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峪,這是《打造城市》的策劃書,這是我和‘U’網執行總裁晉自懌的合作證明。哦!對了,‘u’網的廣告也已經輻射開來,相信這對你們廣告公司也有相應的好處。」四月將一些必要的文件、企劃拿給姜峪看,既然是合作,他就有權利了解《打造城市》。雖然是熟人,但她也不能坑人家。
姜峪沒太在意這些文字性的東西,他的眼楮一直盯著四月草綠色的身影。九年沒見,她的變化說大也不大。褪去了曾經的稚氣與傲慢,她在成熟中又多了幾許女性的韻味。
「我相信你,更相信你的才華。我知道,只要是你想做的,一定是最棒的。」
四月挑著眉提醒他︰「別忘了,咱們曾經的合作可是極度失敗的。」
當年送她去英國讀廣告創意的就是「風采」公司,那時候公司的掌舵人還是姜峪的父親,如今他接了父親的大任,沒想到又再度與她踫面。是天意還是有人刻意安排,她心里透徹得很。
她的平靜看在姜峪眼中成了一種偽裝,對過往她不該那麼沉靜的,這讓他感到失望,「四月,你還在意那時候的事嗎?合約撤消後,我求父親把你接回來,可是他說你不願意回來。」
「因為那時候的我不肯承認自己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廣告創意天賦,我想賭一口氣,證明自己沒有輸。」
商人總是現實的,一旦發現她失去子利用價值。當時的姜總立刻下令撤回在她身上的所有投資,甚至打算拿著合約起訴她,說她偽約,要她賠錢,她心里明白,打官司是假,借著她的余熱再為「風采」廣告公司做一回免費廣告是真。
然而那個時候她需要的是安靜,是寬容。她不想再回到鏡頭前、鎂光燈下,更不想再訃閃光燈刺激她已不堪重負的神經。
就在這時候,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日寸候,剛剛大學畢業到公司幫忙的姜峪伸出援手勸解父親放棄了打官司的念頭。她記得他的好,記得因為感恩而產生的朦朧情愫,更記得他為了討好自己的父親將她獨自丟在倫敦,一個人回來時的天氣。所以這麼多年,她從未找過他。若不是姜峪這次主動上門尋求合作,她根本不會求到他門下。
不是記恨,只是覺得沒必要。他對她的好有條件,要理由,求回報。他和冀楝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男人,她嘴上不說,不代表心里不懂。
「別再淡過去的事了,那時候我才多大年紀啊!什麼也不懂,只是任性地以為世界必須圍著我轉。現在回顧過往,感覺有點兒好笑,也有些傷悲。那段經歷對我來說是一輩子的財富,沒有十四歲時失敗的我,就不會有今天的四月。」
她真的成熟了,蛻變得讓姜峪有些刮目相看,正符合他的口味。只有這樣特別的女性才足以當他的太太,他算是要定她了。在追求她之前,他需要知道一件事。
「四月,那位男士是你的男朋友嗎?為什麼他一直看著我們?就好像……」就好像吃醋的丈夫當場捉奸似的。
順著姜峪的視線,四月捉住了想要躲閃的冀楝,還有他身旁向他們招手示意的日意——他們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應該沒听見什麼吧?我沒有說些什麼讓人誤會的話吧?
好笑的是,她在慌張些什麼?她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只是談公事罷了。即便她真的和姜峪在淡戀愛,那又如何?他們男未婚,女未嫁,即便相愛也實屬正常。冀楝又不是她什麼人,他憑什麼用這種被背叛,被傷害的眼神瞪著她?
只是,一想到上次冀楝在看到她和姜峪擁抱之後的冷言冷語,她就沒來由地後背冒冷汗,連寒毛孔都張開了。
「冀楝,你也在這兒?」
「嗯。」他點頭吐出不清楚的字音,原本一腔熱血的冀楝獨自將激情撲滅,他急著想逃開這種三個人的場景——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多了第三者就成了危險與痛苦的交叉點。
「我還有事,先回工作室,你們慢慢談。」
「等等!」姜峪突然站起身攔住了他,兩個男人互相對視,像角斗場上的勇士,誰輸給對方的眼神誰就輸了整場角斗。
四月第一次听到冀楝的嘴中竟能吐出如此殺氣騰騰的聲音,他輕扯嘴角,目光清冷,像她常用的表情。
「什麼事?」
「你是四月的男朋友嗎?」姜峪也不含糊。
作為商人,他已經將一切的利弊都算計好了。若他真是四月的男朋友,他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向情敵宣戰;若他不是,姜峪也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向她表白。無論冀楝給予怎樣的答案,他都打算向四月發起進攻——情場苞商場其實差不了多少。
冀楝橫掃過他的雙眼,凜冽的目光與四月有著幾分神似,「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因為我要追求四月小姐,總該了解一下自己的對手到底有幾位,實力如何吧?」姜峪高傲地昂起頭,輕蔑地俯視……俯視困難了點兒,冀楝的身高比他還多出幾厘米,「怎麼?你連這點兒信息都不敢透露給我嗎?」
不是不敢,是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冀楝沉默地望著四月,想從她的臉上尋找出哪怕是絲毫的信息,她卻先一步撇過頭不肯與他對視。
難道……難道她現在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余嗎?四年的時光到底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什麼?無謂的掙扎和不該有的糾纏?
從認識四月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知道兩個人之間的差別是如何巨大。他愛上了一個特別的女孩,就要付出特別的代價。她追逐夢想,他惟有追逐在她的身後。現在她的夢想近在咫尺,他沒有權利擋在她的身前阻止她追夢的權利。既然這個廣告商能成全她,他沒有理由替她說「不」啊!
「無聊!」
他說無聊,他居然說無聊?
四月的胸口涌起一團郁悶,姜峪的話語的確很無聊,但身為男人,面對挑戰,冀楝就以一句「無聊」來了結嗎?這四年來,他們的相處算什麼?當真在他心中她和芸芸眾生無所不同嗎?
她死命地瞪著他,想瞪出他的真心話。這一次,他避開了她的視線。
冀楝擦身從他們的身邊走過。有力的肩膀撞過姜峪。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體內的騷動因子足以打死一只老虎。
姜峪挑釁地沖他吆喝︰「喂!你這是什麼意思?沒膽說是不是?」
好!加油!打啊!揍他!左勾拳、右斜拳,再來一計後旋踢,打啊!怎麼不打呢?日意興奮地在兩個男人的側面指手劃腳,恨不得拉著冀楝的拳頭揍在姜峪的臉上。
偏偏她的激情帶動不了冀楝的戰斗欲,他冷冰冰地站在姜峪的側面,以同樣冷冰冰的聲音向他宣告︰「你想怎麼樣隨便你,與我無關!」大步走出他們的世界,他走進電梯,讓冰冷的鐵門關閉他冰凍的心情。
「喂!喂!冀楝,你……」日意試圖將他喚回,拳擊賽尚未開場,選手就自動退出,也太不把她這個裁判員放在心里了。
以姜峪精明的商人眼光,一眼就看出冀楝跟四月的關系沒那麼簡單。不過輕易打敗對手,這一仗他自我感覺大有「不戰而勝」的奇妙之處。他得意洋洋地想再接再厲,攻下四月這塊堡壘。
「四月,剛才我所說的話都是認……」
「關于合作的事我們改天再談,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這里的苦咖啡不錯,你慢慢享用。」
四月煩躁地向前走去,冀楝的離去帶不走她的受傷——與我無關?
他的「與我無關」是一種解釋說明嗎?說明她的感情與他無關,說明他的世界不再需要她的參與,說明明年的四月,他不再陪在她的身邊欣賞這江南春景。那以後……
以後,四月不敢想以後,他們之間似乎再也沒有了所謂的「以後」。
以後,冀楝不敢想以後,他們之間似乎再也沒有了所謂的「以後」。
背靠著電梯,他喃喃吟誦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四月的紀念》。念著念著,他卡在了第五段,反反復復就是那幾句,再也念不下去——
男︰沒有發現嗎?
女︰你在看著我嗚?
男︰我濕熱的脈搏正在升起一個無法訴說的沖動。
女︰真想抬起眼楮……看看你。
男︰可你……可你卻沒有抬頭。
女︰沒有抬頭——我還在翻著那本惠特曼的詩集。
冀楝的身體緩緩滑下,靠著電梯他不想站起身,只想離地面近一點,他怕……怕液體會順著痛處往下流。
再多的激情他無力訴說,他以為眼神可以交換最真誠的信息,最真摯的情感,最珍貴的瞬間,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四月的眼楮永遠高高地抬起,仰望著屬于她一個人的夢想天空,她看不見身旁的景象,也看不見他。
再也看不見了……
堡作!堡作!
女人用工︰作來麻痹失戀,男人借酒消愁。偏偏冀楝的酒量好得驚人,不想浪費兜里的鈔票,也不忍心把同事、朋友全部灌醉。他干脆做頭勤奮的老黃牛,錄完節目就去替同事的班,一直做到凌晨。
站在公寓樓下,他提心吊膽地向第七層望去,生怕出了電梯正好看到四月正在跟其他男人深情地擁吻。理智告訴他要伸展雙臂,深呼吸,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進自己家。可是在感情上,他還是很想伸出拳頭揍扁那個男人的臉。
大學期間,除了做筆記小弟、圖書管理員和接受專業的囊言訓練,他惟一用于放松心情的興趣愛好就是散打。沒有跆拳道、空手道那麼多的花哨,傳統功夫沒有別的好處,就是狠!打起人來狠!也「狠」管用!
捏緊拳頭,他步步為營,隨時準備向那個倒霉的男人出擊。他連理由都想好了,以為對方是,膽敢騷擾電視台同事。于是乎,他名正言順以小人之名行英雄之實,揍他個破相加心理脆弱。
冀楝活了二十三歲,頭一遭發現原來他做陰險、狠毒的小人很有天賦。
電梯「當」的一聲,就像拳擊場的比賽鈴打響。冀楝松松肩膀,揉揉手臂各個關節處,做好戰斗準備。
那是……那是四月的腳,她的腳怎麼會出現在走廊亡?難道真的有奸夫……呃!是情夫!他再上前兩步,卻看見四月蜷縮成一團,歪在他家門口。走廊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唇角蒼白無力,她在這里待了很久?
沒道理啊!上午的時候已經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他都說了那個死男人敢追求她與他無關,她還需要他給出怎樣的保證?要不要寫張說明書,拿去公證處公證啊?
怒火上心頭,再看她疲倦不堪的模樣,他又心軟了。半蹲子,他不在乎身上的西裝因為她而皺得跟抹布一樣。揉揉她的長發,他也只敢踫那里,誰讓頭發里沒有神經呢!
「四月,醒醒!回去躺在床上睡,听見了沒有?」
她眨眨惺忪的睡眼,模糊的視線漸漸對上眼前的面孔。他終于回來了,等得她以為時間都停擺了。
以前,每次她工作到很晚,他都會確認她到家才睡。雖然他從不說,也不讓她知道。但每次她晚歸看到他客廳里亮著的那盞燈,她都會覺得很安心。她曾經做過實驗,晚歸的時候他客廳的燈是亮著的,等她掏鑰匙進門,換了鞋在屋里轉一圈,再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對門客廳里的那盞燈就已經正式熄滅了。
她只不過等了他一個晚上,就覺得受不了,真不知道以前他等待的時間都是怎麼過來的。
「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你又關機,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
她無意識的話語透露她等他的信息,冀楝不敢有過多的奢望,站在門邊拿鑰匙開門,「我不回來,你不知道先去睡覺婀!,有什麼事,明天去台里找我不就行了嘛!」
「我怕你我理由不見我。」她倒是直白。
「有什麼事非得今晚談嗎?」要是為了那個什麼姜峪,他不想听,怕一整晚噩夢連連。他把自己弄得這麼累,就是為了換來一夜的安睡。
四月微蹙著眉望向他的側面,身子靈巧地越過他進了客廳,「你不是說我不知道你的臥房什麼樣嘛!所以我進來看看。」
那是他一時激憤說出的話,她要是真的進來看他的臥房,他還真不自在,「我臥房……臥房挺亂的,現在又……又這麼晚了,你……你下次再……再來吧!」呼哧呼哧!鍛煉了這麼久,他還是不能說謊,一說謊就結巴。
和你相處了這麼久,你說謊會結巴,我難道還不知道嗎?四月不動聲色地環視客廳,眼不瞅他嘴自動,「姜峪……姜峪他是……」
「我不想知道你的工作情況,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去辦公室的時候再說。」他不想听她的感情故事,除非故事里的主角是他。
你不听我還偏說——四月愣是跟他較起真兒來,「姜峪他是‘風采’廣告公司的總裁,你對這家公司有沒有什麼印象?」
冀楝是做電視主持的,又不是搞廣告業務,他怎麼會有印象?「他就是再偉大,我也不知道扒︰」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那個什麼姜峪有多厲害,更不想知道兩個男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他不耐煩地想打斷他們的談話,「我很累了,你看是不是能……」
不給他關上耳朵的機會,四月徑自說道︰「你還記得我十四歲時,曾經有一家廣告公司打算送我出國讀廣告創意嗎?」
一年前,他曾經听四月說過那段並不愉快的記憶。每想到她所受的苦,他都會自動抹去那層記憶,那是一種潛意識的反應,出于愛她的本能。
再度提起,他有些困頓。「風采」公司……當時包裝她的那家公司就名為「風采」!
「他是……」
「那個時候姜峪剛剛畢業,去自家公司幫父親的忙,他目睹了我整個從興至衰的過程。」四月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將她和姜峪的相識,他如何幫她擺月兌了官司,又如何棄她于不顧以電視獨白的語氣敘述了一遍。
冀楝听著听著,他的手為情所驅,攀上了她的肩膀。沒有更親昵的舉動,他只是環抱著她的肩,給她最簡單卻也是最安全的呵護。.四丹的手指牽上他的手背,她知道,這世界上如果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男人可以無目的地對她好,那絕對是他。
「姜峪是個很成功的商人,他將父親的廣告公司發展得很好。商人的血液頑固地流淌在他的體內,無利可圖的事他絕對不會做。這次他之所以願意贊助《打造城市》並非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身為成功商人的特長讓他看到了這檔節目將帶來的巨大效益。
「你想想,網絡和電視——這樣的兩大傳媒聯合起來,將帶來怎樣的轟動效應。即便節目不好,強強聯合帶來的震撼效果也已經是一種巨大的廣告,他這是在搶佔先機,你明白嗎?」
冀楝被嫉妒之心沖昏了頭腦,現在冷靜地听她分析,他必須承認,姜峪比他成功許多,姜峪連談愛情都隨身帶著計算器。可是,他冷靜的心無法分辨的是︰「你為什麼跟我解釋?」
「因為他向你表示他要追求我的時候,你說與你無關。」
她的臉色好可怕,那她希望他說些什麼?
冀楝的沉默惹得四月怒火更旺,光她一個人被燒死那多不公平啊!「冀楝,你再想想,像弛這種生意人,為了利益可以丟棄我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你不擔心他會把我賣了嗎?你也知道,我年幼無知。不經世事,往往遇人不淑。」最不淑的就是你!
她不說還好,一說冀楝更顯緊張。若是姜峪真心愛她,他倒也心安,若姜峪玩弄四月的感情。哼哼!他這麼多年散打可不是白練的。
沉默?又是沉默?四月翻了一個白眼,簡直要暈了。唉!她怎麼愛上這麼個男人,缺乏對愛情起碼的判斷能力。
算了,她就主動一次吧!誰讓她愛他呢!
「冀楝。」
「什麼?」
「我午餐是和日意一起吃的,當然——我請客。」
「哦!」
冀楝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東方日意就喜歡貪小便宜,從小到大專門找人蹭飯……什麼?四月和日意一起吃午飯?這麼說,她之所以等他到這個時候,跟他做解釋是因為日意的關系,難道……難道日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日意她是不是跟你瞎扯了一通?你別理她,她一個言情小說作家.別的本事沒有,編故事的理由一流。呵呵!呵呵呵呵——」
傻笑?原來他不說謊的時候都是用傻笑來掩飾騙人的技術?相處四年,這還是頭一次發現啊!
她漫不經心地玩著發尾,企圖緩和氣氛,主要是讓他放下戒備心理,這才好套他上鉤,「其實,日意也沒跟我說什麼。」
「沒說什麼就好!沒說什麼就好!」這才四月天,怎麼這麼熱啊?他汗都出來了,冰冷的。
「日意也就告訴我︰有些話不說白了,一輩子都弄不出個所以然。」
呃?這話什麼意思?冀楝的腦袋不停地旋轉,快了!就快找出關鍵詞了,「弄不出個所以然就弄不出個所以然吧!反正,有些話說與不說根本就沒什麼區別。」就像他們這四年的相處,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這種不進不退的關系——他認命了。
她可不認,憑什麼要認命?「日意還說,在新環境下,求婚不是男人的專利,女生也能做。她新寫的小說中,女主角為了突破跟男主角之間曖昧不明的關系,就向男主角求婚了,然後……」
還有然後?他的汗冒得更多了。
「然後女主角對男主角——霸王硬上弓。」
冀楝捂著胸倒在一邊,「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是吧?說說而已,他居然嚇成這樣?未免太純情了吧?「你還好吧?」四月擰著眉,比他還痛苦的模樣。她走去廚房準備拿杯水給他,剛打開冰箱,她就愣住了。呆呆注視著冰箱里的東西,她半晌沒吭聲。
她怎麼去了廚房這麼半天?不是出了什麼事吧?冀楝向廚房跨了幾步,輕聲叮嚀著︰「四月,別麻煩了,我沒事。」
沒听見聲響,他再度嚷嚷︰「你在干嗎呢?我有幾件東西給你,你上次說洗浴用的毛巾要更換,我幫你買好了,是你喜歡的草綠色,已經消過毒了,拿回去直接就能用,你走的時候順便把它帶走吧!」
她猛地抬眼,果然在消毒櫃里看到了草綠色的幾條浴巾。將裝了冰水的杯子遞給他,四月忽地轉身看到了客廳里用于裝飾的綠色地帶。有花,有草,有盆景,全都是她曾經種過的小玩意。
她出差在外,總喜歡買些小植物帶回來做紀念。可是,她實在太忙,幾天照管不過來,有些植物就奄奄一息了。她不想看到喜歡的東西在自己面前死去,就將這些半死不活的小東西交給他,隨便他如何處理。沒想到他全部帶回來養,居然也蔥蘢了這麼一片。難怪她看見他的書架上放著關于植物種植的書籍,原來卻是為了它們。
「這些植物你都沒扔啊?」
冀楝拿過旁邊的噴壺給植物澆水,它們長得很好,沒有辜負他的一番心血,「你交給我的東西,我哪敢扔?也許有一天,你還想要回去呢!」
「你傻啊!」四月莫名地動了氣,「我交給你的東西,又怎麼會再要回去?即便我真的找你討回去,你也不該給我啊!」
她在說些什麼呢?想他一個大男人,為了幾盆植物跟她計較,他還是冀楝嗎?
氣死我了——四月氣得直喘氣,日意說得對,這層窗戶紙是不捅不破,否則跟在他後面,等他一輩子,他也開不了竅。
今天,咱們索性把話一次性說個清楚。
「冀楝,別再隱瞞了好嗎?」她拉著他走到廚房冰箱前,打開門,她指著里面的東西,「這些牛女乃、方便面全都是我獨愛的牌子。如果我記得不錯,我辦公室里就放著這些東西,不管我怎麼吃,從未斷過貨。難道這世卜真有魔法嗎?」這魔法便是他!
不等他狡辯,她再將他拉到消毒櫃前,「我只是隨意提到要買浴巾,你就幫我買好了,還清洗、消毒。我不要的植物,你幫我養著,還等著我把它們要回去。你知道你的行為像什麼嗎?像一個丈夫,一個結婚多年的丈夫。」
天啊!別誤會,他不是想用這些手段捆住她的手腳,他只是依照本心做點兒什麼。不是為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心,「我不是……」
「別說不是!」四年了,她听了多少「不是」,她要听「是」。她要確定︰他是愛她,是想和她共度一生,是她今生該等的人。
「我不是傻瓜,你所做的一切我怎麼可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四年了,我們在一起相處了整整四年,你對我的好幾乎是沒有條件的。可是,你知道嗎?我希望你對我有條件,我希望你要求我給予同樣的回報。因為,我想給你,我想對你好,我想……愛你。」
四年的情感終于從嘴角流了出來,她不想再忍。日意說得對,當今社會女生表白、求婚,甚至霸王硬上弓都是跟正常的事,要特別她就特別到底。
「我愛你,四年了。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愛上了你。那次在後台見到你,明明是一副自信十足、穩奪冠軍的模樣,見到我竟然主動伸出手為我加油。你知道嗎?當時我真的很生氣,氣你的笑容,氣你伸出的手,氣你的掌心居然那麼溫暖,氣你竟然可以對每個人都露出無比包容的笑。
「我不要你包容天下所有的人,我只要你包容我一個人——所以,我更改了參賽作品,拿出自己臨時起意的挑戰心去挑戰你的目光,我要你這輩子都記住曾經在你意氣風發的時候敗給一個不起眼的女生。我要你這輩子都記住我,我不準你忘記。」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四月的挑釁;第二次朗誦比賽,她誤以為日意是他女朋友時的吃醋反應;他們合作當主持時的無語真情;表演《四月的紀念》之前,在黑暗中她印在他唇間的那一吻;她拼命鼓舞他進電視台工作……
往事一幕幕又上心頭,四年來每個四月串成一條線。冀楝的心情豁然開朗,原來……原來他早已擁有最完美的「四月的紀念」,只是他們都未曾說出口。
「你怎麼說?」她催促著要答案。
他卻只是端詳著那些植物,四年的感情涌在胸口,他不知道該先說哪一句。腦中惟一清楚的意識就是︰她愛我,四月愛冀楝;她愛我,四月愛冀楝……
他的呆滯被四月理解成沉默,四年的相處,她知道冀楝的行動總是比廢話來得實際,但從未想過,他的沉默竟給她這麼大的壓力。
接下來,他會說什麼?
對不起,我對每個人都很好,並不是對你有什麼特別,我想你誤會了——他當他是上帝擁有眾多的修女?或者,他是宙斯,已經色到男、女、牲畜不分,全然不拘小節的地步?
不行,越是猜測越可怕。
她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權利,拖著他的手向臥室走去。她要證明日意的話都是真的,她要證明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她要證明這四年來他愛她的心不比她少。
冀楝這下總算有了反應,他試圖擋住她的去路,不肯將最丟臉的一幕暴露出來。他準備了四年,恍如預備姿勢做了太久,腿也麻,頭也昏,身體沖不出去了。
「等……等等!里面很亂,我收拾收拾你再進去口巴!」
來不及了,四月粗魯地撞開大門,迎面看到了日意描述的畫面。他們第一次朗誦比賽時的合影,因為不習慣閃光燈,所以她下意識地轉過頭正好對上他偏轉的跟,四目相對,無語含情。
他用了電腦處理技術,將他們兩人相對的畫面剪切下來,放大數倍,那照片就掛在大床正對的牆上,像兩個人的結婚照。
「你不會想對我說,你之所以把它掛在臥房里四年的時間,只是因為你很喜歡這個鏡頭吧?」她上前一步,他後退一步,跌倒在床上。
回避了四年的問題,她不想再避了。她不希望下次哪個阿貓阿狗想從他手中奪走她,他又送上一句「與我無關」。
「是……事情是這樣的!」冀楝拼命從腦子里、心上搜刮形容詞,愛情來得太突然,他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先表白哪一句好呢?四年相守,該有個美好的開始。
他該說些什麼呢?「第一次見到你,覺得你很特別,後來漸漸地發現,我的目光止不住隨著你打轉。再然後……再然後……」
這一刻,他說什麼,不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四月今晚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把他的真心逼出來不可。
「沒有什麼再然後,再然後——我說了算!」
她再上前一步,冷冽的目光讓房間的顴色起了變化。冀楝嚇得向床上後退,「你……你要干什麼?」
「不干什麼。」她的手伸向他的外套,「日意說,言情小說里針對你們這種責任心過旺的男主角,最好的辦法就是造成既定的事實,這樣比任何語言都管用。」
呼!什麼時候他的襯衫已被褪到了一半?他覺得房間里的溫度都能洗桑拿了,「你……你想造成什麼樣的既定事實?」
「霸王硬上弓!」
那年四月,燕過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