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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開丫子追趕愛 第7章(2)

董克成不想同他討論人性的美與丑,他只想贊美自己今日的成功。

「老頭子當時並沒有想到一旦出賣專利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只是想盡快讓自己的成果得到肯定,所以讓我同韓國這家公司談談這筆生意。我故意抬高價格吊韓國人的胃口,偏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得了怪病的家伙跑來找我父親醫治,醫生對于疑難雜癥就像游戲高手面對更具挑戰的游戲一般,老頭子使出渾身解數。

「治療到一半,那家韓國公司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聲稱要全程監控治療過程,並且要老頭子對所開的方子一定要保密,一旦合約談成,這些方子也將歸他們公司所有。老頭子一听這個不樂意了,他背著我找了律師咨詢,回來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回絕了那家公司,聲稱他的集錄屬于所有中國人,屬于整個人類,絕不屬于哪一家公司。

「他這是在把我往絕境上逼啊!我已經收了那家韓國公司的定金,一旦違約是要賠付巨額損失的。我們為此吵了起來,我告訴老頭子如果這次他執意如此,我就再不認他這個父親。他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老頭子從哪里弄了那麼一大筆錢,他居然賠了所有的違約金,然後就徹底消失了——我們爭吵的那晚竟成了我最後一次見他。」

他的敘述平靜、條理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緒,好像在說的是多年前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從他的嘴里,謝奇烽這樣習慣分析別人心思的領導者也听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對父子用爭吵作為最後的訣別,一個父親深居山野,收養山妞,直到死也不曾再提及自己唯一的親生子。

這些事實烙印在董克成這個兒子心中,到底意味著什麼?

當真全然無味嗎?

「我拿著韓國人事先付我的定金購置產業,這些年活得還不錯。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喝到阿哭煮的草藥茶,我赫然發現那味道和我小時候每次考試前老頭子煮給我醒腦寧神的茶竟然一模一樣。

「這麼多年了,我喝過天下的草藥茶從來沒有喝過跟老頭子煮的完全一樣的東西。事實告訴我,這個煮草藥茶的山妞跟老頭子絕對有關系。我托了些朋友要他們去找阿哭開方子喝草藥茶,結果我驚奇地發現阿哭開的方子竟然和老頭子完全相同。

「至此我開始派人調查阿哭,我甚至親自去了茨中,花點小錢找幾個沒見過城里人的山民,用不了兩天我就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相信老頭子絕不可能把那本集合了他畢生心血的集錄帶進墳墓里,那會在哪里?當然是交給他最親最愛的阿哭了。

「在從茨中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怎麼從她手里拿回老頭子的那本集錄,老頭子那兩個徒弟突然沖出來在我意料之外,本來還想著怎麼擺平他們,到底是謝家財大勢大,沒花什麼工夫就搞定了,倒是便宜了我。」

他的洋洋得意讓謝奇烽看著想吐,早就覺得這個董克成看著不像什麼好人,也不可能那麼簡單就幫阿哭開茶湯鋪子,到底還是給他料中了吧!

「有些事好解決,有些事卻不是那麼好辦,這次的事就不是那麼容易搞定了。」謝奇烽雙手一攤,很爽快的模樣,「開條件吧!要怎麼樣你才肯把集錄讓給阿哭。」

「謝家不是有錢嘛!出錢吧!我已經向幾家國際大的制藥企業發出了邀請,一句話,價高者得。」董克成厚顏無恥地朗朗笑道,「我這個人很公平的,不分國籍,不分種族,不分貴賤,總之誰出的錢多老頭子畢生的心血就歸誰了。」

無恥!

「簡直太無恥了!」

謝家人听完了謝奇烽的話紛紛咬牙切齒,姚瑞拉的激動本性再度爆發,「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沒良心的兒子?要是生了這種兒子還不如斷子絕孫呢!」

「就是就是。小仨啊,你皮歸皮,要是跟那個董克成似的,別怪媽以後不認你。」

「不但你親媽不認,我都不認你。」

謝小仨舉手抗議︰「瑞拉,你本來就不是我媽好不好?」

「不是你媽也可以不認你。」

很難得的,前任謝夫人和現任謝夫人口徑一致,連她們自己都不太習慣。

比起那些不切實際的感慨,謝傳雲和阮流蘇一致認為,先想辦法替阿哭保住那本集錄比較合適,「那本集錄如果落到董克成手里,可是叛國叛人類的滔天大罪。」

謝奇烽也正是為這事犯愁呢!「我了解過了,董克成不是危言聳听,的確有幾家國際大的制藥公司有意向拍下這本集錄,以我們的實力估計很難與之競爭。」

「為什麼要競爭?」一直歪在沙發里看財經新聞的謝老爺子忽然不緊不慢地開口,「有些東西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想求也求不來。」

什麼意思?

「老頭子,你又在玩什麼玄機了?」謝家老二向來喜歡直白,討厭彎彎繞,那會讓他本就繃緊的神經更加脆弱。

謝家老爺指指自己懸掛在客廳正堂之上氣勢如虹的……遺書,不慍不火地念叨著︰「遺囑這玩意就是該在生前立好,省得自己死後還給別人添麻煩。」

「我說謝上智老先生,我們現在在討論的是楊柳乘留給阿哭的集錄,不是您的遺囑。」不要跑題啊!

謝家老爺小眼一瞟恢復精明,「這個遺書方面的問題還是那一年楊柳乘先生提醒我,我才有所領悟的。」

楊柳乘?謝奇烽來了勁頭,「我說老爺子,您哪一年還見過楊柳乘大夫?」

「就是他去山里隱居的那一年。」謝家老爺繼續不緊不慢,「我記得那一年他忽然跑來向我借錢,當時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之前帶老大去他那里看病,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我曾經向他許諾,如果之後他有什麼麻煩盡可以來找我,沒想到他真的來了。他的麻煩是……錢,很多錢。他說出口的時候很為難,可我謝上智最不缺的就是錢,我一口便答應了他。他說他沒有能力還我這麼多的錢,但他可以把一件東西放在我這里做抵押。」

「什麼東西?」

一屋子人全都好奇死了。

謝老爺從懷里慢吞吞地掏出一個信封,在環視了家人一圈之後,最終將那個信封交給了老大。

「去把阿哭帶回來,沒有她的草藥茶,這兩天我的血壓又高上去了。」

阿哭到底還是受了謝奇烽的恩惠,他替她賠償了那些吃了半邊蓮中毒的客人,她被人從拘留所里轟了出來。

其實如果讓她選擇,她寧可選擇待在拘留所也不受他的恩惠。

「我會還給你的。」她指的是那些賠償費,「不過可能會蠻久的,茶水鋪開不下去了,那麼多錢我一時半會沒辦法全還你。」

他很想說不用還了,可他知道她心里是不會接受的——他算是徹底把山妞給得罪嘍!

接下來這件事恐怕她就更沒辦法接受了,「阿哭,楊柳乘大夫留給你的那本集錄……」

「謝奇烽,你這是什麼意思?」董克成忽然沖出來,在拘留所門口攔住了他們,「今天拍賣行通知我,老頭子的集錄不能進行拍賣,說是你發了法律文件給他們。我倒想知道,謝家是不是真有本事一手遮天?」

阿哭才從拘留所里出來,對外頭發生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根本沒搞明白,「董先生,你要拿我大夫阿爹的集錄去賣?你怎麼可以……」

「他是你大夫阿爹的親兒子,雖然連畜生都不如,可血緣上卻是親的。」謝奇烽諷刺他,乃至挖苦他。

現在董克成沒工夫跟他計較這些,他只想知道,「你憑什麼阻止我拍賣?」

「因為我……準確說是我父親才是《楊柳乘集錄》的法定擁有者。」沒必要再吊他胃口,謝奇烽盡其所能地打擊他。

「什麼?」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本集錄怎麼可能落到不相干的謝上智手里?

謝奇烽樂意為其解密——

「還記得當年你打算將那本集錄賣給韓國一家公司嗎?楊柳乘大夫知道你的用心後斷然拒絕,因為要替你賠償一大筆的違約金,你父親實在沒辦法就求助了我們家老爺子。老爺子二話沒說就拿了錢給他,楊柳乘大夫認為自己一生都沒辦法還那麼大筆金額,所以就將這本集錄的專利權賣給了老爺子。

「當時老爺子也沒當回事,只當是自己幫了個朋友。他也沒想到,陰錯陽差,楊大夫的養女來了我們家,還深受老爺子的喜歡。他更沒想到,關鍵時刻他無意擁有的專利轉讓法律文件竟然能幫阿哭一把。怪就怪你太沒人性了,自始至終都不曾為你父親考慮過。」

太多的信息沖擊著董克成的每一根神經,他只是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謝奇烽可沒有心情安慰他,直截了當地同他說白了︰「相關法律文件如果你需要我會讓律師送到你府上,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瓜葛了。」

就這樣結束了?董克成不相信,他全盤計劃的一切竟然就這樣結束了。到了到了,他和阿哭,一個親生兒子,一個養大的女兒,兩個人都沒得到老頭子畢生心血的結晶,竟讓外人輕易拿去了。

「是你對不對?」董克成直指阿哭,「是你串通他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對不對?」

從他們的對話中,阿哭多少听明白了一點,原來好心的董先生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好心,就像她以為會娶她的謝老大也不像她想的那樣因為愛才跟她上床。

城里的一切都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我沒有奪走你的任何東西,你還是大夫阿爹的兒子。」

忽然之間覺得好累啊,阿哭什麼也不想再計較,獨自一人走出去,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她再也不想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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