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中的女人是不是都這麼奇怪?
金山打著哈欠鑽進洗手間,做某件事情的時候最適宜想心事。這段時間池硯也不知怎麼了,成天精神恍惚。也不知她都在想些什麼。都說戀愛不能隨便談吧,要是談成了她這樣,好端端一個女生可就徹底地瘋了。
不知道用英語字典砸她,能否將她砸醒哦?
金山正思考著英語字典的幾大用處,忽然瞥見洗手台邊放置的奇怪小盒,上面還打著英文字母,她對這個比較感興趣。拿過來一眼掃到底,沒想到她從坐便器上跳了起來。
「池硯……池硯,你……」
正在收拾畫夾的池硯看到金山手中抖動的小盒,一把搶了下來,「這是我的東西,你怎麼可以隨便亂翻?」
「它不是你的東西,我還不管了呢!」欺負她書呆子,什麼都不知道是吧?「這是驗孕棒,這是你的驗孕棒?」她情願听到她堅決的否定,情願自己被池硯用英語字典砸暈倒。
叫池硯怎麼否定?她能否定一時,可否定不了事實。手掌緊攥著驗孕棒,她頹廢地倒在了地上,「金山,你一向很聰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該怎麼辦?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金山也慌了,「難道你真的……真的……」
她多希望只是虛驚一場,可事實不允許她再欺騙自己,「恐怕……恐怕有四十五天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剛讀大學,我會因為這件事而被迫停學。如果我告訴爸媽,他們非打死我不可,可是我又沒有經濟能力獨立生下寶寶。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金山,你告訴我,你快點兒告訴我啊!」
壓抑了許久,如果今天不是金山無意間發現了她的秘密,她也快撐不下去了。
她強烈的力道掐痛了金山,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事情的嚴峻性。她想不出任何解決的方法,但她卻知道這件事不該由池硯一個人去煩顴惱。
「去找他,去找惹禍的人。無論是責任還是麻煩,都不該你一個人來承擔。既然是他闖下的禍,你就該找他一同解決。他不是號稱‘降冥王’嘛!連冥王他都能降伏,這點兒問題一定難不倒他。」
是男人的,他就該出面解決。要一個女生為他煩惱,他算什麼東西?
金山的提議池硯不是沒想過,可一想到要將這麼麻煩的問題交給蕭何,她就忍不住地顫抖。她害怕,怕什麼?怕他承受不了壓力拋棄她;怕他連幻想的機會都不留給她;怕她連最後的依靠都一並倒塌。
「怎麼決定,他都有權知道,不是嗎?既然如此還不如早一點兒告訴他,兩個人想辦法,總比你一個人在這里手足無措來得強。」
他是孩子的父親?
對啊,她煩惱了這麼久,怎麼忘了最根本的問題。也許,她的擔心全都是多余的,他會很喜歡他們的孩子。他不是也說過嗎!他想要一個會彈鋼琴的女兒,一個可愛的女兒,一個屬于他們倆的女兒。
而且蕭何平時出手闊綽,相信多養一個寶寶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好了,這樣想著,池硯的心也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去找他,這就去找他。
他是「降冥王」啊!那麼睿智的降冥王,他一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大麻煩,或許麻煩也能變成驚喜。
他不是說過嗎!等他大學畢業以後會去維也納進修,她會跟著他一起去,在那里他們……還有寶寶一起過著美好的生活。三個人永遠不分離,永遠。
美好的未來描繪在她的腦海中,腳下的步伐也快了許多,她要將這些美好和蕭何共同去實現——和他,只和他。
她說了,得到的回答是蕭何對著鋼琴不停地抽煙,她甚至不知道他有隨身帶煙的習慣,她以為他是不抽煙的。
她不了解他嗎?這樣看來,她似乎真的不了解他。可她了解他的愛啊!這……這大概就足夠了吧?她不確定。
不知道這是第幾支煙,只知道鋼琴腳邊散滿了煙灰。順著那些蒼白的灰塵,蕭何向上望去,在他的注視下,池硯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是下意識做出的反應,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更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你確定?我是說……」他還想要煙,卻只模到空了的煙盒。手掌用力握緊,空蕩蕩的煙盒在他的力道下縮成了一團干巴巴的廢紙「我是想說,你確定……你確定你真的懷孕嗎?不會是虛驚一場?也許只是癥狀很像,其實你並沒有懷孕。或者,一切都是假象,是你自己嚇自己,根本就沒有……」
「不是……」
他修長的、用于彈鋼琴的手在空中隨意擺擺,輕易打斷了她的話。沒有看她,他只是自顧自地說著︰「也許什麼事都沒有,過幾天你會發現一切都是你的幻想,你根本沒有懷孕。我們不需要去擔心什麼,不需要……不需要……」
「是真的……」
「不不不!」他不接受她的回答,十根手指有著自己的主張,不停地在空中亂舞著,「不可能的,我們只做過一次而已,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巧的。怎麼可能?你想想,就那麼一次,怎麼可能那麼倒霉……」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將他停滯在空中的雙手拉到自己的小骯上,她不期望他為這突來的事件而驚喜,但把無辜的生命說成「倒霉」,她不能接受,那畢竟是他們倆的孩子啊!
棒著層層衣物,蕭何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溫度。真切的感覺一再提醒著他面對現實,現實就是他要親手殺了他們倆的孩子嗎?
在琴鍵游走多年的手指伸直,他的右手探向池硯的月復部。就這樣一直向前,再向前,恍惚間他看到自己的手穿過她的肚皮,觸模到了尚未成型的胎兒,他甚至看到了他的心跳,他的手指撫模著他的心髒,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讓那顆心從此停止跳動。
只要他握緊右手,就能親手殺了他的孩子,只要他……只要他親自動手……
「不!我不能!」
蕭何倏地收回自己的右手,像是被紅色的火焰燙了似的,「我不能殺了我自己的孩子。」冷汗從他的身體里不斷地沁出,他伸出雙臂將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池硯攬進懷中,心上靠著溫暖的她,這種充實的感覺讓他覺得安心,「我不能殺了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能……」
「所以……所以……」池硯簡直不敢相信,他是說他要這個孩子,他要他們的孩子,是嗎?那麼美的結局,她不敢說出口,怕一旦說出,美麗就此破滅。
那就讓他幫她說吧!「生下這個孩子,我們倆一起努力,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他虛弱的聲音听上去少了幾分肯定,即使如此,池硯還是願意相信他。
她相信他,相信他那雙能為她彈奏鋼琴曲的雙手足以撐起一片天,為她,為孩子遮擋風雨。
多年後,她才明白,當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時候,只有去相信她最愛的人,也是她認為為最愛她的人。
多年後,她才明白,這是上除了自己,誰也不值得相信。
「啪——」
重重的一巴掌扇在蕭何的左臉上,他捂著火辣辣的臉立在一邊,別說是解釋,他壓根不敢吭聲。
「你糊涂!」蕭嚴指著兒子的鼻子,伸直的手臂不停地顫抖,「你真是糊涂啊[我這個做父親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你簡直……簡直是……」
蕭太太一面安撫著丈夫,一面拉過縮在牆角的兒子,「別怪你爸爸生氣,這一次你做得未免也太出格了。你想想,從小到大,我們培養你容易嗎?你那麼有音樂天賦,一路過來眼看著就可以成為全世界著名的鋼琴家了,現在到好了,竟鬧出這麼大的事。」
這孩子從小就喜歡自作主張,這回好了吧?「你也要為你爸爸想想,咱們家那是普通家庭嗎?你爸爸今年就要升職了,要是讓人家知道他教育出的兒子竟然在外面添了個私生子,你叫你爸爸,還有咱們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政界最怕的就是丑聞,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蕭何不是不清楚,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除了找爸媽,他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正因為出身在進樣的家庭,他沒有獨立生活過,一切經濟來源全靠父母給予。他不知道這件事除了爸媽,還有誰能幫忙解決。
「媽,這件事已經發生了,要怪只能怪我太沖動,太不小心。現在說什麼都毫無意義,我跟池硯已經決定要生下那個孩子。我算過了,等她生下寶寶,我差不多也大學畢業了,到時候我會帶著她跟孩子去維也納,我們三個人在那邊重新開始生活。這個計劃完美無缺,我需要的只是你們的支持。」
「支持?」蕭嚴送給他的只能是橫眉冷對,「你要我怎麼支持你?我支持你,所有的人都會知道我蕭嚴的兒子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子不教父之過,別人會怎麼說我?怎麼說咱們蕭家,你想過沒有?咱們蕭家還要不要在這里住下去?我蕭嚴還要不要抬頭做人?」
蕭家!蕭家!爸心里想的就只是蕭家的名譽和他的政治前途,蕭何對此嗤之以鼻,「我還不想在這里住下去呢!男人們互相攀比,太太們也互相比著誰家的丈夫權力更大,誰家的孩子更有出息。人活到這份上,有什麼意思?」
「臭小子,你……」話說到這份上,蕭嚴干脆跟兒子挑明了說,「你以為你自己琴彈得很好是吧?告訴你,這世上鋼琴比你彈得好的大有人在,你那根本是小兒科。你之所以能頻頻在國內鋼琴比賽中獲獎,人家多少都看在你是我蕭嚴的兒子的份上。你想去維也納也得我幫你從中安排,別把自己看得多偉大,要不是我,你什麼都不是!」
「老蕭!老蕭,你有話好好說嘛!」
蕭夫人安撫了老的,安撫不了小的。蕭何被傷了自尊心,這結局他無法接受,「我才不稀罕做你的兒子呢!即使你不當官,我照樣能過得好。」
苞他耍硬脾氣是?父子倆都一個脾氣,骨氣上來了,誰也不服誰。蕭嚴今兒個就把話放這兒了,「我告訴你,你趁早給我把你那爛攤子事解決掉,你要是真抱個孩子回來,到時候別說是去維也納,我怕你連這邊的學院都保不住。」狠話已經放下了,老頭子拂袖而去,根本不想看到惹他生氣的那張臉。
這堆爛攤子還得做媽的幫忙收拾,蕭夫人坐在兒子身邊,先是沉沉地嘆了口氣,然後才進入正題,「蕭何啊!你還年輕,未來還難以預料。這時候憑著一股沖動作出的決定往往等你成熟之後會後悔,我們做父母的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走向一條錯誤的道路,要知道我們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不會害你的。」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方為勸服之上策。
「你爸爸今天的話的確重了一些,但他的心情你也該理解。總不能因為這麼一件事就將你整個的人生計劃都改變吧?你考慮考慮,媽媽相信你是理智的孩子,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更好。」
蕭夫人儀態萬千地站起身,臨走前她丟給兒子最後的承諾,也是最終的決定,「解決這件事需要多少錢,你盡避跟我說。但關鍵的是,這件事必須徹底地解決,不能留下任何不必要的尾巴,你明白嗎?」
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蕭何一人,疼痛順著左臉蔓延到全身,他卻絲毫感覺不到。腦子星空空的,池硯害怕雷電的表情,她閃躲的舉動,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全都鑽進了他的眼中,同時回蕩的還有父母的聲音,或是責罵或是勸說。
太多太多相左的畫面一齊擠進他的腦中,他頭痛欲裂,恨不得將身體分成兩半。
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他什麼也做不了。爸說得沒錯,像他這樣的鋼琴手實在是太多了,想要成為鋼琴家,沒有經濟背景,又談何容易?
難道真要像媽媽說的那樣,做個理智的人?沒錯,他知道怎樣做對自己更好,可是池硯呢?她又該怎麼辦?
如果連他都拋棄了她,她又該怎麼生活?
他不能,他不能這麼殘忍。
他不能做的太多太多,他能做的又有什麼呢?
手像是被設定了程序的機械,有規律地搗著盒子里的食物,雖然不願意吃,但池硯還是強迫自己吃點兒,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再給蕭何添麻煩了,她知道他已經很煩很煩。
算算時間,蕭何去找自己的父母已經有兩天了,也該回來了,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消息,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煩躁的思緒讓她的胃口更差了,放下叉子,她不想再面對這些令她作嘔的食物,還是去蕭何的寢室看看吧!或許他已經回來了,或許他正在等著將好消息告訴她。
將盒飯當成垃圾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抬起頭的瞬間她看到了注視垃圾才有的目光,那冷冷的眼神是送給她的見面禮。
「您是……「好眼熟的面孔,那張臉讓池硯想起了蕭何,「您是蕭何的母親?」
「你對我倒是不陌生啊?」尊貴的夫人是不肯坐在路邊的,即使是面山環水的綠陰地也讓她們覺得髒,就像面前這個女孩給她的感覺,「既然你已經認出了我,我也無須再繞彎子,簡單一點兒說吧!你和我們家蕭何的事我和他爸爸都已經知道了,你打算怎麼解決?」
為什麼是她打算如何解決?這件事蕭何也有權利給出意見的,這是他們倆共同背負的責任和問題,不該由她一肩扛。
「我想,我們的決定蕭何已經跟您說過了。」池硯挺直腰桿,堅決不讓任何人看扁,「這是我和蕭何經過認真思考作出的決定,希望您能理解,也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好會說話的女孩,難怪我們家蕭何被你迷得分不清方向。」蕭夫人對此根榷嗤之以鼻,「這種決定也能稱之為認真思考作出的決定?你考慮過蕭何的未來嗎?想要成為一代鋼琴家,他怎麼能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背起這麼重的負擔?我想你也知道吧?我們家跟一般的家庭可不大相同,他爸爸馬上就要升任政府高級官員了,我們這樣的家庭可惹不起這麼大的笑話。」
池硯的臉上剎那間失去了血色,她不知道,她什麼也不知道。跟蕭何在一起的日子里,除了甜言蜜語,除了你儂我儂就再也沒談過別的。她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也不想知道。
「伯母,你的意思是……」
「把孩子打掉。」蕭夫人說出這句話就像將不吃的盒飯倒進垃圾桶一樣簡單,在她眼里,池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對蕭何的未來而言都是該掃進垃圾桶的垃圾,「你還年輕,也不希望背著這麼沉重的負擔走未來的路吧!」
是!蕭夫人說了那麼多話,只有這一句說到了池硯的心坎里。她的確還太年輕,人生的道路才剛剛開始,她甚至還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要她拖著孩子過未婚媽媽的生活,她也猶豫難決。
看池硯臉上表情有著幾許動容,蕭夫人自認言語計策成功了。先打上兩棍子,她開始給糖了,「我們做父母的也不是一點兒人情不講,只要你肯拿掉這個孩子,多少錢你說吧!我們甚至可以資助你去國外讀書,你也是學藝術的吧?國外的環境會更適合你的發展。當然,等你學成歸來,你和蕭何如果還是想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我們也不是獨斷專行的家庭,我和他爸爸都是很開放的,對蕭何的婚姻問題還是很講民主的嘛!」
蕭夫人的話句句說到池硯的心坎里,太透徹了,竟讓她如入夢境,毫無真實之感。
說好了蕭何去找自己的父母商量,為什麼商量到最後他不來面對她,卻將她獨自一人丟給他的母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要借著她的手殺了他們的孩子嗎?
「您說的這些也是蕭何的決定嗎?」她只想知道他的想法。
「當然!當然是蕭何的決定,他是我的兒子,他想什麼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如果是,為什麼蕭何不親自跟她說?他可以說的,他可以說他不想要這個孩子,他甚至可以說不想要她。
只要他說出口,她會支持他的決定。為什麼他不說呢?他們兩人之間連最後的坦誠都不剩了嗎?
蕭何啊蕭何,你告訴我!
甩下自認尊貴的蕭夫人,池硯急匆匆地奔向蕭何的寢室,轉過那道彎,就快到了。她跑得太快,差點兒撞上路人。
「小心!」向珉伸手拉了一把那個倒霉的路人,這一出手,他只來得及看見池硯的背影。很熟悉的身影,他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她,或許她跟他熟悉的某個人很像吧!
「謝謝你。」
「哦!不用謝。」向珉不在意地擺擺手,不過是順手拉了她一把,不值得她感謝什麼,「你沒傷著哪里吧?」他上下打量著她,卻見她空出的雙手趴在地上,像是在尋找什麼,「你……你丟了什麼嗎?」
「沒……沒什麼。」
她漆黑的大眼楮盯得向珉很不自在,那雙眼楮太奇怪了,好像被一層霧擋著,無論看什麼都必須很專注,莫非她是……
他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立刻招來了女生強烈的反應,「我不是瞎子,我只是視力比較弱而已。我可以看見,我可以看見很多東西……很多東西……」
她不再找尋,裝作正常人直起身子這就要走。腳步剛跨出去,就被地上突出的棍子絆了一跤。讓她跌倒的不是別的,正是為她指引道路,她正在尋找的盲棍。
要強的女孩,向珉蹲在她的身邊,自認剛剛做錯了事,他不知道該不該扶起她,「你……還好吧?我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有點兒詫異。」如此美麗的女生竟看不見美麗的世界。
「我不要你可憐我,我不是瞎子,我能看見。我可以憑借顏色的不同,光線的強弱走在路上,我……我甚至能看見你。」因為今天的向珉穿了一件顏色很亮的衣服。
視力弱不等于完全看不見,她給予的信息向珉接受了,「為了表示我的抱歉,我請你吃飯吧!」蕭何不知道為什麼事煩惱著,聲明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他就將寢室全都留給了他!一個人吃飯太孤單了,找一個人一起去,感覺會好一點兒。
他想要扶起她,女生警惕地向後瑟縮了一下,「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跟你一起吃飯?」
「我叫向珉,是這所大學音樂學院作曲系三年級的學生,你呢?」
她不想告訴他,可直覺告訴她,陪她蹲在地上的他不是壞人。正是那點兒信任讓她喃喃地開了口,
「墨硯——文房四寶中的‘墨硯’合起來就是我的名字。」
向珉一怔,隨即將她攙了起來,「很好听的名字,沖著你的名字我請你吃飯。」
還有人因為對方的名字而掏錢請客的?。墨硯雖然覺得好笑,到底還是答應了他的邀請。盲棍被丟在路邊,忽略在陰影中。她的手埋在他的掌掌心里,他也一並擄獲了她的心。
一見鐘情大抵如此,即使看不見對方的容貌,看不透對方的情感,即使心比眼更盲,一旦愛上了,便是無能為力。
因為這份無能為力,從今以後墨硯希望他就是她的盲棍,如果可以,她希望永遠看不見,只為永遠牽住他的手。
池硯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然將盲女推到了向珉的懷中,多年後當她靠在搖椅上回想著這一段往事時,仍覺得上天安排的緣分簡直巧合得讓人害怕。
那時候她什麼也沒想,一心只想著要找到蕭何,將所有的一切問個究竟。
不停地敲著寢室的大門,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她看見了她「該」深愛的那個人。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要你等我的消息嗎?」
「你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給我消息?」
唇舌相見,這就是他們見面的情形?池硯覺得心痛,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之間走到最後,竟然走到了這步田地?
「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尊重你的決定,我會為你……為你殺了他。」
殺?多麼嚴重字眼,蕭何承擔不起,「我沒有要你殺了孩子,他不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雖然他的存在讓我覺得很煩,可還沒到非殺他不可的地步啊!」
「那你為什麼要你的母親跟我說那些話?」池硯要他與她一同品嘗被人踩痛自尊的心情,「你們家不是普通家庭,丟不起這個臉,你的前途不能因為我而毀掉。這些話你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不需要委托你的母親來說。我有耳朵,有自尊,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听的!」至于是否接受,那得由她來決定,「記住,我池硯不是沒你不行!」
她的一番話重重地踩在他的心上,踩醒了蕭何的責任心,「你在胡說什麼?」從她的話中他听出了端倪,「是不是我媽去找了你?她怎麼能去找你呢?」將煙丟在地上,他用鞋跟壓滅它,卻滅不了心頭的怒火。
從他的表情中,池硯得到了點滴安慰。至少她可以欺騙自己,那一切只是他母親的自作主張,他並不想拋棄她,更不想殺了他們的孩子。
站在他一步之外,她仰頭望著他的眼,煙在他們的空隙間穿行,她很努力,卻無法真切地看清她。
「蕭何,告訴我,你真的想要這個孩子嗎??只要你說不想,我會听你的話去醫院。」她沒有勇氣在十九歲的生命里就背上另一個生命,她不夠資格做母親,她知道……她知道自己會受到懲罰的。
可是,有了他就不一樣,如果是兩個人共同承擔這份責任,她相信一定可以。他是她的「降冥王」啊!那個任何事都打不垮的「降冥王」。
在她期許的眼神中,蕭何感到從未有過的責任。他的一句話決定著一個小生命的生死,那是何等沉重的分量?即便他承擔不起,也必須拿出男人的力量頂下來。
沒有勇氣殺了自己的骨肉,蕭何索性承擔下來。他就不信憑他彈著一手好鋼琴,還養不活自己的孩子。
「生下他!無論如何也要生下他,因為他是我們倆的孩子。」
「好,我答應你,無論再怎麼困難,我都會生下這個孩子。」只因為你說這是我們倆的孩子。
靠在他的胸前,池硯忽然好想听成曄的鋼琴曲,那種能讓她平靜下來的曲子,「蕭何,你彈成曄的鋼琴曲給我听,好不好?」
「為什麼一定要听成曄的鋼琴曲,我彈李斯特的曲子給你听不好嗎?」他已經很久不彈成曄的鋼琴曲了,指法也都生疏了。
池硯在回憶中尋找著,似乎蕭何很少為她彈奏成曄的曲子,倒是听他彈世界名曲的機會更多一些。話又說回來,跟他談戀愛後,她也再沒去過「成也蕭何」網站。大概現實中的愛情更適合他們吧!她這樣想著。
就在她靠在他的胸口胡思亂想的時候,蕭何正滿心煩躁地盤算著未來。爸媽那邊是再也指望不上了,如今他背著三個人的生活,究竟該怎麼辦呢?
二十一歲的男人第一次離開父母打造的天堂,稚女敕的翅膀如何承擔三條生命的重量,他飛出的每一步只會將他和他身邊的人拖進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