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虎落平陽 第9章(2)

那一天……

那一天其實跟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他照例工作、生活,然後手機響了,是她的電話。他想接的,太久沒有听到她的聲音,吵歸吵,人的感情畢竟還殘留在心頭。他正要接听的瞬間,電梯來了。手機沒有信號,他听不見她的聲音。待他出了電梯,想著若有事她還會再打來的時候,她已經再也不會撥通這個號碼了。

為了這個沒接到的電話,丘虎落後悔了五年,「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從那天我失去理智地要你滾之後,我始終難以擺月兌後悔的感覺。話說得太重,連我自己都沒放過。我想過自己回家,可是每每站在家門口我的自尊又不允許我就這樣走進去。」

「因為我把你慣壞了。」時間讓平陽成長,現在的她已經有能力理智地分析當初的狀況,「從我們認識開始,一直都是我追在你的身後,就算你做了什麼讓我不開心的事情,我也會輕易就把它忘了。我總認為能得到你的感情是多麼的不容易,我不忍心輕易毀棄我們的愛。正因為我一再地退讓,使你養成了習慣,你不習慣向我認錯的習慣。」

能安定地待在一個女人的身邊,對丘虎落來說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得到的太容易,他不曾想過終有一天也會失去,「我以為你很快就會給我打電話,到公司里來找我。就像往常一樣,說幾句好听話,哄哄我,然後我們又再度和好如初。」

他對愛情的背叛已經掃平了平陽對婚姻的期待,她又怎麼可能再活在過去的忍讓中呢?「那一次,你放下狠話,我也決定再也不向你低頭,除非你主動回來,否則我不會再一味地犧牲,而你沒有。」

「我差一點就低頭了,在你給我打電話的第二天,我就回了家。我甚至去找你,可是……」他們在最後關頭錯過了彼此,這一錯就是五年,甚至是一輩子。

想到她全身泡在血水里,體溫越來越低,丘虎落就渾身打顫,他不可能看見想要割腕自殺的女孩而無動于衷,他欠平陽的,總要有個渠道還上,「別拿生命冒險,平陽你不是說過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值得你用生命做交換,所以你要答應我,不管未來是為了我,還是哪個男人,都別再做相同的傻事了。」

「不會了。」她淡淡一笑,冰雪融化。如果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遍,她不會犯下相同的錯誤,這就是五年的時間換回的成果。

相較她的改變,丘虎落這五年卻過得一塵不染,「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五年來我不換手機號碼,不換家里的電話號碼,不搬家,不移動家里的任何一件家具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等待她的回來,而她的回來卻是為了證明他對自己再沒有任何影響。

「丘虎落,如果不是老師要回家照顧西辭,我已經辭職了,你明白嗎?」

「為什麼要辭職?害怕留在公司,你會再一次愛上我?」他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時候,她的呼喚,她的悲傷讓他明白︰她還是愛著他的,至少對他的感情不是蕩然無存。那為什麼還要離開他?他是男人,不懂女人的想法。

「因為我還愛著你。」這就是她的答案,一個成熟的女人,一個冰雪聰明的女人知道如何去面對自己的感情,「雙子座O型血的你注定了一花到底,我不想陪著你冒險。」懂得保護自己是冰雪聰明的女子首要任務。

他明白她的擔心,「玩愛情游戲也好,廝守終身也好,只要你答應,我都會陪著你。我不會比你先死,我會守著你,這一生,喊停的權利在你。」這是他的選擇。

懊接受嗎?能接受嗎?可以接受嗎?

看看西辭吧!即使她昏迷不醒長達兩年,晉自懌還是死守著她,不曾背叛。她可以相信丘虎落會對她有著同樣的專情嗎?

拉開門,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喜歡喝的北海岸金粉黛和我喜歡的冰塊融合在一起,那麼難喝?」

啊?她怎麼突然提這個?

「我……我怎麼知道?」

「也許這兩種東西天生就不適合在一起吧!」

她意有所指,他心下明白,只好對著她大叫︰「如果我能將這兩種東西融合在一起變成另一種美味,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冰雪聰明的女子不會回答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

踏出病房,展平陽剛想離開就听見一班護士不停地向她這邊瞟過來,還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真當她是啞巴,听不見她們說話呢?

一時興起,她走上前,笑得比冰花還銳利,「我們董事長住院期間,勞各位多費心了。」

听見她說話,那些護士小姐似乎並無驚訝,反倒是她們臉上的笑容愈演愈烈了,「丘太太,你真的好幸福哦!」

丘虎落為了逼她開口,成天在護士小姐面前太太長太太短地叫她,這點平陽是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她哪里幸福了。

她一臉的莫名其妙很快得到了解答,「丘太太,丘先生事業有成,對你還那麼好,你不幸福嗎?」

他對她很好嗎?她怎麼不知道?

「別裝了,丘太太,丘先生說的一點都不錯,你就是太害羞了。要是我老公能有丘先生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是啊是啊!」一幫沒結婚的年輕護士更是羨慕得眼楮都發光,「現在哪個男生能像丘先生這樣,他說你們談戀愛時的那些故事,簡直感動死了。」

平陽雙手抱懷,願意一听,「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你們戀愛那會兒,他最大的夢想是把U網建成,然後賺很多很多的錢帶你旅行結婚。」

他的確說過,但最後沒實現,因為他沒有娶她。五年後再相聚,她在他的家中看到五個不同國家的往返機票,一年一個地方,兩張機票,有往有返,看起來卻從沒有人使用過那些機票——他沒忘她的誓言。

「他說他會陪你逛街,你走累了,他會像背小孩一樣背著你。等到他老的走不動了,也要背著你回家。」

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喜歡拉著他逛街,不買什麼,只是去看自己喜歡的東西。每次上街,她走累了總是像個孩子似的要他背,他嘴里雖然?嗦,最後卻總會背著她走到沒力為止——他沒忘他承諾的一生一世。

「他說你為了他從美術系轉到網絡信息管理專業,為了他去學廚藝,每次吃你做的菜,他都好感動。」

沒有她的時候,他只能吃外賣,有了她親手做出的飯菜,他的胃找到了主,所以每次吃飯的時候他總是夸張地表演著「心存感激」四個字——他沒忘她付出的一切。

「他說無論四季,你的手腳總是冰冷的,你還貪涼,總喜歡吃冰的東西,所以每次‘大姨媽’來的時候都會肚子痛。所以他去中醫那兒學了很多種食療,想要幫你減輕痛苦。」

他怎麼連這個都跟小護士們說?平陽微微一紅,心卻暖了幾分——他沒忘她的每個細節。

「他說他想跟你生一對兒女,一個不夠要多生幾個,可生多了又怕你辛苦,所以還是生兩個就好。」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經常嘮叨的話,他不想要小孩,總覺得孩子是累贅,他的觀念是什麼時候起了變化——他沒忘她要的家是什麼模樣。

「他說他給你買的結婚戒指是可以調換的,他決定每年結婚紀念日那天都幫你調換另一種款式的戒指。他要你們的愛情常換常新,老婆還是原來的老婆,幸福卻是每天都不一樣。」

她要他娶她的時候,經常拽他去珠寶店,不看別的只瞅戒指,偏偏每次她看中的款式又不一樣,那時候她就嚷嚷著以後結婚戒指要常換——他沒忘幸福的定義。

一幫護士小姐仍在重復著丘虎落的誓言,平陽卻听夠了。眼角的余光不經意間瞥過病房那道門,狹小的縫隙擋不住窺探的眼神。

丘虎落,你沒忘動用群眾的力量啊!

效果如何,且看下回分曉。

「你到底在干什麼?」

展平陽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只見丘虎落將一堆冰塊、北海岸金粉黛,還有刨冰機弄得到處都是,他到底想干嗎?

丘虎落出院已經兩個星期了,連整個家庭網絡系統都趨于穩定,從實驗階段逐漸走入正式推廣,他卻還是整天瞎忙。既然是瞎忙,就是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他將她推到浴室,「你先去洗澡,等你洗完以後,就知道我在干什麼了。」

這才幾點?就讓她去洗澡?有沒有搞錯?

見她站著不動,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不喜歡進浴室是不是?」

「不是不是!」平陽趕緊搖手,表示自己一點也不害怕進浴室,連睡在浴白里她都不怕了。

她哪里還敢怕?有一種東西比記憶來得更加可怕,那就是——他。

他出院的第一天,以傷口仍未痊愈為名,讓她幫他洗澡,而且是讓她蹲在浴白邊幫他洗澡。

迫于他身為董事長的威信,她這個小小的技術總監不得不屈從,這一從就從到了浴白旁,先是閉上眼楮幫他洗澡,在他一聲比一聲高的疼痛吶喊中,她唯有睜開眼楮,幫他好好地洗一洗。只注意他的身體,不看其他部位的結局是,她被他拖進了浴白里。

一場不該想象,也想象不出的鴛鴦戲水場面就這樣發生。

結果是她不再畏懼浴白,他受傷未愈的身體遇水感染高燒了兩天。

經歷了一場這樣大的災難,她哪里還敢再怕浴白。為免再度發生意外,還是乖乖地獨自去浴室洗澡吧!

平陽以最快速度解決戰斗,沖出來的時候吧台處連丘虎落的影子都沒有,只留下一杯圓滾滾的高腳杯盛著紅色的顆粒狀物體。

「這是什麼?」

「送給你的禮物。」

他在她的身後,關上了房里所有的燈。此時——

夜的花開得恰恰好,正在燦爛芳香繁華之時,月光依舊放縱。

靠在家里吧台一片溫柔的酒色中,平陽握一只晶瑩渾圓的高腳杯,看那大半杯透明的冰沙在紅酒中妖嬈,細膩如雪,輕盈美好,紅得就像一個絕美的童話。

消融的冰粒有著迷離酒香的煙霧,搖曳著幾近迷離的朦朧,來時陌上初薰。人淡一如這酒香冰氛,仿佛月光也被冰了起來。

喝……更準確說是吃上這杯被冰沙掩蓋的紅酒,就像欣賞一幕芭蕾舞劇。味蕾在舌尖跳舞,那些美麗的紅色顫抖著,在口齒間纏綿。瞬間,催醒每個味覺細胞。忍不住,又是第二口。

明艷的紅色中,看不到冰的點滴痕跡,卻又覺得有什麼在心底流淌,終又什麼都無了,像冰沙一般沾到舌尖就化卻了。

握著杯子,平陽的手心也變得冰涼涼的。一如舌尖和清涼安靜的心境,掩蔽了一夜的喧鬧。杯中紅色水樣渲染,人兒盈盈笑意也仿佛有冰樣的晶瑩。柔軟剔透的紅酒冰沙甚至讓人感到一點兒粉女敕的可愛。

凜冽的北海岸金粉黛,加上磨成粉的冰沙,鮮艷如火的色彩,在遇到冰後慢慢融化開,是冰涼細膩,是濃郁芬芳,那樣一種醇香柔滑,從零攝氏度開始蔓延……

丘虎落創造了奇跡,他將冰磨成冰沙,澆上北海岸金粉黛,他讓紅酒和冰的味道以最完美的姿態交融在一起。

磨去個性,帶上習慣,讓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彼此互融。當冰慢慢融化,當紅酒不再濃烈,便是愛初醒之時。

平陽拿起自己手中的高腳杯,舉向他——「干杯!為了這杯酒。」

他要去踫觸她的杯子,她的手臂忽然彎曲,串過了他的手肘。

「丘虎落,如果我結婚,我一定要行古禮,洞房花燭夜,我們喝交杯酒好不好?」

她的話猶在耳邊,他不曾忘記。

這一杯,這一杯交杯酒為了洞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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