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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菜也無憂 第八章

三天期限已到,湯貴名正言順地坐在「爛菜樓」的大堂里等蔡刀給予答復。他的手邊放著一張單子,那上面記錄了這些年來她所偷的全部食材。小到一棵蔥,大到一只熊掌,一件不少,一件不多。

難道說,他這個「殘湯館」的東家成天什麼事也不干,就盯著蔡刀的一舉一動,否則他怎麼對她做的每件壞事那麼清楚?

包奇怪的是,偷他的食材已經有三年的歷史,他都縱容了三年居然在那賦秋出現的三個月內,賦秋與蔡刀並肩走在大街上的三天內發布討債消息,這是不是有點兒太奇怪了?

「你到底想干嗎?」

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抱著一死的決心左右兩邊共同夾擊湯貴,人家早有準備,一干家丁守在門口,稍有點兒風吹草動,豬蹄子熬湯或是生吃猴腦這就能上桌宴各。

湯貴體諒他們護主心切也懶得跟他們計較,「我不想怎麼樣,想解決這個問題再簡單不過。讓蔡刀隨著『天下第一廚』的牌匾嫁到我們湯家,我也不虧待她,璨湯館從此更名斕彩樓。你們二位依然在此做伙計,幫工錢只會比你們現在多幾倍,絕不會虧了你們。這樣安排還有什麼不妥的嗎?」

不妥,完全不妥!

這人跟小姐作對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他們還只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就欺負小姐。可惜小姐生得高大,湯貴從小就打不過她,每每被丟過天井,踩在一邊,甭提形象有多難看。更令人震撼的是,雖然兩家開的都是酒樓,湯貴和小姐也都是從小就學廚藝的。但在小姐沒有失去味覺之前廚藝一直比湯貴好,身為男人,他真是很沒用的東西。

相比之下,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可就有價值多了。他不僅才學過人,財富也過人。他所經營的無字酒莊可是天下第一酒莊,專門供應宮里所需美酒,而且那賦秋的姐姐涼夏還和武後娘娘有密切關系。

左看右算,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得出異常相同的結論︰小姐要是能變成那夫人,那該多好!

這也只是他們這些做伙計的想想而已,湯貴都來了半天,也不見那公子出面把小姐搶到身邊。再這樣下去,要麼上公堂,要麼小姐可就成了「湯夫人」。

俺秋一貓腰,本想繞過大堂逃難去。姐姐諒夏似乎故意等著看他處于危機之中,硬生生地將他踹了出去,直踹到眾人的面前。

小猴子眼尖地撞見了,拖著他去見湯貴。

「那公子,你倒是說說話啊!」

「是啊!是啊!」朱二胖子扯了扯賦秋的衣袖,像在拉一根又粘又軟的面條,「那公子,您看這件事怎麼解決?」您就說一句,斕彩樓我要了,蔡刀我也要了,這不就結了嗎?

「咳!咳咳!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比較難辦。」賦秋冷汗開始下滑,扇子難得一次地發揮功用。

什麼難辦?你直接娶蔡刀為妻不就結了嗎?

這是我的終身大事,你少嗦。

那氏姐弟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彼此用心語做著交流,這游戲玩了二十多年都玩不膩,做壞事的時候尤為好用。

「湯東家,你想怎麼辦?」賦秋企圖推卸責任。

湯貴端正神色對著他,拿出男人間決斗的姿態,「我要斕彩樓,也要蔡刀。」他的態度明確,只看賦秋怎麼對答。

「你要……好,你要。」賦秋暗暗點頭,啥也沒說。

你瞧人家多豪邁,你看看你,沒用的東西--涼夏用心語在月復中直把賦秋罵了個狗血淋頭。賦秋只當沒听見,他這是顧不得許多。

這就完了?小猴子猴急地跳了起來,

「那公子,你倒是說句話啊!咱們小姐可沒打算嫁到『殘湯館』,咱們不能為了這三年的食材銀子把小姐給賣了,你倒是幫忙說說啊!」

說?說什麼說?

「要麼,這三年的食材銀子我付?」賦秋不肯定地探聲問道。

「不!不用,咱不用你這麼好心。」蔡刀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手里還端著一碗面,

「這里有一本蔡家祖傳的食譜,拿它來頂欠你的三年食材銀子,如何?」

「小姐--」

眾人齊呼,蔡家祖傳的食譜那是何等的重要,拿它抵三年的食材銀子,小姐到底想做什麼?

她只是想做一回自己,「湯貴,斕彩樓給你,蔡家的食譜也給你,條件只有一個,你要照顧好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如果你同意,咱們就此定了。」

「小姐,妳怎麼辦?」她的每言每句都是為他們這些伙計做打算,她怎麼辦?

湯貴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走入這步田地,他不想逼她,更不想讓她恨他啊!

「妳不需要這樣,我……」

「你閉嘴!」涼夏不客氣地踹向湯貴的小骯,踹到他閉嘴。這地方哪有他說話的份,她要為弟弟的終身幸福謀劃,殺了他都不為過。

蔡刀沉靜地有些壓抑,她輕描淡寫地說道︰「咱好辦,蔡家在姑蘇老家還留有幾畝地,幾間房,咱回鄉下怎麼過不是過。」蔡刀的聲音有些無奈,更多的是認命的冷漠。

她在後堂听了半晌,巴望著賦秋會出面解圍。她等了又等,等到的只是他的吞吞吐吐,三天期限已到,她不想再為難他,也不想再給自己無望的希望。到此為止吧!才子哪能配母熊?

手邊放著面,她拿起調料瓶順手將黑色的液體倒進碗里。正要吃面,小猴子驚叫起來︰「那是醋!」

她理也不理,依舊是一口一口吞下去。酸得眼淚直流,她只是吃著,卻不言語。這場景賦秋曾見過一次,那次是辣,這次是醋,她存心要讓他為難,是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決定嚇到了,湯貴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賦秋手中的扇子打開、合上,掙扎了許久,「妳不再做廚子了嗎?」

「咱當不了廚子,你知道的。」就像咱配不上才子,同樣的道理。酸酸的面湯充斥著蔡刀的舌頭,她依舊什麼也感覺不到,卻酸得紅了眼眶。

俺秋不甘心為她的眼淚所折服,他試圖堅持自己的原則︰「無憂宴還在籌辦中,妳不能在這個時候關閉斕彩樓。」

「一切就拜托湯主子了。」

「我……」湯貴還想開口,卻瞥見涼夏殺機重重的眸光。這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麼動起手來這般狠毒。他只好暫且閉嘴,把生命賠上那多不值啊!

蔡刀輕而易舉地將所有與賦秋之間的交集推得一乾二淨,他卻不容她輕易擺月兌。

「武後娘娘欽點『天下第一廚』的後人來辦理這場無憂宴,湯主子即便收下斕彩樓,取得『天下第一廚』的招牌,可他畢竟不是蔡家的後人。妳難道想以欺君之罪害死他嗎?」

他想做什麼?他不是一直不想辦無憂宴嗎?為何這個時候又牽扯上他,他到底想干什麼?難道他所做的一切還不夠嗎?他讓她變得不像自己,他讓她失去了原本那個耍著六把刀灑月兌到可以不顧流言的蔡刀,也還想怎樣?讓她連退回鄉下種菜的機會都不留?

「不辦了,我不辦無憂宴總可以吧!要殺頭,要流血,要抄家,我一個人擔著,反正蔡家只有我一個人,我除了自己,誰也沒有。」

涼夏一怔,撲上去抓住蔡刀的衣領,「妳……妳說出『我』了!」

所有的人用無比驚愕的眼神睇著蔡刀,連她自己都覺得震驚。除非刻意否則她都稱呼自己「咱」,從未這般自然地說出「我」這個字。

俺秋依稀靶覺到什麼,上次她在說愛他的時候也用了「我」。那是刻意,為了愛而刻意,這一次呢?

「我想和蔡刀單獨談談。」

「那我怎麼辦……」

湯貴話尚未說完,涼夏便一腳將他踢飛到門外--這一腳換來一個偉大的教訓︰別惹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能活在天地間而又沒被風吹倒,她一定有制服你的力量。

踢跑了湯貴,涼夏轉身去拉蔡刀,她極力想撮合蔡刀和弟弟,或者說她很想看看弟弟這一生到底要背上多沉重的包袱,如今這個包袱……夠沉,比涼夏看到的任何一個包袱都沉。

「蔡刀,妳跟賦秋去中庭聊吧!」

蔡刀沉默以對。j她怕自己的猶豫,更怕他冒出更多無情韻話語,她怕自己受不了。賦秋劍眉一挑,折扇輕舞。「妳怕了?」

「我不怕自己會對剛才做出的決定猶豫,也不怕你說出什麼無情的話語,我受得了,一定受得了--咱們這就去,誰怕誰?」

俺秋輕笑著跟在蔡刀的身後,兩個人甩下眾人去中庭單挑。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對視了一眼,同時間道︰

「小姐真的不怕那公子嗎?」

「欠湯貴的銀子我替你還,條件是你要繼續接受恢復味覺的治療,然後跟我合作辦無憂宴。」那賦秋看似清冷的話語中,蘊涵著無限權威,他的決定不容他人動搖,連她也不例外。

蔡刀也不是省油的燈,手里操著六把刀,她氣勢洶洶地瞪著他,「我憑什麼听從你的安排?我都說了我會用蔡家食譜頂那筆銀子,用不著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真抱歉,我就是屬狗。」換言之,這個閑事他那賦秋管定了。

他強盜啊?還要逼著人接受銀子的強盜嗎?

手握緊刀,蔡刀有種想砍了他的沖動。「都說了不要你管了,你想干嗎?不是說了嗎?我失去味覺跟你無關,你趕快回無字酒莊做你的大才子,你管我那麼多做什麼?你無聊啊?」

她這是什麼態度?賦秋被逼到絕境,月兌口而出︰「要不是妳說你喜歡我,我干嗎沒事給自己背包袱?」

蔡刀的臉頰在瞬間燃燒成紅雲朵朵,如此壯碩的女子臉紅紅的模樣甚是可愛,賦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一看,他的衣角被六把菜刀削去些許。

「妳……妳到底是不是姑娘家?」老天?你怎麼讓我踫到這種重量級包袱。

「我又沒要你背上我這個包袱。」她比他還凶,果然是熊字輩的!

俺秋也不甘示弱,好歹他也是中原大才子,哪容得尊嚴被這樣侮辱,這簡直是對他學識的挑戰嘛!挑戰他罵人的文采。

「妳以為我想啊?我最怕背包袱,還是這麼重的!」

蔡刀本想罵回去,可鼻子酸酸、眼楮酸酸,惟有張開的嘴巴嚼不出任何味道。她半張著嘴啥也不說,驀然的沉默反倒讓賦秋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是空氣中惟一的語言,不知道是誰先拉著誰坐在了中庭的花壇邊。花早就被當成做菜的調料拔光了;枯枯的幾根枝豎在他們之間,找不到絲毫才子佳人的浪漫,卻有著幾分柴米油鹽的真實。

「我不想愛妳的。」

她先開了口,心酸得不得了。他眉頭一沉,倏地發問︰「為什麼?」他有哪里不好?她為什麼不想愛上他?

「因為你不會愛上我。」說出這些話比她想象中的容易,「愛上你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你讓我變得不像我自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知道,從你第一天出現在我面前就知道。但我不死心,就像我明明不是成為天下第一廚的材料,可我就是不願認輸。只因我付出了,我不想空手而歸。殊不知,在追求答案的過程中,我失去得更多。」

她在說什麼?她的文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出的竟是他不懂的深刻。

「妳究竟想說什麼?」

「我曾經想過嫁給湯貴,了此一生。但我做不到,因為我還是喜歡拿菜刀嚇你--雖然涼夏姐姐告訴我,你的輕功、內功絕對能排進江湖前三名,你若是真的想殺我,只要動動手指就夠了。」

「妳究竟想說什麼?」

「離你遠遠的,離你的世界越遠,我就越有機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就像我惟有結束斕彩樓才能對自己的廚藝徹底死心,離開這段十六年的夢魘。」

她眨了眨眼楮,眨去眼底的血絲。賦秋凝神地看著她,竟發現她的睫毛長長卷卷的,好漂亮。甩甩頭,他怕自己中毒,中一種名為「母熊」的毒。

「我不管妳怎麼說,武後娘娘的無憂宴必須試著辦下去,否則不僅我的無字酒莊因此受牽連,連朱二胖子和小猴子也難逃此劫。」他說得危青聳听,天知道涼夏一句話所有的麻煩都能結束。才子的腦筋都很賊!

到底是人命關天,蔡刀不能全然不顧。她的肩膀塌了下來,連心底打定的主意電跟著松動。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是我想怎麼樣,是你妳怎麼樣。無憂宴一定要辦下去,對妳進行的恢復味覺的治療也不能停止。」至于其它的,賦秋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嗎!他不想跟一頭母熊過一輩子,在蔡刀的身上他找不到任何吸引他的亮點,他卻堅持背著這個包袱再走一程,哪怕只是一小段旅程。

他模稜兩可的態度激怒了蔡刀,六把剛剛收回來的刀再度飛了出去。「有本事你自己做無憂宴,我不管了!」!做就做!我那賦秋聰明蓋世,小小的菜肴還做不出來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平息自己過于激動的情緒,他們四目在空中打仗,誰都不肯讓步。終于,蔡刀為他的氣勢所動搖,將甩出去的菜刀再拔回來,轉身的一剎那只丟出一句「隨便妳」。

好!太好了!這一戰役那賦秋勝利。

「可是,」他困難地歪著頭自言自語,「為什麼米和著水放進鍋里,吃的時候就只剩下米,沒有水了?」

天!蔡刀手里的菜刀掉在地上,切掉她腳丫子前端的鞋底--他真的是才子嗎?屬豬的吧?

「你是豬啊?居然連火都不會生!」

蔡刀卷著袖子站在伙房門口叫罵,活像嚇死人不償命的財主婆子。別怪她粗魯,實在是伙房里的那頭豬讓人想「磨刀霍霍向豬羊」。

豪氣干雲說要成為廚子,親自掌勺為武後娘娘辦無憂宴。結果呢!那賦秋連生火都不會,灶台里火沒生起來,煙燻得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抱頭痛哭,也不知道賦秋到底怎麼弄的,等她買完菜回來罐伙房已經燒了半邊。

他要是不想讓她把斕彩樓賣給湯貴,也用不著想出這種辦法啊!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要知道在救火的過程中,他拿手中那柄名人題畫的古董折扇來扇風,結果火勢越來越大,他那把價值三千兩的古董扇就這樣與她不值三兩銀子的半邊伙房一起付之一炬。

算了,換一種安全些的本事學吧!將腰間的六把刀飛到他面前,想他內功、輕功絕佳,料想使菜刀應該問題不大吧!

俺秋倒是個听話的學生,接過刀模仿蔡刀的氣魄,隨意甩到半空中,只听見--

「那賦秋,你想謀殺親姐啊?」

涼夏狼狽地從屋頂上掉了下來,她本想伏在梁上瞧瞧弟弟學廚藝的糗樣,這不瞧還好,一閃神便見四把明晃晃的刀刃沖著她就飛了過來,要不是她身手敏捷,今晚的紅燒魚片主料就是她了。

道歉已經不起作用,賦秋的腦袋狠狠地被削了一頓。蔡刀趕緊將利刃收好,免得血洗「爛菜樓」。「怎麼還少兩把刀啊?」

是呀!涼夏也覺得納悶,她明明只瞧見四把刀想宰了她,還有兩把呢!她順著刀風劃過的方向望去--

「哈哈哈哈……賦秋,你的……你的……」

俺秋習慣性地模了模兩鬢青絲,自從第一次見蔡刀用刀刃削去了他瀟灑的發絲,他就一直在蓄兩鬢的發,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全部長齊。這一模,感覺不對。賦秋朝身後望去,失蹤的兩把刀插進他身後的木板里,有什麼地方不對。找到水盆,他以水為鏡。

毛!他的毛!他兩鬢的毛不見了!他兩鬢的毛又被菜刀給削了……削了!

沮喪就是這樣產生的,要不是賭口氣,賦秋真的不想再繼續為難自己。

「能不能……能不能換點兒別的教我?」他是真的不行了。

蔡刀也不為難他,隨便從菜簍中掏出一只鐵公雞丟給他,大氣磅礡地吆喝了一聲︰「去把牠給我宰了。」這可是廚子的入門功課之一。

想他大男人一個,宰一只鐵公雞應該沒半點兒問題吧!左手捏著雞脖子,右手操著刀,賦秋擺好劊子手砍死刑犯的架勢,這就準備動刀。

「你倒是快點兒啊!」他那是宰雞嗎?比宰人都痛舌。

俺秋心有不安,在結束一條生命之前為它祈福︰「人各有命,天各一方。作為一只雞,你該為人們的口月復犧牲生命。人故有一死,雞也有一命,所求莫大于死者,便可坦然去死。雞啊雞,你在我手上香消玉殞,也算福氣,你就……」

「你就快點兒殺吧!」他再不動刀子,涼夏想對他動手了。爹娘怎麼生出這麼個怪物,他到底是不是她弟弟啊?

俺秋深呼吸,氣運丹田,手起二脈,力宛狂瀾。刀刃漸漸接近雞脖子,眼看就要見血。他突然停下來,轉身對蔡刀嚷嚷道︰「我要殺了。」

「你殺的又不是我,不需要跟我打招呼。快點兒對付雞吧!」她不冷不熱,安靜地看著他的每個舉動,他讓她想起了五歲時的自已第一次摜死兔子的模樣--狗是打死的,鴿子是悶死的,而兔子……是摜死了再拿來食用。

「我真的要殺了。」

涼夏拿腳蹬他的膝蓋彎曲處,嘴里哺喃地念叨著︰「你怎麼還不去死?」

就快死了!俺秋閉上眼對雞脖子下刀,手指微松,公雞撲騰著不夠強壯的翅膀這就飛過圍牆,去尋找自己的求生之路。它脖子處飛濺的血花滴得到處都是。活生生一幅殺雞圖。

眼見著那只雞已經飛出牆院,賦秋也不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埋怨著︰「你還真是一只鐵公雞噯!居然不肯成為我們飯桌上的美味佳肴,真是一毛不拔。」他臉上分明掛著釋懷的微笑。

「那賦秋……」

「什麼?」為什麼蔡刀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只因為他不是做天下第一廚的料?

沒等蔡刀將厭惡之情道明,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急沖沖地從前庭奔了過來,

「小姐!小姐!湯貴來找碴了!您看咱們……」

他們的視線同時對上提著刀站在園子里的賦秋身上,半晌的沉默換來兩個大男人殺豬般的尖叫︰「殺人了!那公子殺人了!」

殺人?他?他連殺雞都不敢,還殺人?賦秋狐疑的眼神正對上蔡刀為他捧來的一盆水。

「自己看看!」她已經完全懶得跟他說話了。

水中的倒影滿身濺著血色,手中提著一把殺豬刀,怒目圓瞪,說他殺人了,毫不夸張。賦秋微微發怔,下一刻,他甩開刀,拿手指堵住嘴,扯開瘖啞的嗓音大喊道︰「殺人了!那賦秋殺人了!」

涼夏翻著白眼,很想揀起地上的刀殺了這個白痴弟弟。原來,才子也不是什麼都在行,至少在廚藝這一塊,那賦秋這個蠢豬就完全不行。

「殺人了!那賦秋殺人了!」

誰?誰敢在這個時候添亂,嫌她還不夠煩是吧?蔡刀猛地轉身,以殺人般的眼神瞪視著來者。

「好你個湯貴,你又想干什麼?」這話是涼夏發問的,敢跟她弟弟搶女人就要做好送命的準備。想來她昨天的那一腳踹得還不夠恨,只是將他踹出門而已,應該將他直接踹上病床的。

害怕歸害怕,但自己的終身大事究竟不能耽誤,湯貴存夠了底氣,訥訥地開口道︰「我……我來跟蔡刀談……談一談。」

「談什麼談?有什麼好談的?」涼夏擋在蔡刀的面前,像老母雞護著小雞,

「不都說了嗎?蔡刀要跟賦秋合辦無憂宴,等所有的一切安排好了以後再說。」

湯貴凝神望著蔡刀,他在等著她的答案。「妳怎麼說?」

蔡刀愣愣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原以為那賦秋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卷起袖子做廚子,他的恆心讓她為之動容。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軟弱,因為一點兒小小的感情問題就放棄無憂宴,放棄恢復味覺的機會,放棄十六年來所學的廚藝。值得嗎?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我……」

「我跟你談。」賦秋擦了把臉,以干淨的面容迎接湯貴挑戰的眼神,「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咱們進屋談吧!」

湯貴震住神色,以男人的姿態甩開袖袍朝屋里走去,賦秋緊隨其後。蔡刀繃緊心弦緊隨其後,賦秋猛地轉身以手撐著她的肩膀。

「別跟來!」

「這是我的斕彩樓。」

「這是男人間的談話,你走開!」賦秋決然地推開她,甩開大步走進屋里。

涼夏伸出雙手捧住自己的眼珠子,什麼時候這小子變得這麼有威嚴,她都不曉得噯!男人間的談話,不可以听嗎?

兩個女生對望了一眼,不可以听?那……那就一定要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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