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紅燈區那間住了將近半年的破舊小旅館,帶著龍弩兒一起住進了一家三星級的飯店。
為了支付這些費用,他回到不久前被他毀約的雜志公司,要求得回那個都市里的大自然模特兒專輯企劃的攝影工作權。
為此,他生平第一次忍氣吞聲,听由別人對他的作品辱罵,只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
當他發現這些事以往都是由蕭薔月幫他做的時候,不自覺的,有個小小的歉疚在他心中滋長著。
一個星期後。
「明天要拍攝的地點在塞那河畔,你帶齊裝備,早上七點在薩里咖啡門口等我,我會去接你。」過去幾天的工作,都是兩人一同由飯店出發的,但是,風撤今晚顯然不打算回來。
「咦?」在微風吹撫的陽台上,正低頭細心保養著鏡頭的龍弩兒抬頭看著他。
面對龍弩兒詢問的眼神,風撤不自覺的暴躁了起來,「我有事,該死!這也要向你報告嗎?」
龍弩兒咬了咬牙,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又吞了回去。
看著她用那馴服似的姿態搖著頭,風撤心中的暴怒更是狂躁。
「我要去找我的舊情人,蕭薔月,如果你想知道的話。」話說完,他轉過頭,拿了外套和鑰匙就出門,急著離去的妄態,仿佛像是要逃離某種令他厭惡的東西一般。
而她知道,那個東西,就是她自己。
雖然她不太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但是,她也不敢問,更無從問起。
看著那扇被猛力關上的門,龍弩兒的眼中頓時溢出了淚水。這樣的心,在那天後的這一個星期來,不斷重復的在她心中上演,而那些根本不在她能控制的範圍內。
白天,她真的可以努力忘記心中的痛楚,用專業的眼光去追尋風撤的一舉一動,學習著所有關于攝影的事項,而那些工作人員的友善,更是讓她專注的沉入了攝影的世界。
她現在更能感覺到攝影這種工作的魅力,原來不只在大自然中,連在街頭、天空的角落里,或者是特意表現的人員身上,都可以創造傳達情感的奇跡。
「鈴。」電話的聲響頓時打斷了她腦海的思緒,接起電話,是那個有點熟悉,高傲又嬌媚的聲音。
「喂,撤在嗎?」蕭薔月對她說話的口吻,仿佛是對著一個女僕。
「不在,他出去了。」
「出去了?」蕭薔月的聲音里有著戰勝情敵的優越感,「很好,看來他今晚是不會遲到了。」
龍弩兒身軀一震,本能的她月兌口而出,「他向我求婚了。」她沒有說謊,只是,那是很久以前,將近兩年前的事了。‘
「什麼?」
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差點讓龍弩兒的耳膜破裂,她可以想像蕭薔月那張化妝完美的臉上,此刻是什麼樣的神情。
「再見。」
很酷的,龍弩兒迅速掛上了電話,帶著一絲惡作劇後的滿足她瞪著電話,想像著電話線那一頭,蕭薔月那張抓狂的嘴臉。
但這樣的得意維持不了多久,她開始想到後果,整個臉瞬間垮了下來。一想到風撤會有多生氣,一旦知道她破壞了他和舊情人相聚的美好夜晚,他會怎麼報復她,她就開始想掌自己的嘴。
但是,她不後悔,如果那個賤女人敢再打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這麼說,因為風撤是她的,就算他現在這樣冷酷無情的對待她,就算他今晚打算和那個女人共度……
她依然會這麼做。
因為,她是龍弩兒,是個一旦確立目標,就會勇往直前的小笨蛋,她絕不退縮。
想到這里,她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對!
既然她決定不退縮,對她的行為不說,她可不能放任風撤就那麼和那個女人出門。
mpanel(1);
至少,她絕對不會讓他們有個甜蜜的夜晚。
想到這兒,她抓起了衣架上的外套,轉眼就沖出了門,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讓風撒最寶貝的相機器材七零八落的散了一桌,還是在露天的陽台上。
「弩!」
沖到大街上,擱著計程車就要進去的龍弩兒,突然被一個男人的聲音喚住。
她回頭,是這次攝影工作一同合作的造型設計師,麥特。
只見他笑眯眯的走過來,「你要去哪?」
「我……」麥特的問題讓龍弩兒認清了一項事實,她連風撤跟蕭薔月在哪里見面都不知道,巴黎這麼大,她要到哪兒去破壞他們呢?
麥特好奇的眼光在她身上停駐了一會兒,突然若有所思的道;
「啊!難怪風撤不讓我們靠近你。」
「什麼?」
龍弩兒順著麥特的眼光住下望,看到自己時,才發現,自己在長外套的遮掩下,從大腿到腳上的拖鞋之間上兒然是全果的。
「啊!」
她紅著臉大叫,就坐進計程車,她正想要將腳縮進外套的同時,麥特卻笑眯眯的贊美著,「原來你有這麼一雙美腿呀!」
麥特毫不客氣的一起跟進了計程車,「司機!麻煩你到香樹大道只派號,秋栗子莊。」
「秋栗子莊?」
「我住的地方。」麥特溫柔的笑著,坦然的語氣中沒有任何忸怩,「我想變一點魔術給你看。」
「魔術?」龍弩兒頓時兩眼發光,從小到大,她最愛看的就是魔術,但是,風撤的影子突然晃在她眼前,「啊!不行!我要去找風撤。」
「風撤?他去哪里了?」麥特好奇的問,在這幾天的工作相處下來,任何人都看得出風撤和龍弩兒之間,絕對不只是攝影師和助理的關系這麼簡單,但在他們的眼中,也許是因為東方人習慣這麼保守,因此,他們也沒有想過要弄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隨風撒和龍弩兒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信。
「我……不知道。」
龍弩兒臉上黯然的神情,讓麥特安慰式的拍了拍她的頭。
「好啦!既然這樣,就去我那里坐坐玩玩吧!反正,你果著這一雙腿,也不能去哪里。」
「可是……」麥特的盛情難卻,在過去幾天,麥特幾乎是所有的工作人員中,對她最好的一個,他總是會趁風撤不注意的時候,送一杯他自己煮的熱可可給她,如果是以往,龍弩兒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交上他這個朋友。
但是,她卻看得出風撤對麥特的敵意,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她知道,一旦她答應了,風撤一定會生氣,而且還會找麥特的麻煩。
「沒關系,我住的地方不遠,如果你不舒服,我隨時送你回旅館。」麥特以為她是怕什麼約會強暴之類的事,連忙給她保證。
「不是,我是怕給你添麻煩。」萬一風撤真找他麻煩,那她不是很對不起好心邀她作客的麥特。
「哈哈!別傻了!」麥特這次又想偏了,「告訴你,阿龍比我還好客呢!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阿龍?」
「對呀!我最最最心愛的愛人。」麥特擠眉弄眼的強調著,惹得龍弩兒哈哈大笑,麥特真是一個可愛的人,想必他的愛人一定也很好,自從來到巴黎,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懷的笑了。每天都要面對風撤那陰晴不定的臉色,讓她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深怕惹他不悅。
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接受麥特的邀請,反正,哼!
她恨恨的想著,風撤今天晚上已經有溫柔鄉可待了,一點也不需要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一個人守著空曠的房間痴痴的等著他?
雖然還是心有不甘,可是,完全不知道風撤要去哪里的她,就算是今晚會被嫉妒啃噬得無法入睡,她也不能做什麼,尤其是風撤現在根本就只把她當成一個不論是在床上或工作上……
「幫助」他的人。
傍晚,風撤開著車去蕭薔月位于巴黎的住所找她時,原本是懷著一份歉疚的心去的,他想對她道歉,並感激她這十年來對他無怨無悔的幫助,尤其是他前幾天在要回那份工作時,所听到的侮辱言詞,更讓他對蕭薔月產生了無盡的感激!靶激她曾這麼努力的護著他。
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明顯的誘惑大餐,桌上擺滿了他愛吃的菜,還有點點燭光,外帶香擯。
為了不想讓兩人太難堪,他直到用完了晚餐,才道明自己的來意,然後準備走人。沒想到,偶爾和他之間有性關系,也一向好聚好散的蕭薔月,竟然發起瘋來,不讓他走。
「不許你走,我不許你去找那個小表。」她口中的小表,風撤也知道是誰,但他只是搖搖頭。
「小薔,你是怎麼了?今晚的你一點都不像你。」
「不像我?」蕭薔月陡地拔高音調,她原本就美麗的臉上,在那完美的粉妝巧飾下,即使是在生氣怒吼的時候還是很完美,但不知道怎麼著,風撤似乎越來越不像從前,欣賞這樣的女人了。
他臉上掛著慣有的笑容,繞過她,想要走出去。
「慢著,你給我說清楚才準走。」蕭薔月的自尊已經被毀到極點,她知道這十年來的付出是白費了,但如果風撤如今依然一個人獨來獨往,那麼誰也不能說是她的魅力不足;然而,當她知道風撤竟然向那個一點都不像女人的小表求婚時,她的感情瞬間爆發到最高點,自尊斷然粉碎了一地。
她要的是一個交代!
「說清楚什麼?」風撤不耐煩了,他是來道歉的,他道歉,她接受,事情這麼簡單,為什麼突然間復雜了起來?
「你說清楚,我和那個小表之間,誰比較重要?」
嫉妒?
風撤在心底不悅的哼了一聲,情場翻滾多年,他沒有想到一向美麗自傲,理智看來永遠大過情感的蕭薔月也來這一套。
他勉強自己維持著笑容︰「當然是……」那個「你」字,在嘴里轉了兩圈就是說不出口,他不耐煩了起來,「有那麼重要嗎?你以前從不會對我的其他的女人有這種無聊的問題。」
「這當然重要,一點也不無聊,既然你要娶她,我就要知道答案。」
蕭薔月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風撤可以娶那個處處不如自己的小表,可是,只要他承認自己的重要性大過他想娶的女人,那她的自尊就還有修補的機會。
「娶……」風撤的眼神瞬間冰冷了起來,他瞪著蕭薔月,一字一句,聲音比眼神更冷的問︰「是誰告訴你的?」
「這……」從來沒見過風撤在自己眼前有如此冰冷神情出現的蕭薔月,發現自己竟然在害怕時,她頓了一頓,才往下說︰「哼!當然是那個愛炫耀的小表,下午我和她通電話,她炫耀的說你向她求婚,告訴你,她一定是嫉妒你今晚要和我共度,所以她才……」
「你說什麼?」風撤猛然逼近她,嚇得她又往後退了一步。
「我說她愛炫耀……」
「不!我指後面一句,你說她嫉妒?」風撤的眼神更冷。
蕭薔月驚懼的點著頭,現在的這個風撤,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他一點也不像過去十年里,那個溫柔多情的瀟灑情聖,反而陌生得令她害怕。
「哼!」
一句冷哼之後,風撤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而這一次,蕭薔月完全沒有膽攔阻他。
然而,離開那個差點發瘋的女人後,一路上,風撤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想笑。
原本他很憤怒,他以為龍弩兒竟然為了報復他,故意背著他耍他,才故意提起兩年前,對他來說簡直是莫大恥辱的事,但是,隨之而來的體認,他發現她不但沒有忘記那件事,還主動提起的原因,卻讓他想笑。
想笑的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為……
龍弩兒竟然會嫉妒?
他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找她。
一想到此,他立刻改變了原先的計劃,他原本打算和幾個在巴黎的老友相約去酒吧喝個通宵,也順便放這些日子來都神經緊張的龍弩兒一晚的假。但現在想到她竟然會做這種事,他反而將車頭一轉,直奔飯店。
那小妮子竟然該死的會嫉妒,那麼,也許,她對他的「崇拜」遠超過他的想像,也許,他可以逼出她心底的話,听她說出。
是的!她愛著他,就如同他一直不知不覺的愛著她一樣。
車子在路上爆胎了,地上有著冰凍的結晶,路滑得幾乎讓他是走一步摔兩步的才換好輪胎;然而,等到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旅館時,已經是半夜兩點帶著依然興奮,想要揭發真相的心情,他一進房間,就發現嚴重的不對。
「弩兒!」
房間的空氣冷得像冷凍庫一樣,下午微溫的氣候,到了此刻,已經是全然的凍寒。
他看向房間,赫然發現通往陽台的門竟然是開著?
沖過去一看,一桌已經和桌面結成一體的攝影器材,他的心顫得和這冰凍的空氣一同降到冰點。
「弩兒!」他又對著房里大叫一聲,該死的在他出門的這段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龍弩兒會不會被人綁架了?她不可能會丟著一堆鏡頭和相機零件,就這麼跑出去。
風撤慌亂的在房中尋找,卻找不到龍弩兒的影子,直到他發現她的大衣不見了,他沖出房間,直接跑下樓,去吵醒值班的服務人員。
「她去哪里了?」
「什麼?誰?」昏睡中的服務人員,脖子被風撤一勒,不被叫醒也嚇醒了。
「龍弩兒,那個住在我房里的女孩。」
「啊!龍……你是說龍小姐?」值班的人員從下午起就在,他確,實有看到龍弩兒只著拖鞋和大衣沖出去的鏡頭,也看到了後來上車的那個男人。
「對!難不成我房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她是不是被綁架了?你有看到她嗎?」
「有!」值班人員知道自己再不說完話,可能就只能到天堂去說了,他連忙指著門口道「下午……一個男人……我她上車……上車走了。」
「上車走了?」
「該死!去給我報警!」風撤把值班人員甩回他的安樂椅上,自己則是沖上車,開上了大街,一心去尋找龍弩兒的下落。
「報警?」值班人員吶吶的看著風撤走掉的背影,撫模著自己慘遭厄運的脖子,「報警來抓嗎?」
風撤在街上狂奔,幸好這個時候路上已經沒有人了,所以他才沒有造成任何的傷亡,雖然他的吉普車,因為地面結冰濕滑,而數度撞上了路邊的郵筒或路燈,導致有些摻不忍睹。
但是這樣的慘不忍睹,還遠不及他內心的感受。
他不懂!是什麼樣的人會闖進房里帶走龍弩兒,甚至不讓她換衣服,在這個嚴寒的天氣里,一件大衣怎麼夠御寒?
難道是她的兄弟們,在台灣,他隱約知道她除了有那個「美女」弟弟外,還有兩個哥哥,其中之一就是有名的龍璧集團總裁。
懊死!如果真的是他們帶走她就好了,那樣,她至少不會有危險,也不會凍著了,而且他找到她時,他更可以把握機會,一次把問題解決。
只要確定了龍弩兒真的是愛他的,他可以立刻跪下來再向她求一次婚,求她原諒這些天來他對她的冰冷無情,只要她知道,他是因為害怕再次受傷,他是因為以為她不愛他,而想報復她才這樣做的。
他深信,龍弩兒一定會原諒他的。
只要,他能找到平平安安還活著的她……