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大街的迎賓酒樓是濟南最大的食宿打尖處,樓高三層,一眼望去豪華氣派,而里頭的裝潰布置富麗堂皇,飛橋欄檻、明暗相通,珠簾繡額、燈燭晃耀,口袋里沒銀兩的客人則不敢隨意蹈人。
即使有客人打定主意要進去花大錢犒賞自己一番,傲慢的掌櫃、店小二們還不一定會讓一般的閑雜百姓進人「參觀」,全得看酒樓內當時的生意夠不夠清閑,或他們的心情好不好而定。
可這日晌午剛過不久,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們卻全都垂下了腦袋,恭恭敬敬地迎進貴客引人北跨院,再以最迅速的動作送進一桌酒菜,然後遵囑離開北跨院院遠遠的,未得傳喚不敢隨意進人。
原來北跨院本就是最昂貴氣派的住宿精舍所在,而銀袍公子他們僅四人就包下了整個足夠住上十幾人的北跨院,于是被奉為最尊榮的貴客。
夜里,另一桌酒菜又送進,吃喝將盡時,俊逸公子的報告也近尾聲了。
「哪位喬可柔姑娘雖不是姐妹中最美的,卻是最多人上門求親的對象,全拜于她那清靈如仙的氣質所賜,可卻沒有人料到那居然只是她母親多年教導下來的表象而已,其實她的本性倒是滿活潑純真的。」
銀袍男子——齊天君懶洋洋地喝于了杯中的酒,他身後的清秀年輕人——小玄子立刻再為他斟滿。
「為什麼她大哥都為她安排作妾?」
俊逸公子聳聳肩。「因為他大哥要拉關系的對象大部份都已有妻室了,而十七姑娘的親娘已逝,自然沒人能為她爭取較好的對象了。」
齊天君淡掃一眼正襟危坐的青衫漢子。「原豪,你跟我出來也不少次了,怎麼還是如此拘謹?」
原豪不敢有絲毫放松的開口,「爺,屬下和爺同坐一桌已是大不敬,怎可再多加放肆呢?」
「出門在外,講究這麼多做什麼?」俊逸公子受不了地拍拍他的肩。「放輕松一點嘛,咱們是出來游逛的,你不要掃興嘛!」
「六爺,」小玄子不甚開心地斜睨著俊逸公子。「人家原將軍這叫盡忠職守,即使爺是出來游游逛逛的,咱們也不能忘了自個兒的職責哪2」小玄子口中的六爺,是齊天君的親兄弟瑞王爺——齊天文。小玄子原本要找一位大內高手隨行,不料卻讓齊天文知道齊天君要下江南,他便吵著要跟來,還拼命吹噓自己也是個高手,能擔負起護衛的職責。
然小玄子卻對他沒有多大的信心,天知道一向愛玩愛鬧的六爺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在練武上頭?萬一真出事了不需要人保護他就算不錯了,還想保護別人?說難听點,還真是個累贅呢。小玄子對齊天文硬是佔去了另一個護衛的名額極度不滿。
齊大文不在乎地聳聳肩。「我也有啊,我也很盡責啊,瞧,我不是替三哥查探出那麼多事來了I」「喔,」小玄子冷笑。「原來六爺改行當包打听了喔!」
「喂,小玄子,你不要瞧不起人哦,」齊天文抗議。「打探消息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像是去偷听她們談話而不被發現,身手也是要很不錯才能避開她們的耳目哩!」
「是嗎?」小玄子咕噥道。「那我看六爺干脆專職作密好了,還可以順手牽羊干一票哩!」
齊天文雙眸一瞪。‘小玄子,你……」
「夠了。」
齊天君淡淡說了兩個字,語氣不重,听來沒有什麼氣,可兩人一听便惱了聲,不敢再多說半字。他慢吞吞地干了酒,小玄子忙又斟上。
「老六,明大再去多探听一些,愈仔細愈好,明白嗎?」
「明白了,可是……」齊天文應道,同時小心翼翼地覷著齊天君。「我能不能問一下為什麼?三哥對那位十七姑娘有興趣嗎?如果是的話,何不干脆將她召進宮,或等待她進宮挑選秀女時……」
「你很羅唆!」齊天君冷然打斷他的話。
「喔,三哥,小的不敢。」齊天文連忙低頭認錯。
「活該!」小玄子,幸災樂禍地低語。
齊天君半閉眼。「你也很多嘴!」
小玄子脖子一縮躡儒道︰「爺,奴才不敢了!」
齊大君哼了哼,小玄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齊大文偷偷笑了笑,小玄子雖然恨喜歡和他頂嘴,但小玄于對二哥的忠心耿耿卻是毋庸署疑的,就看在這一點上,他還是幫點忙吧。
「三哥哪,」齊天文轉開了話題。「我知道咱們這回出門是為了躲太後,可早晚總是要回去的吧?到時候你又打算怎麼個應付法?」
「避過英禎的生辰,太後就沒那麼多借口……。」齊天君一逕淡淡的回道。
「我猜……」齊天文膘他一眼,順便把最後一塊牛肉放進嘴里。「你根本沒有意思要讓梅貴妃正付中宮吧?」
齊天君冷哼。「她不配,若非她是先皇賜予的太子側妃,太後又堅持是她為朕生下第一位皇子;要求聯厚恩以加,連妃讓她也沒資格坐上。」
「我也覺得不配,雖然她是後宮中最美的一個,卻是陰險狡詐、囂張跋扈得令人厭惡,但是……」齊天文又偷覷他一眼。「她可是太後的親佷女,國舅的長女,大皇子的親娘,我想太後不太可能輕易放棄吧?」
「那又如何?朕盡量避著與太後起爭執是孝心,並不表示朕怕了太後,非得听太後的不可。朕想做的事沒人阻擋得了,不想做的事也沒人能逼朕做。」
「我明白,不過……」齊天文猶豫了下。「太後生辰也快到了,她肯定會再提起,屆時你也不可能和她在壽宴席上爭吵吧?」
「當然不會,」齊大君依然是輕輕地吐語。「聯會在壽誕之前告訴太後,若她欲在壽宴上提起這事,朕會答應她,然後在立後翌日就質後,梅貴妃也得給朕進冷宮去待著。」
「哇,好狠!」齊天文驚嘆。「不過如此一來,太後應該就不敢提起了,誰不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出口的話沒一句做不到的!」
齊天君嘴角微微一掀,逕自恬然啜酒。
齊天文手里抓著雞翅膀啃著,嘴里還口齒中清地咕噥著,「其實要是太後逼急了,頂多讓梅貴妃搬進飛燕宮去,應該也是能頂過一時的。」
坤鳳宮位于皇上所居的干龍宮右側,是皇後寢宮,而干龍宮左側即為飛燕宮,也就是說能請進飛燕宮的嬪妃,其地位僅次于皇後,若尚未立後,便可稱是後宮之首了。而貴妃乃四妃之首,照常理而論,梅貴妃早該搬進飛燕宮去了,可齊天君就是不允,硬是不讓任何嬪妃住在他的寢殿左側。
齊天君冷冷一撇嘴。「若不是看在太後面上,朕早就將她打進冷宮了,怎麼可能讓她進佔飛燕宮?」
齊大文聳聳肩。「說說而已嘛,找也知道太後在嘮叨時也是很煩人的,尤其國舅又那麼急著要把大皇子推上太子的寶座,听說他幾乎是天天去找太後商量呢,太後不逼你才怪哩!」
「英幀苞他母親一樣不配,他資質魯鈍、生性殘忍,天下要是落在他手里,不消幾年就毀了!」齊天君輕蔑地說。
「那英蒲大概也不行了?」英蒲是齊天君次子。
齊天君搖頭。「軟弱無能之輩豈能擔當大任。」
聞言,齊天文曖昧地咧嘴一笑,他端起酒來向齊天君敬了敬。「那三哥就得再努力點,否則後繼無人喔!」
齊天君怪異的在齊天文身上溜了一圈,慢條斯理地說︰
「如果你能收斂一點玩世不恭的態度,或許朕可以把皇位傳給你,這樣……」
齊天文噗的一聲將嘴里的酒全給噴出來了,「你……你在開玩笑!」他驚恐地大叫。「我……我告訴你,三……三哥,你可不要害我,我……我可不想做那毀朝的人……大罪人哪!"他嚇得連話都講得結結巴巴起來。
齊天君見狀不由得莞爾。「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這不叫沒出息啊,三哥,」齊天文驚魂未定地吶吶道。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平常唬唬人還可以,真叫我掌理朝政,擔保不用三個月我就瘋了,頂多一年,紫陽皇朝就得毀在我手里啦!
齊天君搖搖頭。「算了,這些事不急著現在討論,朕相信自己不是短命之人。」
「是啊,是啊,三哥鴻福齊天,肯定能長命百歲,這些事不急著說!」齊天文滿臉余悸,趕忙再一次岔開話題。「還是先來討論一下明天要上哪去逛逛吧!」
「那就要問你嘍!」
「我?」齊天文一臉滑稽地指著自己。「我有這麼偉大,可以決定當今聖上的行程?」
齊天君依舊是懶洋洋的,他垂下眼瞼說︰「看你又探得十七姑娘什麼消息嘍!」
瑪瑙泉位于干佛山山腳下的濃蔭密林深處,溫醇甘冽的泉水從懸崖上噴泄而下,恰似嵌瓖玉戴上的顆顆珍珠,灑落在花木奇石之上,再匯流而成一個水光鑒人的泉池。泉池方圍畝許,泉水澄碧清澈,游魚清晰可見,環圍泉池的綠樹成蔭,繁花似錦,望去仿佛一副幽靜柔美的山水畫。
而此刻,清晨時分,一聲聲嘈嚷的笑鬧聲和縷縷炊煙卻殺風景地破壞原有的寧靜安詳,而罪魁禍首正是氣質清雅的「假仙子」——可柔。
只見她裙擺更是直接拉至腰間打了個大大的結,衫褲也卷到膝蓋上頭,手里抓了枝樹枝粗制的短茅,站在淺水中嚴陣以待自願擔當犧牲者的魚兒,一副十成十的淘氣野丫頭模樣,而小翠則站在岸邊大叫著。
「小姐,火升好了啦,你究竟抓不抓得到啊?」
「別吵啦,你看魚都被你嚇跑了啦!」可柔嬌聲抱怨。
「再等一下就可以了,你干麼那麼煩嘛,咱們哪一次來我沒讓你吃得心滿意足才回去的?」
「可是人家已經好餓了嘛!」小翠咕噥。
「你再出聲就不給你吃了喔!」
「好嘛,好嘛,人家不出聲就是了嘛!」
小翠安靜沒多久,可柔就抓到了第一條又大又肥的魚兒,再過片刻工夫,第二、第三條也上手了,于是陣陣香噴噴的烤魚香味開始飄起,在清風吹拂下,逐漸蔓延到四周,再鑽進隱藏在泉池側岸叢林間四人的鼻子里。
「哇,好香哪!」齊天文首先月兌口道。「我也好想吃喔!」
「我也是。」小玄子低低咕噥。
「你們剛剛不都有吃過早餐才出來的嗎?」原豪奇怪地問。「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齊大文嘆了口氣。「原豪啊,這非關餓與否,是肚里的饞蟲在作怪哪!」
原豪喔一聲就沒再說話了,而齊天君自始至終都僅是默不作聲地斜倚在樹干上,將深沉的雙眼凝視在泉池中的人兒上。看他那樣子,齊天文也死心了,他無趣地坐下來也靠著樹干打算補一下回籠覺,反正既是皇上中意的人,他再怎麼喜歡也沒用。
原豪和小玄子相顱一眼亦有了共識,看主子的態勢,大概會有很長一陣子不會改變姿勢了,于是兩人也各自找了個最佳地點或坐或靠地歇下來。
兩位小泵娘在吃罷魚食後便盡情地玩樂笑鬧開來。一會兒像小孩子似的追逐嬉打,一忽兒又嫻靜地摘花閑聊,可不到半晌又打起水仗來了,嬌脆銀鈴般的笑聲在這部林深處回旋蕩漾不已,如此的純真無邪、開心暢懷,令齊天君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
他心里暗忖,喬可柔並不是什麼大美人,與他後宮那些嬪妃們比較起來也不過是中上之姿而已。但即使嬪妃里那些屬于上上之姿者,美是美矣,但卻始終無法悸動他的心靈,甚至連些微的心湖波紋也沒能漾起。起初或許還會覺得有點新鮮感,可總是寵幸沒幾次後就厭煩了,特別是她們開始顯現爭風吃醋的丑態時,更是令他升起心頭火,恨不得再也不見。
而且後宮美女看多了,妖艷嬌媚溫柔婉約也不缺,卻從未有過這種清雅高潔的女人。如果她淨是那副聖潔不可侵犯的模樣,或許他會感興趣,卻也不會太過在意是否真能擁有她。女人嘛,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先是矜持做作一番,待要爭寵奪愛時,丑態便層出不窮了。
但她後來出人意料之外的表現,卻著實勾起他幾分興致來了,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繼而從齊天文口中得知,她其實是一個躲藏在姻靜端莊外表下的活潑女孩,還有著如此與眾不同的思想,他的興趣更是有增無減。
如今,他又發現當地在欣賞那個看似典雅仙子的淘氣姑娘無拘無束的歡樂嬉戲時,自己的心境也不禁跟著輕松開懷。
逗她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想,看她故作端莊,偶爾情急時再搞一點爆笑的舉動出來,那種情景,光想想地就忍不住要微笑起來。
「喂,老六,你不是想吃魚嗎?可以去抓了,不過你最好給我小聲點!」
三個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被齊天君一叫,全都有點茫然地坐起來,齊天文還不知所以的在原地轉了一圈,才看到齊天君早已走出一段距離,三人急急忙忙趕上前」瞧眼,原來兩位姑娘部躺在草地上探訪周公去了。
齊天文和原豪都下水抓魚,小玄子奉命去維持炊火不滅,三個人都離齊天君遠遠的,以免妨礙他觀賞美人的撩人睡姿。
今他稱奇的是,即使在酣睡中,十七姑娘亦是清麗素雅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遠山般的黛眉自扇般的長睫毛,懸膽般的瑤鼻,不點亦紅的櫻唇,她真的不是什麼大美人,可卻有著令人愈看愈著迷的魅力。
齊天君目不轉楮地盯著她,大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白女敕細致的粉頰上輕輕撫掌著。似乎能感受到騷擾的可柔黛眉輕壤、唇瓣微啟,同時略略偏了偏腦袋,紅唇卻恰好點在他的掌心中,就在那一剎那,齊天君忽覺全身一震,心更是漏跳了一拍,他下由詫異地縮回手來瞧了半晌。
罷剛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時間讓他去想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者再去試驗一下適才的感覺是否是錯覺,倏見可柔瑟縮一下,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就月兌下自己的外袍為她蓋上,然後望一眼另一旁的小翠,不必吩咐,小玄子立刻會意地月兌下外衫也替小翠蓋上。
接著又凝視片刻後,他忍不住再次把手放到她的粉頰上,有點猶豫地慢慢移到細細呼出熱氣的朱唇上,而後又一次閃電般的縮回手,他驚訝地在自己的手和她的紅唇上來目瞪視。
這一次更糟糕,至少停了三拍心跳!
偷偷覷視著他詭異行徑的齊天文悄悄湊了過來,輕問道︰「三哥,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奇怪哩!」
齊天君沒有回應,他還是疑惑地瞪著自己的手,惹得齊天文也忍不住朝他的手望去……沒事啊,手還是手,並沒有變成腳嘛!
齊天文實在很好奇,三哥很少……不,更正,是從未有過這種困惑的表清,不趕緊問個清楚,他肯定會吃不不。,所以他張口欲再問一次,卻被一聲輕細的嚶嚀搶先一步抓去了齊天君的注意力。
清若秋水般的瞳眸緩緩睜開,可柔愣了愣之後,倏起困惑之色,隨又闔上眼,齊天君兩兄弟幾乎听得到她數數的聲音。然後似乎是數到了十,她再次睜開雙瞳,但困惑卻是更深,接著令人頗為發噱的是,她居然舉起了雙手在眼前揮了揮,口里則喃喃咕噥著——
「我已經睡醒了,你們應該消失了,回去吧,回去你們的夢中世界吧!」
下一刻,齊天文隨即大大的爆笑出聲,不但令可柔愕然膛自,也驚醒了小翠,小翠猛的跳起來,驚慌地四處張望。
「怎麼了?怎麼了?」
可柔的小嘴兒張得大大的,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笑意難掩的齊大君,雙眸愈睜愈大,最後陡然尖叫一聲,「老天,找不是在作夢!」
接著,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開始放下褲管、裙結,小翠也匆匆過來幫她整裝。
在四個男人好笑的瞪視下,片刻之後,那個淘氣小泵娘瞬間變成了一本正經、幽雅婦靜的落塵仙子。
「真巧,又在此地踫上公子了,不知公子到此何事?」
她規規矩矩地襝衽為禮,聲調不再嬌脆活潑,代之以端莊斯文的話語,活月兌月兌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門千金,特別是那悠然自在的儀態,仿佛他們是這會兒才偶遇踫面,先前的出饃全當沒那一回事。
可她此等欲蓋彌彰的劇烈轉變,卻愈發引出齊天文更夸張的大笑,就連齊天君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小玄子和原豪也在一旁偷笑不已。唯有赧紅的雙頰透露出可柔的尷尬,可她的神情卻仍是一派沉靜淡然,秋水雙瞳淡淡掃過四人。
「請各位公了笑夠之後,再通知小女子一聲。」
齊天君頓時迷惑于心中摹起的不忍,他首先斂去了笑聲,也朝另三個笑不可抑的家伙投去警告的一瞥,收到警示的三人急忙收起笑聲,齊天君這才轉向可柔,抱拳拱了拱。
「「抱歉,姑娘,多有得罪,請姑娘萬勿見怪。」
「不敢,公子,昨日小女子承蒙公子相助,正感無以為報,哪敢為此等小事責怪公子呢。」
齊天文听到這麼文詔詔、死板板的對話,不只他們倆說得既別扭又可笑,才听兩句,他肚子里的笑蟲又想作祟了,可是……
「在下姓齊,敢問姑娘尊姓?」
「有勞公子動問,小女子姓喬,向齊公子請安了。」說著,可柔再次禮貌地襝衽了一次。
齊天君也再次拱了拱手。「不敢,在下等游逛至此,不想卻擾了姑娘雅興,心中甚感不安,不知姑娘可願讓吾等有補償之機會?」
「公子此言差矣,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涌,昨日之恩尚未回報,小女子怎敢為此等小事接受公子的補償呢?」可柔淡然拒絕。
齊天君微微一笑。「昨日僅是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尚請姑娘莫要掛懷,在下……」
「哇哈哈哈……拜托,饒了我吧!」
突來的痛苦笑聲中斷了兩人的「禮貌性對話」,齊天君頓感不悅地轉眼望去,卻只見齊天文抱著肚子跪在地上悶笑不已。
「你們……拜托,你們一定要這樣子講話嗎?能不能說一點人類听得懂得話?譬如我說的這種?」
齊天君雙眉一皺,正想發飄,耳邊卻又傳來一聲噗哧,輕細且迅即消失。他疑惑地回眼,可柔卻依然是眼觀鼻、鼻觀心,與適才的沉靜神情毫無二致,可是仔細端詳,仍可發現她的唇角在微微抽搐著,就如同她身後的小翠一般。
怒容旋即消失,齊天君不由得輕笑。
「這樣吧,請姑娘為我介紹一下濟南的風光名勝,我則回報姑娘另一頓烤魚大餐,如何?」
忍不住順著香味偷眼瞧了瞧,可柔暗暗咽了口唾沫。
「這個……呢……也好。」
片刻之後,瞧見可柔秀秀氣氣的啃著魚,齊天君忍不住想起適才她那種豪爽大方的吃相,還真是判若兩人呢。
可是……她這樣吃得飽嗎?他需不需要偷扔兩條魚到樹後,讓她去躲起來吃個痛快?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微笑一下。
在喬建文打發走這次的求親者之前,可柔是不能現身回去,于是她只能白天躲在瑪瑙泉抓角度三餐,因為即使是當地人也少有人知道瑪瑙泉的存在,濟南城內的泉水已經夠多了,毋需再往山里尋去,除非是有意游山玩水者才有機會發現。
至于人夜後,主婢倆就溜回涵香樓睡覺。
而從那天起,齊天君便天天來找可柔,每次他都會帶來各式各樣的吃食。她並沒有刻意去問他為什麼一直來找她,或為什麼帶這麼多東西來給她,因為她不希望他反問她為什麼大天跑到這兒來抓魚。
大家僅是談天說笑,然而雖然她盡量保持高雅月兌俗的儀態,但時間一久總是會有穿幫的時候。譬如當齊天文說些歷史故事給她們听時,說到奸臣迫害忠良的可恨,她會渾然忘我地憤慨大罵,講到有趣之處,她也會忘情大笑。
又或者齊天文故意戲弄她,在毫無預警下大喊一聲,「你大哥來了!」可柔便會驚跳起來,什麼優雅形象全顧不得了,三不管的把裙子一扯,拉開腳步就往林內深處跑去,找到一顆又高又大的樹就拼命往上攀。
這種「游戲」屢試不爽。
而齊天君也只是露出有趣的笑容,並沒有特意去提醒她,相反的,他似乎還很喜歡看她那些個爆笑舉動。
直到可柔終于可以回去的那天,她特地回到瑪瑙泉和他道別。
「齊公子,謝謝你這幾日來的陪伴,我真的很開心,但是恐怕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
一齊天君沒說什麼,僅是微笑點點頭,輕聲說再見。他從來沒有這麼輕松愉快過,甚至稱得上開心,他想,也許可以讓她住進飛燕宮去,令他隨時都能夠開開心心的。而可柔雖然心頭有些莫名其妙的悵然不舍,但她拒絕為男人情傷苦痛的心思卻依然堅定不移。
自由的心、自由的人、自由的生活,這才是她所追求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