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逐光終于恢復了過來。帶著靈活的身體,她又成了那個充滿生氣的逐光。
七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讓她和蒼不語之間起了一些變化。
一向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蒼不語有了固定的聚居地——竹樓的庭院。或許白日里,他需要苦行修煉,尋不到蹤影。但到了夜晚,他一定會打坐在竹樓的庭院前,讓逐光第一眼就能夠看見他寬闊的身影。
從前,往往是她說,他愛听不听的。雖然現在這種局面也沒能得到根本性的轉變,卻有了一點進步。依舊是她多嘴多舌地說著,偶爾他卻能答上兩旬,這樣的反應足以鼓勵她再接再厲繼續說個沒完沒了。
就像現在,逐光一邊圍著灶台煮著鮮筍湯,一邊唧唧咕咕地說著︰「蒼不語,你干嗎要住在庭院里呢?反正竹樓也很寬敞,你住進來不好嗎?」
他擺弄著院里的花花草草,簡單地丟下一句,「習慣了。」全意是︰我已經習慣了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吸取日月精華,天地之氣。
明知道他有他的堅持,她卻仍固執地想改變他的主張。「可萬一下雨怎麼辦?你要淋著雨過一夜嗎?」這島上只有一些山洞,如今他住在庭院里,可是連一個擋雨的地兒都沒有。
不知道是該感謝她的關心,還是嘲笑她的愚蠢,蒼不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想他法力如此之高強,區區一個屏蔽雨水的空間還創造不出來嗎?
逐光又 哩啪啦地說了一大通的話,直到鮮筍湯和粟米飯出爐,這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指使蒼不語用法力將竹桌移到庭院中央,她利索地拉過兩把竹椅,並且端上了晚餐。拿出兩個簡易的簞(古語中盛飯的容器)她各盛了一簞粟米飯,一簞放在自己手邊,一簞落到了他眼前,「吃飯了!」
他瞟了一眼香氣四溢的粟米飯,又瞅瞅她,堅決地推開,「我不進食。」
「我知道你法力高強,隨便曬曬太陽、吸吸地氣就成。可吃一點又有什麼關系?」她將簞重新推回去。
他不吭聲,手卻不接,以顯示他的堅決。
別以為這樣她就沒辦法!夾起幾塊鮮女敕的筍片,她將它們放到他的簞里。「你每天生活在這竹林里,就不想知道竹筍的味道嗎?嘗嘗看,嘗嘗看這山泉水調出的竹寶寶是個什麼滋味。」
她的話確有幾分鼓動性,他疑惑地瞧了瞧擎里的竹筍片,緩緩地拿起竹筷夾了一片送到嘴里。趁這工夫,逐光再加一把勁,「再嘗嘗粟米飯,它們兩個混在一起別有一番滋味哦!」
他所有的意識迷失在她的笑容里,撥了幾口粟米飯送到口中,那鮮美的口感立刻征服了他的舌頭、他的胃。又來了一片竹筍送到嘴里,他細細咀嚼了起來。果然像她說的那樣,別有一番滋味!
不用再多說什麼,逐光知道自己的計策成功了。扒了幾口粟米飯,她時不時地瞧著他,眼里承載了滿滿的笑意。
「好吃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是將迅速空了的簞重新遞到了她跟前,「還要!」
他真是不吃則已,一吃驚人啊!連吃了五碗,眼見著鍋都見底了,她只好將自己手中才動了半碗的食物遞到了他跟前,「吶!我的這份也給你。」
「你不吃?」
貪吃至此,他還不忘問她,真是難能可貴哦!逐光嬉笑著搖搖頭,「我吃飽了。」準確地說是看你吃我飽了。
他不再說話,非常認真地吃了起來,像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哦!她忘了,他從出生起就從未吃過東西,至今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了,比區區幾百年還長了許多。
他放下簞的同時看見了手邊的鮮筍湯,遵循味覺,他喝了個一滿不剩。美妙的滋味卻無法阻止他內心的思考——他越來越不像個神了。神該是沒有貪戀、沒有偏好的,再這樣下去或許他再過一萬年也到達不了神的岸途。或許真像月神所說的那樣,斷絕不了神魔的界限,他永遠只能是個半神半魔的怪物。
只是,他該斬斷神魔之間的交界嗎?換句話說,他該將她從他的身邊徹底地趕開嗎?
他該嗎?
心底有個聲音分明這樣告訴他︰你奮斗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就差這最後一年,你不能半途而廢。別忘了,你那愚蠢的母親用她的經歷告訴了你︰魔永遠是抗不過神的,所以你必須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神,你也只能做一個神。所以……
站起身,他默默地向她靠近,無語中,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麼了?不會是還想吃吧!現在可沒有了,明天!明天我一定做很多很多保你一次吃個夠。」逐光轉過身靜靜地看著他,黑色的眼眸中布滿了真誠。
就是那分真誠,讓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知不覺間,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肩膀。甩了甩頭,他選擇離開她的身邊。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不知所措地聳了聳肩,」他怎麼怪怪的?不會是吃多了想要排泄一下吧?」
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將這歸結為法力上的差別。誰讓她是法力低能的小妖精呢!當然不會知道這個半神半魔的法力強大者心中的想法。
算了,不去管他吧。
順了順垂在肩頭的烏黑長發,她揚起一個輕松的笑容攀上了竹樓。完全沒注意到,竹樓的茅草篷上有一雙金色的眼輾轉難去……
——*※*——
神界
星神走進神界正殿,遠遠地就看見坐在正位上處于迷茫狀態的日神。他的臉上有著些許沉寂,更多的則被落寞佔據而去。那雙原本神來變突的金色瞳孔早已變得黯淡無光,連束起的金發也似有著絲絲縷縷的牽絆。
他根本就不像個陽光之神!
從「那件事」發生後,他就一直處于這種狀態,只是最近好像又嚴重了許多。難道……難道他已經感覺出「她」的現狀?
其實,他遲早都會知道的,想隱瞞也隱瞞不了多久襄!只是沒想到,最後「她」竟會選擇這樣的結果。
星神長嘆了一聲,嘆去心底的遇思,緩步走上前去,「日神……」
「星神?」日神迅速收起眼底的失落,展開陽光明媚的神態對了上去,「你從凡界回來了?那邊的情形怎麼樣?」
「還和從前一樣。」星神簡單地一句話帶開。
惟一不同的只有他的心,那是一段遭遇,終究也只能成為一段易逝的過往。關于這一切,他卻不想告訴這個在凡界他該稱為「大哥」的日神。
「哦。」陽神也沒有多加追問。偏過臉,他低哺了一聲,「不語……不語他……還好嗎?」
顯然,星神也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這次去凡界,我沒有去看他。」
他一向避免去見那個孩子,不是因為他特殊的體質,事實上,他有些害怕見到他。總覺得他那雙金色的眼、黑色的發,再配上他冷例的氣質,對他們所有的神是一種控訴,控訴他們自以為是的殘忍。
日神完全不了解星神的尷尬,猶徑自地說著︰「月神去見過他一次,回來說不語的蒼島收留了一個妖精。她擔心不語他會弄出什麼亂子來,你去看看,好嗎?」
望著金眸金發的日神,星神突然沉找了下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為什麼?」
「什麼?」日神微整個眉,不明白他的疑問來自何方。
「我說,為什麼你不去看他?他是你的兒子,無論他的母親是神是魔,他終歸流著你的血,合著你的精氣。對他,你難道一點牽掛都沒有嗎?」最後一句,星神是喊出來的。
他的喊聲震撼了日神的心扉,垂著頭,日神將所有的感慨隱藏在了心底。
可星神卻沒有就此放過他,「不語——你叫他‘不語’,當年我將他抱到你面前,讓你為他起名字的時候,你就丟出了這兩個字。如果你根本不承認這個兒子,當初何不干脆將他和幻影一起推下去呢?」
「夠了!」日神狂地立起,全身燃燒著金色的火焰。
「不!不夠!永遠都不夠!」星神並沒有被那炙熱的火焰嚇倒,相反地,他的神志卻變得益發堅定,「就算幻影是魔女,可她畢竟是愛你的啊!為了愛你,她不惜拿性命做睹注,封住了體內所有的魔性,情願做一個低等的神;為了愛你,她甘心放下魔界,做一個魔界的叛徒,只為了守在你身邊;為了愛你,她冒著灰飛潭滅的危險生下了不語;為了愛你,她放棄神魔兩界的交戰,甘願受你一劍,承受永遠無法輪回的痛楚……面對這樣的愛,你還有什麼理由不滿足,你還有什麼借口做一個愛情里的叛徒?」
「你以為這所有的一切,我就不明白嗎?」日神吼了出來,將多年的感慨一吼而出,「你以為和她的相處中我就一點也感覺不出她是個魔的事實嗎?」
星神心頭一怔,「你……難道你早就知道?」
日神頹然地鐵進座椅里,喃喃自語︰「雖然我沒有你能夠預知未來的能力,但我畢竟是和她朝夕相處啊!魔與神有那麼大的區別,我怎麼會一點感覺也沒有呢?我只是等待著,等待著有一天她能親口告訴我,親口向我解釋一切。可她沒有!就連走到最後一步,她都沒有親口告訴我。誰才是愛情里的叛徒?誰才是?」
看著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哥將頭埋在掌心里,星神感同身受,他默默地坐到了大哥身邊,無言地給他以支撐。
日神抹了一把臉,斷斷續續地說著︰「長久以來,我總覺得當初如果沒有不語的誕生,幻影的偽裝就不會被揭破,那麼……也許我和幻影就不會走到那一步。潛意識里,我甚至將所有事發都怪罪在不語身上。其實我很清楚,這不過是我逃避問題的一個借口罷了。走到最後一步,不語沒有錯,幻影沒有錯,惟一有錯的是我……是我啊!」
現在的日神不是眾神之首,他甚至不是崇高無比的神,他只是一個在紅塵中痛失所愛的男人。星神給他一個男人式的依靠,「都過去了……所有的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再也無法挽回。」日神沉吟了片刻,深深地長嘆了一聲,嘆出這幾千年的悔恨。
「去看看不語吧!」星神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想看看他長成什麼樣子了嗎?九千多年過去了,你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小男孩,如今……該是個成熟、有擔當的……」
一時間,他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蒼不語。他不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他什麼都不是,卻又什麼都是。
日神和星神有著同樣的茫然,他比他還多了一分害怕,「不知道他恨不恨我?他……該恨我的。」
「管他那麼多呢?就當一個父親去看看遠在他鄉的兒子好了。」星神的直率來源自凡界的遭遇。
或許是受了星神的感染,日神重新燃起了勇氣,「我去一趟蒼島,神界就交給你了。」
星神點頭應承了下來,心神一晃,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說︰「日神,魔界最近很亂。」
「怎麼回事?」雖然魔界非他的直屬範圍,但私心里他總對那里有著特別的牽掛。
「魔界一直缺少一個名正言順的執掌者,這些年為了權力相爭而毀滅的魔愈來愈多。加上有些神態意挑釁,魔界的元氣著實消耗不少。」
日神金色的眼中放射出危險的光芒,「下達命令,不準任何神挑起神魔兩界的爭端。違令者取消神籍,降為凡人。」
「我會督促執行的。」只怕命令歸命令,該發生的事誰也阻止不了。具有預知能力的星神已有了大致的盤算。
這是一場浩劫,神、魔都逃不過一一誰也逃不過的浩劫。
——*※*——
日神就是日神,沒費多大力氣他就通過了蒼不語設置的結界來到了蒼島。
一路行來,他竟感受不到蒼不語的任何氣息。通通的,他看見了那棟帶著生氣的竹樓。不語……可在那里?微施法力,他降臨到竹樓前的庭院。
那里,有個女孩正蹲在地上玩耍。她的身邊圍繞了一只兔子,一對鹿,三兩只鳥雀,他們嬉笑著,耍鬧著,好不快樂。
女孩一抬眼發現了他,她站起身向他走來,「老伯,你找誰?」
老伯?這個稱呼讓日神有點茫然失措,更讓他驚慌的是這個女孩的眼神。她至始至終都是微笑著看著他的,那笑容好似從她的心底一直涌到眼眶,直人對方的心里。而且,這眼神給他一分熟悉感,似在哪里見過,可他又不肯定。
她——就是月神口中的那個妖精?日神暗施法力檢視起她的元神,沒錯!她是個石頭精。
收起法力,日神以最平靜的眼神看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甜甜地笑了起來,「我叫逐光,老伯您找蒼不語吧?」
「你怎麼知道?」日神轉念明白了過來,這座島上原本只有不語一個,現在多了她這麼一個小石頭精。既然他不認識她,自然是來找不語的。
逐光可就得意了,「我不僅知道這個,我還知道你一定就是蒼不語的父親。」
這下日神的表情可就真的只能用驚訝來形容了,這世間除了月神、星神和不語,再沒有誰知道神界之首的日神就是蒼島島主的父親。
很快,逐光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揭開了謎底,「因為你的眼晴——你和蒼不語有著同樣金色的眼晴。不過他的眼晴比你的好看,他的眼晴總是閃閃發光的,即便是沉默不語的時侯,也有著只屬于它自己的光彩。可你的眼晴一點光彩也沒有,死寂沉沉的。」
他沒有因她的話而生氣,反而輕笑了起來,「連這點你也能看出來?」
「因為我是追逐光芒的小石精嘛!」她毫不避諱自己的身份,反而引以為傲,「蒼不語去來野果了,估計一會兒就能回來。你要進竹樓坐坐嗎?」
「采野果?他去采野果做什麼?」他只是好奇。再怎麼說,不語也是法力高強的非人類,根本不需要食物果月復。
逐光並沒有想到這麼多,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采野果當晚餐後的水果啊!我負責做晚餐,他當然也不能閑著。他法力那麼高強,再高的野果也能來到,對于他的特長當然要好好運用。」
日神不禁失笑,原來高強的法力是用來采摘野果的啊!
苞著逐光進了竹樓,日神在書桌邊的一張竹椅坐了下來。他環視四周,發現這里的布置確有幾分家的味道。順手取下書桌上的一本書,他細細翻了開來。那是一本來自凡界的書,名為《洛陽伽藍記》。
「你喜歡游歷手記?」
「是啊!」逐光取來一個竹筒磨成的杯子,輕施法力,山泉水從天而降,剛好盛上滿滿一杯——她就會這麼一點小小的妖術。手一伸,她將水遞給了日神。
「我最喜歡游歷方面的書籍了,我畢生的心思就是追逐天地間所有奇異的光芒。可惜我的法力太弱,不能自由地游走于三界,只能看看這些書權當親臨其境。這些書都是我拜托蒼不語從凡界幫我弄來的,這棟竹樓也是他用法力建的,還有屋里這些擺設都是他弄的——我倒是想親自動手,可沒辦法!我的法力不夠,他本領比較高嘛。」
又是這個原因!日神有些為兒子叫屈,他好像是專門幫她辦事的奴僕一樣。可不語真的甘心做地的奴僕嗎?
「你叫他幫你做這個做那個,他都不會拒絕嗎?」
逐光睜著亮晶晶的黑眼楮搖了搖頭,「他不會拒絕啊,頂多就是用沉默表示抗拒。」
那還不是一樣!日神開始有些喜歡這個小石頭精了,「那你都用什麼辦法讓他心甘情願地幫你忙?」
「用吃的啊!」逐光將自己的詭計全盤拋出,「先做一樣好吃的東西騙他嘗上兩口,等他嘗出個中滋味,就可以將你的要求提出來了。那時候,你就是要天上的太陽,他也會射下來給你的。」
太陽?日神干咳了兩聲,沒想到自己掌管的本命物就這麼給送了出去,簡直廉價得可以。「他不會傷害你嗎?」
「當然不會!」對這一點,逐光有著出奇的自信,「不過,無月的夜晚,他會傷害他自己。」這才是她最擔心、最害怕的。
日神撩了撩落到肩頭的金發,他怎麼忘了?不語的體質屬于半神半魔,每當無月的夜晚,他體內的神與魔便會互相殘害。那種滋味他是怎麼一年年忍受過來的?
許多年來,他這個父親只顧慮到自己的感覺,似乎忽略了很多本應注意的問題,也錯過了很多本應擁有的感覺。
一陣風起,逐光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蒼不語……是蒼不語回來了!」
日神茫然地向外張望,只是一陣風起,他這個眾神之首的日神部沒感應到什麼,她一個小妖棺就能明察?
逐光提起裙抉,向庭院奔了去,一邊跑她還一邊叫嚷著︰「蒼不語!蒼不語你回來了?」
「你鬼叫什麼?」他現了身形,有點難以忍受地撩了撩耳邊的發絲。妖術低等,喊魂的底氣她倒是挺足的。
她完全不理會他的抱怨,只拿一雙眼盯著籃子狂瞅,「你都采了些什麼果?」
「你要的……什麼桑甚、紅果之類的。」妖格就是妖精,麻煩得不得了!可人家妖精長的都是狐媚法術,只有她——跟小孩子似的。
逐光猶不放心地翻了兩翻,「你確定這些鮮艷的果子沒有毒?」
「我的判斷力絕不會比你這個小石精差。」居然敢懷疑他的判斷力,這簡直是天大的侮辱。先不跟她計較這些,他還有最渴望的東西向她討——「你晚餐做好了沒有?」
「你就知道吃,你是豬啊!」一抬腳,她爬上了竹樓。他模模鼻子,緊跟了上去。「吃飯皇帝大」這句話跟她學的,據說來自凡界。
打起簾子,他一頭扎進內堂,那金瞳金發的身影讓他轉瞬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不語……」日神有些尷尬地立在大堂中央,「你不認識我了?」
瞥見他,逐光這才想起屋里還來了一位客人,「哦!我忘了告訴你,你父親來了。」
「你來做什麼?」不自覺地,蒼不語擋在了逐光的面前,用身體護住地。
反倒是逐光掙開了他的保護圈,「你這是做什麼?你父親來看你!」她上前一步,想要拉近他們父子之間的距離。沒想到,蒼不語的反應比她還快,一伸手,他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看出兒子橫生的保護欲是因為自己的到來,日神展出和善的笑容,「我不是沖她來的,你放心。」
蒼不語睇了他一眼,「別告訴我,你從神界到這荒涼的蒼島純粹是為我而來。」
「如果我說是呢?」
兩雙金色的眼眸交相輝映,彼此都努力地想從對方眼中解讀出更深層次的東西。那更深層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們卻又都不明了。
不管父子之間有著怎樣的糾葛,逐光百先忍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她拉拉這個的衣袖,又拽拽那個的衣袂。「你們都是法力高強之輩,你們不餓,我可餓了!我不管你們,我要開動晚餐。」
對她的威脅,日神還行,可每日的三餐時間卻是蒼不語期待已久的美妙時刻。尤其是為了這一餐,他還被她支使去采摘野果,他怎會、又怎能輕易錯過?撇下父親,他行動迅速地坐在了桌邊,捧起了居于自己的簞。
她是生氣了,還是怎麼著?竟然將他撂在一邊,自顧自地扒著米飯。平時,她可都會幫他盛好飯的。
不耐煩地用竹筷敲了敲箕,他還假咳了兩聲,以吸引她的注意。
別說!這招還真管用。逐光接過他手中的算站起了身,盛上滿滿的米飯,她將簞放在了……日神的跟前?!
「老伯,快吃吧!要不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嘍!」她熱情地為日神來了許多的菜,口里還不忘招呼他。
「他是神,不需要進食,那是我的。」蒼不語像一個小孩子,將自已的簞搶了回來。
逐光威脅的眼光緊盯著他的手,大有︰你再搶!你敢搶,從此以後都別想吃我煮的東西。
在她緊迫盯視的目光下,蒼不語極不情願地松開了手,將簞重新推到日神跟前,他還極為留戀地看了最後一眼。
蒼不語所有的小動作盡數落到日神的眼中,他偏過臉,心中為兒子幼稚卻可愛的行為笑開了懷。他比他想象中的要快樂,是因為有這個小石頭精吧?
見日神依舊生疏地立在那兒,逐光看不過去了,硬是拉著他坐了下來。「老伯,你快坐下來吃啊!就當是嘗嘗我的手藝。」
部到了這種地步,日神再沒有推托之辭。與不語對面而坐,他拿起竹筷試了兩口。美味啊!難怪兒子會為了一簞食,那麼沒形象呢。這樣一些簡單的素食竟能做出這麼鮮美的味道,試想這做菜的人一定有顆玲嚨的心吧。
一旁的逐光實在難以忽略蒼不語那隱隱的怒氣,她手掌一拍,微施法術,另一個嶄新的簞顯現在他眼前。重新撥上一簞米飯,她將它送到他跟前,「這下總可以了吧?」
雖不滿意,亦可接受。他開動筷子,美好的口感帶給他良好的享受。
看著他貪戀的樣子,她受不了地搖搖頭,「這麼愛吃,不會自己用法力變啊?」
「不是那個味道。」進餐的時候,他的話語更加簡明扼要。
日神將微笑的眼神給了簞里的食物——他的兒子啊!眼前成熟、率真、明快、自然的蒼不語是他的兒子啊!
有一種東西你永遠割舍不下,也割舍不了,它的名字叫「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