攬在懷里親得滿臉口水,可是卻沒半個人尖叫逃跑,在她看來簡直就不可思議。
「在這里的姑娘真的任何人都可以抱抱、親親嗎?她們家里的人知道嗎?」
她好奇地問坐在她身旁的二師兄,無法理解樓中女子任人摟抱時,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她們的父母兄長又是何心態?
「她們家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無可奈何。」方亢恆回答她︰「會來這里陪酒賣身的姑娘各有一番坎坷身世,大多是不得已的,慘一點的還是被親生父母賣進來,就這麼送往迎來度一生了。」
「被親生父母賣進來的?’她完全無法想像。「太沒良心了,這種父母該遭天打雷劈才對!」
他拍拍她肩膀︰「別憤慨了,咱們大伙來這溫柔鄉是尋開心的,談這話題多殺風景。」
「是啊,天天待在天威堂里全是男人,沒半點脂粉味,真是悶呀!」
「沒錯,真該建議少堂主多請幾個年輕貌美的丫環,在天威堂里做事的全是跟我娘差不多歲數的婦人,在我眼里看來已經跟男人沒兩樣啦!」
幾個師兄弟在等老鴇帶姑娘來時閑聊起來,話題卻全繞著女人身上轉,在藍鈺耳中听來實在乏味極了。
「干脆建議少堂主收女子為徒不更好?」她斜托著腮,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懶懶介面︰「到時操場上舉目望去皆是女子,可讓你們天天樂不思蜀了!」
她只是隨口說說……
但她那些師兄們一想像那坐擁如雲美女的「盛況」,就已經陶陶然地眼垂嘴斜,只差沒口水滴滿地了。
「我去上個茅房。」
藍鈺找了個借口先月兌離一下這「男人圈」,免得自己會憋不住一人一拳槌醒這些色鬼。
「不要!救命啊!放開我……」
找不到茅房的她正因為迷了路而發愁,突然听見有人高聲呼救。
「死丫頭,你就給我認命吧!沒人會來救你的,大爺我可是花了
大把銀子!」
「踫」地一聲,藍鈺撞開了一扇門,瞧見一個留著山羊胡子、員外裝扮的男人,正把一名女子壓在床上剝除衣物,她一驚,立刻沖上前把那員外一把拖離。
「喂!你想做什麼?」
藍鈺一把扯起棉被蓋住床上女子衣衫不整的身子,讓她有時間把衣服穿好,一面像座牆嚴守在床前,不準那員外再越雷池一步。
「我才要問你想做什麼呢!」被她這一拉整個人跌坐在地的陳員外,一站起身便氣急敗壞地反問她。「這女人是我花錢買的,你憑什麼闖進來壞我好事?」
「我--」
藍鈺張著嘴,卻沒法理直氣壯地回他話。
經過師兄們的「解說」,她也不是不知道這里做的是「人肉」生意,連官府都認可的,根本沒她打抱不平的份。
可是……听見有人呼救,她是怎麼也不能置之不理的!
「公子,救我!」
在她身後的女子拉住她的衣裳殷殷求救,藍鈺回頭一見那姑娘楚楚可憐的嬌顏上兩個清晰的五指印和滲血的唇角,一把無名怒火立刻在她胸口竄燒。
「你這小子再不滾,我就叫人--哎喲!」
財大氣粗的陳員外邊叫囂邊朝藍鈺逼近,卻冷不防地挨了她一記重拳,當場痛得他捂著肚子直叫疼。
「有錢就了不起呀?」藍鈺看見他就一肚子火氣。「老不羞!這姑娘年紀看來都足以做你孫女了,你做這種事小心報應到你于子孫孫身上,教他們一輩子為娼為妓、為奴為婢!」
「你……你……」陳員外氣得額呈目筋,立刻拉起嗓子直嚷︰「來人哪!來人哪!」
「快跟我走!」
藍鈺拉著已經下床的姑娘一起跑,雖然她自認拳腳功夫不錯,但要她以一敵三尚可,人數再多一點她可沒有十足把握帶人逃了。
不一會,在她身後偉來一陣吵嚷聲,不看還好,一回頭便瞧見五、六個橫眉豎眼的大漢個個掄棍追來,藍鈺頭皮便一陣麻栗。
「公子,您還是自己逃吧!您的恩惠小柔一輩子都會銘記在心,來生我--」
「我不會丟下你的!」
听她提到「來生」,藍鈺就曉得她有尋死的念頭,更不能扔下她不管了。
「既然我插手管了,沒救你出去我是不會罷休的!」藍鈺拉緊她的手。「別怕,我還有幫手呢!」
藍鈺是說給她安心的。
因為「幫手」在前頭喝花酒,根本不知道她上個茅房還兼「搶人」。
最糟的是她沒找到往前廳的路,倒是在亂闖亂撞中找到了後門。
「站住!」
後頭一堆凶神惡煞的叫嚷、追趕,藍鈺是不能折返尋路去找師兄們幫忙了,沒得選擇地開了後門帶人跑,沒想到那群人一樣追了出來。
「公子……我跑不動了……」
小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後頭那些人就快追上了,藍鈺看這情形只好做以寡擊的準備。
「小柔姑娘,這里離天威堂已經不遠,我在這拖住他們,你去就說你是我藍鈺的妹妹,他們自會收留你。」
「可是……」
「快走!你留在這也只會礙事,我打架時可顧不了你,還不快走!」
雖然放心不下,但藍鈺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小柔猶豫一會還是按她的先逃了。
「好。」她早就相中擺在人家牆邊的一根扁擔,抽起來便又多了幾分膽量。「你們想追上她,就得先打倒我再說!」
「找死!」
青樓養的一群打手早追紅了眼,看小柔逃了更是火大,幾個人沖向前當場就跟藍鈺大打出手。
一陣你來我往後,藍鈺打昏了一個、打傷了兩個,但還有三個跟她糾纏不休,她的力氣漸漸減弱,只是還咬牙死撐。
「我可是天威堂的人,你們要是打傷我,就是跟天威堂作對哦!」
「少嗦!」
本想搬出天威堂來嚇唬人的,沒想到這些人根本不理會她,還一怒打斷了她手中的長扁擔,半截扁擔差點打到她,一躲,左腿卻挨了對方擊來的一棍,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氣。
「臭小子,你死期到了!」
眼看三人三棍全向她攻來,藍鈺心里暗叫糟,握著半截扁擔的手已經開始微微抖顫。
突然,在她眼前銀光一閃,原本已快擊中她的三根木棍突然從三名打手手握處齊齊斷成兩截,重重地落地有聲。
「哇--」
在打手們的驚愕聲中,古淮天如神將般驀然降臨,護衛在藍鈺面前,已出鞘的寶劍在他手中閃著森冷寒光,深遭雙眸更是隱隱躍動殺氣。
「還要打嗎?」
他的語氣冷冽如冰,昂藏身軀穩如泰山,一動也不動地瞅視著顯然已被他飛劍斬棍嚇到的打手們。
「打!」
一見幫手出現,剛剛差點沒被人當狗打的藍鈺可不善罷甘休,立刻喊打。
「少堂主,我說了我是天威堂的人,他們卻說‘天威堂算什麼東西’,分明就是瞧不起師父跟你,該打!」
「臭小子,別以為來了幫手我們就會怕你!」打手之一開了口。「你搶了我們的姑娘,不還人休想走!」
「想都別想我會還人!」她朝他們扮個鬼臉,躲在古淮天身後放話。「你們打傷了我就是得罪了天威堂,少堂主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你被打傷了?要不要緊?」
一直冷靜以對的古淮天一听見她受傷的消息,立刻擔憂地追問。
「要緊?」她看得出他真的關心她,立刻雙眉一皺,像是十分吃力地忤著那斷掉的半截扁擔,憂憂淒淒地說︰「我的左腿只怕是已經被他們打斷--」
「可惡!」
她話還沒說完,原本是想息事寧人的他一改主意,舉劍便朝那群打手揮去,殺手們紛紛拔出預藏的尖刀以對,卻敵不過盛怒之下的古淮天,所有人手臂全中了他的劍,尖刀紛紛落地,只能一個個跪地求饒。
杵在一旁,藍鈺可看傻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雖然沒死人,但一地鮮血可駭人了。
沒想到一听說她挨打受傷,古淮天竟然那麼生氣,教他們一個個全為了傷她之事付出如此代價,真是太夠義氣了!
「全給我滾!」
迸淮天怒喝一聲,一群打手再也不敢逗留,一個扶著一個全沒命地逃了。
「啊--」
藍鈺輕呼一聲,臉兒冒起淡淡紅暈。
因為才將劍收回鞘,古淮天便在她身旁蹲下,面色凝重地模起她挨棍的右腿,雖然明知他是在察看她傷勢,但被一個男人在腿上模來模去還是讓她渾身覺得不對勁,一顆心老亂跳。
「還好,應該沒傷到骨頭。」
略通醫理的他確定藍鈺沒真被打斷骨頭,不禁松了口氣。
可一抬頭,月光下她微泛紅彩的雙頰忽然提醒他方才可是在模著一個姑娘家的腿,雖然剛剛他心無邪念,一心只在意她傷勢,但這會還是換他紅了耳根。
「能走嗎?」他鎮定心神,淡淡問她一句。
「應該能--啊!」
藍鈺才逞強跨出一步,沒想到一陣劇痛傳來,讓毫無防備的她差點腿軟跪地,還好古淮天眼明手快,一伸手便托住了她縴腰。
「小心點!」
抱著她,僅用女子的淡淡幽香傳來,不由得讓古淮天心弦一陣悸動。這還是他生平頭一次摟著一個大姑娘,也忽然發覺外表剛強如她,還是會有縴柔似水的時候。
「好痛……」
大概是扯痛了傷到的筋骨,疼得藍鈺寓不開古淮天,只能倚在他懷中皺眉咬牙,但她始終忍住不掉淚,瞧她這模樣更惹他愛憐了。
「下次在打抱不平之前,你應該會三思了吧?」
「我--」
抬頭一見到他幽深如夜的眸子,藍鈺突然忘了自己原本想什麼了。
「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本想抱她回天威堂,但顧慮到她此刻還是男裝打扮,就這麼回去太惹人側目,所以古淮天蹲背她,暫時將她當個男人。
「少堂主,你見到小柔了,所以特地趕來救我的嗎?她沒事吧?」
伏在他寬闊、厚實的背上,藍鈺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她比你好得很。」
「那就好。」她吁了一口氣。挨了這麼一棍還丟臉讓人搭救,如果還沒救到人,那可虧大了!
「好?」他提醒她︰「如果我再慢一步來,你現在肯定會--」
「肯定會像釋迦牟尼佛的頭,被打得一個包一個包的。」
她自個兒接嘴,形容得夠貼切,讓原本想訓誡她一頓的古淮天一想到那情景非但罵不出口,還輕笑起來。
「你真是活寶一個,都差點被人打斷腿了,還有心情調侃自己。」
「我總不能哭吧?」她可沒忘了自己此刻是「男兒身」。
「你哭我也不會笑你的。」換成一般女子怕此刻早已哭成淚人兒了吧?
「我相信你不會。」她在他背後甜甜一笑。「少堂主,你對我真的好好喔!我們干脆義結金蘭好不好?如果能有你這種哥哥--」
「不要。」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在烏縣,多少女子傾心于他,卻只有她得以和他朝夕相處、獲他青睞,而她竟然只想把他當哥哥?
「說得也是……」藍鈺不懂他心思,只因為他斷然拒絕而頗覺難堪。「對不起,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沒想到自己的身分就一時得意忘形--」
「我不是因為身分問題才拒絕。」壓下自己的氣惱,他為了不讓她覺得難堪而編借口。「我曾有個弟弟夭折,所以我不想稱任何人為弟,讓那人來取代他的位置,希望你能諒解。」
這是一半的理由,另一半當然是因為他並不想當她只是「兄弟」而已。
「原來如此啊!」她釋懷一笑。「我還以為是你這武狀元不屑跟我這平民百姓稱兄道弟呢,听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對了,差點忘了問你,那個叫小柔的姑娘真的是你的妹妹嗎?」小柔是這麼告訴他的,但他從外貌上實在看不出兩人相似處。「她又為什麼會被那麼多人持棍追捕呢?」
「呃……嗯……」支支吾吾了半天,藍鈺就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老實告訴他,小柔是她從青樓搶來的姑娘,他會不會氣得當場松手,讓她摔得一灰呀?
看來,她的麻煩還在後頭呢!
因為受傷的緣故,藍鈺頭一回在天威堂留宿。
客房里,氣氛異常凝肅。
為了不想繼續說謊圓謊,回來的路上藍鈺將自己闖禍經過老實交代,古淮天雖然沒當場把她揉成團氣扔掉,但也不再跟她說半句話了。
不過,他倒是沒將她扔下不管,還取來傷藥親自為她推拿。
撩起褲管,一看見才已原本白皙無瑕的玉腿上一大片的青紫和紅腫,藍鈺總算明白自己怎麼會那麼痛。雖然是從小練武,可從沒人敢這麼拿棍痛揍她,還好有古淮天替她出口氣,不然她可是一輩子都不甘心!
「會有點痛。」
迸淮天提醒她一句便開始和藥推拿,瞧他兩道眉全皺成一線,藍鈺也不曉得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一向無所顧忌的她就是不想再惹他氣惱,咬牙忍住不叫痛,也管不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
「你今晚這只腳最好別亂動。」推拿完,他幫她放下褲管。「等明早起來紅腫消褪就會舒服些了。」
「嗯。」
他起身到一旁將雙手浸入水盆里清洗,也借冷水降下他因這「肌膚之親」而突升的體溫。
「你可以進來了。」
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藍鈺正納悶他在說給誰听,就瞧見小柔有些怯生生地走進房來。
「我……」小柔絞著雙手,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我是來跟恩公致謝的。」
藍鈺不好意思地揮揮手。「道什麼謝嘛,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你別放在心上。」
瞧她那傻氣模樣,古淮天在一旁看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差點被人亂棍打死還叫「舉手之勞」?真是個善良到有點笨的傻女人!
但……他就愛她這性情。
「有一件事你們兩個似乎全忘了。」
他擦干手,坐回床側,冷靜提醒她們倆。
「藍鈺跟那群打手報了天威堂的名,即使心存提懼,我想青樓那,邊遲早還是會上門要人的。」
听他這麼說,小柔立刻白了臉。
「我寧死也不回去的!」她「咚」地跪地求救︰「求求兩位,千萬別讓那群狼心狗肺的惡人帶走我,求求你們了……」
她說著便垂首輕泣起來,看得藍鈺也跟著一陣心酸欲泣。
「小柔,你放心,他們想帶走你,除非先取走我的性命。」
藍鈺講義氣地拍胸脯保證,卻被古淮天狠狠白了一眼。
「別忘了,剛剛你的命才差點讓人取走,以後少拿自己的性命做擔保!」
「……喔。」
突然被他大聲叱責,藍鈺還真有些意外。她的命,他好像看得比她自己還重要,那麼生氣啊!
「不過,我一定要救她的!」她還是得先把話說在前頭。「沒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上,我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地看小柔再回去那種地方讓那些色鬼糟蹋,否則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他嘆口氣,看來她這愛管閑事的毛病會讓他將來的日子有不少爛攤子好收了。
「罷了,我替她贖身就是。」為了藍鈺的「良心」著想,他只好當一回散財童子。「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太好了!」她開心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少堂主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小柔,還不快謝過我們少堂主,你不用再回青樓了!」
「謝少堂主!」她連忙磕頭道謝。
「你起采吧!」他看了一下門外夜色。「這樣吧,今晚你暫時在這
住一夜,明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家,贖身之事我自會叫人辦妥,你不用擔心。」
迸淮天才說完,沒想到小柔又「咚」地跪下,連藍鈺也看得莫名其妙。
「拜托,干萬別送我回去!」小柔面露歡色,哀聲請求。「我爹娘已死,只剩一個好賭的哥哥,這回就是因為他為了還債才把我賣人青樓,倘若我再回去,遲早還是會再被他給賣了,請少堂主行行好,就留我在府上為奴為婢,也算償還您出錢為我贖身的恩情吧!而且……」
她遲疑半晌,看了藍鈺一眼又一臉嬌羞地垂下頭去。
「而且,你想留在藍鈺身邊,對吧?」古淮天一眼就看出小柔心事。「救命之恩,你想以身相許是嗎?」
一個岔氣,藍鈺一張嘴便猛咳不止。
開什麼玩笑,她可不要一個姑娘對她「以身相許」啊!
「別開玩笑了!」她沒大沒小地伸手便往古淮天肩膀一推,又羞又氣地說。「人家的終身大事你怎麼可以拿來笑?我……我不過是」個家無恆產的粗人,談婚論嫁還本--」
「如果恩公不嫌棄的話--」小柔羞答答地鼓足勇氣承認︰「小柔的確願意以身相許。」
「啊?」
瞧藍鈺瞠目結舌的傻相,古淮天在一旁可憋笑憋到快肚子疼了。
他倒想看看,她這假男兒要怎麼答復人家。
「不嫌棄……當然不嫌棄……」藍鈺一面干笑,一面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說才不會傷人家的心。「可是……啊,可是我已經訂過親了!」
她靈機一動,想到了可用這說法拒絕,還挺佩服自己那麼聰明呢!
小柔紅著雙酡說︰「我不介意做小,只要能陪在恩公身旁,我便心滿意足了。」
瞧藍鈺再次傻眼,古淮天再也忍不住,起身假裝沒事地走去推開窗,乘機背對著她們偷笑。
「呵、呵呵。」藍鈺干笑三聲,有種很想敲昏自己的沖動。「小柔,你的心意我十分感動,但我這個人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娶妻就絕不納妾,對感情忠貞不二的人,你我今生是沒有夫妻之緣了,不如我們義結金蘭好不好?」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愛跟人家結拜?」
迸淮天聞言不由得回頭調佩她一句。一個時辰前她才說要跟他結義,這會又「故技重施」了。
這回換藍鈺瞪他一眼!這種時候再扯她後腿太沒道義了,沒見她正煩著嗎?
「小柔,你願意做我妹妹嗎?」
不管古淮天了,藍鈺堆著一臉笑,掛上她自認為再誠懇不過的表情,就只為了不想讓身心已備受傷害的小柔再有絲毫嫌棄的感覺。
「既然如此,小柔也不敢強求。」她紅了眼眶,自嘆福薄。「能蒙愚公不嫌棄,收為義妹,這已經是上天垂憐賜我的好福份了,小柔當然願意。」
「真的?」藍鈺可大大松了一口氣。「那太好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妹妹,誰要敢欺負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停頓了一會,她又望向古淮天。
「少堂主,你會收留小柔在這吧?我這個做哥哥的可以保證她絕對會勤快工作,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不用你保證,我也會讓她留下。」他淡笑說︰「畢竟我花錢贖她可不是為了讓她哥還有機會再賣她一次,而是想給她重生的機會。
「文嫂」
他-喚,原本正在窗外不遠處提著熱茶要往別房的文嬸立刻繞了過來。
「文嫂,這位是小柔姑娘,從明天起她就在我們府里工作,你先打掃個房間讓她住下,工作細節明早再告訴她。小柔,你先跟文嫂下去吧。」
「是,謝少堂主收留之恩。」小柔先向他致謝,再依依不舍地看向
藍鈺。「鈺哥,我明早再來看你。」
「呃,好。」藍鈺微笑目送她離去,不過她那聲「鈺哥」可讓她冒起了一身疙瘩。
「沒認成哥哥,倒認了一個妹妹。」古淮天挺欣賞她這份機智。
「你非但做了好事,還多了一個妹妹,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呵,是啊。」她訕訕一笑,天曉得她可是捏了把冷汗呢!
「不過……」
他坐回床側,目光如炬地視著她。
「我要你老實說,你真的已有婚約了嗎?」為了確定這點,他不惜「威脅」她。「如果你不老實回答我,扯謊敷衍,就罰你被五雷轟頂。」
她瞪大眼︰「沒那麼嚴重吧?」
「就這麼嚴重。」
她歪著脖子想了想,又微賊心虛地探頭朝門外看了看。
「老實說就老實說,我才沒訂過什麼婚約,現在除了學武,其他事我全沒興趣,我那麼說只是不想讓小柔疑心我是嫌棄她而傷了她的心,可不是存心騙人的,這種善意的謊言可以原諒的吧?」
听她這麼說,古淮天總算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她要是早訂過親,那他可得「搶親」了。
「少堂主,這件事你可不能跟小柔喔!」
他點點頭。「我知道。」
「知道還不夠。」她不放心地朝他伸出手︰「我們勾指頭約定,你要是說出去就換你遭五雷轟頂,外加五馬分尸。」
他苦笑說︰「怎麼,你就那麼討厭我,還得加上五馬分尸這麼毒的誓呀?」
「我喜歡你啊,剛剛你說我說謊就遭五雷轟頂,也不是因為討厭我吧?發誓嘛,當然愈毒愈好,只要你守信諾就什麼事也沒啦!」
她爽朗直言,一點也沒發現自己月兌口而出的一句「喜歡你」讓古淮天快醉入蜜湖底了,痴傻地就伸出手和她勾指定約。
「阿鈺,我們听說你受傷--」
在青樓里找不到人而一路找回天威堂的方亢恆和眾師弟,一進府听說了藍鈺受傷之事全急急趕來,但一腳踩進她房里一看見古淮天,不用人喊口令便齊齊轉身朝後跑。
「全給我進來!」
迸淮天一喝,才跑沒兩步的他們就全乖乖模著鼻子走進房,「少堂主,那麼晚了還不睡啊?」
方亢恆被師弟推到最前頭「受刑」,自知大難臨頭的他立刻堆出諂媚笑臉討好,額角卻微微滲著冷汗。
「很好。」
迸淮天走到師弟面前,抿成一字的唇線旁掛著森冷笑容,光看就讓人不寒而栗。
「少堂主,其實我可以解釋的--」
他一掌輕輕搭在方亢恆肩上,只這樣便讓他閉了嘴;藍鈺在一旁看眾師兄戒慎恐懼的模樣,一點都不懂他們干嘛對古淮天敬畏成這樣?他這個人明明很好相處又很好講話的嘛!
「你這個做師兄的,竟然帶著師弟上青樓喝花酒?很有閑情雅興嘛!」
方亢恆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呵呵……就……喝點小酒而已嘛……」
「喝夠了?」
「喝夠了。」師弟們全異口同聲。
「很好,那你們現在酒足飯飽,體力一定特別好嘍?」
眾人面面相覷,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古淮天的問題才算「過關」。
「少堂主,你直接說要怎麼罰我們好了。」方亢恆雙肩一垂,認份說︰「習武之人不該涉足風月之地,那易讓人沉淪酒色、怠惰心性,師父再三教誨我們卻明知故犯,還帶著小師弟同行,做了壞榜樣,又害他受了傷,我們都知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了。」
迸淮天將搭在他肩上的手移開,斂笑肅顏,眸光淡掃過師弟們。
「看在你們知錯的份上,這次我就從輕量刑,按老規矩,待會每個人全去繞操練場跑上五十圈,我會親自監督,既然大家感情那麼好,只要有一個人跑不完,今大家就全別睡了,一起練拳到雞啼為止。」
藍鈺在一旁邊听邊詫異眨眼,若是要她受這種罰,她肯定一命
嗚呼哀哉,而這竟是師兄們受罰的「老規矩」?太可怕了!
眼前這嚴厲剛正的古淮天,真的跟一路背她回來還親自幫她推拿傷腿的溫柔男子是同一人嗎?
她干咽了一口氣,總算明白師兄們為什麼對他如此敬畏了。
「攆」走了一群垂頭喪氣的師弟們,古淮天一轉身就瞧見藍鈺用古怪的眼神盯著他。
「怎麼了?」他問。
「我在等你說怎麼處罰我呀!」她猜想自己肯定也是「在劫難逃」。
「喔,我差點忘了,那就罰你早點睡,我先走了,明早見。」
迸淮天微笑伸手輕揉了揉她發頂,寵溺說完便替她熄了燈再關門離開。
「要我早點睡……這算哪門子的處罰?」
藍鈺搔搔頭,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