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期望用這種方式讓我接受這個兒媳婦,根本不可能,我認可的兒媳婦只有朝露一個。」
母親的話放在這里,已經很能代表她的意見了,相對來說父親的反應就平穩許多了。
「你在外面的事,我不干涉。」
換言之,只要不娶回家就行了。再換言之,就是崔氏家族不會承認函為非,而娶了函為非的他也不可能繼承崔氏醫院。
案母如此決絕的反應在崔無上意料之外,是誰說過有孫萬事足,是誰說過沒有哪個父母能贏過子女,是誰說過時間能證明一切?
他跟父母,到底誰更倔強?
不管外界,他的結論始終只有一個——
「這周三我跟函為非注冊結婚。」
「——你跟你爸媽說,我們星期三結婚?」
回到家,崔無上結巴了半天,總算還是將父母的態度對函為非說了。他擔心她會怒火中燒,沒想到燒是燒了,卻不是為了他爸媽的態度。
「有什麼不對嗎?我們是星期三結婚啊!」
「拜托,三月二十八號是星期二,好不好?你不會記錯日子吧?」
有沒有搞錯?他可以記住躺在手術台上的那些腦袋的每根神經、每根血管在哪里,他居然不記得他們將在星期幾結婚?
「不嫁了,不嫁了,堅決不嫁了。」她揮舞著雙手,漫天地嚷嚷。
換作以往,崔無上一定會緊張到流汗,可是真正了解了她的真心以後,他才不會隨便亂了方寸呢!
先跟她軟磨硬泡——
「嫁了,嫁了,我只是腦子糊涂了一下,記錯了日子而已。」
「不嫁,不嫁!」休想蒙混過關。
再來死皮爛打——
「一定要嫁,為了寶寶也要嫁。」
「那……我更不要嫁了。」為了孩子嫁老公,實非她本色。
最後一招——
「我說嫁,你就得嫁,不嫁也嫁。」
「……」
炳哈,她沒話說了吧?崔無上得意地想,對付趾高氣揚的皇後果然只有比她更強、更狠、更野蠻。
這招很好使,決定了,下回就對她用這招——
「你去死吧!」一個抱枕砸向他的腦袋,皇後動了雌威,「要結婚你一個人結去,還沒嫁就開始對我凶,真嫁了,我就是你國王的一顆棋,隨時都會被犧牲。」
「怎麼會?」國王陛下趕緊賠笑臉,看樣子硬踫硬這招對她不好使啊,「就算你是我的棋子,也是皇後,至高無上的皇後。」
阿呸!「狗屁!」
皇後也有粗俗的一面,如這位,「再至高無上的皇後在國際象棋里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國王的勝利而存在。」
是這樣嗎?崔無上模模腦袋,好像是這樣的。
「沒關系,咱們改,咱倆下國際象棋的時候,國王勝不算勝,誰的皇後能挺到最後,誰就贏了。」
「這樣啊?」
這天夜里凌晨兩點的時候,碧桂香苑的某戶人家依舊燈火輝煌。一張寬大的雙人床上擺著國際象棋棋盤,一對男女各守一方正殺得不亦樂乎。激烈的戰況中不時傳來大叫聲——
「你輸了。」
「我怎麼會輸呢?我的國王還好端端地待在這里呢!要知道,我差點走職業路線,怎麼可能輸給你這種破棋簍子?」
「你忘了我們的規則是,誰吃了誰的皇後,誰就算贏——你的皇後在我手里。」
「天殺的,這是誰訂的規則?」
「你!」
「……我輸了。」
函為非這個壞丫頭到底還是嫁了。
出嫁的那天,曾經的情敵鄴朝露當伴娘,姚淵遠那個瘦不拉嘰的小子當伴郎——史上最不般配的伴郎伴娘。
函為非本想簡單地辦個法律手續就當結婚了,考慮到崔無上工作的地方總有些年輕漂亮的護士妹妹、醫生姐姐喜歡騷擾孩子他爸,她決定一次性將她們請到婚宴現場,用她的美和強勢徹底打垮她們蠢蠢欲動的春心。
結果就是——
「我累死了,我不想再去敬酒了。」
新娘子一發牢騷,別人尚可,伴郎小子立馬站起身響應︰「好,姐,咱不去敬酒了,我這就喊司機送你回家。」
嚇得函為非趕緊撤銷前言,「我只是隨便一說,麻煩你不用當真。」
那小子現在是真把她的話當聖旨了,她就算要他喝毒藥,估計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去,搞得函為非都不敢在他面前亂說話,那什麼破協議,分明是用來折磨她自己的嘛!
崔無上早就跟她說自作孽不可活,她偏不信,這回中招了吧!
「累死了,累死了。」不僅身體累,對著這小子她心也累。
她這麼一說,淵遠又是端水又是拿點心的,還緊趕著問︰「姐,要不要我給你按摩?我按摩技術很好的,一定能幫你解除疲勞。」
「拉倒吧!」讓他一個身患絕癥的十四歲小子給她按摩,她怕會被天打雷劈,還是饒了她吧!先把這小子打發掉,她的神經也好暫獲輕松,「你先吃點東西,喝點水吧!我看你忙了一天,還沒吃什麼。」
誰知此話一出引來淵遠更大的反應,一把拉住函為非的手臂,他像是見到了親人——錯,她本就是他的親人,血緣上的。
「姐,你關心我啊!」
「呃?」
「姐,太好了,你開始關心我了。你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我總覺得你是不是哪里生我的氣,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現在你開始關心我了,代表你不生我的氣嘍?」淵遠開心地猛往嘴里塞東西,「我听你的話,我吃東西,這就吃東西。」
「你慢點,小心噎死。」她這邊提醒著,他那邊已經噎住了。嚇得函為非趕緊拿水給他喝,「慢慢喝哦!」都說不能隨便說話吧。
好不容易讓淵遠去洗手間拾掇拾掇,總算讓她眼前清淨了許多,那邊又有客人敲門。
函為非提醒自己保持笑容,她是最完美的新娘,絕對無懈可擊,誰也別想打入她的婚姻內部。
「請進。」
來的人顯然不是為了撬開她婚姻的缺口,「為非,恭喜你。」
是宋夫人,是淵遠的媽,也是她的。可她卻叫不出來,只是淡淡地回道︰「謝謝。」
之後該說點什麼?宋夫人沉默了片刻嚼出幾個字來︰「我听說……我听說你同意把造血干細胞移植給淵遠了。」
「你是因為這個才來參加我的婚禮?」
「你這麼認為?」宋夫人攏起眉頭。
函為非好笑地扯開嘴角,「我自打生下來你就沒有留心過我,如今忽然之間跟我關系近起來,你覺得我該怎麼認為?」
嘆息久久,宋夫人垂著頭默默,「我不是個好母親。」
「我想,我會當個好媽媽。」她自信地揚起下巴。
「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吧!」宋夫人點點頭,走向門外,在跨出門的瞬間忽然背對著她喃喃自語,「也許我能做個好外婆,也許。」
「也許……」函為非近乎自言自語。
送走了親媽,沒過多久她名義上另一個媽突然出現在新娘休息室內。當然,她不會喊她媽,人家也不想听到她喊這聲媽。
「崔夫人,我以為你不會來。」
「是朝露勸我來坐一會兒,不為你,為我兒子。」崔夫人依舊抬著高傲的下巴,眼楮卻時不時地瞥向函為非的肚子。
函為非留意到她的目光,壞心眼地撇了撇嘴,「才兩個月,還看不出什麼來。」
崔夫人見自己的心思被洞悉,慌忙別開眼神,目無焦距地四下里看看,「怎麼說這孩子都是我們崔家的血脈,我不會虧待他的。」抬手……這回不是二十萬的支票,而是一張銀行存折,「密碼是卡的最後六位數,我每個月會固定往里頭存錢。不是給你的,是給我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